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孽情- 第9部分

悄悄装进心中。

第八章　心碎　中

又是一年春草绿。

看着眼前满天澄蓝、泼地草绿，却让人感到了世界的不谐调。在这个无时无刻都有哭声回响着的世界里偏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上海租界。

由于美、英、法三国，继续承认蒋介石政权为中国的合法政府，但凡中国人在租界之内的活动，无论其为官方或者非官方性质，租界当局不准日本人干涉，日本人尽管愤怒，却束手无策。中国宣传机构藏身租界内，继续抗日活动，完全无法惩罚。西方人控制的租界，俨然成了日军占领下上海中心的一座孤岛。

静安寺旁的楚公馆内，楚桐边喝着咖啡边看报纸。自从上次与伊藤明洋意外相遇后，她就再也没有踏出租界半步，华界的所有事务都交由秘书梁浩处理，日子倒也过得悠闲清净，只是，她的心早已封闭了起来。

“唉！这是什么世道啊！什么都涨了，还要不要人活了！”李妈提着篮子自言自语地走进了屋内，

“怎么回事，李妈？”

“小姐，你看看，我们花了那么多钱，就买了这些东西。幸好我去得早，要是再晚一点，连这些东西都没有买了，你说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对于这些事，楚桐早就有所耳闻了。自从上海沦陷后，米价飞涨。吃饭成了市民们每天醒来第一件发愁的大事。物资匮乏、物价飞涨，买什么东西都要排队抢购，老百姓吃户口米，没有吃的就被强制赶到乡下。公共事业的工人一再罢工，电车和汽车，只恨不能像戏园子和旅馆那样挂牌客满。铜币、银元全被日本人和汪伪政府搜刮完了，于是邮票有了新的用处，暂时被作为辅币来用。

正所谓“满眼春风百事非”。

“没关系的，李妈！我们有什么吃什么吧！比起那些食不裹腹的老百姓，我们算是很幸福的了！”她向来是个知足的人，虽然家里有钱，她却从来不要求锦衣玉食的奢侈生活。

“小姐！我看你整天窝在家里也没意思，好歹出去走走，散散心吧！可别闷出病来了！”感到了她的抑郁，李妈劝慰着。

“我知道！你放心吧！”楚桐对她笑了笑。

听了李妈的建议，她决定去南京路逛一逛。

走在繁华的南京路上，楚桐感到中国人真是有一种蚂蚁般的精神，即使是难民，也会挣扎图存。整个租界，不但安静无事，而且一天比一天繁荣、富人的生活更加奢侈，跟着穷奢极侈而进的，就是种种罪恶和残杀的来临。

最近的报纸上，天天都有报道绑票，暗杀的事件，甚至日有数起，差不多把整个上海布置得像一所恐惧的屠场。

东亚大酒店

二楼的一间豪华包厢内，五名西装革履的中国男人正在举杯祝贺。

一个略显瘦弱的中年男子举杯说道“来！让我们恭祝赵处长步步高升、官运亨通！干杯！”

“赵某不才！今日能得到汪主席厚爱，荣升处长，真是感到三生有幸啊！以后还要仰仗各位鼎力相助。来！赵某敬诸位一杯！”

“赵处长太谦虚了！谁不知道您是汪主席的左膀右臂呢？以后我们要多多仰仗您才是！”

这个所谓的赵处长便是汪伪政府的三号头目——赵涛！他是汪精卫的亲信，对于汪与日本人的每次合作，他都有参与，是人人得以诛之的大汉奸。

此时的他，满面春风，好不得意。年仅三十，就能做到政治部处长的位置，可想以后仕途一片光明。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五人的谈话。

赵涛警觉地问道：“是谁？”

“先生，我是来送酒的！”

赵涛使了个眼色，一个男子走过去把门打开，只见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侍者推着车走了进来，几人似乎松了口气。

“大家别紧张！继续喝酒！”也许是太高兴，众人没再注意侍者的举动，突然——

“啪！啪！”两声枪响，没等众人回过神来，赵涛已头部、胸部各中一枪，倒在了血泊之中。顿时，酒店上下，一片惊慌。赵涛的几个随从尾随着白衣侍者，追了出去。枪声、叫喊声乱作一团！

裕丰纺织二厂。

这座占地近十亩的工厂位于闸北近郊，地处偏僻，是楚氏家族四个纺织厂之一，也是最大的一个工厂。

楚枫开着车从工厂出来，此时的他，感到异常气愤。

这些日本人真是欺人太甚，居然要他无偿地为日本军需处提供大量棉布，并且还威胁他，如果不照办就要接管工厂。这跟强盗有什么区别！即使出钱，他也不会为他们服务的，虽然不能像前线战士那样去杀敌，但是，这点血性和骨气他还是有的！

