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回廊,皆点上精致的宫灯,显出几分迤逦来。而那个高华男子,便这样从暗处,一步一步,雍容优雅的走了出来,惊艳了一片夜色。
护国大将军也是一愣,眼中掩藏不住惊艳,却几个呼吸间,回神道:“那就劳烦公子与我们走一趟了。”
朝后一扬手,几个壮硕的卫兵上前,就要拉人,欧夜珩抬手淡笑道:“我自会走,请各位将军前面带路。”
☆、第二十八章关 关押虐(二更)
“公子倒是识相。”
欧夜珩经过那护国大将军身边时,只听得他声音里带了讥诮。欧夜珩也不恼,只回头对着他淡笑,一点头便踏步前进。
“公子……”
“不要伤害我们公子……”
有几个内侍与宫女眼见欧夜珩就要被带走,心里也清楚是为何,但看着那无双男子就此从自己的眼前离开,忍不住呼喝出声,其余那些人也跟着“嘤嘤嘤”的抽噎哭泣起来。
那些手拿兵器的卫兵见那些宫婢就要不顾眼前的刀剑,往前推挤之时,恼怒的就挥剑要杀一儆百。欧夜珩却突然回身,冷冷地道:“你若伤害他们一根寒毛,休怪我不客气。”
那张绝美的脸,第一次出现如此狠戾的神色,不禁阻止了那卫兵挥刀的动作,也将一群哭泣中的人停止了哭泣,愣愣的看着他。
在他们心中,这个公子不会摆架子,即使帝皇宠爱无限,却不会故意刁难他们这些奴才。也会在久魃看他们不顺眼,捉弄或是拿他们冷嘲热讽一番时,出声阻止。
这样的主子,跟在他身边,就是他们的福气。如今却见好人不能有好的下场,他们不禁惋惜,也有对自身前途渺茫的悲伤,如今却见这个平日清冷温和的男子,这一刻却冷着脸,要保他们性命无忧,不禁又感动又悲悯,一阵呆愣过后,更大的哭泣声传遍整个宫殿。
“公子放心,无关之人,我们定不会轻易伤害,还请公子移步。”
欧夜珩再次扫了一眼那护国大将军,只见那人眉目间尽是浩然正气,端正的眉目虽稍显粗犷,却不能渐少别人对他的好感。便微微颌首,转身迈步出了这熟悉也陌生的竹徊殿。
最终,他还是未拔剑,那把雪微剑,就这样紧紧的被他握在手心衣袖内侧。或者是那些武官见他弱质彬彬不似懂武之人,又或者是他们仗着人多势众,且控制了这宫廷,不怕他逃脱,所以并未搜他的身,将他从转世起便跟在他身边的雪微剑夺走。
“将军,如今下一步该如何走?”
那护国大将军身边的副将见将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直直地看着那个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高华身影,心中一突,赶紧出声打断他的思绪。
护国大将军回神,别有意味地看着他道:“御史大夫那应当差不多绊不住了,那些被调遣开的皇帝亲卫也想必是察觉了不对,我们要赶过去镇着场子。”
“那……方才那公子?”
“按照计划,扔到天牢那里,让那边好生伺候着。”
那副将一听,心中松了一口气。如此绝色男子,莫怪帝皇会贪恋,就是方才他见将军的神色,似乎也有几分情动。如今听他说计划不变,不禁也庆幸这将军心中依旧已国家大任为重。
“进去!”
几人将欧夜珩带到昏黑潮湿腥臭的地牢,打开厚重的铁门,粗鲁的将人推了进去。半人高的牢门,欧夜珩的身形高挑,只能微微屈身,却不防被背后的**力一推,便重重的撞击在了窄小的牢壁上。粗糙的石块砌成的牢壁,尖锐锋利的棱角,将他光滑细致的面颊划开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凉凉的滑落,滴入洁白的衣领处。
“走,外头喝酒去,让人去将鬼见愁找来,将军要人好好的审审他。”
两个卫兵锁了铁链,便边说着,往外走去。另一个稍显心软的男子,闻言回头看去,透过地牢中不甚明亮的火把,那个男子转身的瞬间,他似乎看见了一丝血光。忍不住一愣,却被同伴推搡往外间走去。
“那鬼见愁似乎手段极其了得的,让他对付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会将人弄死的。”
那男子回神,说道。
“怎么?心疼了?虽是长得一张女子脸,但那模样的岂是你消受得起的。”说罢,偷偷的低声道:“且不说他是皇上的人,方才将军看他的眼神,也已经不正常起来了,所以我们这些底下的人,还是安分点好,别太痴心妄想了。”
那卫兵惊讶地抬头,却发现那方才沉重警告自己别多管闲事的同僚,又换回了一副吊儿郎当样。他想,这人才是深谙宫廷生活之道的,善察言观色,却不参杂其中。
两人毕竟是在宫里当差,那些狱卒见人出来了,早就备好了好酒好菜,两人各怀心思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喝酒聊天,不多时,鬼见愁便被人请了过来。
“两位大人久等了久等了,小的刚爬上床,嘻嘻嘻嘻,所以就耽搁了些时间。”
