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佛眨着水汪汪的翡翠色眸子,不知所措的望向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查尔斯。查尔斯并不说话,目光冰冷。
罗佛是单纯地想留下墨言的人,而他却肩负着更深入而艰巨的任务。对方的反应再度验证了卡洛大人的想法是正确的。
那个名叫高墨言的人和被他称作少爷的慕辰少主关系绝对不是主仆那样简单。
“我保证他在我身边会过的很好。“罗佛似乎并未气馁,翡翠色的眸子亮闪闪的,望向残阳的眼中甚至带着些渴求。
“不可能。“
罗佛还欲张口,查尔斯平静地拍了一下罗佛的肩,罗佛回头看了查尔斯一眼,没再开口。
谈判不欢而散。
当残阳推开接待室的门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消失了一天一夜的,墨言哥。
残阳有些激动地走过去,却在墨言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从未出现过的躲闪。残阳怔在原地,想问墨言发生了什么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没有向残阳解释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只是走到残阳身前,跪下。
“害少爷担心,墨言回去自会领罚。“
残阳触电般地身体向后一躲避开了墨言的一跪。残阳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能说什么。一直以来,墨言哥虽与他隔着一层夜卫与主人的关系,彼此却似乎是透明的,从未有什么秘密或者隐瞒。
如今,墨言的沉默让他忽然觉得恐惧,和一点点的无助。
许是过于担心,残阳忽然觉得头昏昏沉沉。嘴角挤出一抹笑,“这么晚了,墨言哥也早些休息吧。”
“墨言不打扰少爷休息了。”墨言一直没抬头,话说的平静,被贯穿的胸口却连着心口一同隐隐作痛。撑着身体站起来,墨言转身向门外走去。
父亲,您要墨言做的,墨言做到了。
真的,做到了……
残阳仰着头倚着沙发的靠背,闭上眼,窒息般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房间中的空气。隔着一扇门,墨言在空荡荡的走廊中走着,有些恍惚。
他忽然想起了律。那个把染血的枪柄塞到他手中的律。那个教会他什么是兄弟,什么是责任的人。
残阳,哥也会给你一把染血的枪柄。只求你的教父之路,一切安好。
第二天,残阳与卡洛碰面,决定次日离开。卡洛并没挽留,只在残阳一行出了门后向查尔斯递了眼色,查尔斯随后离去。
墨言第二次在众人的视线中消失是在第二天残阳一行准备离开的时候。
夜晚,载着残阳小文一行人的车在距离码头不足3英里的地方被劫持。斯克兰顿随行的侍卫全军覆没,小文为护残阳重伤。
援兵赶到将残阳一行接回斯克兰顿家族后,残阳再次在接待室中见到了消失了一整天的墨言。
相对无言,残阳的心渐渐沉下去。
医务室中,小文被推上了手术台。全身上下六处枪伤,最危险的一枪离心口只有3厘米。
残阳静静地坐在医务室门前的座椅上有些木讷地望向手术台的方向。
斯克兰顿家族许诺定会查出劫持者的身份给慕辰一个交代,然而残阳真正在意的却是墨言。
他忽然觉得他的墨言哥好陌生。
陌生的让他害怕。
坐在医务室门前的椅子上,残阳努力回忆着从前的墨言是什么样子,记忆却越来越模糊。双手捂住头,手指苍白的指节似乎在诉说着主人的无助。
墨言站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将自己抱成一团的残阳。记忆力唯一的一次看见这样的残阳还是在他12岁时,在傅家天之刑室见到的正在残忍鞭刑下痛不欲生的10岁的残阳。
心刀绞般的痛着,墨言别过头,闭上眼。模糊的光透过眼底的缝隙,堙没在他墨色的瞳中。
启程前,在傅家别墅二楼客厅中召开了那次只有傅爷,高傲,蓝宇,残阳和他的私密会议。会议结束以后,他被留了下来。
空荡荡的房间,仿佛时光倒流。他跪在地上举着托盘,心中已隐隐猜到了父亲要对他说什么。
“墨言,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傅爷说的波澜不惊。
