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在自己不曾参与出现的时段,发生着无数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乾启的朋友可真多,这么远也来接他,大家一路玩着回去。在两个人没有交集的生活中,也不知他是什么样子的?
不一会就又昏昏沉沉起来,车门一响,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她睁开眼,车门已经关上。乾启把手搓了搓,伸过来,拉下那毛领,露出她的脸来,“睡的好吗?”看她不说话,刚睡醒的脸,懵懂而惹人怜爱,他柔声说:“还不知要等多久?我们一起去和他们打牌吧?!”
宝珠说:“我不会。”
乾启说:“你会我才会觉得奇怪呢。”他已经习惯了,关于家常玩的东西,她是一样都不会。
“那好。”宝珠坐直了身子,左右看了看,嗓子发干。乾启说:“想找什么?”宝珠指了指嗓子?干得说不出话来,太冷了,一直都开着空调,又太干。
车里没水了,她这才想起来,刚刚最后的一瓶好像都被自己喝了,想着快到家了,“算了,我才想起来,刚刚让我喝完了。”宝珠穿衣服准备下车。
乾启却忽然一笑,二话不说,把手从领子伸进去,转眼,从皮衣里掏出一瓶依云来。
宝珠目瞪口呆,“你这是干什么?”
乾启说:“水太冰,我暖着呢。”他拧开来,递过来,“喝吧,不冰了。”
宝珠抿了一小口说:“你去人家那儿一趟,不会是为了要水吧?”
“哪能……”乾启摸着她的头发笑,“顺便而已。他们要知道上次我们叫周达干了什么,等会不管怎么套你话,别告诉他们,有本事他们自己问去。”
宝珠喝着水点头,天气寒冷,这水喝的时候还像是常温,她握着瓶子,只觉得这种好,自己都不知该怎么回报,把水伸过去说:“你喝吗?”
乾启摇头,目光却留在远处,前面那边有个加油站,“你,你想不想去洗手间之类的?”乾启尴尬地问她,“那边有个加油站。要不我带你过去转转,也许还有卖巧克力的。”
宝珠看了看,点了点头。
乾启说,“把我的这件大衣穿在外面,我去把赵新叫过来,让他在车上,不然万一路通了,咱们的车就挡路了。”
宝珠点头,摸了摸手上大衣的领子,这是她刚要睡觉,乾启从箱子里拿出来的,是他最厚的一件大衣,她拉住准备下车的乾启,“这件衣服厚,你换上这个。穿皮衣,我碰到的时候太冰了。”
乾启原本要拒绝,想让她穿,一听这话,顿时卡住,伸手拉下拉链,把皮夹克扔去副驾驶,换了衣服。
宝珠看着他系纽扣,伸手过来,手掌平平拂过两边的黑色毛领,说:“我穿两件大衣都要走不动路了,你不用什么都想着让给我,我身体没那么差。”
乾启低头笑:“你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别人和你在一起就总会忍不住想照顾你。”
宝珠笑笑,“凡事都要适可而止,就算对人好,也要知道心里还留点地方给自己。”她拿过围巾,把自己包上,垂着眼一边整围巾一边说:“……你以前和别的女孩在一起,也这么照顾人吗?”
乾启正准备拿手套来给她戴,一听这话,脸上就忍不住泛起了笑意,他一点一点,一下一下,管也管不住自己的傻笑着。被手套戴到宝珠手上说:“没别人。”
宝珠看着他,不明白这没别人是什么意思?
他都二十三了,没有对象,或是女朋友,或是以前应该有过,后来分开了……宝珠想不明白。
乾启已经打了电话给赵新,赵新过来拿了车钥匙,人还是留在前面打牌。
大雪停了,倒是刮起了风,他们今天一早就出发,想着中午就能到家,却没想被困在了这里。现在已经下午了。
还好依旧是白天。
路很滑,宝珠走的艰难。
乾启走在前面,两人要从停着的车中间走过,乾启走了几步,转身说:“我扶着你,好吗?”
