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形同父子的两人来说,最后的道别显得如此伤心,因此葛雷只得匆匆挂上电话,以免他眼眶中的泪,真的滴下来。
该死,他变脆弱了。
仰头挥去眼角上的泪,葛雷将视线转向正值熟睡中的贺丝缕,她安详的睡容看起来有些天真,完全无防备。
他走近她睡的那头,低头给她一吻,然后走到窗前,漫无目标地凝视窗外。
好烦,到饭店顶楼的花园走走吧!
心浮气躁的葛雷,当下拿起衬衫,再套上一条长裤,拿起房间的钥匙,小心翼翼的开门、关门,便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电梯的速度不算慢,没几秒钟后,就到达顶楼的开放式花园。由于夜已深,花园内罕无人烟,只有几个穿着制服的侍者走来走去,感觉上颇为清爽。
「晚安,先生。」侍者们极有礼貌的跟他打招呼,他点点头,和他们擦身而过。这个时候他并不觉得这些侍者有什么异样,只觉得饭店的训练有素,侍者的礼貌大多不错。
「请问您是葛雷·巴塞先生吗?」而后其中一位侍者,趋前询问他的身分,他发现大事不妙,这个侍者可能是敌人。
卢迪将军已经找到你了。
耳边响起雅各适才给予的警告,葛雷回过身就跑,却已经来不及。
「打昏他,快!」
敌人不只一个,所有的侍者都是。
葛雷尚未能回神,眼前即传来一阵黑暗,他接着昏过去。
炽热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片,照进饭店的大床,悄悄地爬上贺丝缕的脸颊。她嘤咛了一声,将头转向另一侧躲避阳光,右手自然而然的摸往葛雷的方向。她原本以为会摸到葛雷温暖的身躯,未料却摸到冰冷的床单,她连忙睁开眼。
葛雷呢?他怎么不见了,人到哪里去了?
贺丝缕裹着床单,一边下床,一边纳闷葛雷的去处,这个时候电话却响了。
她有些迟疑地接起饭店柜台转进来的电话,小心的应声,深怕给敌人可乘之机。
「贺小姐,我是西班牙王室的总管,名字叫雅各,现正在你的门口。」
来电者身分出人意表,她当场愣在原地。
「喂,贺小姐,你还在听吗?」雅各着急的问。
「我还在。」她回过神来回答。「等我一下,我马上开门。」
急忙放下手中的话筒,贺丝缕以最快的速度着衣,迅速武装自己。
「让你久等了。」贺丝缕开门让老人进房间,相对于她的冷静,老人的表情显得有些惊慌,声音也格外苍老。
「贺小姐,葛雷少爷被绑架了,现在正在卢迪将军的手里。」
他们双方还没能来得及互相介绍,雅各劈头就带给她这个不幸的消息,她十分惊讶。
「葛雷被绑架了?」她困惑地注视葛雷空出来的床位。「怎么可能?昨天他还睡在那里……」
「他是在顶楼花园被绑架的,贺小姐。」雅各解释。「我猜他大概是因为睡不着,所以才想到去顶楼散步,因此而掉入敌人的陷阱。」
「但是昨天他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会……」怎么会想到去顶楼花园散步?
「都是因为我的关系。」雅各疲惫的语调中有深深的自责。「这一切是我的错,要不是因为我打那通电话,他也不会心情不好,更不会到顶楼去散步。」
「你昨天曾打电话来?」她怎么都不知道?
「嗯,在你睡着了以后。」雅各点头。「我打电话通知葛雷少爷,说卢迪将军已经找到他了,叫他要小心。」
在她睡着了以后,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葛雷为什么不叫醒她呢?
「你为什么知道这件事?」不要慌,镇定下来。慌张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害死葛雷而已;她告诉自己。
「因为今天早上卢迪将军打电话给我,说葛雷在他手上,怎么拷问都不肯说出王冠和权杖的下落。他没有办法,便打电话来叫我拿王冠和权杖去跟他交换,否则就要对他不利。」
听起来就像恐怖份子惯用的手段,她一点都不意外,唯一让她吃惊的是事件中的男主角换成了葛雷,她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你会拿王冠和权杖去跟他交换吗?」她问雅各。百分之百确定他一定知道王冠及权杖的下落,他是葛雷最亲近的人,葛雷一定会告诉他。
第十八章
霎时,只见老总管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难色,颤巍巍的摇头。
「我情愿用我的生命换取葛雷少爷的安全,但却不能拿王室的利益去交换,这点请你谅解。」他恳求贺丝缕明白他的立场。「再说,就算我愿意这么做,葛雷少爷也不会同意。昨天晚上他还特别嘱咐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的身分曝光,也不能拿王冠和权杖去跟对方交换,一定要保护王室。」
换句话说,他豁出去了。他对王室的爱,远远超过一切,甚至是自己对家的渴望。
傻瓜!
