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这些，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手机响起。我糊里糊涂的按下了接听，“喂”了一声。
话筒里传来林宁宇带笑的声音：“还在睡吗？”
“嗯，”我翻了个身，“几点了？我本来没打算睡，结果睡着了。”
“起来吧，洗漱一下就带着行李出来，我在楼下等你。”林宁宇又叮嘱我，“待一会儿再出来，刚睡醒会冷，我在车里等你。”
我收拾妥当，看着楼管阿姨给宿舍贴好封条，才拖着行李箱出发。东西并不算多，箱子也不重，便于我路上行动。春运的时候实在是人潮汹涌，拿多了东西完全是找罪受。
楼门外依然停着那辆烧包无比的车，林宁宇帮我把箱子放好，跟我一起坐在后排，然后指指前面：“有司机呢。”
程一嘉老老实实的坐在驾驶座上，回头可怜巴巴的说：“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不拿小费的短工，全程司机。”
“哦。”我出了一声表示知道，便往座椅上一靠，手在衣服口袋里摸了一圈儿，零钱和车票都放得很妥当，才问林宁宇：“你们谈好了？想出主意了吗？”
“放心，只要他们自己能坚持住，别的都不是问题。他家里的担心也不是完全多余的，得看他自己的表现，你就甭管了。”林宁宇拍拍我的头，又冲程一嘉说了一句“走吧”，回过头来接着跟我说话：“睡着了？睡得好吗？”
“嗯，”我点点头，“白天睡觉就是香，睡得可沉了。”
“你迷迷糊糊的时候声音特别好听。”他往前面瞟了一眼，凑在我耳边小声说，“又绵又软，让人心动。”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老是说这种话啊。”我侧了侧脸，也小声说话，好在程一嘉一起步就开了音乐，我们又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他听不到。
林宁宇跟过来，很快的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以前不能说，想说也得憋着，现在可以说了，当然想到哪说到哪了。”
我是晚上十一点多的火车，时间还早，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吃饭聊天儿。正吃着，林宁宇起身接了个电话。程一嘉看看他的背影，凑过来说：“林宁宇真是狡猾，先拿你写的字儿哄得他们家老爷子认了孙媳妇，又故意让他妈看见你，还跟你保持距离，告诉他妈自己喜欢你喜欢得不行，正追着呢，弄得他妈也不敢给他介绍女朋友了，还得鼓励他……”
“停停停！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他们家老爷子认孙媳妇？”我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就是这儿，跟林宁宇之前的说辞可不一样。
程一嘉从善如流的重新说一遍：“林宁宇从小跟他爷爷感情就好，老爷子在他们家也是说一不二。他为了让你顺利进他们家门儿，先拿之前从你那拿走的书法给他们家老爷子看，等老爷子夸过好了，才跟他说这是个女孩子写的。你想啊，老爷子多鬼啊，不就明白了嘛。他就开始装可怜，不过也不算是装，他是真的一直追不上你，跟爷爷一说，老爷子据说当天就到学校来偷着看你了。回去说什么也要你当孙媳妇，还给他孙子通风报信儿，不然怎么那么巧他带着你就被他妈看见了啊。”
正说着，林宁宇进来，随口问我们：“说什么呢，这么带劲儿，饭也不吃。”
我这会儿没工夫有什么感受，得先弄明白一件事儿：“你爷爷来学校看过我？”
林宁宇白了程一嘉一眼，才坐下来跟我说：“嗯，他没有恶意，我怕你不高兴，没敢告诉你，他来得突然，事先也没告诉我，不然我肯定拦着他了。”
我点点头，还是要问清楚：“他来都看到我什么了？”
“也没有什么，先看了看你的样子，然后跟在你后面听你给你家教的那个孩子打电话，听完我们就离开了。”我的确前些天给小翀赟打过一次电话，询问她这一阵子的情况，叮嘱她好好梳理功课，然后约好了年后回来再继续辅导。
“这有什么可听的？”不至于听了一个电话就吓跑了吧。
“我爷爷说，看了看外表，你还行，听你打电话，跟孩子聊得那么到位，将来一定能养好孩子，教育好孩子，所以让我无论如何得把你娶回家。”林宁宇微笑，带着几分无奈。
可是我怎么看他都有点儿故意的意思，“真不是你让他来的？我怎么觉得不大对呢。”
程一嘉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小丫头，他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狐狸，算计你还不容易，你可算是掉坑里了。”
