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只问你们,跟随本尊之后,便注定了与整个天界与魔界为敌,如此,你们还要追随于本尊吗?”
凌厉的眼神划过,四周死寂般的寂静,许久许久,众人终于在那无形的威压中回神,山呼海啸是誓死效忠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震耳。
“愿追随尊者与天界魔界为敌……”
“愿为尊者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愿……”
“好,如此甚好。本尊有令……”双手一起,呼声渐熄,煞题俊眉微扬,以霸绝之气道:“重整魔界,收归旧部,接纳新人,直冲天界,报宿年旧怨。”
场面继续陷入混乱激昂,煞题却不再安抚他们,他回眼看向单灵宫的方向,焰火般的眸眼星光闪烁,仔细一看,却是一滴晶莹落下玉面。
即使我不配,珑御清更是不配。当年的单灵,是你的最爱,却依旧在你眼前灰飞烟灭。你心中是有怨的吧,所以你宁愿伤己,不愿纷争再起。当年那一眼复杂难言,今日便让你畅所欲言罢!
☆、第三章 仙界崩
珩,你看见了吗?看见了吗?曾经在女娲手中交给你的责任,如今面临着毁天灭地的灾难,而你在何处?在何处?快回来吧……回来……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呐喊,一个个腥风血雨的场景,如记忆蚕丝不挠不休般的钻入他脑海,撕扯着他的每一处神经,再然后,撕心裂肺的醒来。
欧夜珩一阵急促的喘息醒来,夜色依旧漫无边际的黑暗。从前几日起,天色便起了变化,时而夜漫长得如三日的黑夜,时而狂风乍起,时而暴雪倾盆,本已寻到的天狐踪迹,在这些变化之下,无处可寻。
透过魅惑结出的结界,看着隐隐约约飘荡着的雪花,这天寒地冻的夜里,倍显凄凉孤单。想起那段在看跌山的日子,地为床,天为被,青竹为床幔,但依旧有一个温温凉凉的清香怀抱。即使在梦中,依旧是安稳的。
“怎么了?又梦见什么了?”
魅惑的呼吸突然在欧夜珩耳边传来,温温热热的,让他的耳廓一阵不舒服的麻痒。堪堪的躲过,却又被魅惑长臂一伸,勾入了怀中,紧紧的抱着。并趁势将下巴埋入他的脖颈中,与记忆中温温凉凉的触感相似,让他缓缓的放弃了挣扎。
“总有些不安的感觉,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欧夜珩皱眉老实的说道。听得欧夜珩的话,魅惑却是身子一僵,随即笑着说道:“会发生什么事?你不会是想家了吧?”
欧夜珩望着外头渐渐亮起的天际,没有看到魅惑眼中浓浓的不安与怜惜。即使离开尘世,他还是能嗅到浓重的血腥味,以及绝望的气息。天边乌云笼罩,却是一些因外在天劫枉死的冤魂在徘徊聚集,无法进入冥界顺利转世,如此多的亡魂,他不会认为这是寻常。
欧夜珩没回答,依旧看着远方出神。这些年,被那些梦境缠绕着,早已分不清何处是真实何处是梦境。
短短数日,从暗玄洞逃逸而出的魔妖势力突然暴增,所有黑暗势力蠢蠢欲动。仙界人心惶惶,偏偏珑御清却不出现主持剿灭。整个天界陷入动荡不安,哪还有心思想着救援凡尘之事?
“尊者,我们收纳的旧部已可与天庭的兵将对抗,部署也已安排好,只是……”
一个身穿灰色战甲副将模样打扮的人过来,打断了正在出神的煞题,恭敬的道。
煞题将飘远的思绪收回,脸上的煞气收敛了许多,温和了些表情,伸手将那半跪在地上的人扶起,虚虚一指,示意对方坐下,道:“只是不知天庭将派何人出来应战?天庭虚实无法精确得知,是吗?”
“是!”那刚毅的脸上,带着些微的忧虑与坚定,本是一张普通的脸,那双盔甲下恰到好处露出的双眸,却深邃而带着耀人的光亮,让看着的人忍不住晃神。
煞题看着这双眼瞳,不由得在脑海中浮现那同样迷耀人眼的清冷眼瞳,不太深邃,却同样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咳咳……”回过神来,发现那男子一脸疑惑的看着他,煞题干咳两声,转移话题道:“宏一,你为何对天界中人也这样的仇恨?”
宏一却不是从暗玄洞出来的妖魔,只是在他寻找落地时,半途跟来的一个凡人,没有法力,行军布阵却是极好的,据说是从人间不经意间逃到此处的。
他没有来得及下凡界了解状况,但从下方来投靠的魔界子弟告知,整个凡界如修罗狱场人间炼狱,却是变天的了。
想起四万多年前的那个乞巧节,单灵拉着他去逛花街,却一脸娇羞的将自己拉到夜珩的面前,说那就是她的良人。抬头的瞬间,他望见了今生以来,日日夜夜无法忘记的一张绝美的脸,淡漠疏远的表情,在面对着单灵的那一刻,柔情似水,温尔缠蜷。
“据说,如今人间有此大祸,皆是天界无能,犯了禁忌,遭殃的却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既然都是一死,那为何不为天下百姓争一次逃过此劫的机会?”
