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感觉又被插了一刀,不死心地说道:“别的公司说保真,能信吗?”
“怎么不信?”男人扔下叉子,擦了擦嘴,酒足饭饱,“家家都有专家的证书,谁家没有?别家的专家还有国字头的呢。”人家扔下餐巾,“我先走了,下次拍卖会再见。”站起来,拎起桌上的手机包,大摇大摆地走了。
赵新坐在那里,久久都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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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比他更头疼,因为宝韵审查的资金现在还不能动,所以这场拍卖的场地费加自助的餐费,他们要自己解决。
她自己手上已经没钱了,准备从甄宝斋的账上先调一些。
第二天一早,她就来到了甄宝斋。
赵老三正在安排伙计入库,借出去的东西全都转了个圈回来,他是半喜半忧,喜是为自己,忧是为宝珠。
看她这样走下去就是死路一条,赵老三犹豫再三,准备劝劝她。上到楼上来,宝珠正在算账。
他等了一会,慢悠悠地自言自语道:“要说咱们的古玩店,开的时机真的有些迟……现在还开古玩店的,多数都是早些年捡漏发的家。”
偷瞄了一眼宝珠,没有皱眉不高兴,他连忙又说:“那时候捡漏多容易呀……现在也有挣钱的,可人家卖的东西咱这里又不卖。”
宝珠翻了一页账本说:“生坑货交易是犯法的。”
赵老三嘿嘿地笑了两声,好像听到了笑话,看向宝珠说道:“现在谁家不卖生坑货,不卖生坑货,只靠咱们这样来,你这买店的钱都得亏进去。”
宝珠翻看着账本,一件五万元的东西,大概别人给他们,也得四万五,自己可以试着卖六万,十六万都行,可这年头,这样的傻子也不是太多,谁会花十几万,买一个民国时期,民窑的一般东西。
她微微叹了口气,赵老三看她有些动摇,再接再励地说:“大姑娘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不一般,但做古玩这生意……现在勉强能挣钱的那些店,可都是一明一暗的在交易。”
宝珠不怨怪赵老三,怎么说人家每天在这里看店,最后是拿分红的。
赵老三其实倒不是真的完全为了他自己,毕竟自己的儿子那边也是跟着宝珠,他说:“我是不想看着你走弯路,人有良心是好事,可这行,一样是十个进场九个躺倒了出去,我大哥手上还能弄来好东西,如果咱们要是愿意,一定能把生意做活。”
说得好像现在已经做死了一样,如果甄宝斋算死?那宝韵倒贴赚吆喝的情况叫什么?
宝珠很内伤。
赵老三看她还是不愿松口,说道:“人得有一定的基础才能讲良心,安城这么多古玩店,这么多拍卖行,我赵老三敢拍着胸口说一句,谁家没上拍过假东西,谁家不卖新出土的文物。现在的人就是这样,你好心卖真货,别人嫌卖相不好还不喜欢,宁可花大价钱去买一个未知的假货,就是个怪圈!”
宝珠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失败,要这些跟着自己混饭的人,开始为前途担忧,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她看向赵老三,柔声说:“让我再想想。”
赵老三站起来,“那你想……”话锋一转,他又说,“对了,你以后如果那边再拍东西,也不能想着把咱们甄宝斋的东西拿过去拍了,早前你说要,我也没告诉你……”
宝珠合上账本看向他,等着他说。
赵老三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说要开古玩店,这些东西,很多是我早了几个月,和别人打过招呼给咱们留的,市场上真东西现在真的太少,你又没时间出去收货,来店里找咱们出手东西的人也不是很多,咱们毕竟才开张两个月,这里的东西,要是都在那里去上拍,店里都要没东西卖了。”
宝珠:“……”
赵老三长吁短叹地拉开门,“真东西哪里那么多,又要马儿好,又要马儿不吃草,可惜现在骡子都难找!”
宝珠怔怔地看着门口,忽然想到,不知道盛世早年,是不是也是拍卖假货起家的,攒了原始资金现在才可以抛开行业法则。
一想又摇了摇头,人家起步早,18年前,真东西还是很多的。
她复又翻看账本,这就像是恶性循环,拍卖行要真,古玩店也要真,拆东墙补西墙,补都补不住,再这样下去,她都不好意思见向诚他们了……真愁人。
思绪好像也和她一起陷入寒冬,漫长的冬季,因为自己这个决策人的犹疑,而令大家都困在严冬。
看了看时间,她站了起来,把账本装进包里,准备路上慢慢看,和赵新下午还要去个拍卖会,约好的时间,他大概已经该来了。
******
安城的拍卖行不少,今天来的这家,规模不大,和他们属于同等级的,但从硬件上来说,还不如他们,因为这家是挂牌经营。前面的预展宝珠他们因为没准备来,就没有参加。
到了拍卖行,赵新交了二十万的押金,他们也拿到了一个号。
宝珠再一次忧伤,这二十万可是赵新的钱。现在已经混到需要员工自掏腰包了……当然这问题她一早就想过,可她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和男朋友张嘴借钱,她内心偷偷衡量了一下,决定违心地当做忘记了这件事,让赵新垫了款。
赵新自己是不计较的,正好乾启也没在,他翻着手里的拍牌问她,“小启什么时候能回来,下一场前能吗?”