他伸出手来,黑色真皮的手套,做工考究,她抬头望他,也许是停顿了几秒,也许是,连一丝停顿犹疑也没有,她把手,放进了他的手里,这是两双出于同一工匠之手的皮手套。
乾启的心里“咚——”的一下,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握紧她,领着她向远处的加油站走去。宝珠深一脚浅一脚,全部的重量都留在被人握着的那只手上。
乾启心里胡思乱想着,他还记得,那天去赵老三家,晚上两个人一起出来的时候,那时他想,要是时间停在那一刻该多好,那时他曾希望,那条路一直也不要走完。
他的手紧了紧,感受着自己手心,攥着一只小手,虽然隔着两层手套,依然能够令他心跳如鼓,心潮澎湃。
那时候真傻,明明现在这条路才是应该永远都不要走完的!明明冷风阵阵,他也觉得浑身发热。笑着侧头看向宝珠,她低着头,冷风不断的吹过来,她紧紧抿着嘴,额前的头发被吹散,她一脸逆来顺受。
“……头发乱了”,乾启回头,用右手帮她扫下刘海,动作柔情但笨拙。
宝珠脚步微顿,想起上次他帮自己系扣子,也是这要笨手笨脚但满怀柔情。她笑起来,看向两人相握的手,小声说:“笨手笨脚的。”
*******
远处,向诚看着两人,甩下一张牌说:“这个冬天,估计只有乾启不觉得冷。”
薛利抬眼看了一眼,低头甩了张牌。
赵新说:“我也不冷!”对着远处看了半天,笑着说:“最好多堵一会,小启这是有进展了。”
“中午都没吃饭,想着能到家。”向诚喝了几口水,“现在倒好,你还不想走。就是不知道这车里的东西都吃完了,晚上咱们吃什么?”
周达终于找到了机会,加进来说:“一看你就没经验,一会儿这附近的农民就会上来卖方便面呀,提着热水现冲,饿不着你。”
赵新说:“那能有烧鸡吗?上次我听那谁说,他们在河南那边堵车,还有道口烧鸡可以吃。”
第65章
高速公路上,经过一*堵车,前面的车流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车内,乾启放下电话,看着旁边的宝珠说:“拍卖的事情问清楚了,最近只有一家拍卖行比较合适。”
“怎么只有一家?”宝珠有些意外,“你不是说安城有大大小小好多家拍卖行吗?”
乾启说:“是很多。除了正规的,还有更多不入流不太正规的公司。咱们要找,当然是得找真正有实力,有资质的公司,在安城数得上号的才行。”
“他们一年有几次拍卖?”宝珠觉得次数少的不可思议。
乾启说:“通常固定的每季度都有,平时有时候周末还有,就像这一次的,就是一个在年前的加拍。”
“那怎么会只有一家?”年前不是该是旺季吗?宝珠困惑。
乾启笑着说:“你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咱们是去探路,拍品的问题我就不说了。”他把脸伸到宝珠面前,“很多大的拍卖行我也常去,这家熟人少。”
宝珠笑起来,把他帅气的脸推去一边,躲开说:“好了,好了,我明白了,反正是正规拍卖行就行,我就看看他们怎么收佣金,后面怎么抽税?”
乾启笑着看她收回手,脸上还留着刚刚那手指的温柔,低声说道:“你放心,能做的事情我都会尽量在年前做完,事情总会越来越多,做完一件少一件。你搬家是大事。”
宝珠笑了笑,房子乾启已经帮她找好了。追问道:“这家你觉得合适的拍卖行是什么情况?”
“我不常打交道的,你觉得有几种情况?”乾启笑起来,“知道他们的老板是谁吗?”
宝珠伸手拿过刚刚向诚给她的面包,拈了一块放进嘴里,“我知道了,致祥居是吗?”
乾启说,“没错。这间叫‘天琦’,对外的老板另有其人。致祥居是行内最早搞拍卖公司的一批,所以很多拍卖行其实都有他们的股份。现在该你决定了,要不要把东西送去。”
宝珠想也不想地说,“那就去吧,反正我们只想试试,看看这条路到底该怎么走。”
乾启迟疑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该不该给她提醒一下,其实真实拍卖时的情形,大概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但又怕减少了她体验的乐趣,想了想说:“好!到时候让赵新送过去,我们两个跟着看看,不用出面。”
“原来你都想好了。”宝珠把面包递给他,“你吃吗?”
