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了他一眼。
“你找打是不?”说着就要把我从栏杆上推下去。
“呦呦,还敢欺负我们家娜娜了,胆子大的毛病犯了!”匹林对纽纽呲着沾满辣椒的牙齿,顺手摘下纽纽的眼镜举过头顶。
“哈哈,匹林你这招也太狠了。”麦田笑着喊到。
我随声附和着麦田,看者纽纽跳着够匹林举着的眼镜,这对于身高只有1。75米,又高度近视的他来说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
“我去买烟!”我跳下栏杆,用手抹了抹嘴角的辣椒残渣。
“我要抽‘绿兰州’!”纽纽在我背后颤着声喊到。
我嘟囔着咒骂匹林,快步向操场边上的小卖部走去。
远远地看见Amylee、小个子和一群染黄发,穿着夸张奇特的男生坐在小卖部门口支着的桌子边喝酒嬉戏。我瞟了一眼他们,径直走进小卖部买了一包烟转身准备走出门,不料被一个陌生男孩堵在门口。
“美女,过来喝两杯两杯吧?”他高傲地扬了扬下巴。
我拨开他支在门框上的手,试图走出去。
“唉~别走嘛!”他把脸凑近了点,我看着他带有邪气的笑在脸上肆意漫开。这是一张五官拼凑还算简洁明了的脸。左脸靠近耳朵处一条长达3厘米的醒目疤痕,右边嘴角一个小酒窝此时正挑衅地绽开,长长的黄头发懒散地搭在前额。
“方梵,拿两瓶酒这么久啊?”Amylee推门进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我便要拽他出去。
“呵呵,方梵啊,有空一起喝酒!,下次可别这样堵着我不让走啊!”我用手暧昧地替他拨开遮住眼睛的头发,看了看Amylee尴尬的表情,推门走了出去。门外的人好奇地望着我,小个子象征性地给了我一个微笑,我僵硬地回应了她。
“娜娜!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买烟去了还是卷烟去了?”匹林的身影包裹在黑暗中,我听着他气喘嘘嘘的声音才可以分辨出他的具体方位。
“**的长这么黑,晚上都找不到你!”我喊到。
“你也好不到哪去,把你白牙呲一下,弄得醒目点!”匹林不甘示弱地说。
“你叫吉娜吧?Amylee提起过你。”
“方梵?”匹林惊道,“我X,你个傻B这一年多跑哪去了?”
“匹林?**的真够黑的,站这么近我都看不见你!”
“哈哈,不只是我一个人这么说你吧?”我有点幸灾乐祸。
“来来,既然都认识就坐这一起喝一杯。”王明招呼到。
“那纽纽他们呢?”我边说边拉了一张椅子凑到了桌子旁。
“麦田吵着要早点回家吃饭,纽纽献殷勤去了。”匹林坏笑。
我对王明那张卡通般的浓眉大眼颇感兴趣(注:是《哆啦A梦》里大雄理想中的浓眉大眼,藤子不二雄被逼无奈象征性勾勒的那种劣质脸)同时对他这种在小学应用题里常出现的名字给以嘲笑。
“娜娜你不知道,方梵他上小学的时候可衰了。”王明很快地瞅了一眼方梵。我知道他是想把我这些敏感的话题从他身上挪开。
这些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认生,很快跟陌生人打成一片是他们的特长之一。
“呦,**倒是说说我干过哪些比你还衰的事情?”方梵朝他的脸上扔了几个瓜子皮。
“咳咳……上小学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被我用皮管子绑在厕所……”方梵听此立刻拿起杯子喊到‘:“哥,哥,来我敬你一杯。”
原来,上小学的方梵由于深受《古惑仔》的影响,在班级里成立了一个“方帮”,这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吸引了很多人加入,并收有很多小弟。所以方梵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到处欺凌弱小。这就威胁到了王明在班里与他齐名的地位。所以,两个人为了争当老大相约课间在厕所决斗,结果方梵就被王明用冲洗厕所的皮管子结实地绑在暖气上,直到放学。从此以后,方梵的地位荣降第二,他成立的帮会也被王明夺去。王明还算仗义,分给他一个什么龙虎堂堂主,这才彻底结束了他俩的敌对局面。
“你不知道方梵这人才缺德呢!大过年,自己吃得油光满面,穿得人模狗样的叫上他家院子里那些狐朋狗友,用炮把躲在简易小破房里的乞丐炸出来,然后点把火把人家好不容易搭起来过年的房子给烧了。”坐在角落里一直没吭声的胖子自顾自地叙述着。
“X!”小个子笑着骂到。
“死胖子,你还敢说我?不想活了是不?”方梵挪着椅子过去,用胳膊死命地勒着胖子的脖子。
“方梵你轻点,别把我家宝贝勒坏了。”Amylee酸酸地说。
“你竟然喜欢胖子!”我大叫。
“把你那眼睛瞪大些,我是女的!”胖子鄙视地看了看我,转过头去亲了一口Amylee。
“真恶心!”匹林做呕吐状。
我们好像很投缘,只需几句话的交谈便可以拉近距离。还是,我们都是被标签化了的孩子,作为同一个群体很容易产生亲切感?不管怎么样,相见恨晚之感,就在几个不刻意的话题之下萌生了。
很久了,从学校这座巨大的坟墓里逃离出来,却还是得在它所影印下来的巨大黑暗中为了一个相对宽松的空间挣扎。每天重复的生活,重复不了的只有我们心中藏着的小小期待。
四。什么叫老师?
