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就觉得我没花心思。”一晚上都默不作声的章尺麟忽然便开口,有些不太友善地呛了梁征夷。
平日里铁齿铜牙的大律师这会儿却着实有些百口莫辩的味道,这四年里,关于章尺麟的风言风语,他多少是知道一点。只是传言终究是传言,他却还是信章尺麟的。他们算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知道章尺麟爱玩,性子古怪又不按常理出牌。可真要说他十恶不赦无赖透顶,又是言之过重了,说到底谁年轻时候不犯些遭天谴的罪过呢。犯错了,改不成么?在梁征夷看来,结婚对于章尺麟来说,本身便是一种认错赎罪的过程。要一个男人把自己下半辈子和另一个毫无瓜葛,完全不相干的女人捆绑到一起,换做他们中任何一个,都是比登天还难,比死还痛苦的事情。可章尺麟他做了,他娶了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女人,算不上漂亮,也没有显赫的家世,普通到尘埃里。
那时候,梁征夷就知道,章尺麟一定动过心。他想起很早之前,他们还在上小学。那时班里有个学生的父亲从国外带回来一把高仿的袖珍玩具手枪。周围的孩子都看红了眼,自然也包括章尺麟。几乎就是第二天,他便把自己所有的零花钱都捧到那个孩子眼前,企图买下那把让人眼馋的小手枪。他好说歹说,甚至抛却了一个孩子的颜面,几近死乞白赖。然而,人家却说什么都不愿意。于是接下来的一天,章尺麟又拿出之前两倍的钱,然而结果却还是如出一辙。于是他的努力,仅仅只维持了两天。之后便像是彻底死心了一般,再也不多过问。然而,不久之后,当孩子们早早对那柄玩具枪失了兴致的时候,它却出乎意料地被人弄坏了。梁征夷一直记得当时章尺麟眼里的神情。带着心满意足,甚至是欢欣鼓舞,有一些大快人心,还隐隐觉得遗憾和可惜。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章尺麟从来都是这样的,要么不择手段的得到,要么不择手段地毁掉。
“哎哎哎,别谈那些糟心事儿了。对了,最近店里来了一批特正的妞。都是没开过苞的A货。”祁连诚说得贼眉鼠眼,也不等另两人开口,便挥挥手,招呼了领班过来。
一刻钟后,经理模样的人领着一个姑娘进了他们的特包。他低头在姑娘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见着她有些怯懦地点了点头。
经理一走,那姑娘便越发有些拘束了。章尺麟他们来的是闽粤市出了名的烧钱窑子,名字也取得别致,叫“酒池肉林”。这酒池肉林有很多与众不同的地方。最要紧的一点就是妞的质量,大学生艺校生也就不谈了,光那里的花魁有好几个就是硕士出身。妓若是有艺,便越发让人垂涎。来这里的人形形□,华侨富商,名流政客,想见世面来这里最最合适。
“来,给爷倒酒。”祁连诚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他四仰八叉地躺倒在皮沙发上,冲着女孩勾勾手指。
女孩犹豫了半秒,便怯生生地走到祁连诚面前,蹲□子来斟酒。她们穿的都是店里的统一着装。薄薄的纱质连身裙里,什么都没有穿。她蹲来的时候,大V领里白皙的胸若隐若现。女孩显然是初次面对这样的场面,握着杯子的手颤抖得厉害。祁连诚翘着二郎腿死死盯着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发憷的样子。这个时候,他一定没有意识到,身边的章尺麟却也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眼前这个女孩。他的眼神带着难以置信的灼热,深深深深地看她,又仿佛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女孩生涩而怯懦的样子勾起了他快要糜烂掉的回忆,犹如上辈子那样遥远的过去里,也有一个人曾经这样在他面前过,带着颤抖的小心,和令人心疼的怯懦。章尺麟的心忽然就抽紧了,很用力地,抽的紧紧的,不能呼吸,更不能思考。
“啧,笨东西,倒点酒也不会。”祁连诚终于逮到了欺负女孩的机会,她真的太紧张了,所有才会连倒酒这样简单的事情都不能做好。女孩吓坏了,想要道歉,可祁连诚哪里给她开口的机会,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一杯酒直接泼到她薄薄的纱衣上。透白的连身裙一沾上水,几乎就成了透明。女孩□而姣好的身体毫无避忌地呈现在男人面前。圆润的胸,平坦的腰腹,饱满圆翘的臀。女孩措手不及地想要遮掩,可祁连诚哪里还把持得住,手边一个用力,便把女孩拽到自己身边,不由分说地一把扯了女孩的裙子。大片大片光洁的肌肤□在外,年轻的身体带着醉人的香,仿佛一枝馥郁芬芳的花,迫不及待地要一并摘下。
梁征夷并不好这口,索性起身出门抽支烟解闷。女孩起初还咬牙忍着祁连诚像野兽一般疯狂的啃食,然而,隐忍不能浇灭男人纵身的□,祁连诚蛮狠地扒开她光洁的双腿,娇嫩的穴仿佛垂涎欲滴的蜜桃,甜得让人晕头转向。男人手忙脚乱地解裤带,这个时候女孩终于再也受不住,拼了命地挣扎。
“大哥行行好,放了我吧。”她垂死挣扎,两条又长又白的腿四下挣扎着,她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章尺麟,“大哥,帮帮我吧,救救我好不好。求你了。”女孩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苦苦哀求。
