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没想到我倒是养出了你这么个能言善辩……吃里爬外的丫头”
陈瑛气极反笑,连说了两个好字,却是上前一脚就踹倒了陈汐。他看也不看那边惊慌失措扑上前来的罗姨娘,一把抓起陈汐的手腕把人拖了起来,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质问道:“你这几日三天两头往三丫头那儿跑,指量我不知道?你别忘了,她姐弟俩虎视眈眈的就是你爹我的爵位,还敢和她搅和在一起?这婚事是不是你听了她的蛊惑?”
“婚事是贵妃娘娘提出来的,与别人何干”
罗姨娘见陈汐咬紧牙关死不承认,而陈瑛已经是怒发冲冠举手欲打,她终于是真的慌了。她几乎是一把抱住了陈瑛的腰,带着哭腔叫道:“老爷,老爷,不关汐儿的事,真的不关汐儿的事,是罗世子……是罗旭……”
一听到罗旭两个字,陈瑛顿时一愣,手上不知不觉一松,而陈汐则是措手不及,一下子重重跌倒在地。罗姨娘见状慌忙放开了陈瑛,扑到地上一把抱着陈汐,又手忙脚乱连拖带拽地把人扶起到了床上,一时间已经是泪流满面。
尽管罗姨娘在身上来回摩挲,口中焦急地询问刚刚是踢到了哪儿,可有伤着了,陈汐只是咬牙不语,眼睛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又是他坏了我的事”
陈瑛冷笑了一声,又拽起罗姨娘盘问了起来。见这一次她一五一十几乎什么都说了,他的眉头不禁越皱越紧,到最后忍不住轻蔑地骂道:“蠢货,他说什么,你们俩就信什么?他一心迷恋三丫头,如今人没到手却还是一心讨好她,你们俩连这个都不知道?贵妃那边的事情我来设法,从今往后,你们给我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少往外走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正要开口再骂,门外一阵嚷嚷,紧跟着,陈清陈汉竟是一前一后冲进了屋子,一见这状况全都是呆若木鸡。两人先是急急忙忙奔到了罗姨娘和陈汐身边,紧跟着,陈清就转过身跪了下来,磕了两个头说:“父亲,不管是姨娘和妹妹做错了什么,您教训就是,这动了手之后,家中人就全都知道了,传扬出去于谁的名声都不好听……”
陈瑛眉头一挑,森然问道:“你这是教训我?”
“儿子不敢……”
“不敢就给我滚,谁让你们来的”
看到兄长遭训,年纪较小的陈汉也连忙跪了下来,咚咚磕了几个头说:“父亲,二哥说的是,无论有什么事情,这么晚了,还请您暂且息怒……”
“老爷,老爷,老太太和夫人来了”
心头大怒正要开腔的陈瑛听到外间这惊慌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看着面前并排跪着的两个儿子,看着床上目光清冷的陈汐和泪流满面的罗姨娘,他突然一言不发径直往门外走去。到了明间,见一个个丫头都是头垂得死低,他也懒得再看,直接往前头出了房门。下了几级台阶到了院子里,他就看到一群人站在那儿,两个丫头提着灯笼,四个仆妇抬着滑竿站在夜凉如水的黑暗里,而那滑竿里,身上盖着毛毯的朱氏正冷冷看着她,一旁则是一身素服的徐夫人。
“一点家务小事,竟然惊动了老太太,都是儿子管教不严。”
见陈瑛趋前深深行礼,朱氏便淡淡地说:“半夜三更闹得鸡飞狗跳,还只是一丁点家务小事?你是大老爷们,妾室有不好,让主母教导训斥,更何况她还是有诰命在身的,你这样传扬出去,于你的名声好听?至于女儿,管教有家法,何尝听到咱们这样的勋贵之家有父亲那般发火无度的”
尽管陈瑛恨得咬牙切齿,但仍是就势长跪了下来:“是儿子的不是。”
“你知道有不是就好。”自从陈瑛回来,朱氏几乎处处受挟制,难得今天有这样名正言顺的机会敲打,她自是不会轻易放过,“大老爷们,不要成天把精神放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没来由被人说小肚鸡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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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二百四十五章 利欲熏心
第二百四十五章 利欲熏心
大半夜的,蓼香院里正房厢房耳房却几乎都点上了灯,就连穿堂前夹道上的明瓦灯也都亮了。早已睡下的丫头仆妇好些都被惊起了床,这会儿正屋里头,鹤翎和墨湘便在屋子里团团转,最后鹤翎实在忍不住了,三两步走到了左手第一张椅子上坐着的陈澜身边。
“三小姐,这大半夜的又起了风,老太太这会儿还没回来,是不是要打发人再去瞧瞧?”
“郑妈妈张妈妈伺候着一块去的,又有绿萼玉芍两位姐姐跟着,那边还有三夫人,不至于有事。”陈澜示意两人稍安勿躁,心里却不免想到,以陈瑛平素的为人,在做事上会不留余地,但当面决计是恭恭敬敬不会给人留下任何把柄。只不知道陈汐和罗姨娘如何,要是让陈瑛知道这背后有她,那倒无所谓,可罗旭会不会被牵扯进来?
