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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夫接过一看,大惊:“是老爷的‘凝香丸’吗?这药可是千金难求的。”
黛玉一笑:“您别管这了,只说能不能用,爹爹说它能固本培元,解毒祛病,想来也能用。”
孙大夫笑了一声,为难道:“自是能用的,只老爷原是给小姐补身用的。”
黛玉抿嘴笑道:“如今我身子挺好的,这药爹爹还给了我许多呢。再说说到底药是用来救人的,现在他比我更需要我怎能吝啬。”
孙大夫捻髯欣慰道:“不愧是小姐。老爷若知道了也必欣慰。”
黛玉看这大夫把药喂进去,又处理好了伤口,便吩咐大夫和一个侍卫交替守在这儿,明天烧退了再来告诉自己。
经这一番折腾,黛玉也倦了,躺在床上很快就沉入梦乡。
第二天早晨,黛玉起来伸了个懒腰,见雪雁的床已经收拾好了,人却不见了踪影,刚要问,就见雪雁端了个脸盆笑吟吟进来。看黛玉围着被子坐着,笑道:“就知小姐该醒了。刚我顺便去那舱里看看,侍卫大哥说那人烧已经退了,如果快的话今天就可以醒了。”
雪雁服侍黛玉起来,黛玉笑道:“阿弥陀佛,这我就放心了。还是姐姐知我心。”
雪雁笑道:“那可不,奴婢可是您身边的捧瓶龙女呢。”
那少年求生意志很强烈,加着本有内功护体,当天下午便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下松软,便知是被人救了。暗暗调息了一阵,觉得好些了,才缓缓做起身打量四周。
“小心些,你那胳膊还不能动。”孙大夫见他起来忙提醒道。
少年起身下了榻拜道:“是老人家救的我吗,晚辈祈清这厢有礼了。”
孙大夫忙侧身躲过,笑道:“虽说是我给你治的病,可救你的却是我家小姐,若不是我家小姐发现了你命人救你上来,又把千金难求的良药给你,认我医术再高也无力回天,所以你的礼我可不敢受。”孙大夫也是饱经风霜的人,看这少年一身冷傲,但彬彬有礼,眉宇间正气凛然,知道这人应当不是坏人,看他神色稳重处变不惊也很赞赏。
那少年一怔,道:“不知贵小姐是谁,在下想当面答谢。”
孙大夫摇头道:“小姐的闺名怎能随便说与你,答谢就免了,我家小姐心善,并没图你回报。也不会见你的。”
少年固执道:“那怎么行,救命之恩恩同再造。你家小姐不求回报我却不能不懂礼数。还请老人家代为通报一声。”
孙大夫见他坚持,欣慰他的知恩图报,遂微笑道:“那我就替你通报一下吧。”说完转身出去去隔壁舱,隔着舱门道:“小姐,那少年醒了,想当面答谢小姐。”
黛玉从书中抬头冲雪雁一笑,轻声道:“总算没白忙活。”然后冲外面提高声音道:“他既然醒了就好好休息吧,我一个闺阁女孩也不好随便见外人,您就说我并没想过要他答谢,他的心意我知道了。”
雪雁悄悄笑道:“什么不见外人,小姐每天大摇大摆在街上见的原来都是木头。”
黛玉瞪了她一眼,眼波流转,清涟潋滟,轻声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是在家里,又有爹爹陪着,这里可是外面,自然一言一行都要注意的,免得被人说咱们林家没有家教。”
雪雁叹口气,老爷做这决定到底是好是坏,如今小姐已经开始步步小心了,曾经所有的自在习惯怕已经烟消云散了吧,这样的压抑本心还去哪里找寻快乐。
“小姐此言差矣,您虽然没想过让我答谢,我却不能就此心安理得,在下祈清,特来求见小姐。”
孙大夫骇然侧身,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人,看那祈清一脸恭谨,嘴角眉梢却流露出不羁的神态,不禁微愠,冷冷道:“还当阁下是知礼的,闺阁女儿的住处也是你能随便闯的!”