祁连诚早已弹药上膛,准备提枪大战几百回合,恰逢此时,却听到章尺麟冷淡地开口,“诚诚,我听说林孤诣从瑞士回来了。”一听到那个名字,祁连诚忽然便有那么一小会儿的失神,章尺麟抓着空隙,冲女孩使了个眼色。女孩也是机灵的主儿,见空子一溜烟地便钻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新年好各位2013了,预计今年再写一本就完任务啦十七章有点小H,见谅~
、拾捌
在冯执的记忆里,关于姜璞,都是一道浓墨重彩的黑,仿佛不会有黎明的夜,透不过气的压抑与晦暗。她在日本没有过过多少好日子,姜璞从来不管事,挣的钱不多,大多都用在了赌博上,因为借了高利贷,三天两头便有地痞流氓往家里来,偶尔姜璞也会靠着皮肉生意抵掉一些赌债。只是在她这个年纪,已经没有多少人稀罕她那身松弛的皮肉和人老珠黄,于是更多觊觎的眼光带着肮脏的秽色垂涎到冯执身上。那段还债的日子,至今回想起来,都带着让人哆嗦的凛冽。冯执一直在想,她走到如今这种地步,其实有很大程度上和这个女人脱不了干系。她始终都活在淤泥里,从一个泥潭里辗转到另一个。
“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乱子,还能记得你爸爸,真是难得。”逼仄的客厅里,王芳菲开口打破了一贯的沉默。她很久没见冯执了,戴常运从拘留所出来以后,老老实实找了一份保安的工作,虽然辛苦了点,好歹算是稳定下来。冯易远的病情还是那样,因为常年瘫痪在床,需要人花手脚。王芳菲平日里还兼一份女工,其余时间都忙着照顾久病的丈夫。冯易远的气色在女人悉心的照顾里渐渐转好,露出了久违的润色。
“他多少也是我父亲,总要来看看的。”冯执抱着膝盖,往屋里看了看,门虚掩着,隐隐传出说话声。那是一个女人的自言自语。
“那个是你的阿姨?从来都没听老冯提起过。”王芳菲凑近了她,压低了嗓音有些神经质地问道。
冯执若有所思地撇了撇嘴,当初姜璞提出要见见冯易远的时候,冯执纳闷了很久,然而,很多事情是怎么想都想不通的,上一辈的故事与纠葛已经脱离了小辈可以思忖的范畴,仿佛都怀揣着一个不能说的秘密,绝口不提就此终老。
“王姨,当初常运出国的钱,是不是他的?”冯执没有直说章尺麟的名字,却也料得王芳菲并非憨傻。
女人果然机警地瞥了她一眼,语气警觉,“我们没有钱了。他让你还钱?小章不是这样的人啊,真看不出来。”
王芳菲的反应终于印证了先前章尺麟的话,原来他真的接济过他们,即便冯易远一家和冯执从未有过亲密的关系,可只要冯易远还是她的父亲,章尺麟就帮他。冯执总是觉得不可思议,那个别人口中的章尺麟与她生活了整整四年的那个自私刻薄的男人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她开始渐渐怀疑,究竟是自己终日生活在了谎言里,还是这个谎言骗了大多数人。
姜璞没有在冯家待得太久,她下午的飞机回日本,吃过午饭之后,冯执便送她去机场。
人流攒动的候机大厅有些喧嚣和嘈杂,冯执坐在姜璞身边,盯着登机牌发呆。两人已经有四年没见,上次分别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姜璞是亲手把她送进章尺麟的手里,在那个漆黑寒冷的夜里,她就站逼仄的弄堂口,外边下着小雨,他们的车子从她身边驶过,肮脏的泥点子贱了她一身。姜璞没有打伞,头发半干半湿地耷拉在她肩上,她就看着他带她离开,淡漠的神情,仿佛送走的只是一件用旧废弃了的二手家电。冯执拼命拍打车窗,她曾妄图做垂死挣扎,然而姜璞冰冷的眼神,让她冷到了骨髓里,那个时候冯执就死心了,原来这世上,没有人救得了她。
“我知道,这些年里你肯定恨我。其实,我也没求你原谅,让你嫁给那种人渣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永远不会原谅我的。”姜璞终于低沉地开口,她叼了一根烟在嘴上,刚掏出打火机,便被地勤给友好地提醒了。
冯执没有说话,她和姜璞无话可说,所有的愤懑和怨恨在年年岁岁时光的浸润里,如同一粒砂石,磨光了棱角。她想不出更多的情绪来敷衍她的懊悔。于是只能报以沉默。
姜璞见冯执不开口,复又说道,“那时候,我欠了一屁股债,姓章的说只要你跟他走,他就能帮我还清赌债。阿执,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过的不幸福,姓章的他待你不好,他根本就不是人。”
“行了,璞姨,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冯执就觉得心烦,她皱了眉头打断她。然而姜璞却越发激动,“阿执,现在离开他还来得及,有人说了会帮你的,你现在可以离开他的。”她用力拉住冯执的手,死命攥着,指节都发白了。
“晚了,说什么都晚了。”冯执定定看着姜璞疯狂的眼,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总自己身上扳掉。
回机场的路上,冯执自己开车,因为离霞山还有一段距离,于是准备中途在休息区做停留。然而,车子刚在休息区停稳,一路尾随的中型面包车上一溜冲下来三两个黑衣人,来不及不等她反应,便动作利索地蒙晕了人丢送了车子里,接着一溜烟地扬长而去。
##
“先生,那位沈小姐还等在公司楼下。”
股东大会开完已经是夜里七八点钟的光景,从会议室里回到办公室的章尺麟满脸疲惫之色藏都藏不住。秘书柯智岚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跟他例行汇报了一下。
章尺麟最近因为东南亚的市场份额骤减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这会儿忽然便有些回不过神。
“哪个沈小姐?”
