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屋,我摸出了床底下的存折,这里面应该还有两千块吧。我又跑到了银行,但发现银行已经关门了。这该怎么办呢?我在银行门口转悠了几圈,心急如焚,无计可施。我给杨纤纤打了个电话,可她已经关机了。我又给许多同学打,这些家伙或者不接电话,或者婉言拒绝了我。我一遍遍地拨着号码,手心一层一层地出汗,仿佛要流走我仅存的一丝力气。最后,我试探性地给杨纤纤同屋的赵允儿打。出人意料的是,赵允儿居然很爽快的答应了,并约定在学校门口见面。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为杨维祈祷。
大约十几分钟后,赵允儿从一辆本田“雅阁”里走了下来。当她把三千块钱交到我的手中的那一刻,我的眼睛湿润了。
本田“雅阁”里的中年男人朝我礼貌的点了点头,要求送我一程。我没有推辞,径直钻进了轿车。赵允儿坐在我旁边,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了我一些最近的情况,我堆着笑脸应和着,心里却是刺骨的疼痛。
忽然间,轿车咳嗽一声,停下了。我以为是到地方了,透过窗户一看,前面围着黑压压的一群人,还有几个警察在勘察着什么,我猜测大概是出了什么交通事故。五分钟过去了,群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攒越多,将本来就不宽畅的街道围的水泄不通。我皱了皱眉头,问:“中心医院离这里有多远?”
“步行大约十几分钟吧。”
“那好,我走过去算了。”
“再等会儿吧。”赵允儿说。
“不了,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我朋友正盼望着我呢。”说完,我推开车门,跳了下去。人群如潮水般在我周围涌动,我像个溺水的孩子,拼命地向前扑腾。所有的人都如僵死一般,神情木然。
到达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渐黑了。站在医院的走廊口,我听见郭小雨正失魂落魄地对我喊,快呀,快呀,杨维快支撑不住了。
我发疯似的冲了过去,杨维正瘫坐在一张长凳上。
“杨维,你怎么了?”我摇摇他的脑袋。
不见反应。
“杨维,你他妈的到底怎么了?”我提高了声音。
“……哥……哥,我还没死呢……”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说,“好……好日子还长着呢!”
“对,好日子还长着呢!郝香还在等着你呢。你一定要坚持住啊!”我用力地抱了抱他,再起身,我望见自己的胸前盛开了一朵娇艳欲滴的花,那鲜艳的红,一下子刺痛了我的眼睛。
“医生呢,医生……”我扯开嗓子叫了起来。
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向我招招手,说:“过来,先交钱吧。”
我跑了过去,一摸口袋,顿时傻眼了。钱竟然不翼而飞了。
“别着急,再找找。”白大褂说。
我又翻遍了所有的口袋,还是没有钱的影子。猛然间,我意识到,刚才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一定是遇见贼了。我六神无主了,现在该怎么办呢?说什么也不能再推延下去了。我对白大褂说:“大夫,钱被偷了,能不能先做手术?钱的问题,我再想想办法。”
“这可不行,医院都是这样规定的。”白大褂摊了摊手,做了个无奈状。
“医生,就帮帮忙吧!”郭小雨说。
“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真的不行。”
“我操,还说什么白衣天使,救死扶伤?全都是狗屁……你们到底有没有医德?总不能见着人白白去死吧!”我忽地大吼起来,刺耳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厅。
这时,一个同学送来了八百块钱。我接过钱,又掏出手机、存折以及学生证扔到桌子上,声音嘶哑地说:“我们都是学生,求求您了,他还年轻……求您了……”说完,我跪在了地上。
白大褂终于为之动容,他朝旁边的医生耳语了几声,然后点了点头。紧接着,杨维被抬进了急诊室。门随之“砰”地一声,关住了。
我们在门外开始了耐心的等待。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跳动,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一会儿,郝香也从学校赶来了,她低着头,靠在墙角,什么也没说。
又过了漫长的半个小时,门终于开了。从急诊室出来几个白大褂。
“怎么样了?”郭小雨紧张的问。
摇头。再问,还是摇头。
我慌了,撒腿就往急诊室跑。一推门,杨维正安静地躺在那张凉冰冰的床上。
“杨维……杨维……”我使劲地摇他的脑袋。他一定是睡着了,睡着了。我不断安慰自己。我摇呀摇呀,可他为什么还是无动于衷呢?
