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诗语温婉地笑着,时不时回头与身后的人说两句话,云山顿觉胸口闷了一口气。
他不是夜卫吗?夜卫身份应当低于下人,任人践踏,他却没在别墅里做下人的事,还跑到庭院里面晒起了太阳!他之前的隐忍卑微一定都是装给老师看,骗老师心疼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
墨言闻声回头,云山站在一旁的台阶上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俨然一派主人的威风。
抿抿嘴唇,墨言没有言语,只低下头转身向屋中走。
云山见状,不屑的撇撇嘴。不是说夜卫都是卑微恭顺,任打任骂的吗?这才说他一句,就这样一声不响地走,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想到此处,云山只觉得胸口气血翻腾,轻蔑地看着墨言离去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云山回头向作画的诗语露出一个微笑。
诗语礼貌的回笑。
虽不满云山对哥哥的态度,却没有宣之于口。
墨言回到别墅中,拎着水桶走进高傲的书房。他清楚地记得,父亲每次难过忧郁,都会来这间书房静心。身在此处,空气中似乎混杂着专属于父亲的味道。墨言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笑意蜿蜒在嘴角。
沫布用清水润湿,墨言小心地跪在地板上,开始了整理书房的工作。
红棕色的高级地板,墨言连细微的缝隙都不放过,用牙签将缝隙中的灰尘清理的干干净净。
一片晶亮的棕红,从地上蔓延开来,雪亮的竟似染了光。
寒意从膝上迅速蔓延,膝盖每蹭过一寸距离都是针扎火燎的痛。然而墨言丝毫不理会这些,只专心地将地板擦洗干净。
父亲不开心的时候会来这书房,自己将书房整理的一尘不染,父亲看到,心情是不是会好一点呢?
暮色渐沉。
落霞染红天边。
印着高家家徽的步狼停在门口。
高傲走下步狼,身后跟着云山。
在刑堂周转了一整天,高傲眉目间疲惫之意尽现。
晚餐。
高傲步入主位,诗语与云山坐在高傲两侧,墨言依旧站在一旁,同下人们一起伺候高傲用餐。
满满一桌的中式菜肴,金灿灿的油色流淌在精美的餐盘中,四溢的菜香使人顿时食欲大开。
热腾腾的米饭乘在雕花瓷碗中,墨言双手端着碗,躬身呈到高傲面前的桌上。
“老师不吃茄子。”
云山犀利的眼神射在墨言身上,筷子挑起一只油色鲜亮的茄盒。
墨言抿抿嘴唇,退后一步,低下头。
“傲爷的喜好墨言记于心中。”
“这茄盒。。。。。。”话音未了,另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
“茄子是诗语最喜欢的蔬菜。”
玉手缕缕散落在肩的栗色卷发,诗语灵动的眼中浮起一丝笑意。“诗语很喜欢茄子,哥知道这点才为诗语准备的这茄盒吧。”
筷子轻盈地动了下,诗语夹起餐盘边上的一只茄盒,含入口中。
肉馅的香味在柔软的茄肉中回荡,温柔如水的目光落在一旁静立的身影身上,诗语骤然发现那人也在回望着自己。
目中尽是感激之色。。。。。。
心中,划过一丝清晰的痛。
哥,你精心为诗语准备诗语喜爱的菜肴,诗语帮你说话是应该的,为什么要感激诗语呢?难道从来没有人对你好过么。。。。。。
眼角蒙了一层薄薄的雾。
诗语低下头,细细品着茄子的甘甜。
云山见茄盒确实摆在离诗语最近的地方,只得作罢。三人平静地吃着晚餐,直到,高傲咽下碗中最后一口米饭,抛出一句——
“墨言,一会到浴室等我,帮我擦背。”
雾气萦绕,乳白色的雕花大理石尽显奢华。
宽敞的浴厅,中央设着华丽的金色镶边浴池。
高傲全身浸入水中,温水缓缓流淌,将一整天的劳累疲惫尽数洗去。
一个模糊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门口。
蒸腾的雾气中,墨言深深吸了一口气。睫毛被水汽打湿,视线一片模糊。
缓缓起身,高傲背过身坐在温湿的浴池外沿上。结实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中,岁月的痕迹划过略显苍老的肌肤,一道横贯半个臂膀的伤疤狰狞无比。
伤疤映入墨言眼中,心,深深地痛了一下。
多年的经验使得墨言能想到父亲当年受伤时的伤口之深。膝盖压上蒙着水汽的大理石,一丝丝锐痛传来,墨言垂下头,调整了一下呼吸,随后努力挺直身体。
