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感染了，穿上羽绒服，戴上帽子围巾、手套，套上棉裤和靴子，我全副武装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都快要笑倒了。“姐诶，你可真威风啊，来我牵着你，别摔着了。这摔一跤，地动山摇啊。”
我生气了，扯下帽子和手套进屋去了。他笑着拉着我的手，只是痴痴地看着我，不说话。叹了口气，重新又帮我把帽子戴上，把两只手放在掌心里搓搓，牵着我走到院子里。他搓了两个雪球，递给我，一副可怜样。“我错了，你使劲砸我啦！”边说边跑开，“砸啊，砸啊。”不敢跑远，怕我砸不到。我笑了，瞅准机会，砸在他的肩上，他夸张地大叫起来。我弯下腰，捂着肚子，表情不对劲。他慌了，“姐，姐，你怎么了！”连忙抱住我的肩膀。我极快地把另一个雪坨子塞进他的衣领里。冰得他一边叫一边跳。“木子，你这个坏蛋！你还使诈呐，看我怎么报仇！”好不容易把脖子里的雪抖落干净。我早就逃到厨房，躲到灶门口烧火去了。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等舅妈的早饭做好，他已经堆了个又胖又大的雪人，还在肚子上用树枝摆了两个字：木子。还用一根超大胡萝卜插了个鼻子。头上插了把破扇子。隔壁的几个小子和姑娘，不停地叫：“木子，木子，大肚婆，搓个雪坨来砸我，左一躲，右一躲，累得叫唉哟！”
这个男孩子真的是让人哭笑不得。舅妈早就哈哈大笑起来。他还伸个脑袋偷看，得意极了。舅妈把小孩子们轰回去吃饭了。他望着我直乐。我板着脸说：“我真生气了。”
“好了啦，舅妈，是她先欺负我的，你摸摸，我的衣服还是湿的呢。”他抓着我的手伸进他的脖子里。热烘烘的，哪里是湿的。我脸一红，缩回了手。
吃完饭，班车来了，到镇上的医院也要半个小时。坐在车上，他像个真正的丈夫，揽着我的肩，捂着我的手，车上的小媳妇们都羡慕得很。“木子，你老公好帅啊！”他连忙朝她们笑笑。我想把他推开，却被他搂的紧紧的，还亲了一下脸。车上的人都偷偷笑起来。
“赛哥，你欺负姐啊。”他只是笑。
到了医院，他忙前忙后，紧张得很。在B超影像里，一个鲜活的生命在拳打脚踢了。他兴奋地叫起来：“木子，你看他在伸懒腰。”医生瞟了他一眼，没吱声。镇里的B超室居然没有空调，肚子被她用润滑油一涂，那个仪器一抹。光溜溜地冷极了。做完了。他笑着把棉衣解开，用手撑开看着我。我不动，他过来把我捂在棉衣里，他的体温和鼻息，让我心跳加速。这个赛哥，越来越过分了。
“像不像他？”他贴着我的耳朵说。“找到他的感觉了吗？”我贴在他胸膛上，懒得理他。
“姐，这条件能生孩子吗？”他又担忧起来。这么冷的天，就生了盆炭火，空调都没有。不说他，我都有些忧郁起来。后来听说产妇房有空调。
这是多少天以来，最受呵护的一天。车上我的情绪无故低落起来。小家伙不停地踢来踢去，肚子都有些不舒服。
“怎么了，姐？不舒服啊？哪里不舒服？”
“没有，产前忧郁症吧。”
“只有一个多月了吧，告诉他吧，让他来照顾你。这辈子也许就这一个机会，你不要剥夺了他的权利。会遗憾终生的。姐，打个电话告诉他吧。他爱你，就会毫不迟疑地来到你身边。”
我无力地靠在他的肩上。“我就是不要他马上过来。他知道了，就算天塌下来也会来。可我不想这样。也许他会这样抱憾终身。但我们以后还有弥补的机会。我会等。”他伸手环抱着我，不做声。
脚胀得不行，腰也酸，肚皮似乎时时刻刻要爆裂开来。最难受到时候到了。坐着不舒服，躺着也不行，侧身睡肚子也没地方放。小家伙还不停地踢你的心、肝、胃，气都喘不过来了。看着我难受的样子，赛哥也手足无措，一会儿帮我揉腿，一会儿揉背，又帮我捧肚子。还挖空心思讲笑话给我听。我笑得都难受。
“木子，明天我先不走吧，我真的是不放心。马上要过年了。舅舅他们年纪这么大了。背不动抱不动，万一你要提前生怎么办？生孩子可是突然发生的事啊，预产期是不会那么准时的。”他躺在我身边，一副担忧的神情。
“没事，过几天我的表弟表妹都回来了。没这么快，应该有差不多两个多月呢。”
他突然坐起来，“我听听，小家伙在肚子里说什么呢。听说在肚子里跟他说话，以后会特别亲。因为他会记住声音的。”他钻进被子，把耳朵贴在我的肚子上，小家伙踢了一脚。他在肚子上吻了一下，慢慢向上移动，在我的乳房上吻起来。再吻我的脖子，移到我的下巴，吻住我的唇。
“不要。”我微弱地叫唤。“木子，可以的。”他热烈的呼吸把我彻底地燃烧起来。他从后面抱住我，轻轻地揉着我的乳房。吻着我的脖子。
“不要，不要，我会死掉。赛哥。求你了。别这样。”
“我肚子痛了，肚子痛了。”赛哥放开我。
“我疯了，木子，对不起。”一夜无眠。