“不用他来。”宝珠说,其实是怕人认得乾启,她对乾启的未来,有精心的策划,所以希望他能超然一点,现在这种小打小闹,不要出来比较好。
乾启很配合,今天一早主动飞景德镇取东西去了。
赵新想一万年也猜不到她脑子里想什么,但觉得自己总这样和宝珠两个人出入不大好看,决定下一次叫上詹璐璐,自己帮了她的大忙,她也应该帮帮自己。
“甄小姐——”迎面走过来一个男人,赵新心中一凉,宝珠还能有熟人?
宝珠看着眼前的男人,三十出头,记起他是谁来,第一次去电视台见过的鉴赏家,刘赏。
“你好。”
刘赏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赵新,笑着说:“这段时间你可是风云人物。我今早还和武超文通过电话,想问你的联系方式。”
宝珠想了一下,记起他好像也是某家拍卖行的人,同行是冤家,他找自己干什么?
刘赏看她不接话,从旁敲侧击的信息也了解到,这人比较貌美“阴沉”,笑着继续说道:“是有些事情想找你谈,不知道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宝珠左右看了看,都是人,哪里能说话。
刘赏说:“要不这样,我明早到你甄宝斋去找你?”
宝珠略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十点”
“没问题。”刘赏脸显喜色,顺手指了指赵新手里的拍牌,“怎么还拿这个?”对着宝珠低声说,“都是同行,要是有看上的东西,可以场外议价。”
宝珠客气地谢了他,看刘赏走远,她和赵新说:“他们一共分四个专场,我刚粗略算了一下,一个专场三百件器物,也就得1200件东西。他们的图录费是3000浮动,底价是买家自己定,定多少都可以,但是要按照自定价给他们先交百分之十的服务费。”
赵新惊诧不已,连忙拿出手机来,飞快地按了几下计算器,“这也太黑了,就是说,没东西成交,他们就已经挣了最少四百万,这还不算那百分之十的服务费。”
宝珠淡淡一笑,有点冷,“我翻了一下上面的底价,这一场没开拍,最少就是一千万的进账。”
赵新彻底呆住,喃喃道:“这他妈比卖白粉还低风险高利润。”
宝珠想了下,觉得自己不了解卖白粉的行情,就没有附和。
赵新已经感觉到热血开始沸腾,很想拉住宝珠说:“咱们也赶快紧追时代步伐吧!如果能有这么红火的一场拍卖,他相信向诚薛利都会想改行的。”
宝珠却比他稍微多见过点世面,继续说道:“我猜他们都不会有真正的成交,挣得就是前期这些藏家的钱。”
“想有什么用,咱们也弄一场不就知道了。”赵新忍不住说。
宝珠想说,这里拍品的真品,不到三成,但说这些有什么用,“先看看吧。”她说。
——又先看看?!
赵新苦起脸来,心里有个小人暴跳如雷:
大小姐你不要这样啦,大家都在跟着你混饭呀!~
第157章
清晨十点,刘赏来到甄宝斋。
宝珠一早就来交代过,赵老三请他上二楼坐,刘赏看着小伙计往三楼去,他跟着赵老三,留在了二楼。
二楼比一楼更为雅致,一看就是为贵客准备的,刘赏和赵老三客气了一下,开始打量他们这里的东西,随即他的眼神就变的奇怪起来,各大公司拍什么东西,业内人士是很清楚的,每天眼睛都盯着对方,看人家都上拍了哪些自己没有的。
宝韵那天的拍卖结果,他们当然也知晓。
所以一眼就看出来,怎么“双胞胎”都放在这里,如果一件是巧合,但十件八件的都在这里,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原来那天他们是上了自己的东西在拍呀。
听到三楼传来轻盈地脚步声,刘赏知道是宝珠得了信正下来,连忙收住笑。
赵老三迎上去说:“客人已经到了。”
宝珠点头,“你下去忙吧。”
俩人寒暄了几句,刘赏就直奔主题,说道:“我和金一年,武超文私交都不错,知道上次电视台的事情您在中间帮过忙,是他们的朋友,所以也不拿您当外人,有话我就直说了。”
宝珠客气道:“您客气,请说。”
刘赏右手往圆桌上一塔,放低了声音说:“有人想托我向如宝如珠订两样东西。”
原来是这事,宝珠笑道:“不瞒您说,如宝如珠的订单都排到三年后了。”她眼神周围转了一圈,“您看我这地方,忙得走不开,那边拍卖行才开,如果要和电视上那样的,我得亲自过去看着他们烧,毕竟是工艺精品,不敢马虎。”
这意思就是不答应,刘赏说:“但这客人要求不高,不用做到上电视那时的水平。”
“这样……”宝珠想了想,自己楼上还有个梅瓶,开业那天乾启才刚带回来的,缓声问道:“对方具体想要什么?”