林宁宇拿起筷子敲了他脑袋一记：“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吃你的饭。”
“本来就是吗，你还不让说。我这是帮助无知少女认清你的本来面目。”
我在心里为他默一声哀，虽然他说我是无知少女让我很不满，可我知道他很快就要失去胡言乱语的权力了。果然林宁宇一点儿也没让我失望，不知从哪个角度出的手，反正是听到程一嘉一声惨叫：“靠！你真打啊，下手这么狠。”
“记住教训了吧，知道以后怎么跟她说话吗？”林宁宇很淡定，问的话却带着一股子威胁的味道。我得意洋洋的瞅着程一嘉，冲他做个鬼脸儿，该！
“你们俩可真是一对儿，合起伙来欺负我，没天理啊。”程一嘉真该去当演员，演起挨打受虐的角色实在是唱作俱佳，“我这是识人不清啊，还觉得你是一小白兔，没想到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跟你家男……不是，都是我不对还不成吗，大哥大嫂在上，小弟知错了。”
总算让他闭了嘴，我的脑筋才回到刚才的话题上，不过没说话。他让家里人认识我，虽然没经过我的允许，可也不过是想要为将来做个铺垫，将来啊，将来？想到这个词，我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温温暖暖的，从前，苏南从来没有提过“将来”，当然，也没有交待“过去”，我们所拥有的只是“现在”，从漫长的人生中割裂出来的短暂一瞬，美则美矣，却是无根之萍，飘不了多远就惨淡消亡。
林宁宇拍拍我的肩膀：“怎么，不高兴了？生我气啊。”
“没有，我想点儿事情。”我摇摇头，“对了，你赶紧吃饭吧，刚才是不是有事啊？”
“没什么，我妈，问我今天回不回家，”他夹了些菜在碗里，“我今天送了你走就回学校去，他们睡得都早，我不去吵他们了。”
“你跟家里说你要来送我的？”说不清什么原因，我一方面不想跟他们家里人发生什么交集，一方面又想知道他怎么跟家里谈及我的事情。
林宁宇调换了一下桌子上的菜，把日本豆腐放到我面前——我不是很饿，这清淡的菜挺合口味——才回答我说：“我妈问我回不回家，让我带你回去认认门儿，我说你今天就走，她就让我送你，主动说让我送了你就别回家了，明天再说，就这样了。”
程一嘉这个时候长叹口气，无比感慨的说：“如果我也跟你似的就好了，你看你妈，再看我妈，怎么差别那么大呢。”
“废话，你妈现在看的是你的绯闻，我妈看的是儿媳妇，没法比。”林宁宇扇了他一下，“谁让你作呢。”
“哎，别揭短呢，不过你们真好上啦？扶正啦？”
“别乱说话，”林宁宇又抽了他一下，“以前怎么着以后还怎么着，别瞎嚷嚷。”
“我就知道你们还得出夭蛾子，真能折腾，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还扛个什么劲儿啊。”他摇摇头，“难怪你妈这么积极，就你这速度，没准儿真娶不上媳妇儿。”
“谁快谁慢还真说不定。”林宁宇说着，又看着我。我垂下头吃饭，随他们说去，看上去再靠谱的男人也有不靠谱的时候。
一直把我送进候车室，我让他们回去，两个人都不肯。程一嘉买了份杂志说回车上看，林宁宇便陪在我旁边。人很多也很乱，我们也说不了什么话。他伸手搂在我腰间，我就那么依着他，坐到开始检票，一点儿也没觉得无聊。分开的时候他说，“好好过年，我等你回来。”
我点点头，我又何尝不是在等，等我回来的时候。等待，其实并不总是漫长或悲伤，也同样有甜蜜的味道。
第59章 往事如烟
家里已经是一派过节的气氛，小城市没有大都市的繁华喧嚣，却更有年节的味道。处处张红挂绿，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载满年货的路人，手里拿着糖果和小烟花的孩子，一切都是那么亲切而欢乐。
“你这孩子，回家过年给一家人都带点儿东西，就不知道给自己买几件新衣服，”妈妈拉着我在商场里逛，一边拿衣服在我身上比比划划，一边抱怨。说是抱怨，可我看她还是挺开心的，“你说我这么大岁数了，眼光能跟你们小姑娘一样么。”
“妈，我都好几年没穿过您给我买的衣服了，我长大了您就不管我了。”离开家许久，我才发现，跟在妈妈身边发嗲撒娇是件多奢侈的事儿，以前我总觉得这样太娇气不懂事，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就要做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妈妈笑得眼角皱起，戳着我的脑袋：“这么大的姑娘了，越长越回去，跟小孩儿一样。”
“妈，你要严肃点儿，再笑就该起皱纹了。”我挎着妈妈的胳膊，抬手去搓妈妈的脸。
妈妈一把打掉我的手，嗔怪着：“别胡闹，我本来就是老太太了。你哥要是早两年结婚，我都当了奶奶了。就说你，过了年就二十周岁了，留不了几年都要出嫁了。”