“杨维,求求你,别睡了……”我抓住他的手,我要把他拽起来,他的手好凉好凉。我把他的手放在怀里,说,“别怕别怕,一会儿咱就暖活了……”
我哽咽着抬头,看见郝香正呆滞地站在那儿。
“……好日子还长着呢,你看,郝香来看你了,其实她是爱你的呀,你快看啊!”我伸手去掰他的眼睛,可我的手还没有触到他的脸部,郭小雨就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了我。
“他已经死啦!”郭小雨在我耳边喊了一声,震得我心口发痛。
“不,他没有死……”我愤怒地握紧了拳头,朝着郭小雨的脸上砸去。郭小雨趔趄了几步,抡起拳头向扑来,我的眼睛马上挨了一拳,接着,我的眼泪就滚了出来……
不知不觉,郝香的哭声已淹没了整个房间,我浑身产生了一阵剧烈的晕眩,朝着无边无底的深渊飞速坠去。过了好久,我才听见郭小雨说:“哥,别难过了,杨维也不想看见你这样。”
我点头,用手背抹去泪水,但转眼又有更多的泪水不可抑制地奔涌出来。我想,如果不是我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杨维就不会死;如果不是我告诉他胡蕊的事儿,他就不会去找那小子算帐。这一切难道都不我一手造成的吗?说来说去,我和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呢?杨维,对不起!对不起!你听见了吗?原谅哥,下辈子我们继续做兄弟。欠你的,我会用下辈子来还的……一路走好!
悲剧发生后的第二天,我和郭小雨提着西瓜刀去找那帮人算帐,等我们赶到时候,他们已经被警方抓获。
《天使与海豚》 (62)
(38)
这半个月来,我的情绪一度低落,每天的日子也过的恍恍惚惚。走过校园的时候,我常常觉得杨维会忽然出现,然后我就呆呆着站在那儿等他,等他说,哥,你跟杨纤纤还好吧?那时候,我就笑了,我问他,你究竟和你女朋友胡搞过没有?他一脸认真的说,爱比性重要。
可这个世界还有多少爱呢?想到这个问题,我感到怅然若失,同时还有一个更加悲凉的想法笼罩在心头,如果哪天我死了,会有人因为爱而为我流泪吗?杨纤纤还会记住我们曾经在一起同居的日子吗?她还会想起那个叫“海豚”的傻男孩吗?
杨维死后,郝香经常以泪洗面。有时候我们在路上遇见的时候,彼此都感到无话可说,只有长时间的沉默,而后匆匆而过。或许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一去不返,有些东西已完全不同。再后来,郝香又恋爱了。有一天,当我撞见他和另一个男孩十指紧扣的时候,我还是宁愿相信,她的内心还是爱着杨维的。因为她偷偷对我说,他很爱我,我不爱他。看似寻常的几个字,究竟隐藏了多少深情与忧伤?
够了,够了。我现在再也不想将这个沉重的话题拖沓下去了。本来一段多么美好的青春往事在我笔下却涂抹成了这个样子,多可笑呀!
转眼已是五月了,天气还是很凉。我跟杨纤纤见面的机会却越来越少,一是由于他老爸顽强地把守关卡,实施严密封锁;二是因为我正忙于练歌,歌唱比赛迫在眉睫。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在这次比赛中拿一等奖,从而证明自己活着的价值,不要让别人看扁。
记得上次杨纤纤问我,是留在国内,还是国外?虽然当时我很大度地让她出国发展,但我的内心还是愿意她留下的。我甚至越发相信,她已经成了我身体里无法割舍的一部分。可那又能怎么样呢?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逐渐对现实中的所有产生了怀疑和恐惧,有时我可以清晰的预感到,杨纤纤正离我越来越远。我的生活在这里,她的生活在远方。
几天来,我一直没有接杨纤纤的电话,我想,与其让她苦苦陪我度过这短暂的快乐,不如尽快把她逼向幸福的彼岸。
这日,校园里忽然出现自杀事件。许多人都在谈论这个话题,流言在我麻木的耳边狂轰烂炸。令我始料不及的是,那个自杀的女孩居然是郝香。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开始觉得有些陌生,仿佛这两字已经消失了很久似的。等冰冷的感觉穿过心房的瞬间,我才隐隐地想起些什么,还有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没想过这么短的时间,却能够如此迅速地淡忘一个人?我不禁感叹岁月的惊心。
郝香的自杀并没有成功。当时是深夜,有月亮。郝香独自下了床,把自己关在宿舍的卫生间里,然后拿起一枚锋利的刀片,勇敢地割向自己的手腕。血随之像小河沟一样蜿蜒流淌,越来越凄迷,越来越迷糊……在生死之间徜徉的过程中,郝香却忽然间害怕了。尖利的哭声划过寂寞的夜空。宿舍里的姐妹们从梦中惊醒了,他们心惊胆战地看到一股鲜红的水花从郝香的手腕上倾泻开来,好美丽的色彩呀,犹如半空中飘舞的红丝带。紧接着,郝香被送进了校医院。
晚上,我买了些补品去医院探望郝香。那会儿,一个小护士正在给她量血压,郝香看见我后,愣了愣,而后侧过身去。明净的玻璃窗上印着一张湿漉漉的脸。
“你是她什么人?”小护士问。
“朋友啊!”我说。
“你们这些男人就喜欢朝三暮四。你瞧瞧,多好的一个女孩,却被你们给折磨的……”小护士板着脸,好像郝香的自杀跟我有莫大的关系似的。我心里委屈极了,本想跟她理论几句,可她很快就走了。
我把目光转向郝香,问:“好点儿的吗?”
