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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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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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苏婉儿不讨人喜欢,可若是她一味帮着老太太算计人家,这算不算为虎作伥?思来想去,陈澜最后便打定了主意。她自然会暗中提醒提醒,可要是苏婉儿自个情愿,那便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可是,晋王府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老太太总不会以为送一个女人去就能把难题迎刃而解了吧?
想着想着,陈澜突然站起身来,在书架上拿下一个木匣子,打开盖子取出了里头的那个锦袋。摩挲着那精美的落花流水锦,她就轻轻按在了胸口,那儿正挂着皇后所赐的那一块玉虎。她正在思量,身后突然又传来了芸儿乍呼呼的声音。
“对了,小姐,据喜鹊说,皇后之前赐给五小姐的就是那一对绞丝金镯子和几个金银锞,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她们几个丫头背地里还议论,原以为能得几样出自御用监的好东西。”
闻听此言,陈澜不禁心中一凛。这么说来,竟有可能只有自己多得一只玉虎?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一百一十九章 新妃(二)
第一百一十九章 新妃(二)
上一次陪同祖母前来,虽说因婚事闹得不大愉快,但苏婉儿留下来的那几天里,却真真正正见识了什么是簪缨世族百年豪门。因而,此次再次被接了过来,她虽是仓促之间来不及太多预备,却也把平日自己做的那些针线一口气全都拢了过来。拜见朱氏之后,从绿萼往下的丫头们人人都是一个荷包,而等到了陈澜的锦绣阁,又是散出了扇袋香囊之类的好些玩意。
陈澜知道苏婉儿善于钻营,但自己院子里的人经过前一次大换血,全都是她把得住的,因而见其长袖善舞四处结好,她也就没去理会,横竖自有芸儿这个牙尖嘴利又眼睛雪亮的在旁边盯着。只是,苏婉儿往陈冰陈滟陈汐姊妹那个那儿送了一份礼之后,随即又笑吟吟地给她送上了一份,是一条葱绿色的柳叶络子。尽管她自己磨练了一阵子之后,这种针线编织手艺也不差,却不得不承认苏婉儿这心思精巧,花样比寻常柳叶络子更好看。
昨天晚上得知苏婉儿要来,陈澜虽是下半夜就睡在蓼香院,却也想好了对方若送东西时的回礼,此时就冲沁芳努了努嘴。沁芳心领神会,从枕头下拿出一个荷包双手呈了过来,陈澜接过之后就递给了苏婉儿。
“多谢表姐费心了。我之前在城外住着,闲来无事也做了几色针线。荷包里头是户部新铸的永熙通宝,咱们这些人家多半分了些压箱子,表姐留着讨个吉利吧。”
苏婉儿送礼原是为了在上上下下留个好名声,也没指望别人有什么回礼,因而看到陈澜一副早有预备的架势,心中不禁暗喜,接过来就是一阵道谢。几个铜钱自然是不值钱,但户部每次铸钱,总会在之前试铸一批给天子御览,这些比最终流通的文字清晰图案生动,往往是给官宦人家压箱底的,百姓出嫁时甚至不惜高价买上几枚,比金银更讨口彩。