她在心里骂葛雷。
他就不怕她伤心、不怕她崩溃,执意要完成一个根本不属于他的使命?他的未来应该是跟她绑在一起才对。
她一定要救他。
「他要保护王室,我要保护他。」一旦下定决心之后,贺丝缕的眼神比谁都坚决。「我不管他欠王室多少人情,但我是他的保镳,绝不容许自己亲眼看着他死,你懂吗?」
「我懂,所以我才来找你。」老人的眼中有明显的赞赏。「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更好的方法可以救葛雷少爷,可以让他平安脱困。」
「方法是有,但还需要你配合才行。」她已经想到一个办法。
「请说。」只要能救葛雷少爷,要他做什么都行。
「你知道王冠和权杖的样子吧?」
「知道。」
「重新复制一模一样的王冠和权杖,然后打电话给卢迪将军,我们就用这两样东西去把葛雷换回来。」对方老掉牙,他们也没有什么创意,扯平。
「你是说……要骗他们?」雅各没想到会是这等计策,稍稍愣住。
「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方法。」贺丝缕烦躁的点头。「既然你不愿把真正的王冠和权杖交出来,我们只好用假的去骗他们,换取葛雷的性命。」
「但是万一被他们识破东西是假的,我怕后果会不堪设想。」雅各忧心忡忡。
「所以我们才要争取时间。」贺丝缕早就想到这一点。「我要你事先准备一辆车子,等到对方释放葛雷的时候,迅速带他离开现场,我开另外一辆车子在你们后面善后。」
这计划听起来是不错,但就怕其中有变。尤其卢迪又是十分狡猾的人物,怕不能瞒他这么久,到时候葛雷少爷岂不是更危险?
「好吧,就听你的。」虽不安,也只能撑着头皮硬上了。「我现在立刻回去找人制作王冠和权杖。若有进一步消息,我会打电话通知你,我们随时保持连络。」
雅各礼貌性的和贺丝缕握手后,随即离开饭店。贺丝缕除了等待,什么也不能做,只能不断上靶场练习射击,以期当日能靠着她准确的射击,救出她最心爱的人。
三天以后,雅各终于给她电话。告诉她,他和卢迪将军约在一处断崖边交换葛雷,并向她保证一切就绪,要她放心前往。
带着一颗忐忑的心,贺丝缕依约前往他们约定的地点,果然看见雅各已安排好一切,只等对方现身。
她熄掉引擎,将车停在一处隐密的地点,暗中观察不远处的动静。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对方像永远不会出现似的迟迟不肯现身。贺丝缕心急如焚的等在车中,心情开始浮躁,深怕对方临时改变主意,那他们就别玩了。
所幸,对方准时出现,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尽可能冷静地看着对方将葛雷从车子里押出来,发觉他的状况很糟,不但浑身是伤,连眼睛都被打肿了,看得她好心疼。
瞬间贺丝缕真想冲下车,给那个姓卢迪的孬种一颗子弹尝尝,但碍于整个计划,她只得克制住自己的脾气,不当场发作。
由于雅各已经在自己的身上装了窃听器,所以她能听见他和卢迪将军的对话。对方正问候他近况,并问他有没有依约将王冠和权杖带来,雅各点头说有。
「我把你要的东西都带来了。」
她听见雅各如此告诉卢迪将军,她马上拿起望远镜,看他什么反应。
「很好,老头。」卢迪满意的看着雅各手上的黑色箱子,里面装着假王冠及权杖。「我还以为你会耍赖,没想到你真的拿它们来换了。」
「我不会拿葛雷少爷的性命开玩笑。」雅各严肃的驳斥对方。「何况国王也不愿意见到葛雷少爷受到任何一点伤害,我们当然会依约前来。」
「真令人感动。」闻言,卢迪不屑的奸笑。「仅仅一个私生子,都能够价值一顶王冠和一根权杖,王室还真是慷慨。」
听到这儿,贺丝缕又产生一股打人的冲动,未料葛雷却在这个时候冲出来。
「不准把王冠和权杖给他!」他生气地看着雅各,激动的喊叫。「我不是交代过你,无论如何都不能交出王冠和权杖,你为何不听为何还将它们带到这里来」
「葛雷少爷……」
「闭嘴!」
两道不一样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外带一记闷棍。
「请住手!」雅各厉声地警告卢迪,不准打葛雷,否则就得不到他要的东西。
「把箱子拿给我,快!」卢迪懒得理会葛雷,决定尽快拿到东西才是上策。
「不行。」雅各坚持。「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我要看见葛雷少爷平安的到我这边,我才把箱子给你,不然别想。」
雅各在说这话的同时,极为巧妙的用眼神向葛雷示意,他们另有计划。葛雷会意后,果真安静下来,静待事情的发展。
「唔……」卢迪沈下眼考虑。「好吧!反正四周都是我的人,谅你们也不敢耍诈,就先让人过去。」