温热的毛巾覆上狭长的伤痕,墨言手上的力道温和舒适绵绵不绝。
暖意从背上一路漫到全身,高傲倍感舒适。说起来,高傲也算是有轻微洁癖,即使在每日与枪林弹雨为伴的那段岁月,每天也一定要冲个凉才能睡得舒服。之前碍于墨言的身份,墨言每次回家,通常连高傲的面都见不到,而墨言却倔强的宁可在高家门前跪上几天几夜也不愿回去。
记得那孩子说过,跪在自己家门前,也是父亲给予的幸福。。。。。。
后来,他收云山为徒,擦背的事情便一直是云山着手做。
想来,这还是墨言第一次为他擦背。
雾气渐浓。
水汽蒸的睁不开眼睛,高傲索性闭上双眼,享受着毛巾拂过肌肤带来的舒适。
单薄的黑色单衣被水汽浸湿,粘在身上,压在坚硬的大理石上的膝盖如同针扎火燎。毛巾漫过大半个背脊,墨言手忽然一顿,额上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墨言倒吸了一口冷气,毛巾重新覆上高傲的背脊。
然而轻微的动作没有逃过高傲的眼睛,毛巾覆着的肌肤渐远。高傲转过身,上下打量着一身黑衣笔直跪在自己身前的人。
墨言头低得更深了些,“父亲,墨言又做错了么。。。。。。”话到嘴边生生咽下,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裤子挽起来。”
抿抿嘴唇,墨言俯下身恭顺的将贴在小腿上的布料揭下,青黑的膝盖暴露在空气中,墨言咬着牙,肿的足有拳头大的膝盖再次压在地面上。
父亲,墨言隔着裤子跪,您是生墨言气了么。。。。。。
自虐般的将膝盖狠狠压在大理石上,阵阵剧痛使得墨言眼前一阵阵发黑。父亲您惩罚墨言吧,只请您不要生墨言的气。。。。。。
“你干什么,起来!”愠怒的声音从头顶压下,高傲见墨言狠命地将膝盖压在地上,气的胸口闷疼。“谁让你跪的!”
闻言墨言一震,愕然的小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高傲看在心里,只能暗叹口气,本是不想让这孩子跪,怎么又把他吓到了。
“来,坐这,让爸看看膝盖。”
“父亲。。。。。。墨言是夜卫。。。。。。”话说一半,墨言再说不下去,喉咙哽咽,身体俯的几乎贴在地上。这么多年,日日跪,夜夜跪,膝窝是深浓的青黑,没有一丝肉皮的颜色。这样的膝盖,如何入父亲的目!
话到耳边,高傲气不打一处来。自己温声细语想与他拉近距离,他却用夜卫身份避开自己的好意。短短几日,竟疏远到这个地步!高傲顿觉心凉,话声跟着沉了起来。
“不喜欢坐你就跪着罢!那么喜欢做夜卫,你就一直做!”
高傲此刻气极,完全没注意到跪在脚下的人身上闪过的一丝颤抖。
“父。。。。。。傲爷,墨言知错。。。。。。”
傲爷?连父亲都不愿叫了?怒火中烧,热血翻腾着直冲胸膛,高傲指着墨言的手指颤抖不止。
“滚。。。。。。滚出去,愿意做夜卫你就一直做,愿意跪谁跪谁,别在我面前碍我的眼!”
心口抽痛,墨言只觉心脏被一只残忍的手牢牢攥住,手指坚硬如钢,缓缓收力,将跳动的心脏生生捏碎。
“傲爷,墨言这就滚,傲爷息怒,不要伤了身体。”
一路膝行着退到浴厅外,膝盖早已疼的麻木。墨言倚着冰冷的墙壁,苍白的脸深深埋在臂弯中,肩膀猛烈地颤抖着。
泪水滑落的无声无息。
听到高傲的咆哮应声赶来的云山刚赶到浴厅,便看到倚着墙壁安静的如同死去的墨言。灼烈的目光直射在墨言身上,凌厉的似有利刃飞出将墨言生生剜成一片血肉。
每次惹老师发怒的罪魁祸首都是他
思至此处,云山怒气难以压制。
“别在这跪着脏了老师的地方,滚外面跪去!”
倚着墙的身影闻声,肩膀的颤抖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迎上云山盛怒的目光的,是一双空洞绝望的眼。
墨言面如死灰,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裤腿挽至膝上,青肿不堪的膝盖暴露在空气中,一阵阵的颤抖。
看到墨言膝上的伤,云山不禁一惊。
回神时,那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沉寂的走廊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齐了。。。话说更文的时间真纠结。。。珞珞失眠了~~~~~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