祈清不在意道:“在下可没闯,这不在门外呢嘛。”然后冲舱里道:“祈清诚心求见小姐,还望小姐成全。”等了半晌,一个清冷如珠玉相碰的声音从帘内传来:“公子心意我领了,不过男女有别,还是不见,免生是非。若公子觉得身体好了可自行离去。”
祈清听黛玉声音心中微微一动,好美的声音,如黄莺出谷,明珠落盘,隐隐透着清冷孤高,是以对不能得见其人越觉失望,叹道:“那不知小姐芳名为何,在下总该知道自己的恩人为谁。”
黛玉在帘内对这祈清不告而来很是不满,声音略带寒意:“闺阁之名不足为外人道。再说举手之劳,公子无需挂怀。观公子乃习武之人,若公子执意报恩不妨多做善事少生杀孽,也不枉我救你一回。”
祈清知黛玉已恼,越发失望,他没想到自己的热心竟然招来人家的厌烦,又想大家闺秀从来都矜持,也无可奈何,隔帘施一礼说道:“既如此在下就不再打扰小姐了,在下身子已恢复许多,这就告辞了。”然后望着帘子里,只希望黛玉能留住见自己一面,却听帘内道:“公子保重,孙伯伯给祈公子准备些盘费,代我送送公子。”
“是,小姐。祈公子,请”
祈清见帘内再无动静,淡淡惆怅划过深邃的眸子,无奈转身去自己安身的舱里把自己的清风剑拿上,一眼瞥见青竹茶几,心思一转,从怀里摸出一物放在几上,弯腰出了船舱,向黛玉的舱里遥遥抱了个拳,找了个小船飘然离去。
孙大夫送他的背影走远了,摇摇头回舱里收拾自己的药箱,眼神溜到茶几上,呀的一声,几上静静躺着一块鸽卵大小的椭圆形翠玉,温润光华,青翠可爱,显然不是凡品,忙拿起来,触手细腻,微有凹凸感,原来是一面雕了棵兰花,另一面刻着一个篆体的“清”字。孙大夫皱眉把翠玉起走到黛玉的门前道:“小姐,那祈公子留了枚翠玉在这儿。”
等了一下,之间帘子一响,雪雁从舱里出来接过玉抿唇笑道:“这一整天劳累孙伯伯了,小姐说了,咱们这船上的酒,伯伯呀可以尽情享用。”
孙大夫眼睛立刻放出灼灼光彩,捻着胡子笑道:“多谢姑娘了,呃,属下告退。”说着竟是一溜烟跑了,连轻功都用上了,雪雁笑倒,转身回了舱里。谁也没发现,远远的一叶小船上,祈清凝望着雪雁清秀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十二章 初步凡尘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不过夏末,草色仍是青葱,清新的草香盈满了城外的马路,只是失了江南的味道。
黛玉坐在八宝翠盖车上,听着车轮碾过地面发出有规律的“碌碌”声,像一支单调乏味的村调。轻轻掀起软帘的一角,透过纱窗望着巍峨的城门幽幽一叹,不愧京城王气聚集之所,这样的威势也只在天子脚下才有,只是城墙太高了,肃穆沉稳,却未免失去了亲和,让人凛冽升起寒意。
入了城,见街市之繁华热闹,人烟之阜盛喧嚣,自与别处不同,人的穿着打扮更俱与江南迥异,心下失落,秋风渐起,雁将南翔,唯她这只孤雁孤零零来到了他乡。
车子稳稳停在一处精致的江南式的庭院前。雪雁跳下车子,转身扶黛玉轻轻下来,黛玉抬头看去,见府门上的匾额上书着“林府”二字,潇洒飘逸,内含傲骨,认出是父亲的笔迹,眼睛一热。
中门大开着,早有几个纤巧的丫鬟同着几个嬷嬷迎出来施礼,其中一个颇为俏丽袅娜的丫鬟喜悦道:“姑娘可来了,奴婢们可是日想也盼呢。”
黛玉含笑致意,随众人走进家里,庭院深深,院内回廊深隐,桥卧飞虹,水凝寒烟,异常清雅。黛玉心中欢喜,这房子的样式和姑苏老家竟有几分神似呢,想必也是爹爹的手笔。屋子里纤尘不染,显然早已经打扫过了。黛玉坐下,那些下人们复又进来见礼,黛玉温和道:“各位近日辛苦了,我也没什么能感谢的,各位便每人去帐上领二两银子买些茶吃吧。”那些下人欢喜道谢,对黛玉更增了好感。他们都是林家旧人,本就忠心,见自家姑娘小小年纪处事这么大方得体更加信服。