两人也没什么心思与那鬼见愁咋舌,只客气说了些话,便将人打飞了进去。
鬼见愁却也是看不起那些宫里当差的,这些年他有多少朝中大臣落到他手里,不是卑膝求饶的,却是如今几个小卒就来他这摆架子。
鬼见愁心中本就不爽,还要大半夜的将他从美婢的软玉温香中拉起来,心中的一口气便想着要发泄在呆会的那个待审的罪犯身上。
招招手,一个牢中狱卒狗腿地跑上前来,听候差遣。
“将人绑到轮架上,呆会等本大爷好生伺候他一番。”
鬼见愁吩咐下去,也不待那狱卒回应,便往里头一间有小门隔开的房中走去。
“这……”那狱卒为难的看看外间谈天吃酒的卫兵,又看看已经关上的门,无奈一叹,拿了钥匙便去将人带出来。
欧夜珩感觉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痛到麻痹后,似乎又没有了感觉。牢门打开时,他只觉得外面的世界,似乎突然亮了起来,有些刺眼。却是狱卒拿着火把,要将他带出去。
左拐八拐,不多时便被带进了一个通火明亮的房中,腥臭味扑鼻而来,让人欲呕,有些适应过来时,便见两个手中拿着棍棒铁夹类刑具的狱卒,已经靠近了过来。
欧夜珩移目,便见一个木架上,一个光、裸的男子,被死死的钉在上面,鲜血汩汩流出,有些却是早已经凝结了,红艳艳一片的手背,却是被剥了皮,白骨森森。
“呕……”
饶是欧夜珩见过地狱的惨状,也忍不住一阵翻江倒海的反胃,呕吐了出来。
“哟,这又是哪家大臣的公子哥,怎的生得这么标致,怎么样?来了这刑房还想活着出去?甭想!要是能伺候好爷几个,说不定倒是能让你少受些苦头,早早去投胎。”
那狱卒见欧夜珩生得美,便起了yin、念,手中也不老实就要去摸他的脸,却是被那带人进来的狱卒隔开了,“超哥,这人是皇上身边的,方才由护国大将军的人送进来的。”
显然这些人还是让那狱卒十分忌惮,虽心有不甘,却还是将手伸了回去,心中却有些怒气,皇帝玩完了不要的,难道还不让人玩?
“绑上去吧。”伸手一指,却是那巨大的如风车转轮般的木轮,上头钉着些铁钉子。
几人也不再手下留情,甚至那方才对欧夜珩怀着宵想的狱卒,重重的将人压在上头,尖利的钉子,便这样瞬间没入了他的身体。
“哼!”一阵闷哼出声,汗珠如雨落下,布满面颊。不知何时,欧夜珩的手脚也被紧紧的绑缚在那木轮上,沿着那轮廓成半弧状弓着身子。白皙俊秀的面容,煞时间没了血色。
然而这还未结束,那人间他紧咬牙关不出声喊饶,到那机关处,缓缓的下拉着,那轮便转了起来,将他拉扯到诡异的弧度,那钉子,便深入骨髓几分。
☆、第二十九章 越狱走
欧夜珩被身上的疼痛唤醒,随后又晕了过去,如此反复,如在炼狱。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上的血一点一点的流失,或者等到某个时候,他就如方才那个被钉在木板上的男子一般,就此死去。
鬼见愁进来之时,欧夜珩已经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他暼了一眼那血肉模糊、衣衫通红的人一眼,阴测测地道:“这人是打哪来的,因犯了何事?”
那个方才被吩咐带人进来的人,赶紧递上热茶,上前捶腿捏肩道:“回爷,据说是从皇上那拿来的人。”那狱卒未发现那双捧着茶杯的手抖了抖,茶水稍微逸出了些,他只接着道:“据说是护国大将军亲自带了新三营,前三营与殿前三营的兵士去到宫里拿下的人,要逼他画押承认媚惑主上之罪。”
“你是说,他就是那个皇上的男宠?嗯?”鬼见愁终于还是没忍住,重重的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乌黑的木桌,声音带了几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惊颤。
那狱卒发现了异样,见对方黑着一张脸,似乎也察觉了这事的可怕。且不说这人是护国大将军派人抓来的,且说这男子在皇上心中那可是心肝儿的位置,就算此时皇上未有闲情来寻他们的罪,但难保不会在空闲时,将他们通通来个满门抄斩。
想到此,两人不禁一同大了个寒颤。另外两个负责施行的,却是未曾听两人的说话,也未曾察觉异样,依旧加大手上的力道,势必要将那看似羸弱的身子,生生的拉扯成两半。
“畜生,还不住手。”
鬼见愁怒喝出声,吓得那两人手中一颤,转轮失了力道,急骤的停了下来,却是又将那铁钉深深的没入了几分。
欧夜珩被这极痛震醒,抬了抬厚重疲倦的眼皮,只透过血光,隐约看到几个晃动的身影,以及一个粗噶的声音谩骂,随即彻底的昏死了过去。昏过去前一刻,脑中盘旋的却是那天姬山天狐对他说的话,它们说,他将有一场牢狱之灾,躲过了便能见到他。
那个他,却是那个青衣罩身,回头一笑邪魅温和的男子,俊秀的,带着熟悉与安适,缠绕着他。
“爷,这是?”