“回来了回来了,老太太回来了”
说话间,刚刚悄悄出了屋子的墨湘又冲了进来。听到这话,陈澜暗自松了一口气,而鹤翎则是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如释重负,和墨湘两个又出去叫了小丫头预备热水等等,而陈澜也披了一件披风出了屋子等候。不一会儿,她就看到穿堂那边渐渐亮了起来,先是两个媳妇打着灯,随即是四个粗使婆子抬着滑竿进来,后面还跟着郑妈妈张妈妈和绿萼玉芍。
陈澜迎上前去,那边厢看见她的朱氏忍不住就嗔道:“这都已经深秋了,天气冷,你在屋子里好好等着就罢了,还出来做什么?”
“才出来的,就一会儿,不打紧。”
陈澜笑答了一句,等到几个婆子又用春凳把朱氏接下来,随即抬进了屋子,她才上前帮忙解下了朱氏的那件大氅,把人扶进西次间寝室里安置好,闲杂人等都退了,她这才开口问道:“老太太,庆禧居眼下那边情形如何?”
“不枉你急急忙忙赶了过来,果然老三这一回是动真火了,又是巴掌又是脚踹,看不出那是他平日宠在手心里的女人和最疼爱的女儿”朱氏想起罗姨娘和陈汐相互搀扶时出来的那狼狈样子,先是有一丝快意,随即更多的便是嫌恶和轻蔑,“男子汉大丈夫,居然对妇孺这般下得了狠手,还是自己的至亲,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算什么,连豺狼都不如”
陈澜原只是听说陈瑛动手打了罗姨娘,这才匆忙赶到了蓼香院,可没料到他竟连陈汐也一块打了,此时不禁脸色大变。罗姨娘的性子她不清楚,可陈汐看着刚强,实则心里已经压了太多的郁气,若是一个想不开,那这一次她就是好心办坏事了
“老太太,那五妹妹如今如何?”
朱氏诧异地看了陈澜一眼,见她眉头紧蹙,赫然是真的关心,不禁心中一动,随即才叹了口气说:“他毕竟是五丫头的父亲,我也只能拿捏大道理数落,最后还是你三婶出面,把五丫头带到她那儿去了。你若是不放心,明日也可以过去看看,料想你三叔总不可能撂下正经政事成天在家里缠夹不清……倒是你,想不到你和五丫头这般要好。”
“五妹妹是五妹妹,三叔是三叔。”陈澜见朱氏审视着自己,便坦然看了回去,“我以前对小四也是这般说的,就好比六弟是六弟,三叔是三叔一样,总不能因为那点子记恨,便把别人一块算了进去。老太太可还记得,以前在通州安园那会儿的事?”
见朱氏沉吟了一会,似乎有些茫然,陈澜便知道她应当是不记得了,心里不禁暗叹了一口气,就说起了那会儿陈滟和陈汐截然不同的反应,见老太太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她便伸手为其将锦被又拉了一些上去,这才低头说:“所以,我一向觉得五妹妹面冷心热,虽是因为三叔的缘由,不好过意亲近,可也总希望她日后能够过得平安喜乐。”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这心也太软了”
朱氏听着听着,终于忍不住拍了拍陈澜的手,随即便淡淡地说,“若是她爹占了上风,我那会儿又两脚一伸去了,这家中不单单是没有你姐弟的立锥之地,只怕你们连将来都没了,只看她这一回连自己的婚事都没办法就知道,那时候她就算心热,又能帮你们什么?她又不是什么事不懂的小六算了,你既是重情分,我也不拦着你,横竖是不是多这一桩,你三叔也早就把你当成眼中钉了。我只白嘱咐你一声,自己多顾着自己,做人莫要太心善。”
陈澜答应一声,服侍朱氏躺下,这才出了屋子,又罩上披风,带着刚刚同她一块来的红螺和芸儿回翠柳居,结果一进院门就看到陈衍也已经起来了,竟是正在她屋子里等她。好容易安抚住了小家伙,她才回了自己屋里上床躺下,可终究是已经梦醒难眠,不过略合了合眼就感觉天光大亮了。
次日一大清早起床梳洗之后,陈澜先到蓼香院给朱氏请安,得知陈瑛很早就来行过礼上朝去了,她心里稍稍放松了些,吃过早饭便直奔了庆禧居。由于陈汀如今养在老太太跟前,三天两头她都会带着小家伙过来瞧瞧母亲徐夫人,所以这正房也是常来常往,此时一进院子就有人报了上去,及至到了正房门前,早有妈妈迎了出来。
徐夫人虽说听陈澜的话把陈汀安置在了蓼香院,可终究不放心,派了吴妈妈贴身跟着服侍,自己身前则是换了其他两位妈妈跟着。这会儿和陈澜说了一会话,得知陈汀身体康健平日也活泼好动,她就露出了几分笑容,因而,陈澜问起陈汐时,心情颇好的她自然和颜悦色。
“我那时候也是看着她那模样实在是可怜,所以才把人留在了我这儿。只昨晚上听说她一宿没睡,早上精神也有些恍惚,我就让人请了大夫,又知会了老太太,想来水镜厅那边郑妈妈会照管一两天。你既是来看她,就劝她一劝吧。”顿了一顿,徐夫人才又添上了另外一句,“毕竟老爷今天临走时撂下过话来,这几日衙门公务没那么忙了,怕是会日日回来。”
这才是更要紧的
陈澜心下一惊,连忙答应了徐夫人,这才跟着一个引路的妈妈出了门。等进了后头临时分派给陈汐居住的屋子,她随眼一扫就发现入眼的几个丫头不是尚在总角之间一团稚气,就是年龄稍长而面貌陌生,竟是几乎没几个眼熟的。于是,在踏入了陈汐的寝室之后,她就直接把红螺和芸儿留在了外头。
“五妹妹……五妹妹?”
