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变化。
“然后呢?”因为我好奇,所以我不得不保持作为一个“倾听者”应该具备的旺盛的求知欲望。
“是关于Amylee的闹剧!”她又在强调。
“到底怎么了?”
我的焦急应该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她似乎研究过拿捏和把玩人心思的火候,持续地、又断断续续的说话方式便能把被设计者圈入到她早已预想到的氛围之中,并且使他毫无戒心地进入到她布置好的情绪模式内,情绪的波动完全受她的掌控。
“娜娜,快快快,你赶紧过来。”周醒大惊小怪的叫喊方式我已经见怪不怪,可是有了曲飞恰到好处的铺垫以后,听见她这声似乎带着惊恐的叫喊声,我立刻感到了不安。“你还愣那干什么?快点!”周醒嫌我迟钝,小跑几步过来拽我。
在我跟着周醒的步调走离曲飞身边时,忍不住眼光浮掠。我似乎是对弥留在她嘴角的诡异笑容恋恋不舍。
那种笑容我可以看成是她对所持态度的强调,还是该看成是我内心深处逐渐形成的排斥,使我产生了原本不该有的虚幻情境。
“你看!”
她应该不是在笑。对,那种表情如果放在极端平静的场合会很贴切、也可以说很平常。一切都很正常,是我多想了,肯定是这样。
在我不停纠结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时,周醒也不停地晃动我的身体试图从某个深处唤醒我。所以当我片面地给出一个有待论证的结论后,才仿佛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用自己的眼睛去感悟世界。
“你看!”周醒又一次兴奋地重复这两个字。
又?!我为什么会觉得她已经是第二次说这两个字?
在这个寻常的早晨,我为什会生活在跟往常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之中?混沌、疲惫、感觉一切虚无……
突然,突然间的阵痛彻底把我拖回现实,我狠命用手按住右边脸颊,才勉强缓解了牙齿带来的神经性疼痛。
是啊,不知道这颗牙从什么时候开始生病了,偶尔的,短暂且持续的疼痛也会偶尔的,短暂且持续地牵制住我的思想,让我清醒地体会痛带来的清醒。
我缓慢地蹲下,右边的手依然紧按住右边脸颊。我将手肘在膝盖上,目光挑剔地顺着许多大腿拼凑起来的缝隙望出去。这样,我才发现了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满脸血迹的小含。看到这一幕时,我的听觉似乎才恢复了往日的灵敏。只是那一瞬间,我的耳朵中充斥了各种嘈杂至极的声调,尤其是小含惨烈的哭泣声,有如一颗定时炸弹那样在我耳边轰然炸裂。
我站起身才感到人头攒动。在我拨开人群快步向前走动时,身体才开始有了触觉。我察觉到一切都逐渐跟上以往的步调,我向前迈出的每一步都似乎在向某种东西缓慢地逼近,只是我还不知道那种东西是预言还是憧憬罢了。
“谁打的?”我冲小含咆哮,这使得周边又归于平静。我明白,那是现实世界中的被恐吓住的宁静。
我的梦已经醒了。
小含透过指尖的缝隙看了看我,但她并没有停止凄厉的哭喊。整个人被泪水浸泡得有点变形。她左边脸颊上有残留的鞋底花纹,鲜红的血从鼻孔不慌不忙地流淌,她也不去擦,也不去堵,只是任它流,顺着她肿胀的嘴角向下流。她那不妥帖的厚重的薄棉衣袖子上沾满了污浊的血迹,那不规则的痕迹应该是她不小心的拭泪所留下的。她就那样依靠在教室后门瘫坐着哭泣,而斜对面的女生厕所里流淌出来的洗过厕所的污水,也或多或少地浸湿了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谁打的?”我用强调的语气再次询问。小含缓缓地将尖厉的哭声收敛到腹中,喉咙里发出沉重的咕噜声,仿佛又大块粘稠的痰液卡在那里。她委屈地皱着眉头,垂下来的凌乱碎发被血粘成柱状,衬托着她过于突兀的颧骨。她用看似无神的眼睛一直盯着我身后的某个角落,许久我才发现原来她的凝视是一种暗示。
我发现了站在我身后离我不远的杨杉和Amylee。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空气中混杂着一种莫名亢奋的气味。
“你?”我首先将略带肯定的疑问抛给Amylee。
Amylee不紧不慢地摇摇头,眼睛中流动的湿气仿佛有意向我诉说一些事情,但她察觉到某些对她不利的因素,所以只是用游离在面部的似有若无的表情辅助我了解真相。
原来,他俩亲密的靠近不能用“依偎”来诠释。仔细观察后你才能感觉到两个人的吐纳都渗入了拘谨。从来不介意别人怎么看她的Amylee正低垂着眼帘不停地检查着自己和杨杉的鞋子。而个性张扬,处处彰显强势的杨杉眼中也隐匿着少有的怯懦,那紧皱的眉头似乎在仇视小含,可我明明看出了触动他内心柔软部分的情愫。他紧紧握着Amylee的左手,Amylee紧紧握着杨杉的右手,不安使他俩手心渗出的汗液,正以冰凉的温度爬满全身,相互摩挲着制造出稍纵即逝的温暖,供不起被焦躁吞噬干净的平静。
