“……”没开始过,所以,我不也就随口一问嘛。
阮向远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撇开脸,长长地“哦”了一声,平淡无起伏地,然而,站在他对面的雷切却没有忽略在那双黑色的瞳眸中一闪即逝的失望。
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含糊的嗤笑,男人伸出手,捏着黑发年轻人的下巴,强制性地将他的脸扳回来看着自己,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那个苹果吃了?”
什么苹果?餐厅那个?那个很没诚意的分手费?阮向远诚实地点点头:“……吃了。”
雷切无语,勾起唇角,略轻蔑地啧了声:“饿死鬼投胎么你。”
那苹果不就是用来吃的么?还指望老子把它种在三号楼的院子里,来年变成一颗苹果树?阮向远傻眼了,他猛地抬起头,却意外地看见,此时此刻站在他对面的红发男人,眼底是一片淡淡的笑意。
笑毛?
阮向远不懂,他知道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了,以一个十分不了了之的结局。
“那现在呢?”
“什么?”
“我们?”
雷切笑了。
伸出手,手指微微弯曲,勾掉一滴顺着黑发年轻人下颚低落的冰水,淡然的目光在那双被冻得失去血色的双唇之上一扫而过——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在国庆节这么喜庆的节日(。)的份儿上,送几章糖吃好了。
、172第一百七十二章
绝翅馆,三号楼;三十层。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男人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声音通过兹兹的电流音传到屋内的每一个人的耳朵中时;那张平日里万年阎王爷的脸仿佛也变得立体生动地浮现在所有人的脑海之中——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大概是眼角带笑的。
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微笑的样子。
莱恩面无表情地收起原本放松地伸展开的腿;微微曲起;他低下头;啪嗒一声随手将手中的小型窃听器扔在冰凉的木地板上;随即,拥有着一张漂亮脸面的少年深深地将自己的头埋入曲起的双膝之中。
沉默。
在莱恩的对面;一只缠着绷带的手捡起窃听器,他将这枚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窃听器捏在两根手指中央,举到自己的眼前,阳光从窗外射入,米拉盯着指尖的窃听器,近乎于着迷,片刻之后,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啊,居然说出了这种话……真让人嫉妒。”
“雷、雷因斯少爷是真、真的已经决定好人选了吗?”房间中的第三个人开口说话,当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整个人因为畏惧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完全蜷缩成了一团,他微微瞪着眼,那张对于绝翅馆的其他人来说显得过于陌生的面容此时此刻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他看着房间中另外两名神态不明的少年,一片的沉默让他不安地咬了咬下唇,“那我们怎么办?”
“不要紧张,诺伊。”米拉手腕一转,将窃听器抓入微微汗湿的手掌中,探出另外一只手,仿佛奖赏宠物一般蹭了蹭满脸慌张的少年的头顶,他微笑着,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无论雷因斯哥哥的选择如何,只要那个讨厌的家伙彻底消失,那就算是雷因斯哥哥,也没有办法了吧——喏,莱恩,你说对不对?”
屋内,半个身子沐浴在阳光之下,被叫到名字的少年脑袋依旧深深地埋在膝盖之中,他没有回答米拉,动了动脖子,当他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却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有些人的话,听着信一半就可以了。
可是有的时候,对于雷切雷因斯这个狡猾的男人说的话,半个标点符号,最好都不要信。
所以……
“继续听。”莱恩淡淡地说。
……
三号楼,二十八层。
看着男人淡定的背影,阮向远嘴角抽了抽,心里正琢磨着怎么样才能说出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回答才能够资格接下蠢主人这句惊天动地的话,这时候,走在前面的人不耐烦地回头,略粗鲁地拽了把他的右手:“快点,磨磨蹭蹭什么?”
“我在想怎么回答你。”
“不必了,”雷切面无表情地拖着阮向远大步走在前面,“如果你狮子大开口的话,我怕我会一时冲动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阮向远:“……”
这一次,雷切没有抓着阮向远走王权电梯——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嚣张地跑去问奄奄一息的鹰眼要王权电梯的密码,这一次,红发男人在离开他的牢房的时候,甚至连余光都没有给他一个,他拽着浑身湿漉漉的阮向远径自走向了在鹰眼牢房不远处的楼梯间。
相比起走道,楼梯间大概是整个绝翅馆暖气最不到位的地方,为了通风,有时候窗户还会特地开启一丝缝隙,冰冷的寒风夹杂着冰雪气息吹进来,阮向远赤着脚,一步一个水脚印地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他的衬衫因为湿水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当寒风吹过,他甚至能感觉到湿水的衬衫在变得逐渐僵硬——
妈的,衣服都要结冰了。
阮向远的牢房在十五层,一路从二十八层被拖下来,阮向远觉得自己的膝盖都快被冻得麻木,到了最后,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跟在男人屁股后面——
而眼看着就要到达十五层的楼梯间,大步流星走在他前面的男人却毫无预兆地停下了步子,阮向远一个刹车不急,重重地撞在男人结实的后背上,被反弹回来,一屁股坐回冰冷的楼梯之上,他痛呼一声,只觉得浑身都要散架,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尖,他皱眉抬起头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做什么忽然停下来?”
