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三对着宝珠解释,“所以我和他说,让你先给他看看,如果大姑娘说这东西真,让他再去拍卖行。”
“那为什么不直接送到拍卖行?”乾启放下茶杯,“那里可以鉴定拍卖一条龙。”
老袁狠狠拍了几下腿,“问了几家拍卖公司,都说让先交钱,图录费和什么什么费,有一个公司,还说让我交估价1%的保管费,他们估价三千万,我哪里交得起那保管费?”
“先看看东西吧。”宝珠说。
老袁点头,打开那大包,转眼,一个大罐子露了出来。
宝珠身子后倾,靠向椅背,这东西,她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碰上,
怎么说呢,我们都讲究正统,血统要正,传承要正,青花我们一早就有,但是元青花,是元朝的东西,元朝统治我们汉朝那段,也算是民族屈辱史。所以民国那会,真没人待见这东西。
怎么现在反倒成宝贝了?
看大家都望着自己,宝珠对赵老三说,“拿双手套给我。”
乾启心想:“这是有戏?”能有上手的*,就是证明东西不错。赵老三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很快就递过来两双白手套。一双给了乾启。
宝珠戴上手套,三人都看着她,看她一丝不苟地顺着胎釉型工底慢慢地过。
老袁紧张的手心开始冒汗,他不止一次听过赵老三说他现在的合伙人多厉害,他真的希望有一个权威,可以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哪怕是假的,因为这东西,现在都成了他的心病,到底是真是假,就像一个解不开的谜团,实在是种煎熬。
“这个元青花云龙纹的大罐……”宝珠摘掉手套说:“真的!”
痛快干脆!
赵老三大喜,“大姑娘你肯定?”
宝珠没说这东西她以前见过不少,根本看不上,这时候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变废为宝了,按这些人能理解的角度说道:“胎色细白,青花色浓艳,飞龙矫健,画工流畅,纹饰精致,釉色透明肥润。”
旁边的乾启伸手过来,“我看看,要是真的,可不多见。”他拿过罐子,宝珠侧头看着他,揶揄道:“你的那什么高科技显微照相仪,拿出来照照。”
“今天没带……再说有你在,还要那干什么。”乾启说。
三楼传来声响,大概是那几个等不及,乾启站起来,赵新第一个下来,站在楼梯口,一眼看到桌上的大罐,“呦!又一个元青花。”
现在是满城尽是元青花,乾启也没多说,东西是真的,很多人也未必想让人知道,低头看了看腕表,他们今天还要一起去吃饭,回头看着宝珠说:“时间差不多了。”说着却向楼上走去。
宝珠把布搭上那大罐,看老袁还激动的好似没回神,她说:“拍卖行也分好多种,如果一家不行,可以换一家。”一想自己的悲催遭遇,又提醒一句,“这样在自家屋里挖出来的,也算出土文物,出土的都归国家。以后说话小心点。”
老袁这才想起来感谢,宝珠站起来说:“无妨,有事就来找赵老三。”正好乾启下来,手里拿着她的外套,她走过去两步,乾启撑着衣服给她穿,小声问她:“饿了没?”
宝珠摇头。
“那咱们就去远点。”乾启说,手臂却一紧,被人扯了一下,他回头,一看是薛利。
“怎么?”
薛利咳了一下,说:“我有点事想和宝珠单独说。”
“你有事和宝珠单独说?”先不说问这话的乾启表情古怪,宝珠也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薛利冷着脸,也看不出是否在尴尬,不过以乾启对他的了解,觉得他这表情已经是自我折磨中了,他帮宝珠系了系最上面的纽扣,大咧咧地说:“那你们俩最后过来,我们去拿车,路边等。”跟着向诚他们就先下楼了。
转眼留下他们俩,薛利走前面,宝珠跟在后面,刚跨过门槛,迎面遇上一个人,“可巧!真怕你走了。”那人说。
宝珠看他手里抱着个一尺多长的盒子,有些无奈,“其实他原本想送的是这一份吧?”
小武大笑起来,把盒子塞给他,“这是定做的,有再一,没再二,你要不收这个,我保证再换过来的那个你更不想要。”
宝珠不接,转头对里面喊,“麦子——”
麦子“蹬蹬蹬”地跑出来,宝珠说:“东西收了。”麦子捧过。
小武伸手去掀盖子,“看过你才能走。”盖子拿开,一块翠绿的长方形插屏平放在里面,玉上雕云纹,加‘甄宝斋’三个篆书,下面雕着一头胖嘟嘟的大象。
宝珠手摸上那大象,忍不住笑道:“太平有象。”
天下太平,五谷成熟,是古人最朴素的一种追求,这个插屏,是天下太平的寓意,加上她店的名字。宝珠拿过盖子慢慢盖上,对小武说:“谢谢,他有心了。”自己告诉过他,那红山玉璧是在插屏里发现的,所以他专登做了插屏,他给自己帮的忙,自己觉得是人情,可在他,每一次都是举手之劳。
他是在提醒她,自己送的那玉璧,他也觉得太重了吗?