乾启看到前面赵新和周达的车终于动了,顺手把面包没收了说:“马上就能回家,别吃这个,等会儿吃饭。”
宝珠侧头靠在座位上,笑看着他,目光肆无忌惮地像欣赏一件不多得的器物。
乾启以为她想要面包,立刻抬手,把装面包的玻璃纸袋塞进车门边,彻底断了她的念头说:“你别想这个。等好带你去吃好吃的。”
宝珠摇头,“我是在想,你这样,很好。”
记得第一次见乾启的时候,他曾提到过致祥居的鉴定人,当时言语很中肯,所以她才会想到去那一趟。现在两个人熟了,他告诉自己不喜欢那地方,可是评价的时候依旧言语很中肯。
年纪轻轻就知道纯粹以事论事,不随便添加个人感情,在宝珠看来很难得,她说:“你这样的性格很适合做生意。”
乾启看了她一眼说,“那看和谁比了……”
“就是眼光差了点……”宝珠趁机拿出那装着巧克力豆的龙凤双喜茶杯,伸到乾启面前说:“这个我不要,太难看了,等会你拿回家去。”说完“气鼓鼓”地开始吃巧克力。
乾启看着那杯子上“闪瞎人眼”的大红双喜,顿时笑得一脸灿烂,这茶具,他在八十年代题材的电视上,不止一次看到有人在结婚的时候用,有种平实市井气十足的幸福……现在能被宝珠拿在手上,还是自己买的,简直想起来就觉得此生无憾了……
旁边的宝珠也很心足,香滑的巧克力豆被一个个放进嘴里,她的小手段再次得逞。
看着前面赵新的车,仔细开始计算着自己需要办的事情,搬家刻不容缓,对了,还有甄莫清,早前她旁敲侧击问过周达,周达说,“那被连累的姐夫因为证据不足,已经被放了。”
包里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她猜得到,如果开机一定会有一连串的短信和未接电话冲进来。
手里一空……神游天外被打断,她低头,看到手里的杯子没了,杯子里面的巧克力豆也被拿走了,立刻恼怒地看向乾启。
乾启晃了晃杯子说:“我数着呢,吃了25个。”
宝珠瞪了他几秒,终于认栽了,“算你狠”,伸出手来,低声说:“再给我吃最后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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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车上,周达一次又一次地转回头,看后面的车。
赵新说:“你和他们俩到底有什么事儿?不说也没关系,回头我们就能问出来,你说你们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周达只是摇头,看向赵新说:“以前我不相信,有人能一下把一个人教乖,但现在我告诉你,我信了。”
赵新说:“还在惦记着我们打了你吗?事过去,现在不是一样带着你玩?”
“哪里是这个?”周达摇头。他很想说:“有人真的是有手段,可以一次就能让人感觉到她的可怕,那个人就是乾启的小宝珠呀。他问过律师了,那个想包养她的男人,大概下面二十年都没什么机会见到女人了。更别说是碰一碰了,想起来真是惨绝人寰太残忍。”
所以给他一千一万一亿个胆子,他宁可把周围的人都得罪光了,也不敢在背后说半句宝珠的是非。
想到这里,他忽然又想到,赵新苦恋的单明媚,单明媚如果遇上宝珠,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连忙拍了拍赵新的肩膀说:“赵新,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给你说一句真心诚意的话,你真的,真的要听到心里。”
赵新看向他,“什么话就说,还神神秘秘地。”心里想着以后不打他了。
就听周达说:“你以后,真的别让单明媚再来安城了!”
赵新的车一晃,险些一脚刹车,又造成高速追尾事故,一巴掌狠狠拍向周达:“——你他妈真是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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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拍卖行
考究的接待室里,助理把茶放在桌上,“几位请慢用。”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一名三十岁开外的男人。
不多时,鉴赏师就来了,正规机构,也不存在摆谱的问题。
一看竟然有六位客人,五男一女,比四。人。帮还多一个人,他连忙递过来名片,赵新接了,看到上面林林总总,印着一堆职务:“安城鉴赏委员会委员,”“古玩鉴定委员会委员,”头衔不少,可都不大,没国字头的。
赵新说:“原来是严老师,失敬。”趁机传给旁边的向诚,向诚看完传给薛利,薛利看完递给乾启,乾启直接递给宝珠,宝珠看了一眼,递回给他。坐在赵新另一侧的周达深深地怨念了。这样单向传递什么时候才能轮上自己?
鉴赏师手里拿着半盒名片,被这些人“无知”的行为惊到,再没有发出去第二张。
助理站起来打圆场说:“我们鉴定师的时间表非常紧。”
这意思就是让他们闲话少说,赶紧拿东西出来。赵新立刻示意周达把旁边一个锦盒搬过来。
蓝色锦盒被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只花瓶。
鉴赏师看到那没有一尺高的花瓶有点意外,拿过来“胎釉型口工底”过了一遍,放下说:“清宣统的粉彩赏瓶,真东西,意思不大,也就值个五万到八万块钱。”
宝珠皱眉,“不是说现在城墙上面掉块砖下来都有人抢吗?怎么才值五万到八万。”这个花瓶可是真的,赵新他那收藏家二叔的,来试试价而已。
赵新早受到指点,一看专家点评完,立刻让周达递过来另外一个盒子,打开来,赵新一愣,里面依旧是一个花瓶。
这花瓶可是乾启他们从景德镇带回来的。
鉴赏师看了看,说:“这是清乾隆掐丝法郎的花卉瓶,估价现在也就是六万到八万。”
宝珠又再皱起眉头,看向乾启说:“怎么才值六万到八万。”乾启笑着靠近她,用俩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那天非要低调而不扎眼的东西,这不是正好。”
好什么呀,连着做局两次都是百万进账的大当家,理所当然现在眼光水涨船高,觉得古玩都该是几百几千万上下,最次也该是几十万的起落,
结果才几万块?!?
“完全不合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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