“你?”我死死地盯住杨杉,口气中带有不容置疑的肯定。
杨杉没有说话,可他递给我的眼神已经迅速传达出了对我疑问的肯定。我回头看看蜷缩在角落的小含,她平静下来的表情有等待好戏上场的期待。
围观的人似乎都在等待我能给出的一个可以立刻收场的答案,所以一切无关紧要的声音在一瞬间被屏蔽,我开始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慢慢的,我能听到自己形成规律的心跳,脑海中也逐渐勾勒出事件的模糊轮廓,虽然我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指向。
“是你吧?”我用眼角瞥了一下小含继续发酵的双眼,心中曾存有的一丝怜悯也被她的肿胀逼得升华了。我已经料到是她那张永远不知疲倦的嘴替她招来了麻烦,可心中那种莫名的、微小的痛感和莫名的微小的不甘心不断地侵蚀着我。一直以来有种几近固执的念头在我心中成长,而那颗种子的播撒却早在我十四岁的那年春天。它的成长助长着我的贪婪,我对占有小含的那种近乎病态的贪婪。
在暗中关注小含似乎成为了我的一个癖好,一个怪异的癖好。偶尔从别人口中得到的关于她的讯息,便是我了解她近来思想状况的主要途径。我用我的眼睛去检验她细碎的成长,以求证自己是否以先于她的步伐走向成熟;我用我对她的的暴力行为约束她,以求她不会受到除我之外的别人对她的伤害。我用她创立的属于我们之间的密语鞭策她,以求她早日脱离她深深陷入的泥潭。
冠冕堂皇的理由!
也许真的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我就是怕亲眼见到类似于此的、对她来说十分不幸的事件。所以我向她求证,希望得到她否定的答案,因为如果她那样告诉我,我可能立刻会和杨杉撕破脸,歇斯底里地为她讨回一个说法。
因为她不是一个专门供人出气的工具,她是一个有悲有喜、有血有肉的容器。她也需要获得一种与众不同的、可以称之为“爱”的东西,才能使她幻化为有律动气息的生命载体。
“是你自己惹来的麻烦吧?”再一次询问她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底气不足,身体也仿佛又回到了先前那种梦幻般虚弱的状态。
我在众多眼睛的注视之下,显然丢失掉了什么东西。大家都明了我和小含之间持续不断的矛盾,也许有人还会了解矛盾的根源,大家也都了解我和Amylee的交情,也许有人还会了解这种交情的尺度。所以我开始茫然,茫然到只能用眼睛注视着她。
小含没有张开嘴对我说出一个答案,也没有摇头或者点头。她默默地站起身,随意而又庄重地整理了一下衣衫,又将挡住眼睛的头发拨到一边,然后她阔步走向洗手池,拧开水阀,开始清洗留在她脸上的污迹、血迹以及泪迹。许久,她才重新关上水阀,旁若无人地走回她的教室。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再看我一眼,也没有再看Amylee和杨杉一眼。
我的双耳充斥着水流声,那声音好像一而再再而三地洗刷着她突如其来的镇定。
七十。好吗?
更新时间20101031 16:29:55 字数:3869
“天还是很冷啊!”草灿在去往长途汽车站的路上,脑袋里不断闪现出这几个字的形状,它们不断撞击着周身的皮肤,这使她不由自主地生出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她拽了拽最外层的那件衣服,然后紧抱住双臂低头走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种孤独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混入自己的生活中的呢?应该是从许文刻意的疏远开始的吧!他逐渐淡漠的姿态,使自己逐渐靠近孤独……应该还有席蕊不在自己世界中生活了的原因吧?她的离开仿佛给自己的生活塞入了一大片空白,致使自己需要时常仔细回忆才能想起自己前一天的日子是如何度过的。不是因为记性不好的原因,而是每天的日子都仿佛被置于一个巨大的模具之中,形成固定的版样,然后每一个新一天的任务便是用尽全力将这个版样从模具中抠出来端详。
所以,她开始遗忘时间,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已经终结了新的一天,然后向陈腐的新的一天走去。
草灿停下脚步,眨眨她因为发呆而停滞的眼睛。她望向青灰的天际,探寻似的将那片天看了个遍。其实她没有刻意去看什么,只是单纯地体会到凉风拂面的那种冰冷触感,风顺着她的脸滑入她的脖子,调皮地将她的衣领吹得乱了形状。她开始从里到外整理自己的衣服。两件颜色单调且图案别致的长短袖T恤和两件单薄外套的混搭使她看起来不会显得那么简单,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总算到了要启程的时间了,草灿深深呼出一口气,那在空气中幻化出形状的气体很快地凝结飘散。她上了能够到达有席蕊在的城市的长途客车。
席蕊过得好吗?