宝珠对麦子说:“交给你三叔,放在二楼的架子中间。”麦子小心翼翼的捧着盒子进去了。旁边几步远的地方,薛利死死盯着她。
宝珠回瞪了一眼,看向小武说:“帮我谢谢你们少东家,东西我看明白了。那就留下吧。”小武笑着点头,宝珠又说:“我赶着出去,你和他说,回头再亲自打电话谢他。”
小武站在台阶上,看着她跟着薛利,一前一后向路口走去。
路口种着一排银杏树,此时十月,树叶落了满地,俩人走到路边就不动了,站在树下说话,小武看了看薛利,挑了挑眉,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树上的叶子打着旋落下,宝珠伸手一接,正好接住一片,金黄色的小扇子,她低头看着,等着薛利说话。
薛利看看树上的叶子,又看看她,她身上米色的外套很文气,他把视线聚焦在她手指间的树叶上,说道:“我想找你帮个忙。”
宝珠转着那树叶,“你是小启的朋友,有话可以直说的。”
薛利顿了一下,说:“我想你帮我买个东西,送人。”
他要买东西,送人,是准备行贿吧,宝珠问:“是不是一定要这样?”行贿毕竟是犯法的,特别是甄家出过事情之后,这种事情并不安全。
薛利点头,“没办法,风气就是这样,想要个批文。”
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宝珠说:“好!那交给我。”手一松,叶子转着落在了脚下,“急不急?”
薛利盯着那树叶说,“不急。”
宝珠挪了挪脚,米色的斜扣高跟鞋,踩在刚刚那片银杏叶上,“回头买到了,我让小启拿给你。”
薛利看着那米色的高跟鞋,树上不断有新的树叶被风吹落,在身边盘旋着落下,他忽然想到那一天,凌乱的满天花瓣,时过境迁,那天的情景越发清晰,其实有句话,他一直该问问的,“宝珠……上次的事,你还介意吗?”
宝珠正在想,怎么这么久车还没来,听到这话,想了一下才记起,说起来,这是她和薛利少有的单独说话,她说:“你是小启的朋友,所以你为他好,我从没怪过你。”
薛利抬头看她,发现她头发右侧落了一片银杏叶,他看着那叶子愣了几秒,远处传来跑车的引擎声,他望向那边说:“这辆一定是赵新!”
第129章
甄宝斋
窗口的茶桌上,摆着一盆兰花,宝珠右手的尾指卷着那细长的叶子,如果让送花的人看到,大概会心疼一下,这种“金沙树菊”,莲瓣兰,是两千年后的新品,真正的天价极品。曾经炒到过四百多万一株。
宝珠抬手把桌上的书翻了一页,楼梯上响起声音。
门一开,乾启说,“人到了。”他侧身靠在门板上,一脸笑的赵平,手里抱着两个大盒子走了进来。
宝珠站起来,“路上顺利吗?”楼上的书房这两天被乾启加了张波斯地毯,踩上去无声而柔软。
赵平说:“开车能有什么事,又不是坐飞机。”
盒子打开,东西被放在桌上,一个青花缠枝,一个粉彩双耳……赵平说,“车上还有两个小的,我去拿。”这瓶子,是宝珠两周前亲自去景德镇看着他们烧的。
“唉……”她叹了口气,“乾四爷,现在还玩清三代的瓷器吗?”
乾启大笑起来,拿起那瓶子细看,“赵平说你曾经关着房门,对这批东西不知道做了什么?”他靠近宝珠,“给我说说。”
宝珠拿书作势扇了扇凉快,也不管现在都十月中转寒了,她懒洋洋地说:“既然都关起门了,肯定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怎么可能告诉你。”
乾启放下瓶子,抽过她手里的书,“元青花,你看这个干什么?”
宝珠低头看了下腕表,说:“老袁那元青花的大罐,不知道为什么外面没人认,那天我在景德镇,赵老三打电话问我,说这应该是传世的好东西,可如果没一个权威专家认,就没法出手,去拍卖行,因为又下过土,算是出土的东西,人家还不拍。”
乾启看她走去衣架那里拿大衣,现在天已经凉了,早晚温差特别大,“所以呢。”撑着衣服给她穿。
宝珠说,“我让他送到电视台去,那里张纷老师在,还是挺靠谱的一个人。他约的今天,我跟着去看看。”
“那我陪你。”乾启转身去挪桌上的东西,准备收好了放柜子里。
宝珠扣着扣子说:“你早晨去接赵平,累了一天,我自己去就行。这瓶子你让薛利改天自己来挑一个。”
乾启转身惊讶地看着她,“他让你帮着买礼,就是想送个真东西,不想花了钱还被外头人骗。你怎么能给他一个高仿?”