“差点忘记了。”
雷切抿了抿薄唇,面无表情地掏了掏王权者外套的口袋,在黑发年轻人的注视之下,只见男人以非常自然的动作和神态从口袋中掏出了令他觉得十分眼熟的东西——暗红色的项圈,项圈部分是略微粗糙的特殊材料做成的,实际手感却异常柔软不会磨坏皮肤,在项圈的中央部分,挂着一枚精致的徽章。
那是二号楼的王权者徽章。
不得不佩服DK的办事效率,当雷切甚至还没来得及离开二号楼的管辖区域范围内的时候,男人已经从后面追上他,将这东西交予男人手中。
而此时,对此一无所知,只记得这玩意被鹰眼整个摘下来随手扔在雪地之中的阮向远微微瞪眼,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外面——天明明还在下雪,在漂亮的白雪掩盖之下,他没想到雷切能这么快把他找回。
黑发年轻人顿了顿,最终没能掩饰住脸上的惊讶:“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
“DK捡回来的。”雷切头也不抬,面不改色地撒谎,一边回答,一边抓起坐在楼梯上的阮向远的蹄子拉起来——
此时此刻,男人单膝点地,半跪在阮向远下几级的楼梯之上,他半个身子懒洋洋地依靠在楼梯的扶手上,当他维持这个动作的时候,正好能让坐在他上方的黑发年轻人将自己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
冰凉赤。裸的脚底踩在男人带着体温的、做工精致略有些硬质地的裤子上,阮向远下意识地缩了缩脚——
“别动。”
雷切皱眉,大手死死地掐着黑发年轻人的脚踝,在即将将那项圈重新套回阮向远蹄子上的身后,手上一顿,就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雷切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鼻腔音,而后,指尖在王权者徽章的附近飞快地捏了一下——
抬起头,对视上阮向远充满怀疑的目光,男人挑眉:“看什么看?沾上脏东西,拿掉而已。”
话语间,在黑发年轻人的注意力重新放回自己的脚上的时候,男人不动声色地,飞快地将什么东西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之中,然后牢牢地将手中的项圈重新套进阮向远的蹄子里,系紧。过后,雷切举着黑发年轻人雪白的蹄子欣赏把玩了会儿,这才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命令:“不要再弄丢了。”
阮向远动了动,看上去有点不自在地说:“里面的追踪器……”
“拿出来了。”
阮向远挑眉。
“都说拿出来了,”雷切皱眉,霸道地强调,“再拿这种眼神看老子试试?”
妈的,拿不拿出来还不是你说得算?……其实也无所谓了,反正放眼整个绝翅馆,到处都是雷切的眼线,他要真想知道他去了哪,也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问一句的事——阮向远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随遇而安到了极致的好少年,他垂下眼不去看雷切,拍拍屁股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往下面跳了几个台阶,和男人擦肩而过,几下蹦跶到了楼梯间通往十五层楼走廊的门口,拉开门,顿了顿,终于忍不住回过头——
男人还站在原来的位置,只不过现在面朝着他,此时此刻,他背对着身后窗外射入的光线,整个身体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阮向远看不清他的表情。
而相反的,当阮向远站在门边的时候,从雷切身后倾泻的阳光,却异常柔和地完全洒在黑发年轻人的身上,当他眨动眼睛的时候,睫毛在微尘之中轻轻颤抖,在眼底投下一片被拉长的阴影,那双黑色的瞳眸之中,每一丝每一秒的情绪变化,都完完全全地暴露在男人的目光之下。
光与影的区别在于,明明距离不到十米,却仿佛被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阮向远掀了掀唇角,想说什么,最终却没能说出口,最终,只是回头看了雷切一眼,推开了面前的门。
当那扇门开启又合拢,黑发年轻人的白色衣角彻底消失在门后,红发男人独自站在楼梯上又站了一会儿,直到他觉得,照在自己身后的阳光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之中显得异常突兀过于灼热,这才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也不停留地飞快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后。
……
此时的三号楼三十层。
莱恩阴沉着脸,狠狠地捏碎了从米拉手中一把夺过的窃听器,房间之中,冲几分钟前突然毫无预兆地响起的那种令人震耳欲聋的电流嗡鸣声终于消失——
“该死,被他发现了。”
此时此刻,拥有亚麻色头发与湖水一般碧绿瞳眸的漂亮少年脸上因为某种负面的情绪而完全扭曲,他低着头,完全无视了坐在他对面,亲手将微形窃听器放入项圈的诺伊此时满脸的惊慌,沉思了一会儿,莱恩抬起头,扫了坐在对面的两名神色各不一致的少年一圈,而后,冷冷道:“还等什么?动手吧,不能再什么也不干放任他们这样下去了,否则——”
少年说着,唇角微微翘起成一个嘲讽的角度:“在那个人的游戏中淘汰的后果,你们承担得起么?”