黛玉挥手令人散去,因对刚刚迎出去时说话的丫鬟道:“不知姐姐叫什么名字,可是爹爹临时从山庄派过来的?”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她发现这丫头脚步轻盈如风,似是有些身手的。
那丫鬟笑道:“姑娘快别客气,奴婢叫春纤,是北静王爷得了林大人的信派过来帮忙的,并说让奴婢以后就跟了姑娘。其他下人都是一直在这里看房子的林家老人。这院子里共有一个管事大娘,两个厨娘,两个一等丫头和六个小丫头,另有四个嬷嬷。那两个大丫头一个叫月华,一个叫露清,因两位姐姐是分堂里派来的,昨儿有些事情没交割明白又被管事叫过去了,没想姑娘今儿就来了。想来过两天他们也该回了。”
黛玉一呆,不想春纤竟是水溶派来的,想起那个如玉般清雅温润的男子,心里泛起淡淡喜悦甜蜜,素颜微霁,笑容乍起,说道:“倒是劳烦姐姐了。”
春纤爽朗道:“能伺候姑娘是奴婢的福气呢,我们王爷可是口里心里每日都挂着姑娘呢,哪那天不叨念个几十遍。说句不恭敬的话,奴婢先还不服气,今天见了姑娘才知道姑娘比那皇室公主还有气度,奴婢竟是形容不出来的。”
黛玉见春纤说话爽快,举止大方,便知她在王府的地位定然不低,愈发客气了。因又道:“月华露清两位姐姐想来也不是专门做丫鬟伺候人的,我一个小人儿家,这里人手众多足够,倒是别叫她们来了。”
春纤道:“这也看姑娘的意思了,原是林老爷怕姑娘在家里人手不够用抽调的人,姑娘若不愿想来老爷也不会怪。”
那春纤羡慕黛玉的谪仙般的品貌,又发觉她心思细腻性情真纯,与平日所见一干官宦女儿刁蛮千金俱是不同,越发敬服,这个把黛玉放到了心里,以后的日子越发经心。
黛玉忽想到爹爹说给自己派了侍卫,遂问不知把这些人安置在何处,怎么没见。
雪雁在旁笑道:“瞧小姐说的,那些男人们自然是在院子外围,就住在咱们家西边的一所人家里,那也是咱们家的地方,还有一些暗卫自有自己的去处,他们都是直属玉林山庄京城分堂的,自有他们的规矩。小姐很不用操心。”
黛玉这放罢了,因笑道:“雪雁姐姐,我见春纤姐姐都管我叫姑娘,想是京城的风俗,咱们也就入乡随俗改了吧。”
雪雁一笑:“是。姑娘也忒心细了,反正是在家里,怕什么。”
忙乱了一天,晚饭罢,黛玉卸了钗环,松松绾着头发在灯下看书,读到“江南好,风景旧曾谙”眼睛一酸,有雾气氤氲而起,又读“未老莫还乡,还乡需断肠”“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等句更觉情思缱绻,泪珠已盈盈坠落,清瘦的脸庞在灯光下晕着淡淡的光,越发粉光融华,神态楚楚。
雪雁知其意,在旁劝道:“姑娘何必如此,老爷让姑娘来也是权宜之计,不过一二年的功夫尘埃落定了,有多少日子聚不得。”虽然这么说,却也为黛玉小小年纪独在异乡而伤感,心里面咬牙切齿把忠顺王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春纤看了却不言语,等黛玉睡了悄悄飞出林府,回到北静王府。
北静王水溶正坐在书房里看着公务,风声微动,月影轻移,水溶抬起头见春纤已经穿窗而过,落在桌旁。
水溶年轻的脸庞较冬天去江南时瘦削了一些,退去了稚嫩青涩,显出青年的稳重,愈发高贵俊雅。水溶道:“你怎么来了,可是林姑娘有什么事情?”