连唤了两声,见床上怔怔靠着四方引枕的陈汐丝毫没有反应,陈澜不禁觉得心头咯噔一下,又加快脚步赶上前去。等到了床沿边上坐下,她本能地抓起陈汐的手,觉得入手一片冰冷,连忙抬头端详了一番陈汐的脸色,随即又开口叫了一声:“五妹妹,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罗姨娘着想。”
枯坐了半夜,一早上也是谁来都不理会,但这简简单单一句话,陈汐却猛然间惊醒了过来。痴痴地看着陈澜,她突然不管不顾地扑了过去,使劲箍着陈澜的脖子痛哭了起来。起初还只是抽噎,可渐渐地她就不再去遮掩那悲泣的声音,只想把心里那股郁气和憋闷全都发泄出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抚着自己背部,于是就渐渐停了下来,又不知不觉放松了手。
“既然哭出来了,总算好些了吧?”陈澜体贴地递过去一沓子细纸,见陈汐须臾就用了一小摞,这才婉言劝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光是这么呆坐着也不是办法。如今哭过了,你对我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这许多事情经历下来,陈汐对陈澜已经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信任,此时又用绢帕擦了擦眼睛,她才定了定神说出了昨晚上喜鹊报信之后的事。当她说出从罗姨娘那儿得知,陈瑛有意把她嫁给荆王为妃的时候,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了几许决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并不是不懂,可爹爹先是说早就定下了我和罗世子的婚事,紧跟着却又想把我塞给晋王为次妃,到了如今好容易把事情定下了一个眉目,他却又说出了这一桩,甚至为此打姨娘泄愤,那时候不是我拦着,要不是二哥和五弟拦着……三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如今该怎么办,我昨晚上甚至在想,大不了我绞了头发进庵堂去做尼姑,也省却了这一番功夫”
“别说傻话”
陈澜这才知道陈瑛的大发雷霆背后竟还有这般的隐情,不禁又惊又怒。一个做父亲的于女儿的婚事上头有千般谋划万般思量,这很自然,可陈瑛每每都是自作主张只想着利益,事有不谐就这般动手,哪有这样的父亲?
而陈汐忍不住又抽噎了几下,随即便低低地说道:“那时候爹爹质问,我什么都不肯说,结果他一怒之下又要打我……姨娘为了护着我,不合说出了罗世子的事来,看父亲那架势,怕是已经气急了。三姐姐,你千万传个信出去,我真怕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而且看着爹已经连你一块恨上了,早知道如此,你还不如不管我的事,也不会惹来麻烦。之前母亲还差人对我说,父亲发话要把我那几个丫头全部打杀了,她好容易劝住,只却留不得她们了,大约要打发出去配人……从通州回来之后,她们才跟了我几天,我真是不祥之人,每个跟了我的都是这般下场,我还留在这儿,不是害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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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二百四十六章 童言无忌,骨肉情深
第二百四十六章 童言无忌,骨肉情深
从庆禧居回来,陈澜只觉得脚底下异常沉重。她低估了陈瑛追逐权势的野心,也高估了罗姨娘在陈瑛面前的话语权。只陈汐在那种悲伤和惊惧之下,却还没忘了详述昨天进宫的经过,包括怎么劝的罗贵妃,而罗贵妃在沉默之后就对罗姨娘说起了夏太监来过的事,之后端福宫那个管事牌子怎么熬不住私刑咬了舌头……
事情竟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些,唯一庆幸的就是罗贵妃终于勉强平静了下来,至少表面上再看不出那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对于罗姨娘所说的婚事更是满口答应,又赏了陈汐一对金镶玉的镯子。事情到了这个份上,需要罗姨娘出面的那部分已经做完了,可偏偏陈汐的婚事又有了这样的变数
陈瑛上回想到的是晋王,这回想到的是荆王,他就不怕涉入到这夺嫡的浑水当中,让侯府和他自个万劫不复?要知道,就连朱氏也已经对竭力促成张惠蘅成为晋王妃的事后悔了
“小姐,镜园那边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