有了这么一道互相赠礼,两人说话就更亲切了些,苏婉儿是有心打探朱氏此次接她来小住的打算,而陈澜则是思量着怎样完成朱氏的嘱咐,同时又把该提醒的拿出去提醒了。然而,她这边厢还没起头,那边厢外间就传来了红螺的声音。
“三小姐,玉芍姐姐来送夏衫的料子了。”
这春衫一共八套才刚刚做好送来,哪就到了送夏衣料子的时节?陈澜知道这是朱氏已经开始动作了,因而心底暗叹归暗叹,还是站起身来。果然,红螺打起门帘,玉芍就带着四个小丫头进了门,人人手里都抱着一两匹料子。
众人一一上前行过礼后,玉芍就在炕上撂下了那些东西。苏婉儿眼见玉芍向陈澜解说这个是细葛,这个是海葛,这个是漳纱,这个是软罗……总而言之,那些名目她曾经听别人说过,暗暗记下,但真正看到各种颜色的还是头一回。她原以为自己身上这套衣裳已经够好了,可当陈澜笑着让她帮忙挑拣,摩挲着那些细密韧实的好料子时,她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了异色。
玉芍看在眼里,便在旁边笑说道:“老太太还说,表少爷如果此番金榜题名,少不得还要选馆,如果选中了庶吉士,到时候便得圈在一块读三年的书,到时候苏老太太和表小姐只两个人不免寂寞,不若都到家里住上一阵子。这夏衫也请表小姐挑一挑,一样做几身。”
苏婉儿乍听此言,心中顿时一阵欣喜,面上却露出了犹豫之色,还是旁边几个小丫头撺掇,她才不好意思地选了细葛和软罗。等到玉芍带着小丫头们收好了东西出去,她方才有意无意地在陈澜面前说起自家兄长在家乡时的师承,墨卷也行到了今科的主考官和读卷官下头,最后又说起明日会试的最后一场结束,考生们便可以出场了。
如果有可能,陈澜实在是不想这么拐弯抹角陪人斗心机,奈何眼下是没办法,她不得不打点精神应付苏婉儿这个玲珑剔透的表姐。话才说了不多久,她就看到芸儿捧了个匣子冒冒失失经过,情知其下一刻极可能是一跤摔在地上把东西全都跌出来,心中满是没好气的她忍不住开口唤道:“脚下慢些!又在收拾什么,拿过来瞧瞧!”
芸儿原本已经是做好了顺势一跌的打算,可听到这句别有深意的训斥,连忙讪讪地挪了过来,期期艾艾地说:“小姐,就是之前您让我们帮着分拣的那些样式老旧的赤金首饰,我寻几个小丫头一块挑挑,回头送去重新熔了。”
“偏这时候熔什么东西!”陈澜口中说着,见苏婉儿的目光虽是看了一眼就移到了别处,便顺势接过了匣子打开。打开匣子的那一瞬间,她就发现苏婉儿飞快地朝匣子里头码放整整齐齐的一排金簪金钏金钿金钗瞥了几眼,随即就笑吟吟地扭头和带来的丫头霜儿低声吩咐些什么,她就轻轻合上了盖子,训斥了芸儿几句,旋即点头示意她拿走。
这两趟之后,她终究是厌弃了这种没意思的试探,随便找了个借口把自己的丫头们都遣到了外头。见苏婉儿面色虽镇定,两只手却紧紧合在了一块,她心里一思忖,就用开玩笑地口吻问道:“表姐比我大一岁,又曾经在外头呆过,此来京城一路只怕于各地风土人情也是见多了,见识自然不比我这个足不出户的,也不知道将来谁能有福娶了家去。”
苏婉儿毕竟是读过四书五经深知礼法的,情知陈澜机敏,因而并不敢把这话当成开玩笑。可一旁的霜儿就不同了,知道这一回再次入侯府是绝顶的好机会,见自家小姐没说话,她就笑着插嘴道:“三小姐,我家小姐女红厨艺样样拿手,诗词歌赋也全都不含糊,不是奴婢夸口,像我家小姐这样容貌品格的打着灯笼也难找,就是做个王妃也满够格……”
话还没说完,一声怒喝就打断了她的吹捧:“霜儿,这儿哪有你插嘴的份!”