“墨言记得。“他说。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撒手让残阳去历练的目的是何吧。“傅爷用余光瞥了瞥跪在地上的他。“教父的位置,是时候让残阳来坐了。”
听到这话时,他很开心。他说,“是。”然而,开心的同时。
“墨言,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他能感觉到父亲的目光注视在自己身上,下意识地摆了摆跪姿,他依旧说,“是。”
“我留你不得。“傅爷忽然离了座,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他。”然而除掉你,残阳定不肯接受教父的位置。“
他蓦地笑了,苦笑。
聪明如他,怎会听不懂傅爷话中的意思。虽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却没料到会来的这么早。
“墨言懂了。“
他不畏惧死亡,却在傅爷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那时候的他说,“墨言死都不会背叛残阳。“
而如今。
背一个背叛的名义,将残阳送上慕辰教父的宝座。
他愿意。
心甘情愿……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哥哥。“
耳边,忽然想起律和他说的话。将染血的枪柄送到他的手中,律说,“墨,你不属于这里。“
什么是兄弟,什么是责任,那一刻,他忽然懂了。
如今,他愿意,将那染血的枪柄,再次交到残阳手中。无论那条通向教父的路上有他多少鲜血,他都愿意陪着他走完。
作者有话要说:手指消肿了,明天继续。
看着留言珞珞有些不舒服,睡了。
关于接下来的内容,不必担心,结局是好的。
就这些。
☆、第五十五章 他和他
三日后。
菲谢特庄园,残阳别墅。
小文重伤后随残阳回到了慕辰,被残阳勒令在残阳的别墅中休息。小文不能出门,心中却焦急万分。墨言哥最近奇怪的举动让他潜意识里判定肯定要发生些什么。
当天下午,小文见到了墨言。
墨言敲门进了小文的房间,却没说什么。小文张口欲问,却见墨言抬手,将右手食指竖在嘴边。
小文只好将已到了嘴边的话咽下。
看着墨言嘴角的浅笑,小文忽然觉得难受。
假装没看到小文的难过,墨言低头,将一小盒伤药放在桌上,转身欲走。
小文看着桌上的伤药一惊。同样出身逆风的他再清楚不过,这是逆风最好的伤药。这样普普通通的一小盒,要100的功绩……
“墨言哥!”小文忽然喊道。“你不是还差一颗星就能脱离夜卫了吗?为什么……”
墨言忽然停了脚步,“小文,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保护残阳,对不对?”
闻言小文下意识地点头,却看到站在自己几步远的那人,蓦地笑了。
夜卫不允许有过多表情,所以这是小文第一次看到墨言笑的如此灿烂。 看到那抹笑容的一刹那,小文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会发生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请你保护好残阳、”墨言说的诚恳而决绝。小文抬头认真地看着墨言的眼睛,那双墨色的眼睛。”是。”
墨言转身走了。
小文静静地站在房间里,有些木讷地看着门的方向。最后一句墨言哥被他咽进了肚子里,不是不想叫,是不敢。
怕这一声过后,后会无期。
另一边。
残阳有些颓然地拉开卧室的门走到床边正准备瘫倒在床上,却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份密封着的档案袋。
残阳坐在床沿上将档案袋握在手里,直觉告诉他,档案袋中装着他无法接受的东西。手下意识地颤抖着,残阳揭开了档案上的封条。
一沓照片。
照片上是他最熟悉的那人。
手颤抖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握不住照片,残阳的发丝早已被冷汗打湿。他想将手中的照片撕成碎片,他觉得他快要疯了。他颤抖着,抱住自己的头。
全都是他。
那个他最熟悉的人!
为什么,是他和卡洛在一起。
为什么,是他和斯克兰顿家族的人觥筹交错。
为什么他在笑!?