车子刚开到一片小树林时，他看到路旁躺着一个人，好奇心驱使他下车一探究竟。却只见一个身穿白色饭店制服的男人倒在了血泊之中，楚枫用手一探，感觉男人还有气息，于是将他抬到了车上，。

身处这个乱世，懂得明哲保身的人早已投靠了日本人，至于这个身中数枪的男人，想必应该不是坏人吧！楚枫如是想着。

把受伤的男子安顿在自己的办公室后，他立刻拨通了弟弟楚榕的电话。这种时候只有他能帮得上忙吧！

第八章　心碎　下

“好了！没事了！幸好你发现及时，否则再迟一点他就会因流血过多而死。”楚榕洗干净手上的血渍，对大哥说道。

“这件事你可千万别跟爸妈提起，我怕他们会担心！”楚枫对弟弟嘱咐着。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我们先一起回去吧，明天再来给他换药！”

赵涛的死震惊了整个上海滩。日本驻军司令部内，伊藤明洋正来回踱步，怒火中烧。汪伪特务头子丁默村正边擦着额头的汗水边偷视伊藤明洋，内心极度不安地站在旁边等待训话。

虽然在特工总部，他是呼风唤雨、嚣张跋扈，可面对这位日本军界赫赫有名的伊藤少将时，他却是如履薄冰、胆战心惊。

“混蛋！你们平时是怎么办事的！赵桑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忠实朋友，为”中日亲善”作出过巨大的贡献，你们却玩忽职守、保护不周，让他如此轻易地被谋杀，真是一群废物！”

“是！是！是！都怪卑职教导无方，回去之后我一定严惩属下，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严惩有什么用？能换回赵桑的命吗？他的死不光是你们汪主席的损失，也是我大日本帝国的损失。哼！依我看你们的特工总部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干脆取消算了！”伊藤明洋威胁道。

丁默村一听此言，立刻慌了神。试想，如果特工总部被取消，他也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将军阁下！卑职在此给您立军令状，如果一个星期内抓不到凶手，卑职自愿军法处置！”

“好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一个星期内你们抓不到凶手，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是！卑职还有一个请求，不知将军阁下是否应允？”

“说吧！”

“请您给我调用宪兵队的权利！”丁默村麻起胆子说道。

伊藤明洋沉默片刻，说道：“只要能抓到凶手，我可以给你这个权利！”随即，对着屋内的渡边淳一说道：“你带丁处长去宪兵队！”

就在当日，丁默村发出命令，“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走一个！”他想借此机会把上海的所有抵抗组织一网打尽！

于是乎，整个上海滩笼罩在一片腥风血雨之中。

连续三日，楚枫、楚榕两兄弟都早早的来到工厂，给伤者换药。在他们的悉心照料下，那名男子也渐渐恢复了意识，但因伤势太严重，至今无法下床行走。

然，没有想到，由于他们两兄弟连续出现在工厂，已经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第四日清晨。楚枫和楚榕再次来到工厂，正准备进办公室换药，却迎面碰到了工厂的工人徐三。

此人一贯好吃懒做，品质低劣，一天到晚异想天开发大财。楚枫早就想开除他，但想到他父亲老徐是裕丰的老工人，也是父亲最信赖的工人，他兢兢业业地为裕丰工作了大半辈子，如果把他儿子开除，于情是说不过去的。

徐三走过来躬身问安：“总经理，楚二公子，早上好！怎么二位这么早就来公司了！有没有需要小的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谢谢！没什么事！我还有些公务没处理完，等会就走！你去忙自己的事吧！”楚枫想尽快支走他，以免被他发现。

直觉告诉他，那个受伤的男人很可能就是前几日枪杀大汉奸赵涛的人，此刻整个上海处于全城戒备状态，日本宪兵队及汪伪特工都在全力悬赏缉拿凶手。如果稍不留意就有可能引火上身，不但救不了这个男人，还可能连累家人。

换完药，见他已清醒，于是楚枫问道：“这位先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会受伤的？”

“我叫孙翰！实不相瞒，在下正是前几日枪杀汉奸赵涛的人。非常感谢二位的救命之恩！”

“不用谢！我们都很敬佩你，为中华民族除掉了那个卖国贼！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吧！”

留下了一些糕点，二人走出了办公室。

“大哥！我先回医院了！这件事你可一定要小心啊！千万不能被其他人发现了！”

“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再过两天我们就想办法把他送走！”

楚枫目送着弟弟离开后，他也到工厂巡视去了。不曾料，一个人影从角落里闪了出来——此人正是徐三。

“楚大公子啊！楚大公子！你可别怪我狠心，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多管闲事，偏偏救了个通缉犯！我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花花的银元落到别人手里！”徐三自言自语道。