卢迪的算盘打得精,认为王室根本不会插手这件事,更不可能大张旗鼓的派警察埋伏在附近,因此放心将葛雷释放。
「就算你得到这些东西,全国的老百姓也不会服从你的。」雅各交过了箱子以后警告道,对方充耳不闻。
「无所谓,只要拥有了这两样东西,我就有办法叫全国的老百姓都听从我的统治——该死!这些东西是假的,你们骗我!」
卢迪比他们想像中更快发现他们交给他的东西是赝品,事发的当时雅各和葛雷正坐上车,发动引擎。
「糟糕,他发现了!」
「糟糕,他发现了!」
贺丝缕和雅各同时喊出这句话,不同的是她忙着发动,而他忙着发愣。
「我要把葛雷的身世公诸于世!」
卢迪气愤的大叫。
「我要西班牙的全国人民,都知道他们敬爱的国王做了什么对不起祖先的事,我要教王室蒙羞!」
收养孤儿,原本是一件高尚的行为。可在注重血统的王室,葛雷的出生却成了一项耻辱,这让从小到大都受王室照顾的葛雷无法忍受,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利用他威胁王室。
因此,他当下做了一件令所有人吃惊的事。他将雅各推下车,重重地关上车门,一个人将车驶向断崖。
「葛雷少爷!」
雅各跌倒在地,眼睁睁的看着葛雷扬长而去,却无法做些什么。
「不,葛雷!」
而贺丝缕也一样,她开车的速度再快,也追不上他的车速,亲眼看着他在她面前坠落断崖。
我要让一切结束,不再因为我的存在而产生困扰。
她彷佛能听见他在推下雅各之前的自言自语,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刺痛她。
我不要再因为我的出生……不要再因为我的存在……
「不,葛雷!」
她痛苦的呼喊。
「不!」
他们都是相同的人。同样不幸的出生,同样寂寞的灵魂,是命运让他们在这个世间相遇,分享所有的对和错,找到彼此。
我想要有个家。
她想起他一再重复的话。
我想要生很多的孩子。
他想要很多很多的小孩,围着他玩,围着他叫爸爸,而这个梦想只有她能给他,她却迟迟到今天才发现。
她也想……要一个家。
她也想生许多小孩,和他组成一个家庭。
她想要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看夕阳;想要陪着孩子在公园里面玩耍。他们一定会很疼小孩,给他们全部的爱,因为他们都有一个不幸的童年,不希望他们的孩子在没有爱的环境下长大……
她也想要一个家,好想好想!
「可恶,葛雷这混帐居然自我了断,我得重新再想办法夺权……」
耳边传来卢迪可恶的诅咒声,但她已经不在乎。
「菲丝尔服装公司」的春装发表会上,挤满了前来下单的人。呈现T字型的伸展台上一片衣香鬓影,处处是惊奇。
有监于这几年流行民族风,「菲丝尔服装公司」不但在这次的发表会上,大胆采用民族风的设计,就连舞台布置,也充满了强烈的异国色彩,教人一阵眼花撩乱。
这次采用的是西班牙风。作风一向大胆、前卫的「菲丝尔服装公司」,在来年的阳光尚未照耀之前,即在寒风中发表明年春季的新作,而且还请到西班牙最著名的斗牛来为整个发表会增添更多的看头,更凸显其用心。
当然他们不是真的把西班牙的斗牛搬来,而是制作了不少看板,分布在场内,让整个会场看起来就像是斗牛场,被群牛围观。
有了一大群牛,接下来免不了要有剑及红布。这些道具当然握在模特儿的手上,事实上,设计师规定他们每个人都得拿这两样东西才可以出场,这让贺丝缕很不耐烦。
离葛雷坠崖后已过了半年。这半年中,她什么事都不做,什么case都不想接,就连S也拿她没辙,频频说要开除她,她也说YES。
好不容易,她想开了。想找个服装秀玩玩,偏偏又遇见变态设计师,安排他们大冷天穿着单薄的衣服,拿着红布和剑耍猴戏,差点没把她气出毛病。
「Rebecca,快要轮到你喽,你准备一下。」
助理人员通知她,即将轮到她上场。她这才收起不悦的表情,换上一张亮丽的脸,等待出场。
在音乐的指引下,她缓缓走上伸展台,婀娜多姿的身影,招来不少钦羡的目光,她一律视而不见。
由于这次他们展出的主题是西班牙,所以设计师特地在模特儿身上下功夫,找来许多外国籍的男性模特儿共同走秀,分配成一组一组。
刚开始的时候,贺丝缕还没发现她身边的男模特儿是谁,反正老外在她的眼里都一个样儿,没有人特别耀眼。等到她照着剧本转过身,对男模特儿微笑的时候,才发现她原来的搭档不见了,被某个人掉包。
「你……」她有一瞬间说不出话,跟原先模特儿掉包的人居然是葛雷!
「是我,葛雷。」他主动报出大名。「我也来客串模特儿了。」
这时他们已走到伸展台的尾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