旅程中一直萦绕在草灿脑海中的便是这个问题。事实上,这个问题从席蕊走后便成为了草灿的一个心病,说得确切点,草灿这种情绪的开始,是从席蕊和江峰在一起后就有了。但是一路上这种不安的情绪尤为严重。可能是许久不见的原因吧,草灿怕看到些什么她不愿意看到的东西,怕证实自己某些猜测的正确性。正是因为她从电话中听不出席蕊的任何心情,所以她才会不放心,才想要亲自去看一看,以自己对幸福的理解作为尺度去衡量席蕊幸福的程度。
沿途风景很荒凉,就像草灿现在的心情那般荒凉。春天已经降临了,可万物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也许它们已经开始酝酿发芽,开始萌动,只是将这一切默默地掩埋在还很僵硬的泥土深处,然后极力掩盖住一切有生机的痕迹。所谓黎明前的黑暗应该就是此般景象吧?虽然需要漫长的等待,但毕竟是满怀希冀的等待。
草灿在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或许不应该如此悲观。这样一想倒觉得眼中不断向后挪去的风景很自然,是这个地区这个季节应该有的景象,而且随着时间的逐渐消散,它们也会逐渐隐入黑暗,只显现出较为狰狞的干枯姿态供人想象。这样也好,不会再用那些景象去渲染自己的情绪,顺着黑暗睡去,时间也会好熬一些。
“草……”席蕊在见到草灿走下车的身影时,想叫她的名字,却不由得哽住了喉,她仰起头对着黑漆漆的天空眨了眨眼睛,硬是让那些液体倒流回去。
“X,总算见到你了!”草灿碎碎念着。她老远就看到席蕊那单薄的身影,她呆立在车站出口,脸被昏黄的灯光晃得有些失真。草灿左右手胡乱拨拉着簇在身边的人群,小跑几步从同班客车上下来的旅客圈冲出来快步走向席蕊。脚步有些迫不及待。
“还好吗?”草灿揽席蕊肩膀的那一瞬间,席蕊早就准备好的那些成套的问候语,还有那些堆积了许久的快要腐烂了的心情陈述都不知道藏在哪里去了,她空白的大脑迫使她只说出了这很平庸的三个字,她忽然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发生了些她还未察觉到的变化。
“我?还是老样子,嗯……挺好的。”草灿在做出这简短的回答时,思维实际上已经兜了很大一个圈。她有好多话想要和席蕊说,就像曾经那样,两个人坐在被黑暗遮住了的小酒吧内,毫无顾忌地急不可待地相互倾诉着一个阶段的得失与悲喜。但是被空洞笼罩的她,吸入的陌生空气使她开始羞于表达一切,于是她便用最为常用的,不能以“朋友”这个称谓相称的人之间互相问候的语气回答了席蕊——她最好的朋友提出的最为普通的问候问题。
看来,两个人对这个开头语不是很满意,但也不好说些什么。
“江峰呢?”原本以为江峰会随席蕊一起出现,但是草灿没有发现他的踪影。一路上准备了许多种问候江峰的那些话语至少现在用不着了。这样也好,话怎么说都显得尴尬,场面再如何协调,也挡不住草灿对他的嫌恶。如果可以,这辈子都不要让我见到这个男人!草灿自顾自地在脑海中勾画出一幅很和谐的场景:江峰的人间蒸发。
“他在家看球赛,所以没有来。”席蕊似乎对草灿听到这种答案以后所表现出来的嗤之以鼻的神态习以为常,她反倒认为,如果草灿不做出这样的反应那么她就不是草灿。
草灿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指针指向十点。
“走,先回家吧!”席蕊拽起草灿的手,在附近靠近路边的地方拦下一辆出租车。席蕊简要地向司机说明目的地的名称以后,便安静下来,不再说什么。她好像比刚到这座城市的草灿都要对窗外不断掠过的夜色感兴趣。她将脸偏离草灿的目光,自顾自地欣赏处于漆黑之中的荒芜。她的手没有放开草灿的手,她觉得她的手好冷。
住的地方离车站不是很远,十五分钟左右的路程便到了。草灿跟着席蕊走向一个只能看清轮廓的建筑物面前,一栋看起来很陈旧的五层高楼,它被巨大的黑暗包裹。从个别住户的窗户中透出的稀疏微弱的光束,使整栋楼看起来就像潜伏在暗夜中的怪兽那般,吞噬者四周苟延残喘的生命气息。
席蕊的家就住在这栋楼的一层。
草灿跟着席蕊走进了楼道,周身迅速隐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草灿假装咳嗽了几声,又狠狠地跺跺脚,试图唤醒走廊中的声控灯,可是最终也没能如愿。
“别费劲了,早坏了!确切地说是连灯泡都没有怎么亮起来?”席蕊乐呵呵地嘲讽着草灿,草灿笑着轻轻捶打席蕊的肩膀以回应席蕊。可是草灿感觉到了和以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