宏一说得坦荡,那双深邃的眼眸直视入煞题的眼中,坚定的,耀目的,为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增了不少艳色。
煞题认真的看了他几眼,却不置一词。背手起身,望着延绵不绝的青山,冷淡而霸气的下令道:“传令下去,今日过三更一刻行动。”
“是!”宏一没有多余的话,恭敬一个礼,领命退了出去。
三更一刻。天色弥漫着黑夜的寂静,天界却是祥云环绕,星罗点坠,五光流动。
一阵流窜的晃动,人影簌簌,却是妖魔联手攻入仙界之时。不多时,本一派祥和的桃源之境,纷纷起了吆喝打斗声。
天兵天将一处阵,排开着银白辉耀盔甲,长长的矛,坚固的盾牌,流光溢彩的长鞭,以及各式各样的斧剑刀轧,直直的对着另一边黑色装扮的妖魔入侵之队。一轮又一轮的攻击下来,双方都死伤无数,相对于仙界一方人多势众,魔王煞题领着的这方,却是讨去了不少便宜,收缴了不少神器。
“珑御清呢?怎么?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流匪山野还是怕得躲起来了?”煞题嗤笑的看着对面为首的白发老头子,他记得这个人,自喻清高的桃仙——杨章城,当年若不是他坚持要铲除魔界,他也不会被夜珩君无奈的打伤。如今见了,新仇旧恨涌起,冷硬淡漠的心如火烧,恨不得将此人打下十八层炼狱,永世不得翻身。
“收拾尔等余孽,有老夫在便可!”杨章城吹胡子瞪眼,一甩白花花的拂尘,高傲的道。
“那本尊还真想看看,四万年后的今日,你一个小小的桃李之仙,能长了多大本事!给本尊上,活捉那老头。”
一个宽大坚实的手掌扬起,向前下方压下,稍微停顿的战争,再次拉开。
外头的厮杀声久久在整个天界蔓延,小仙们都惧怕的躲在了后院或者别的仙宫,却是不敢出去见那炼狱似的场面。
恒阳殿中,珑御清半躺在铺了千年狸毯的卧榻上,双眸紧闭,左手手背俯在眼睑上,一身银白光芒明动的华衣,衣摆拖出长长的,散落在地上。他一动不动的,似乎在思索着,又似乎正在熟睡中。
珩……珩……珩,你看见了吗?看见了吗?曾经在女娲手中交给你的责任,如今面临着毁天灭地的灾难,而你在何处?在何处?快回来吧……回来……
然而,那张绝美的面容上丝毫没有动容的神色,他向着自己呼唤他的方向,微微的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砰!”
连续的巨响传来,直扣人心,珑御清紧闭的双眼渐渐打开,唇边溢出丝丝艳红,却是惨淡的一笑。
如此,也不能将你唤回吗?珩,你的心,究竟还是石头做的。如此,便不可怪朕了。一个天下,换你一个回眸,这便是朕的决定。
一个手印结出,在大殿门被人从外攻破进来的前一刻,躺在软榻上的人,突然消失在空气中。
仙界无首领指挥坐镇,顷刻间崩溃离散。女娲一生心血铸就的超尘之世,土崩瓦解。
☆、第四章 人间灭
“皇上……”
侓(lu)澈雨在一群朝中大臣的陪同下,轻装简便的登上了最高的城东护城楼,在城墙上站岗的各个御林军首领与守卫一见来人,纷纷放下手中的长矛,恭敬的行礼。
“善将军,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侓澈雨站在城墙边,接过身边的太监递上的望远镜,口中却对着跪在他脚边不远处的将军打扮的男子问道。
那男子听闻皇上问话,忍住叹气的冲动,虚弱的回道:“情况不太妙,根据各地官员与密探发回来的消息,似乎整个大侓皇朝都陷入了危局,而且……”
“而且什么?”侓澈雨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一双美目深邃而带着犀利,直刺得人背脊冒寒。
“天劫已降,无可避免。”吞吐许久,那叫善将军的男子,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妖言惑众!朕是要你查明此次劫难的原委,不是让你撼动民心的。”怒吼一声,明黄的袖摆带着凌厉的劲风,扫过跪在他跟前的人的脸上,将那厚重的盔甲打落,露出一张憔悴而刚毅的脸。
晋王爷侓(lu)澈寒与欧丞相欧政宏紧跟在侓澈雨身旁,本都是一脸的倦怠憔悴。听得那善将军的话,以及皇上气怒的表情,皆是一震,随即带头带着后头一堆的文武百官跪下。
“请皇兄息怒!”
“请皇上息怒!”