“酒池肉林的沈毓贞小姐。”
章尺麟皱着眉头思忖了半天,才终于在记忆的角落里寻出那个可怜巴巴的身影。他最近一直都很忙,所以不会发现,其实沈毓贞已经连着一个星期雷打不动地等在公司楼下,只要他们一上班,她就过来,有时候一等就是一整天。章尺麟很多时候都走特殊通道,所以从来没有和她打过照面。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她要找老板,而所有人也都知道,她找不到老板。
“想法子支走她,明天她要再出现,那你就别出现了。”章尺麟没给柯智岚继续回话的机会,丢下这么冷冰冰的一句,便大步流星了下到电梯里。
从车库取车出来,外边下了很大的雨,整个城市在朦胧的水汽里华灯初上,斑驳地霓虹把湿漉漉的水泥地照得透亮。黑亮的捷豹在瓢泼的雨里拐过一个弯,从公司门口缓慢驶过。
那个浅色的身影还驻足在大门口,她穿得单薄,看起来似乎没有带伞,风大雨大里,她紧紧抱着胳膊,骨架很小的女人,脸上的单纯跟稚气还没褪干净。仿佛一朵雏菊,开在凛冽的湿气里,忍不住要人怜惜。
章尺麟犹如黑夜里的一只猫,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终于,在那个身影快要从后视镜里消失的刹那,他还是改变了心意。
“我给你十分钟。说吧,想干什么?”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章尺麟的声音带着低沉的磁性,有着莫名的诱惑力。他靠坐在老板椅上,神情淡漠。
沈毓贞没有化妆,不施粉黛的脸有着她这个年纪女孩子特有的纯和美,她直直地看着章尺麟,眼神澄澈,透着晶亮,“先生,上次是你救的我,所以我一定要来谢谢你。”女孩子的声音软而柔,可章尺麟没那个闲心陶醉于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子的美。他虽然玩得多,可即便禽兽惯了,玩起女人来多少还是挑对象的。
“行了,你心意我也领了,回去吧。以后别来公司了,我结婚了。”他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颇有些心不在焉。
然而,沈毓贞可没有说走就走,很显然她的来意并非谢谢那么简单。她坐在沙发上,欲言又止。仿佛在一件事上反反复复地犹豫,她紧紧攥着一双手,指节发白。踌躇了那么久,久到章尺麟决定起身赶她出门的时候,女孩终于脱口而出。
“先生,让……让我……报答你吧。”她那么紧张,说话都不带利索,“碰到先生是我阿毓的福气……我知道先生是好人。做我们这行的,陪客人……陪客人睡觉是早晚的事。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自己的第一次能给像先生这样的人。”
章尺麟挑着眉,饶有兴趣地等沈毓贞把话说完,女孩在男人面前羞红了脸,那张还隐隐残留着稚气的脸似乎还散着若有若无的雏菊的芬芳。他定定地凝视了她好久,在这样的神情,这样隐约的香气里,他似乎有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在灰暗的光线里,看着他,这一眼犹如一场灭顶之灾,倾覆了整个世界。
他终于站起身来,走到女孩面前,“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会毁了你的。”章尺麟难得温柔,拍拍女孩的肩膀,语气诚恳。
“不是这样的,同行的姐妹们都说,先生是出了名的有情有义的人。别人都行,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行?”沈毓贞有些焦切地反问。
“你是不相信我的诚意吗?我说到做到。”女孩鼓足了勇气,她索性站起身。
外边的雨越发地大了,浓重的湿气从窗缝里涌进来,带着沁人的凉意。女孩穿的并不多,褪去薄薄的棉衣,玲珑的身段便毕露无遗。她的眼里带着一种孤勇与决绝,仿佛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