呵斥了霜儿之后,苏婉儿见其不忿得低下了头,索性又把人撵了出去,随即才歉意地对陈澜赔了礼,随即绞着双手犹豫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把心一横,低着头讷讷说道:“三妹妹,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父母都去得早,是祖母将我和大哥一块养大。只在她老人家眼中,女儿家非但没用,还得赔出去嫁妆,因而素来只顾着大哥,对我不太留心。可我只得祖母和大哥这么两个亲人,哪里是不想着他们好的?若有可能,自然是希望自己将来能扶持大哥一把。大哥虽瞧着迂腐些,可终究师从名师,只要能凭借好风,自然能上得青云。”
一番话既有诚恳的剖白,也有露骨的暗示,只陈澜却由此想到了薛宝钗的那一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心中不禁感慨万千。顺着刚刚芸儿的话,她就趁势笑道:“表姐若是当了王妃,岂不是可以提携你家大哥了?”
“我好端端对你诉情,你还来笑话我!”苏婉儿面色微嗔,随即低头叹道,“我哪有那福分,王妃说是不挑出身,可真正民间出身的王妃,有几个不是凭家里上下打点入选的?别说是王妃,就是那些有正经诰命的亲王夫人,也都是如此。”
一句哪有这福分,陈澜不禁再次暗叹一口气,知道自己恐怕是白担心了,但仍是似笑非笑地说:“姐姐说的也是,不过,嫁入王府也未必是福分。那些殿下都是金枝玉叶,从小身边没断过人的,做了正室王妃要贤惠不妒,坐看他身边流水不断地添人。做了侧室夫人,要礼敬正室,还要受旁人倾轧,日子也难过得很。”
“可天下有几户人家不是如此?就是小户百姓人家,有两个钱也会买个妾在家里头放着,更何况皇家?”苏婉儿忍不住脱口而出,随即便自悔失言,连忙借着笑蒙混了过去,“咳,好端端的说这个干什么,我又做不了王妃,莫非是妹妹你自己得了什么准信么?”
之前已经把该说的话说了,也已经摸清楚了苏婉儿的态度,陈澜也再没了什么试探之心,只想着禀报了朱氏,就可以把这糟心事撂在一边。然而,敷衍了苏婉儿,又找了个借口说要去找徐夫人问点事情,可她带着红螺和瑞雪才一出锦绣阁没走多远,就和疾步跑来的赖妈妈撞了个正着。赖妈妈一看到她就松了一口大气,随即忙请她往蓼香院去,却是不肯说何事。
一路到了蓼香院,陈澜就发现这儿鸦雀无声。院子里一个人不见,进了正房明间,亦是一个人不见,直到跨入东次间,她才看到绿萼和玉芍一左一右侍立在朱氏身侧,只却不见郑妈妈。见她进来,朱氏淡淡一点头,赖妈妈就悄悄退了出去,而绿萼玉芍也忙出了门去守着。
此时此刻,陈澜发现朱氏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顿时知道必然是外头有什么不得了的消息。然而,老太太连着两句话却一下子把她震得木了。
“晋王府你大表姐好容易才把消息送出来——说有人对晋王殿下进言,请殿下上书请皇上废了她这个王妃。事已至此,总得做最坏的打算……若是真的有个万一,礼部必定要另选名门淑媛,咱们家自然也在应选之例,你无论年纪容貌性情,都是顶合适的。”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一百二十章 新妃(三)
第一百二十章 新妃(三)
千秋节之后,大约因为太劳累,皇后好些天都病恹恹的没食欲,因而,一度行了好一阵子的各宫妃嫔的早觐见自然而然就免了去,就连探视也被皇帝以惊扰了皇后静养为由禁止了。虽则是妃嫔们免去了奔波坤宁宫的劳顿,可眼看着皇帝每日必定会到坤宁宫坐上一两个时辰,她们这些经常望不见天颜的却没法接近,倒是那个呆呆傻傻的周王不时会被召去陪伴,咬碎银牙的女人们自然不在少数。奈何武贤妃毕竟是四妃之一,其余三妃都不说什么,她们也只得眼睁睁看着坤宁宫而没法靠近。
这一日天还没大亮,外间尚在早朝的时候,刚刚起身的皇后就听到通传说是晋王求见。虽觉得古怪,但她知道晋王是稳妥人,若没事必不会贸贸然到自己这儿来,思忖片刻就宣了人进来。可是,等晋王行礼过后却依旧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只请她屏退闲杂人等,紧跟着就说出了府中妃妾有孕实属有假,就连越御医投缳的事也细细讲了,末了更双手呈上了一份题本,她几乎觉得脑袋一下子炸了开来,亏得旁边的叶尚仪一把托住,这才坐稳了。
“这些事情……这些事情都是昨晚上的事?”