更新时间2009323 18:48:23 字数:3409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一个可以悠然享受阳光的早晨,我却坐在教室里为了抄老木留的数学作业而焦头烂额。桌子上摊着三四本好学生的作业本,我正在试图掩盖抄作业的痕迹和嫌疑。对于老木这种比老狐狸还要狡诈的人,我所能采取的只有这种极端的方式。先申明一下,很多时候我并不是不会做题,而是懒得为了她过于苛刻的作业而过多地杀死脑细胞。她的作业必须有详细的步骤,就连“1+12”这种废话都要在作业中有所体现。每次发她批改过的作业本也会是一场“勇敢者的游戏”。她每天会把她认为满意的作业提前发下来,不满意的会在课堂上由她亲自发放。所以,几乎每天课间都会听见“怎么办?我的作业没发下来,这下死定了!”“X,我他妈又中奖了。”“哎呀,我怎么这么倒霉,完了完了!”之类的话。她会在鸦雀无声的课堂上挨个叫着所留作业本的名字,叫到她喜欢的学生会笑脸相迎地耐心讲解,不喜欢的则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巴掌,美其名曰“我要把你打醒”,你要以为随后会是她的耐心讲解那你就大错特错了!随后可能出现的只有“滚下去!”的怒吼,或者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巴掌。
“吓死我了!”孙新新大舒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向她的座位走去。事实上她只是听了老木的耐心讲解,迎着老木那张我越看越恶心的笑脸而已。
比起她,匹林的经历可就能拿“惨不忍睹”来形容:一个1。85米的大男生硬被她逼得把脸支过去让她不停地扇。后来总算停下来了,却听她气喘嘘嘘地说了句:“你快滚下去吧,看着你这张厚脸我就恶心。”
匹林如释重负地走了下来,朝我眨了眨眼睛表示他没事。可是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变得沉重不堪,这个被强权压倒的班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才华,小抱负,小悲伤,小快乐,却都被硬生生地压制着,残忍地磨平他们带血的棱角,成为一具又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娜娜,我跟你说,我一点事也没有。老木她一天不骂我,一天不打我我都觉得难受。”我看着匹林脸上那些深红的指印,骂了一句:“你还真贱!”
“唉,刚才挨打那傻B,觉得爽不?”李宇幸灾乐祸地朝我们走来。
“去你妈的吧,你个贱人天生一副欠打的样儿!”麦田在我旁边骂到。
对于这个我没有被发配“边疆”前的同桌,我是没来由地生气,一看到他这张搞笑的卷毛大头娃娃脸我就恨得牙痒痒。他仗着比我早一天出生就总是贱兮兮地挖苦我。于是,我总用“我妈说,你出生的时候像个卷毛洋娃娃,可爱呦……”这些话恶毒地回应他,他会在一片哄笑声中红着脸迅速逃离现场,同时不忘说一句“跟你一个病房出生真他妈的倒霉!”所以,在与他的争战中我总会获得最终的胜利。
“麦田,你现在的嘴怎么也这么损啊?”李宇抱着胳膊用他的肥屁股蹭着我可爱的桌子。
“咳……我妈说……”李宇听到这个开头,赶紧摆摆手说:“行行,怕了你们了!”然后拽着纽纽去厕所抽烟。
“娜娜,他竟然敢说我损!作为他的现任同桌,我要捍卫我应有的地位!”麦田挥舞着手臂大声说到。
“你想怎么样?”我挑了挑眉毛。
于是,我们把李宇文具盒里所有的笔都拆得四分五裂,连铅锌都全部倒了出来。然后把文具盒塞到他乱七八糟的书包里,并把书包藏到纽纽的桌仓里。做完这一切刚好赶上他们踩着预备铃进了教室。麦田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就故作镇定地翻起语文课本。纽纽回到他的座位上打开桌仓发现里面有李宇是书包,刚要喊,就被匹林捂住已经张得很大的嘴,硬生生的把那个“操”字给憋了回去。纽纽遇到不满意的事时,总会用很多恶毒的字眼来修饰本应很简单的一句话,以掩盖他思维的短暂混乱。像刚才,他想喊的一定是:“**的傻B李宇,赶快把你那脏B书包拿走,**的再不拿走,我他妈的就给你拿过去了啊!”我们都习惯了,我们不怪他,这不是他的错,他一定是被老木压抑久了。
“李宇,怎么还不回到座位上?已经上课了。”语文老师向日葵尖利的声音划过我的耳际,我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对她的声音到现在还没能适应。她温柔地说话总让我感到她在尖叫,她越温柔我越觉得她在尖叫,很可怕的是,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