“怎么说到我头上了，我还是小孩儿，还上学呢。”我不满的分辨，随便抓过一件毛衣比划比划。
“上学怎么了，大学生了还不让谈朋友啊，我闺女哪点比别人差了，还能没人追。”妈妈换了一件衣服在我身上比着，笑嘻嘻的问：“你那个姓唐的同学呢？是不是你们没成啊，后来一直不见你提，你们也不一起回来。”
“妈，这事儿您就别问了，他跟我可什么关系都没有。”我知道避不开妈妈的盘问，不过就此看来哥哥回家什么都没说起，我也放了心——林宁宇的事儿倒不是怕家里知道，只是他还打算出国，爸妈知道了一定会不满，天下的父母都是偏心的，都希望自己家的孩子少付出多收获，他们肯定担心我受委屈。借着试衣服，我调开话题，妈妈大约是发现我没什么可交代的，也没有再问，转而说起了哥哥和未来小嫂子的事情。
“那姑娘我挺满意的，你哥也真喜欢她，这么些年，你哥总算又变回原来的样儿了。”妈妈感慨，“当我不知道呢，他指定是受过什么打击，我是真怕他把自己耽误苦了。”
“啊？哥的事儿，您知道？我还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呢，我怎么问他都不说。”果然是有些故事的。
“我不知道啊，你哥那个脾气，他要是不说，谁能问得出来。”妈妈拍拍我的手，“虽然不说，可我也能看得出来，你们年轻人啊，都是自以为聪明，也不想想，我自己的孩子，我能不知道么。唉，你们爷们儿都是这样，都以为我心眼儿直，看不出你们的心事儿，这么多年了，我装糊涂罢了。”
我觉得妈妈的话里含着些萧索的意味，忍不住劝慰，“哥哥肯定是觉得谈恋爱的事儿不愿意跟别人说，我爸可没什么瞒您的吧。”
“你爸啊，瞒我的最多了，”妈妈似笑非笑，“老当我是小姑娘呢，什么要紧的事儿都不跟我说，就连你们兄妹的事儿，他知道的也比我多。”
我从没想过爸爸妈妈之间原来是这样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清楚。“爸爸比您大五六岁呢，可能岁数大想得就多吧。”妈妈没再多说什么，专心的挑着手里的衣服。
买好了衣服，我看妈妈也并没有好起来，便拉着妈妈一起去了爸爸的店里。临近年关，CD区倒是有些人，卖书的地方却冷冷清清，跟隔壁网吧里座无虚席的热闹形成了明显的对比。爸爸正在屋里看着本书，听到我们进来，微扬了扬眉，脸上升起一片暖意：“你们娘俩怎么过来了。”
“我妈带我买衣服呢，走累了，过来歇会儿。”我因为有刚才的谈话，这时候看爸爸妈妈就多加了几分注意，可是爸妈神色自若，好像只有我才是心里揣着事儿的。
随意闲话了几句，妈妈说要先回家做饭，问我要不要走，我想了想，冲妈妈傻乐一通：“我等我爸一块儿，反正回家我也插不上手。”
送走了妈妈，爸爸回身进来在我身边坐下，看了我一会儿，问我：“你妈今天怎么了，你惹她生气了？”
“哎哟我哪儿敢啊，别说我妈现在更年期，就是当初她年轻我不懂事儿的时候我也轻易不敢惹她生气啊。”我摇着爸爸的胳膊，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否认，跟爸妈撒娇虽然多少有点招自己鄙视，可这滋味儿其实不错。
看着爸爸一脸不相信的眼神，我大呼委屈，顺便把之前的事情说给爸爸听，然后很“不经意”的问：“爸爸，我妈说的是真的吗？您什么都不跟她说？”
“原来她在心里怨我。”爸爸低声说。
“您说什么？”我原本是带着极大的好奇心的，可看爸爸的神色，并不是如我想象一般的“有故事”。
“你也大了，说给你听倒也没什么，幸好有你这话，不然我和你妈还得一直互相误会下去。”爸爸起身端了茶给我，顺手敲敲我的脑袋，“人家都是闺女给爹倒茶，咱家好，只要你来就是我伺候你。”
我笑嘻嘻的接了茶，还夸张的晃晃脑袋：“这泡茶是技术活，您干呢是艺术，我干呢就是糟蹋东西，咱不能那样啊。”
“什么都是你有道理，我跟你哥还就吃你这一套，真不知道将来谁能降伏住你。”爸爸自然没有生气，微微笑着，“你这傻乐的样子跟你妈年轻的时候特别像。”
我没接话，等着爸爸讲他们的故事。
“我猜你妈一直觉得我心里有人，所以担心我有话不跟她说，哎，也怨我，回头我跟她谈谈。”爸爸看着面前的茶杯，水汽氤氲，茶香满室，“我跟你妈是别人介绍认识的，一点儿你们说的‘浪漫’什么的都没有，你妈年轻的时候漂亮活泼，直来直去，是那种让人一看就想笑的姑娘，后来我们就结婚，有了你哥，再后来就有了你，一转眼就快三十年了。”
“那您在认识我妈之前……”我忍不住开口问，如果如爸爸所说，岂不是根本就没有什么故事？
“你这孩子，当是说书唱戏呢，”爸爸又敲了我脑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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