见晋王默默点头,随即耷拉着脑袋不做声,皇后顿时脸色沉了下来,一手扶着叶尚仪站起身来。默立片刻,她方才长叹一声道:“你那王妃虽说是争强好胜的性子,但多年来打理王府内务从不曾出差错,足可见缜密。要说她敢在这事情上有意蒙骗,我是决计不信的。至于平夫人……那是淑妃千挑万选出来的侧室,怎会这般糊涂?”
因皇后多年不管事,六宫事务都几乎是自己的生母淑妃料理,因而晋王实没料到,自己都不曾判断出一个分明来,皇后竟会说出这样一番与事实几乎无差的话来。愣了一愣,他就低下头说:“总之是儿臣疏于管教,导致府中出了如此丑闻,儿臣甘愿受责。”
捏着那份题本,皇后又是好一阵沉默,过了良久才低声说道:“也罢,此事我知道了,太医院的院使和院判那儿我会让人去晓谕,这题本便由我交给皇上吧。不管此事到头来如何,你都需切身自省,先回府中好好闭门思过。至于那个有孕的丫头,也让人好生照应调理。毕竟是皇家血脉,不要因为生母出身就委屈了,学学你父皇。”
“是,儿臣谨记。”
皇后揽下了此事,晋王心中顿觉感激莫名,慌忙连连拜谢。而等到他一走,皇后方才扶着叶尚仪的手缓缓坐下,眉头却是紧蹙成了一团,左手仍是捏着题本不放。叶尚仪生恐皇后恼怒太过,在旁边低声劝道:“皇后娘娘,事情已经出了,恼怒徒伤身体。既答应了晋王殿下,只把题本到时候转达皇上,婉转劝说就好……”
“你住口!”皇后一反平日的和煦,一口喝住了叶尚仪,随即冷冷地说,“事关皇家子嗣,又不是寻常小事,我忝为皇后,怎可袖手不管?他那王妃不是有那么大胆子的,既如此,那越御医闹出什么投缳的闹剧,分明就是有人构陷!这天底下,有几个人有那么大胆子?先是在晋王府里有人刺杀周王,随即又是这么一出,真是胆大妄为!”
眼见皇后眼露寒光,叶尚仪顿时打了个寒噤,不知不觉往旁边退了退,心底暗自后悔。她毕竟年轻,只见皇后病弱,怎就忘记了这毕竟是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感觉到室内气氛越发僵硬冷森,她更是不敢多出一言,直到耳边传来了一声轻敲扶手的声音,这才赶紧上前。
“出去吩咐一声,派个人去前朝,若是皇上下朝,便请皇上到我这儿来。”
简短的吩咐之后,皇后就展开了手上的晋王题本。然而,平日那珠圆玉润的秀挺字迹,平日那文采飞扬辞藻华丽的语句,此时她瞧着却是越看越怒,强忍着将其从头看到尾,她最后竟是忍不住劈手摔在了地上。出去吩咐之后复又进来的叶尚仪一进屋就看到这一幕,不禁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拾起收拾好,这才膝行上前双手呈递了上去。
“皇后娘娘息怒。不论晋王有什么言辞疏失或是冒犯,召来申饬教训就是了,千万别气伤了身子,请您千万顾惜自己。”
尽管叶尚仪说得殷切,但皇后却没有伸手去接那题本,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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