侓澈雨气得手紧握成拳,隐约的青筋可见,呼吸有些不稳的上下浮动。有些胆大的见得皇上这个样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就在众人暗暗松了一口气时,一道软绵却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大臣们的缓气。
“我觉得他说得很对呀,明眼人一看便知此乃天劫,为何他说实话,你还要骂他?简直就是是非不分。哼!”
众大臣倒抽一口冷气,偷偷瞄了一眼皇上青绿的脸色,僵硬着脖子循声忘向那道声音的来源处。却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白嫩小童,眉眼清秀,胖胖嘟嘟的,有点像招福童子。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小童,却是不惧龙颜震怒而直言不悔。这倒是让一众大臣汗颜。
欧政宏回头看着高高的坐在城墙上,一条白胖短腿还一晃一晃的伸出了墙外,顿时心脏都被吓得一颤。
安从跟在竹寒弦身边,进进出出各个大臣官宦家,自是露了个熟脸的,但此时安从直言冒犯,又正正的撞在皇上震怒之时,众人都噤声不敢出声求情。
欧政宏曲腿上前几步,挡住了侓澈雨一眨不眨的看着安从的眼光,微微颤声道:“皇上息怒,一个山间顽童不懂规矩,冒犯了圣颜,求皇上看在童言无忌上,网开一面……”
“欧丞相!”侓澈雨却依旧看着安从清澈洁净的双眸,打断了欧政宏求情的话,语气微颤的问:“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朕该如何?”
该如何?无人能回答侓澈雨的问话。天劫非人力所能为,除非有奇迹。只是如今要寻找这些奇迹,却是极其渺茫的。
恐惧、饥饿、瘟疫、黑暗、死亡,充塞着大侓皇朝的每一个角落。七月的流火之季,如火焰渐燃渐旺,大地一片荒凉。本是繁盛茂密的季节,山青水秀却在一月前,渐渐消失在这片曾经繁盛的皇朝土地上。
瘟疫横行,死伤无数,血染大地,野草不生,妖魔横行,孤魂弥漫。这便是如今的人间。
安从悲伤的看着在龙榻上,脸色灰败气息微弱的憔悴男子。仍记得在江南烟雨中,这个万人之上的人间帝皇,意气风华指点江山的豪情万丈,他做这人间帝皇,却是再合适不过的。然而如今,看着这个嘴角渐渐流淌下艳红的男子,安从不忍的转头,温润的眼眸,空荡荡的看着大殿外枯枝残垣。
“安从……你不是普通人类,是吗?”一道粗噶的声音自泛黄的帷幔背后传来,刺激着安从的耳膜。
“嗯!”
“那你能去寻欧夜珩吗?无论生死,都好好的安置他,那样的一个精致人儿,不该被这场劫难磨灭的,他,应该是超出尘世的……”
那双被青灰色包围着的眼睛,黯淡无光,没有焦点,思绪似乎也散涣着,口中却流淌出对欧夜珩担忧的话语。安从心头一痛,回头间,一滴晶莹滑落白玉般的面庞。然而那床榻上的男子,在最后一字落下时,无力的倒了下去。
“侓澈雨……侓澈雨……”
撕心裂肺的呼喊声飘荡在偌大空荡的皇宫,回声阵阵,阴森恐怖。一阵狂风过,将一堵断垣吹塌,风中带着浓重的腥味,以及难闻的腐臭气味。
远方,如千军万马般的妖魔滚滚踏尘而来,所到之处,掀起几丈泥土。
当一群妖魔落在安从不远处的空阔地上时,安从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泥土黏糊着,脏兮兮的,怪可怜的模样。
“蛇妖?”对面领头的男子看着安从渐渐露出的原形,诧异的呼出一声。当安从完全露出青花蟒的巨型体魄时,那男子恭敬的行了一礼,随即道:“原来是青蛇一族,草蟒有礼了。”
安从那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对方的阵势看了一会,随即转身,留下一个向前爬动的身躯,稚童的声音悠悠的传来:“那人我要带走,至于这个破地方,你们爱就拿去。”
人间已经不在了,守着一个破败的皇宫也没有用处。当欧政宏与水木因双双离去之后,他在此地唯一的牵挂便是怀中的男子,但他还是一天天衰弱,一天天接近死亡。
安从用嘴叼着侓澈雨的尸体,从千军万马前掠过,他看着四处流窜搜索的妖魔军队,如泰山压顶般,将皇宫唯一一棟挺立的宫殿压塌,夷为平地。
这里,便只能到这一刻了,从此,便不再大侓皇朝,不再有皇宫。微微低头看着静静躺在他怀中的侓澈雨,安从眼中露出一丝忧伤与一丝喜悦。
他要将他带回千风洞,然后寻到弦,他会有办法救他的。主意一定,便如风般快速的离开。
“不要,不要……不要啊……我们不要下地狱……”
经过一个废弃许久的城镇,连续不断地传来这些冤鬼的哭丧呻吟声,不多时,安从便见到了白无常,领着一溜的鬼卒,背后是粗大的铁链捆绑着的死状惨烈的冤魂。
“青蛇族的?麻烦将你嘴里的那人给留下,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