等我醒来的时候，赛哥已经走了。我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庆幸，心里难受极了。我好想好想给清萍打电话。可我不知道，能说什么好呢？吃过中饭。赛哥打电话过来。
“姐，睡好点没，我到了。”我“嗯”了一声。
“姐，现在我又开始想你了。”他沉默了很久。
“你回来好不好？我照顾你。”我掩饰不了内心的慌张，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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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热闹的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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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渐渐热闹起来，表弟表姐陆陆续续拖家带口地回来了。可以坐在一起搓几圈麻将，打几盘纸牌，时间也过得快多了。已经腊月二十八了。大姐带着梅子到湛江去旅游，还有那个西装革履的叔叔。小妹到威尼斯去玩。我就在舅舅家过个热闹年了。大大小小十几口，叽叽喳喳地，欢声笑语不断。舅妈的卤锅里卤味香气四溢，十分诱人，我已经偷吃了几块了。
忧伤总是像个调皮孩子子，总喜欢躲在快乐的背后。
清萍打电话来了，他伤感地说：“木子，绘诗状态很差，同病房的一个小女孩昨天死了，对她的影响很大。怎么办？我真的是快要疯掉了。”
我吸了吸鼻子。
“清萍，绘诗是最需要你的时候了，人最重要的是精神不能垮，你要鼓励她，要用你的爱去拯救一个生命。我不会放弃，一直等着你。你也一定要给绘诗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坚持就是胜利。”电话那头我听到他压抑的哽咽。
“新的一年会有新的开始，一切都会好的。清萍，我们一起努力。爱情我们要，对绘诗的亲情我们也不能放弃。人命关天，我们无权轻视生命。我爱你，清萍。”
“好木子，我会加倍好好地爱你。谢谢你。大半年没看到你了，给我发张照片过来好吗？我也发张给你，我真怕你忘了我。”我怔住了，怎么办，怎么发照片？！我现在这副模样不马上露馅吗？他的照片已经发过来了。原就清瘦的脸更显得憔悴。只是一口整齐的白牙笑出来，仍是那么英俊不凡。我忍不住眼泪掉下来。心痛了。我是多么的幸运呢，能和梦中的他真真切切地相爱！
农村的年关比城里更有气氛，家家户户都热气腾腾的。远行的游子都千方百计地赶回来了。那份实实在在的团圆的天伦之乐，祖祖辈辈都不曾放得下。父母忙碌了一年，牵挂了一年，儿孙围聚在膝下的欢声笑语让他们忘了所有的辛苦。我真的好生羡慕。父母离世得有些早，早忘了承欢膝下的感觉。围在火堆旁，每个人都在把自己整年来的事细细地讲给父母听。在外打拼，多少压力多少无奈多少坚持此时都化作了幸福滋味。
三十到了，家家户户都红红火火，对联，鞭炮，里里外外每个人都透着新气象。我也穿了一件粉红的羽绒服，带了条大红的围巾，表妹帮我织的，看起来非常地精神。我让小表妹帮我用手机拍张半身照片，脸藏在毛茸茸的帽子里，宽大的衣服让我变得娇小了很多。照片里的我笑得很灿烂，本来有些圆的脸更圆了。
清萍收到我的照片，回了一条信息：“看到你快乐，我都被你感染了。没什么能让你不快乐！新年快乐，我的天使！”天，丑成什么样子了，你就没发现？真笨！
舅妈笑得合不拢嘴，三个孙子孙女已经把她哄得团团转了。大表弟有些憨厚，弟媳十分的文静，一双羞涩的眼睛总是欲语还休的，调皮的儿子总被她软语呵斥，我有些乐了。打趣她：“秋莲，你骂人比唱歌还好听哦。”她也笑笑。忙问我是不是很辛苦，肚子动得厉害不厉害。
“表姐，你看你的肚子真的有些大啊，不是双胞胎吧？”小表妹刚大学毕业，还改不了她毛丫头的习性，被宠坏了的一个。
“让你失望了，清荷，就一个，被你妈撑的。你没见鸡看见我就躲吗？”我摸摸自己的大肚子，真有些担心。
“表姐，你让姐夫藏在哪里咯，不亮亮相？”她搂着我的脖子，不停的晃着。
“你看你什么时候懂事！你表姐能让你这么摇啊！”舅妈端着满满一果盘的点心走过来，要敲她的头。表妹吐了吐舌头，跑出去和侄子们去疯了。
“惯得没个正形了。幺姑娘就是让人头疼。”舅妈嘴里念叨着，却一脸的欢喜。