刘赏说:“如果你那边太忙,他也不挑,有什么卖给他两件就成。”
“那如果是这样……”宝珠说,“我楼上有件梅瓶,两个月前他们刚送来的,可我觉得做得还不够好,要不拿给你先看看。”
“那太好了!”刘赏坐直了身子,神情雀跃。
宝珠自己上楼去拿了东西,心里微微有些不舍,这是宝韵烧的第一件高仿瓷,而且是开业的时候,乾启当礼物拿来的,虽然做的不够理想,但很有纪念意义。
刘赏仔细地打量着那瓶子,半响,他看向宝珠说:“你们这东西,做的真不得了,这样的你还看不上?”
宝珠说:“上次送去电视台的那些更好,算是工艺精品,这种,只能算是我们的普通工艺品。”
刘赏啧啧摇头,开玩笑道:“真可惜,明珠暗投。”
宝珠知道他是拍卖场的人,现在他求到自己跟前,正好可以打听一些事情,也不算过分,她说道:“我心里有些疑问,关于拍卖行的,能请教一下您吗?”
刘赏忙小心地放下瓶子,“您说。”
宝珠问道:“昨天的公司,只有二流拍卖资质,但我发现他们大部分上拍的都是瓷器,这是为什么?”
刘赏笑道:“这不算什么,他们昨天的拍卖会,对外说是和一家有一流拍卖资质的公司合办,所以可以拍瓷器。”
“这样呀。”宝珠点头表示明白,“那合作的那家公司,有真正的参与拍卖吗?”
“当然没有。”刘赏说,“给几万块钱就行,你们要是征集到好的瓷器,也可以和致祥居去借牌,或者,找我也可以,这是业内现在通行的一种办法。”他看向宝珠,还以为她知道呢,毕竟听说她和致祥居关系不一般。
宝珠这下明白了。
刘赏又说:“想尽快的做起来,没一等拍卖资质不行,好在很多有一等拍卖资质的公司愿意挣外快,你们以后可以考虑多上拍瓷器,毕竟现在流行这个,有钱人的钱包决定市场,而他们……”刘赏指了指桌上的梅瓶,“多数人根本不计较是不是工艺品。”
宝珠略黯然,同样是只有二级拍卖资质的地方,昨天人家好几个东西,都拍出了上千万的天价。
相比他们那晚,最高单品成交价没过十万,简直是一个在天堂,一个在地狱。
刘赏说:“你们才起步,这行里面的门道最多,特符合玩古玩人的心思,但说白了,就是商业行为。”他指了指身后的东西,“你觉得是真的,可让有些人看,人家觉得自己手里的假货才是真的,像这瓶子……”
他拿起桌上的梅瓶,“同样是梅瓶,你有你的鉴赏标准,别人也有他的,你说这是假的,人家还偏说这是真的,不是他有意和你杠,古玩圈里大部分的人就是这样,真真假假,谁能百分之一百,拿出一个全世界都服气的坚定办法,没有!一个都没!”
宝珠微笑道:“多谢您提点我。”
刘赏忙摇手,“这算什么提点,你也算业内人士,这些事情我不说,你迟早都能知道。”他把梅瓶放进盒子里,“那这东西我就拿走了,你能再想办法找一件匀给我吗?”
宝珠觉得他说话做事也蛮和脾气,说道:“如果是这样的,我们倒是有,回头我打电话,让人送过来两件。”
“那太好了。”刘赏从包里掏出支票本来,撕下一张,都是写好的,递给她,“这是买家愿意出的价,你看看合适吗?要是不合适,咱们再商量。”
宝珠一看,五十万!
这个价钱不算高,但也不低,景德镇的一般真正好的高仿瓷,都是这价位,但这笔钱,无疑也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她微笑说道:“这价钱很公道。”
刘赏说:“那我等你电话,新东西到了,记得一定早点给我打电话。”他站起来,“我就不打扰了,那客人催的急。我现在就过那边去。”
宝珠打趣道:“你不是在拍卖行做鉴赏家吗?怎么还兼职艺术品经纪?”
刘赏面露无奈,“这客人是王洋的,你知道他吧,电视台鉴宝那天,他也在。”
宝珠点头,心想他要怎么不自己过来。
转眼刘赏给了她答案,“他现在人在港城,这事托我帮他办,我是离不开安城,所以这才想到来麻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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