“混账东西,谁让你们私自上刑的?”
鬼见愁一句话,却是将责任撇得一干二净,让这刑房中另外三人顿时煞白了脸色。
“爷,这不是你的意思吗?”
那狱卒闻言,颤抖着双唇,颤巍巍的问道。
“谁说是我的意思了?我只让你将人带来这里,绑到转轮上,没让你们立刻用刑。”说罢,起身凶狠道:“反正这事与我无关,若是上头追问下来,也不是我的责任。”
完了,快步离开了这充满了腥臭气味的刑房,仿佛此地有什么洪水猛兽般。
“那如今我们如何是好?”
那狱卒声音中都带上了哭腔,一脸焦急与恐惧。倒是另外一个施行的高大清瘦的男子,在房中踱步许久,不时的双拳对撞,最后似是下定决心一般,一锤定音道:“如此,只能这样做了!”
欧夜珩身上的伤被简单处理过,覆上捣碎的药草,麻痒痛辣得难受,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依旧黑黢黢的牢房,他身下,是那粗糙冷硬的床板,似乎还铺上了一层稻草,却在碰到伤口时,痛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倒抽一口气。
光影破碎间,一个人影似乎在重重木门外,隐在黑暗里的双眼,看不清情绪。只隐约看到一身金黄衣裳,定睛看去,却是幡龙盘踞的龙袍,一双九龙金靴蹬在那双修长的腿上,带着无上威仪。
欧夜珩奇异的看到那双红润的唇,那双唇似乎知道自己在看着他,缓缓的蠕动着,看那口型,却是无声的说着一句话:对不起,我不能再护你周全了。
人间黑暗,莫过于此。
帝位,永远比其他更重要,比如这本就脆弱得可怜的情感。
那双隐在黑暗中的眸眼,渐渐在光亮中出现,带着无奈与心痛的眼神看着他,然后让他在狱中慢慢被虐死或者是从此老死在黑暗里。
他说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欧夜珩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即使心再痛,也不过如此了。似乎心底告诉自己,再残忍再无情之事,他早已司空见惯。
突然,一道亮光起,一道青色的修长身影,背着光,迎面向他走来,他的面容秀丽姣好,脸上本该是邪魅肆意的笑,不知何时带上怜惜与疼爱,极尽温柔地看着他,向他伸手了手,清洌的声音缓缓在耳边环绕,挥之不去。
珩,还在睡呢?该起来了,已经快要到秋季了,这些年你只见过青竹,却未见过红竹吧,来我们今日便去看看,果真是一树飞花满天红,落地成霜火焰山的模样呢,就是你当年形容枫树的模样。
欧夜珩不知不觉伸出了手,想要与那纤细却看似十分有力的手相握,却扑了个空,睁开眼四处寻望,却原来只是一场梦。
身上依旧疼痛,久魃与煞题未归,欧夜珩透过外间隐隐绰绰的火光,心中不知是失落还是伤心,只起身在牢门前静静了一阵,正要回身躺回那散发着霉味的床上之时,眼角余光里却看到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那牢门并未关紧,且本应该死死锁着的铁链锁,不知为何,只虚掩着,并未关牢。欧夜珩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推便开的牢门,不知是顺应的逃出去还是在这里等。他虽身受重伤,但依旧是有办法出去的。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出去。这地牢据说已经在宫外,若要离开这京昌,却已经是小事一桩了。
伸手推开牢门,在反身将其虚掩,欧夜珩凭着印象,在七拐八拐的地牢中躲过巡逻狱卒,轻易的便出了地牢。
嗅着新鲜的空气,似乎身上的疼痛已经减缓了许多。回头看看在光晕下的地牢,淡淡一笑,这一场红尘洗练,他学会了如何生活,也懂得了该如何跳离这些利益纠葛,煞题说得对,即使自己想要帮助那人一些什么,但毕竟他也还只是一个凡人之躯,并不能扭转乾坤。
淡笑着转身离开,他不知道,地牢某处阴影里,三个鬼魅似的身影,看着他渐渐消失在夜色中。而从此的离去,他也不再想起,那深宫中的男子,为此,走上了他本该要阻止的那条道路。
景贞八年,凉憬棋终究还是一道旨意下达,血洗了地牢全部狱卒,连带着新三营,前三营与殿前三营的所有卫兵。景贞十年,护国大将军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