其实，就在前两天，当他看到楚家两兄弟双双进入办公室时，他就觉得奇怪。楚家二公子楚榕以前从来没有到过工厂，他还是去年陪父亲老徐到楚公馆时见到过他。这几天见他频繁出入工厂，他就觉得事有蹊跷。

今天，他特意爬窗进入办公室的偏厅，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这不仅让他喜出望外。因为赌博，最近手头很紧，加之本来就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他又怎会错过这个赚钱的大好机会呢？

于是，他迅速地跑到位于法租界的极思菲尔路76号——丁默村的特工总部告密。

第九章　仇怨　第一节

处理完工厂的事务，楚枫正准备开车回家，却只见一辆日本军车开进了工厂。一队荷枪实弹、气势汹汹的日本宪兵从车上跳了下来，立刻将楚枫包围了起来。

一名身穿便衣的特务带着徐三走了过来。

“把里面的凶手带出来！”便衣特务叫嚣着。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楚枫极力阻挡着，却被一名日本宪兵用力推倒在地上。

片刻功夫，屋内的孙翰已被他们拖了出来，推到了车上。

“楚大公子！你就别逞强了！你窝藏皇军的通缉犯，以为没人会知道吗？”徐三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以前他曾抱怨老天的不公，为什么自己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而那些公子哥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此时，看着楚枫一副落魄的样子，他感到一丝变态的快感。

“徐三！你这个卑鄙小人！你还是个中国人吗？”楚枫咬牙切齿地说道。早知今日，他真不该念及旧情，把他留在工厂。

“什么中国人，日本人！只要给钱给老子花，谁就是我亲爹！”徐三厚颜无耻地说道。

“无耻！无耻！”楚枫走上前去，准备狠狠地揍他一顿，却被两个日本宪兵押上了车。

此时的楚公馆内，全家人正坐在一起吃晚饭，唯独缺了大儿子楚枫。楚桐正准备打电话去工厂询问，电话却在此时响起来了。

“您好！楚公馆！”

“楚小姐吗？我是楚总经理的秘书苏琳！总经理刚刚被日本人抓走了！”电话那头的女子显得焦急而慌乱。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

“刚才！一个特务带着一群日本宪兵到工厂来，说是总经理窝藏了通缉要犯，把他和那个人一起抓走了，是徐三告的密。这可怎么办啊？”

“苏小姐，你先别急，工厂的事就暂时拜托你了。我现在就去想办法救大哥！”此时的楚桐虽然口里安慰着苏琳，内心却焦急不安，但她不想在别人面前自乱阵脚。

“桐桐！你大哥怎么啦？”楚母急切地询问道。

知道隐瞒不住，她只好实话说道：“大哥被日本人抓走了！”

“怎么会这样？我早就说过不要再去华界，安心在租界过日子就好，可你们偏偏不听，这下真的出事了！”楚母不禁伤心地流下了眼泪。

“事到如今，哭有什么用！我在华界还有些人脉，有的跟日本人还很熟，我去请他们想想办法！不过先要弄清楚，枫儿现在关在什么地方？”叶世荣的一番话暂时安定了众人焦急的心。

提到日本人，楚桐不自觉地想到了伊藤明洋，如果去找他，以他的权利，应该可以轻而易举地救出大哥吧？可是，她真的不想再见到他，更不想去求他。也许还有别的办法吧！她如是想着。

法租界76号特工总部

这座庞大的建筑物主要是由丁默村所设计，大门是牌楼式的建筑，两侧的墙上开了两个洞，用来安装机关枪。在大门的东侧，有二十多间相对应的平房，作为警卫总队的办公室和审讯室。在大门的西侧，有一栋楼房是电讯室。电讯室旁的那栋建筑是看守所，看守所旁，有一栋三开间的平房，由日本宪兵占用，作为现场指导和监视使用。

日本上海特务总部梅机关的部分人员就进驻在这里。

七十六号的主要建筑位于正中央，是栋三楼洋房。这栋主建筑的二楼是丁默村和二号头目李士群的办公室兼寝室。

这个成立不过三个月的特工总部，为在社会上制造恐怖气氛，经常会在路灯下悬挂血淋淋的人头，向人家屋内扔断手断脚，在人家门上插匕首、寄子弹、恐吓信等，甚至跟踪绑架人质。

整个七十六号，是个被隔离的世界，再加上丁默村和二号头目李士群特有的恐怖手法，这里便成为汪伪特工的杀人魔窟。因此，它也被外人称之为“76号魔窟”。

此时的“76号魔窟”内，楚枫和孙翰被绑在了木桩上，丁默村正在亲自提审二人。

孙翰虽然伤未恢复，体质虚弱，可依然豪气冲天地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丁默村！你把楚少爷放了，要杀要剐冲我来！”

“好你个孙翰，到现在还嘴硬，你都自身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