春纤摇头道:“姑娘身体还好,只心里郁闷,想家想的不得了。刚来这一天偷偷哭了好几回了,姑娘身子柔弱,长此以往奴婢真怕她把身子熬坏了。”
水溶沉静的脸庞浮现起担忧之色,眼睛里有浓浓的心疼,手指轻扣桌面道:“我知道了,难为你心细,这几天先好好开解开解她,过几天我便以母亲的名义接她过来住几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难免瞎想。”
春纤答应了要走,水溶神色一动,道:“你等一下。”
春纤愣愣看着自家冷淡稳重的王爷一阵疾走出了书房,不禁好笑又好奇。不过片刻功夫,见水溶提个方形的物事出来,上面盖着淡绿色的精致的丝布,却是个鸟笼子。水溶笑道:“可巧我前些时看见这鹦鹉,把这给你们姑娘带去也好给它解闷。”
春纤肚子里闷笑,自己王爷平时无逛街嗜好,更何曾玩过这个,什么“可巧”,肯定是特意买的。想着王爷自得了林如海的消息每日里在家里鼓鼓捣捣,感慨盈心,也不多话,面无表情拎了笼子出去了。直到出了王府才会心一笑。
第二日黛玉早早便醒了,梳洗罢吃了早饭觉得无趣,便坐到窗前随手拿个帕子绣花解闷。忽然听外面传来清脆笑声,黛玉好奇,见帘子一响,雪雁和春纤嘻嘻哈哈走进来,春纤手里还提个笼子。黛玉奇道:“你们俩遇着什么好事了,这笼子里是什么?”
春纤笑道:“可是个好东西呢。”说着把盖着的丝布掀开,黛玉瞧去,见是个翠羽红嘴的鹦哥,羽毛鲜亮,很是美丽,笑道:“哪里来的,好漂亮。”
春纤笑而不答,笑道:“何止漂亮,姑娘可别小瞧这扁毛畜生,它可会说话呢。”
黛玉来了兴致,惊奇地打量着鹦哥,逗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
鹦哥真听懂了似的,扑扇了几下翅膀,高声道:“翠羽翠羽。水溶水溶。”
黛玉诧异地叫了一声:“你是北静王府来的。”眼波却流向春纤。鹦哥叫道:“北静王北静王。”然后又优雅地用嘴细细梳理梳理羽毛,唏嘘一声仰头叹道:“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春纤笑起来,揉着肚子道:“刚王爷派人送来的,怕姑娘烦闷。还说这几天姑娘刚来肯定挺忙乱的,就先把家里熟悉熟悉,他过几天便来接姑娘去玩。”
黛玉扬起了嘴角,一双含情目泛出点点笑意,好像有星光落进了眸子里。命雪雁撤了笼子,把翠羽用细细的银链子栓在脚放在月洞窗前的架子上,和着春纤雪雁二人一起逗弄。
想来水溶是花了许多功夫教着翠羽,是以它不但会几句诗词,还能讲些笑话。黛玉喜它伶俐,又把素日喜欢的诗词教给它,倒也颇能解闷。
因带的东西多,收拾起来也颇为麻烦,黛玉便先没去给贾府报信,想着等忙乱过了在去不迟。说实话,她心底里对于贾府有些排斥,母亲临终仍殷殷嘱托父亲别让自己多去那里,那样珍视感情的娘亲该是受到多大的伤害才对自己的娘家那么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