宝珠打开旁边的柜子,里面镶着一面小镜子,她对着照了照,“我这是在帮他,行贿古董是犯法的,你让他尽管拿这个去,保证对方验不出真假,这种明清的东西,拍卖行也都认,如果他想做的好看,回头我们帮他去拍卖行过个手。”她关上柜门,把腰上的腰带一系,扎出好看的盈盈细腰。
又说:“你想,既然对方无法得知真假,我们为什么一定要送个真的去?”她拿起手袋,从里面摸了几下,拿出一个发卡,别在今天盘发的后面。
乾启走过来,帮她正了正。
宝珠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说:“你明着和他说就行。这样万一出事,他也方便摘的清。”
乾启说:“这样说倒也对。”转身把东西极快地收到柜子里,“我陪你一起去电视台。”
“今天只是初选。”宝珠说,走到门口等他,“我们上次去走了关系,连初选都没参加。”
“初选是干什么?”
“大概就是几个专家初步看一下真假,太离谱的东西也不能弄电视直播上去。”
俩人说着话就下了楼。
******
电视台,因为是初选,人比宝珠想象中要多的多,大家都排着队,看不到尽头的前方,才是一张大长桌子,远远可以看到几个人坐在桌后。
宝珠不知道会不会见到张纷,上次那事情之后,张纷还特地打过一次电话给自己,旁敲侧击地和她解释了一通,人倒是真的不错。
老袁说:“我让俩儿子在那边排队呢。”
“你两个儿子?”乾启问。
老袁说:“是,还有个小孙子。”他们家就是因为人现在越来越多,房子不够住,才想起变卖家里的东西,要不然,这罐子肯定还扔在屋角专门放雨伞呢。
“我们来的早,已经快轮到了,我真怕你赶不及。”老袁走在前面带路。
一共五条队伍,得从人流中间顺着往前走。
“人真多。”乾启把宝珠拉到身边,左右都是人,不知道该护着左边还是右边。宝珠想到第一次去平安坊,笑着对他说:“我第一次去平安坊那天,也是这样,站都没处站。心里只想着,怎么这么多人?”
乾启温柔地看着她,她对他说话的样子,和她对任何人都不同,这样笑容明媚的样子,猝不及防就能一下击中自己,令自己有种冲动,把她包起来,不要给别人看。他伸手碰了碰她的脸,“以后就咱们俩的时候,你再这么笑。”
宝珠呆呆地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立刻扭头不再理他。
走到老袁排队的位置,一看,没几个人了,老袁对宝珠说:“我特别挑了这个队排。”他指着前面的专家说:“这个李尚明李老师,我听人说是安城瓷器界的权威专家。”
宝珠看了一眼,是个四十多,还是五十多的小老头,也没兴趣细分析,就知道是个不认识的,又顺便看了另外几位,忽然奇怪起来,“怎么不是以前的那些专家?”她问乾启。
“我怎么知道?”乾启笑着把她又拉到身边,怕人挤了她,低声说:“要不你打电话问问,有人肯定知道。”
宝珠立刻伸手去拿手机,乾启面无表情的伸手,很随意地从宝珠手上交接了她的手机,顺手装进了自己大衣口袋。
宝珠:“……我其实只是想上网查一下而已。”
“哦,”乾启忙把手机拿出来,装出手忙脚乱的样子递给她。宝珠被逗笑了。
宝珠看了看专家席位上的名字,在网上翻了翻资料,片刻让乾启看,“还真的是专家。”
“到我们了。”老袁对他儿子说,小心地把包袱放在桌上,打开来,依旧是带着忐忑的心情,但因为前面有人说了真,他现在已经坚信自己这个是真货。不免心情微妙地还隐隐带着期许,期待可以在专家脸上看到惊喜的表情。
“器形有偏差,发色也不对。现在到处都是青花,这个还不错,可以放家里自己玩,但没什么收藏价值。”李尚明说。
“您的意思,这是假的?”老袁脸色一下微变。
“当然,现在哪里那么多青花,存世也才三百件,还大多在博物馆里,普通人想遇上元青花,还不如去买彩票。”李尚明开着玩笑说。
“可这不是我买的,是我家传下来的。”
李尚明笑了,“每个人都这么说,好了,你要不相信,可以再找别的专家看。但是上节目还不行。”
老袁不知该怎么办,怎么就这样打发自己走了,自己从中午排队排到现在。要不是有儿子,厕所都不敢去。
忽然想到,还有帮自己掌过眼的宝珠,一看,赵老三常说的大姑娘此时也正沉着脸。
“好了,东西可以拿走了。”李尚明示意他腾地方,每个人其实都是等了好多个小时。老袁求助地看向宝珠,宝珠也没料到,这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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