“木子，清荷现在上班了呢，说是试用呢，怎么个试法哦！”清荷高挑挑的个子，比父母高出了一个头，光洁的额头大眼睛，嘴角总是那么上扬着，怎么看都透着股机灵。时间可真快啊，想想前一次还邋里邋遢地跟在我们后面像个尾巴样甩也甩不掉，现在都比我高半个头了。
“表姐，表姐，你出来！这谁呀？找你呢！”清荷清亮的声音整个院子都撒满了。
“瞎嚷嚷，骗我啊，不信你这一套。”我抓了把葵花籽边吃边走到外面。只见赛哥大包小包地站在院子门口，笑呵呵地。
我掩饰着自己的惊喜。
“进来啊，愣着干嘛。”
他放下包包，连忙给舅妈舅舅拜年，又给我拜年。伸手找我要红包。
“这帅哥是谁啊，不会是——姐夫吧？”清荷打量着他。
“何赛哥，表姐的弟弟。”
清荷冲我眨眨眼。
“不要那么肉麻啦，我可没这么帅的表哥。”我打了她一下。
她伸手说：“新表哥，清荷，新表妹，很高兴认识你！”赛哥发窘地不敢看她，慌忙伸手轻轻握了一下。清荷就笑弯了腰。
“疯丫头！有点正形好吧。他还没吃饭，丫头准备点吃的去呀！”我被她笑得脸都红了。
我们的目光不小心碰上了，我急忙躲开。吃完饭，他拿出好多礼物，几乎每个人都有。
“姐，给你买的。”他拿出一只绒毛小狗，褐色的毛，两只耳朵长长地耷着，两只眼睛乌溜溜地，似乎会说话，抱在手里，软软的身体好生让人怜爱，好像不是只小狗，而是一个小朋友。我抱着，摸摸它的耳朵，摸摸它的鼻子，摸摸它小尾巴，它就这么乖乖地望着我。
“喜欢吗，姐。”我点点头。他也不说话，只是望着我。
“你没回家过年吗，你爸妈会惦记你的。”我担心。“应该你有不短的日子没有回家了吧？”
他沉默了。
“姐，我整整四年半没回家了。我爸爸痛恨我。”
我明白是个什么原因，毕竟是很多父母都无法去接受的。
“我也特别想念他们，可我总觉得自己没脸回去。伤得他们太深。”他脱下宽大的外套，到外面的水龙头里洗了把脸。
“姐，我不会再做错事了，你好好放心。”我明白他的意思。
“姐你知道吗，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就让我想起小雪。发小脾气的样子多像啊。撅着个肚子还总是想好多坏点子整我。”我知道他说的那个小雪是那个让他不能释怀的女孩子。
“说什么悄悄话啊，表哥表姐的。”清荷挑着个灯笼跑过来。
“帅哥，你偷偷告诉我，你是不是带着我表姐偷跑到这里啊？是不是旷世姐弟恋啊？是不是想做我姐夫啊？”她像个机关枪一样，连问了好多个问题。
“清荷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个问题呢？是不是看到帅哥就昏头啊！”我拿这个肆无忌惮的家伙没办法。
她歪着头，似笑非笑地望着赛哥，“是有点昏，但看起来不是我的菜。”赛哥脸红了，不自在起来。
“羞涩哥，我打着灯笼呢，出去看看热闹去？”我连忙推他一起去。清荷拽着他的袖子，拉着他出了门。我不禁笑了，多好的两个青春男女。
舅妈又囔囔起打牌，小表弟两口子说要捡肥的揩油，要赢我的钱。我挺着个肚子开始打起麻将。才打了一圈，赛哥就站在我的身后了。我撺掇他来几圈，他连忙说不会，“来帮我挑土咯，不会最好，只要会出钱就好。我这肚子实在是坐得累了。”
他手忙脚乱帮我打牌。几盘下来就有些熟练了。到最后，还赢了不少的钱，小表弟十分的不甘心，说赛哥深藏不露，藏奸。大家嘻嘻哈哈十分开心。
守岁实在是守得有些辛苦，大家呵欠连天都准备去睡觉了。舅舅和小的们看完了春晚，还在回味有趣的片段。赛哥到后面的粮仓里把那张夏天用来乘凉的竹床搬过来，用水擦干净，又让舅妈抱了被子过来在我的房间里打了个铺。我不让他打铺，让他跟小侄子去睡。可他拧得很，执意要照顾我。
“姐，我会有分寸，不会再让你不高兴的。我在这里就让我招呼你吧。”
“要不我跟表姐睡吧，这竹床怪凉的。”清荷自告奋勇。
赛哥还是把临时床铺好。帮我揉了揉水肿的脚，又打了盆热水给我泡脚。清荷还想说什么，嘴巴动了动，没说，撅着嘴到里屋睡觉去了。
“赛哥，你干嘛，伤了我们幺姑娘的骄傲了。”我用脚轻轻踢他的手。
“我觉得你们俩还真配呢！都高个子，都漂亮，都能干。你应该大点哦。”我笑着说：“赛哥，我看好你哦，我家的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对你好像有意思哦。”
“好，你高兴我就这么办。”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我让我们家表妹来追你，看你多厉害！”我舒舒服服地睡在了床上。
“姐，你睡了吗？”我不做声。他翻来翻去，也终于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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