为什么放在最后面的文件上签着他龙飞凤舞的名字。
高墨言……
为什么……啊……
残阳忽然觉得冷,冷的让他瘫倒在地上死死地将自己抱住,却依旧觉得冷。
隔着一扇门,走廊的尽头。
楼梯口。
墨言倚着冰冷的墙壁,静静地看着房间中的残阳。
他静静地看着,看着残阳从裤子的口袋中摸出了一块小小的木牌。木牌有些陈旧,可刻在上面的傲字依旧清晰。
墨言忽然闭上眼。
残阳将木牌紧紧抱住。
那年,十四岁的他追着载着他的推床。他一路哭着,哭的撕心裂肺。
那年,十六岁的他对他说——
“少爷,您若是真的原谅墨言了,能把您贴身保存的小物件还给墨言么?”
他稚嫩的手抚上胸口的衣兜中熟悉的轮廓,他听见了,是还给。
他疼的时候,那个人给他的是安慰。然而那个人疼的时候,那疼却是他给的……
将木牌紧紧攥在手里,残阳起身将文件整理好下了决心准备出门,却在门口遇到了他要找的人。
迎上那双墨色的眼睛,残阳苍白的嘴角挤出了一抹笑。
“墨言哥。”他说。
墨言没说话。
“骗我的,对不对?”残阳注视着墨言的眼睛,墨言看到那双曾经倔强的眼中,如今已含了泪。
“你说对啊!”残阳伸出手捏住墨言的肩膀使劲摇晃着。“你告诉我,这是父亲逼你的!你说啊!说!”
墨言依旧不说话,只厌恶地挣开了残阳的手,冷冷地看着残阳。
“墨言哥……”残阳的身体缓缓滑落,这是第几次跪在墨言面前,残阳不忍去回忆。“墨言哥,告诉我,那些都是假的……”忽然想起什么,残阳献宝一般伸出手将木牌呈到墨言眼前,“墨言哥你看。”
木牌迟迟未被接过,残阳的心渐渐沉下去。他抬起头,却看到一双冷的彻骨的眼睛。
手中的木牌掉落在地,滚了几圈停在门外三步远的位置。
墨言转身走了。
踩过落在地上的木牌,走的头也不回。
背后传来低沉的抽泣声。
墨言闭着眼,一遍又一遍地告诉着自己。
不能回头。
那曾被他视为珍宝的,刻着他父亲的傲字的木牌。他踏着走过来的时候,心也跟着死了。
从此以后,再没回头路。
当晚,在慕容旧宅坐落的小镇,墨言在一家老茶馆中见了墨轩。
已是初冬,纷纷洒洒的雪花落在茶馆门前的红灯笼上,烛光在风雪中轻轻摇曳。
茶馆中只有墨言墨轩二人。一整晚,墨言只说了三句话。
墨轩听了以后先是激动地反对,后来在墨言长久的沉默中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不值。”墨轩低头。
墨言笑而不语。
“哥,墨轩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墨轩抬头,注视着墨言的眼睛。“哥在,慕容在。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墨轩保证不了慕容家会怎样。”
墨言皱眉。
“哥,您罚墨轩吧。墨轩无论如何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墨轩别开头,话说的倔强。他不知墨言哥为何如此执着,飞蛾扑火般的执着。
为了那一句信任,他脱离了慕容家,上了檀香架,九死一生。
如今,墨轩依旧记得墨言昏迷的那个夜晚,高烧的他蜷缩在床上,呓语的内容只有那一句话。
“傅爷。墨言不是慕容家主,不是逆风夜主……您能相信墨言么……”
风,吹熄了烛火。
墨言将杯中的茶饮尽。
“他是我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医生说荨麻疹是小孩子得的,治好了就不会再起了。
珞珞已经18岁了,怎么会起这种奇怪的东西嘛~~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