“老师,我的书包还有文具盒找不到了。”李宇满脸通红地说,顺便看了一眼显得若无其事的麦田。我们都很了解她,她越显得若无其事,就越若有其事。
“哦,你先回去坐下,下课了再找,肯定是谁跟你开玩笑藏起来了,不会丢的。”向日葵总是这么通情达理。
“谁拿你东西了,站起来!”老木的声音他妈的又出现在这种恶心的时候。
李宇脸烧得红红的,一直用眼睛瞟着麦田。麦田若无其事的表情逐渐开始僵硬起来。
“对了,向日葵,我下节课有事,这节课我上,你去忙你的吧!”老木霸道地走向讲台,把她的教案和大三角尺,圆规扔到讲桌上。向日葵尴尬地晒在讲台边,最后委屈地走出教室。
“谁一天这么无聊啊?贱得不行!赶快站出来,不要耽误其他同学的时间。”老木又拿同学们宝贵的时间说事。”
“就是,敢作敢当,快站出来!”班长低声下气地说。
我看了看已经满脸通红的麦田,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吉娜,我就知道是你这个败类。一肚子坏水儿!”我已经习惯了她以各种方式诋毁我,所以我并不在意,我在意的是麦田她也站起来了。
“麦田你怎么了?有事吗?”老木立刻换了一幅嘴脸。
“这事是我干的!”麦田摆出要英勇就义的样子。
“麦田?你干的?不可能,你是个好学生怎么会干这种无耻的事呢?是不是吉娜逼你这么做的?不要怕,说出来,我替你做主。”老木笑脸盈盈。
老木喜欢麦田的理由很多,比如她数学学得好,又会拍点小马屁,但是最主要的原因是麦田的爸爸是个有点小权势的人。而老木讨厌我的理由也有很多,但是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的爸爸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在她的逻辑思维里,一个普通人家的子女,再学不好她教的数学,那么以后肯定是没有出息的人,说得近点,是肯定连高中都考不上的。
“没有,这事是我让吉娜做的。”麦田显得很无奈。
“怎么会呢?是不是吉娜逼你这么说的?麦田啊,我不知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跟吉娜这种人在一起玩,她会把你带坏的!我看今天这事,肯定不是你干的,就算是你干的,也是她指使你去做的。
“吉娜你这个死不要脸的,我说你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生下来就是祸害人的,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
“吉娜,你给我滚出去,我看见你就恶心。”
“……”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教室的,只记得在路过讲台的时候我哀怨地看了老木一眼。我不理解作为一个学校初中部数学组的金牌老师,是怎样以无限度地诋毁学生人格来获取她教育事业的成功的。我对她的抵触,是源于她不断地打击我原本满满的信心,源于她不停地践踏我的尊严。而我对她的淡漠,除了鄙视,还有一种出于本能的尊重。可是今天,她触及了我的底线。一个再顽劣不堪的人,也会对“朋友”这个词有着自己独到的理解,你不能说这样的人不懂感情,更不能说这样的人与众不同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态度是有害的。
我再一次被强迫写检查。
检查的内容除了包括犯罪动机,犯罪经过及造成的恶劣影响之外,还要坚决保证不与麦田来往,以免影响她的学习和生活。就这样洋洋洒洒2000多字的检查被我写的声泪俱下。是的,我很擅长写检查。
麦田也写了她有生以来的第一份检查。
麦田说她也是被逼无奈。老木苦口婆心地教育她,希望她能够悬崖勒马,浪子回头。还有为了突出体现老木平等对待优差学生的优良品格,她必须写一份检查以示公平。但是,检查的内容却是保证以后和我不相往来的保证词。
麦田告诉我她很无奈,事实上我想告诉她我比她还要无奈。
这又是难熬的一天,我一个人拖着疲惫的步伐,一步步向操场挪去。这个地方在无形中成为了我脆弱灵魂的栖息地,在这里我可以大笑,也可以大哭,可以大骂,也可以大打出手……。这个隶属于学校的操场,却成为了我可以肆意发泄的地方,这个笼罩在巨大文化教育气息的地方,也是人性最为袒露的邪恶之地。
我跳上操场的栏杆,往嘴里扔了一根“兰州”,却突然不想点燃它。我双手支着下巴,上下晃动叼在嘴里的烟,眼神空洞地望着笼在黑暗中的学校。
Amylee背着她巨大的书包跳上栏杆,擦燃了打火机递了过来,我嘴一努烟便轻轻地搭在上面,很快就欢快地亮了起来。我们彼此沉默,静静地听着烟草燃烧的声音。黑暗中的点点火光就像我们对未来的希望一样忽明忽暗。我狠狠地吸了一口即将熄灭的烟,却被它狠狠地呛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