作者有话要说:_(:3)∠)_马上到高那个潮了,各种妖魔鬼怪出来作祟……
、173第一百七十三章
三个月的时间够做什么?
对于白雀来说;足够让他看着一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脱胎换骨。
看着一个人从崭新的新人变得逐渐适应绝翅馆。
从最开始绕着操场跑三圈就累得像死狗一样,到如今跑上二十圈也只是微微脸色发白;摁下手中的计时器,灰色头发的男人看也不看上面的数字,只是径自将它塞回口袋中,晨光熹微;在这样寒冷的天气;细细的汗珠却顺着黑发年轻人的发间低落;啪地一声落入地上,将跑道之上;一层薄薄的霜雪融化。
“——你合格了。”
……
餐厅内。
今天很多人都在看一张报纸——不知道报纸上面写着什么,那么吸引人。
阮向远单手撑着下颚,他承认自己没文化不关心股市不关心金融更加不关心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大事;此时,他只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地拿着手中的叉子在餐盘里戳来戳去,正戳得开心,忽然感觉到有一座移动中的山挡去了他的光线,黑发年轻人眯眯眼,正想抬头看看是谁那么无聊,忽然在他面前的餐桌之上,有人从天重重扔下一餐盘。
呯地一声,非常响亮——这动静大得半个餐厅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黑发年轻人糟蹋食物的动作一顿,慢吞吞地插起一块被戳成马蜂窝的土豆塞进嘴里,当他对面的男人无视了餐厅其他犯人惊愕的目光,气势磅礴地在他对面坐下来,阮向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嚼土豆。
自从那次鹰眼的事情之后,雷切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招惹阮向远。
虽然在那之后,每一次楼层战中,男人都无一例外地出现在人群的最前端,但是也只是看着,他从来没有表现出过想上前跟阮向远交流的欲。望,当阮向远无数次地从被打倒的犯人身上爬起来的时候去寻找他的身影的时候,红发男人留给他的,又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背影。
没人知道雷切想做什么。
包括阮向远在内。
“全世界都以为咱们保持着路人甲和路人乙的纯洁关系,”黑发年轻人看着对面一言不发,抓起杯子优雅喝咖啡的红毛男人,“有何贵干?”
“干你。”雷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回答得非常顺溜,他没有蠢到真的没听出来坐在他对面的黑发年轻人话语中讽刺的语气,但是很显然,男人不想在这方面多做纠结。
对于男人口头上的耍流氓,阮向远表示非常习惯,于是他只是浅浅蹙眉,在桌子底下踹了雷切一脚:“二号楼的聚餐群在你背后,现在正眼巴巴地回头看着你,现在拿起你的餐盘走过去还来得及。”
“不去。”雷切放下杯子,一口回绝,依旧非常顺溜。
这就是连续大半个月互相无视之后的表现——多么言简意赅。
阮向远心里恨得牙痒痒,却又只能眯起眼,冲着不远处的二号楼高层们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不过,如果二号楼的人会对他报以微笑,他就不是阮向远了,于是在获得了无数鄙夷的白眼之后,阮向远完全没觉得失落地收回目光重新看着他面前的红发王权者。
“看什么看,”雷切瞟了他一眼,大手将餐盘中的苹果拿起来,顿了顿后伸手将它跟阮向远餐盘中的那个并排放在一起,之后,在周围一片下巴掉地的声音之中,男人低下头心安理得地专心吃自己的那份早餐,“离婚还让复婚,分手还不让复合?”
就如同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过这个问题一样,我们居然复合过?
——做一对大半个月连个眼神交换都没有的情侣,比柏拉图还柏拉图。
阮向远呕得想一口狗血喷雷切脸上。
而很显然,此时此刻现场恨得牙痒痒的,绝对不是阮向远一个人——这些天来,已经开始有人跟在黑发年轻人的屁股后面,老老实实地叫他老大。
然而,黑发年轻人却像是当年在一层楼一样,除了整个人都陷入了某种奇怪的停滞,在被人叫“老大”的时候,还是会露出微微诧异的表情,然后报以一个堪称“羞涩”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