“你这是在可怜我,还是想看我的笑话?”她从床上坐起来,垂散的头发遮住了她的双眼。
“不,我是专门来看望你的,也是代表杨维来看你的,杨维在天上一定不希望你这样……无论怎么样,活着就好!”我认真的说。
郝香低着头,身子开始剧烈的颤动。那一瞬间,曾经的快乐,悲伤,欣喜,落寞如同虚无中的暗涌,又在我的眼前恍恍惚惚地奔流,分不清现实与梦幻。我像是被这些故事牵引着,紧紧地抱住了她……
杨纤纤总是在我最不想见到她的情况下出现,这次,她又准时欣赏到了这一感人肺腑的场面。当然,为了证明自己的坦然与清白,我只能从容不迫地将自己的小手从郝香的小蛮腰上收回来,可我心却跳的这么厉害。
“香香,好些了吗?”杨纤纤亲热的捧着她的手,脸上忽闪着友好的微笑。
“嗯,好多了!”郝香点点头,又不安的瞅瞅我,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了。空气也变的沉闷起来。
过了一会儿,杨纤纤告辞了。我也赶紧留下几句安慰和鼓励的话,然后撒腿向杨纤纤追去。
“纤纤,其实……其实我刚才只是想安慰安慰她……”我解释道。
杨纤纤瞪了我一眼,冷冷的说:“滚,关我什么事儿?我才不在乎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哦,我明白了,如果这样的话,你就可以安心的出国了。”我更加冷淡的说。
“你……你这个混蛋,这几天我给你打手机,你不回。我去你那窝找你,你不在……为了和你在一起,我跟我爸都闹僵了。过几天就是我生日了,我爸说如果我坚持的话,就不要我了……我把家里的衣服都搬出来了,你还想我怎么样?”她一下子就哭出声来。
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样子,我的鼻腔一阵酸楚。
“对不起……过几天你去我那儿,咱们好好庆祝庆祝吧……”我说。
好大一会儿,当她的哭声逐渐平静下来,她才说:“那你准备送我什么礼物呢?”
我低头沉吟了一下,说:“玫瑰加巧克力吧!”
“不,我只要你送我一个奖杯!歌唱比赛一等奖的奖杯。”
“可你的生日好象在歌唱比赛之前呀!”
“我不管,只是你能拿奖就行!”
“好,我答应你。”
“是不是真的?”她天空般的眼睛一闪。
“当然了,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给你争光。”
“那我就等着看你的表现了。”杨纤纤终于露出了笑脸。
《天使与海豚》 (63)
(39)
歌唱比赛初赛的时间正好与杨纤纤的生日是同一天,复赛定于次日举行。杨纤纤说,为了不影响你的正常发挥,我还是呆在你那窝里等你吧!
那天,初赛安排在下午三点半。
我不幸抽签抽到了倒数第几位。到达舞台后厅,前面已经排了长长的一队,颇像春节期间火车站买票时的情景。看着这几乎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我不禁心急如焚。今天是杨纤纤的生日,在这之前我们早已约定,五点钟准时见面,所以我必须提前赶回去。
这次的初赛吸引了众多的眼球,一些新闻媒体都进行了实地报道。对于我来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如果能通过,我就可以参加明天的决赛。如果通不过,也没法向杨纤纤交代。此时,我的心情越来越复杂,甚至有些紧张。一方面,我不晓得竞争对手的实力,心里难免有点儿恐慌;另一方面,时间不早了,杨纤纤或许正坐在我的小屋前望眼欲穿呢。
窗外的光线越来越暗淡,天气也渐渐变得阴沉。我抽了一口凉气,感觉空气里有一种窒息的东西正慢慢地向我逼过来,要下雨了。
一条巨大的闪电张牙舞爪划破天空,大雨随即滂沱而至。我忧心忡忡地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接近五点半了,看来迟到是在所难免的了,也不知道杨纤纤淋雨了没有。本想给她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什么的,但为了在这个关键时刻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我还是忍住了,况且前面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终于,轮到我了。我关上手机,稍稍舒缓了一下心情,然后迈上前面的舞台。
几个老师模样的评委,面无表情地坐在上头。
灯光闪烁,音乐响起。我拿着麦克风,沉着地演唱起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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