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缰绳让她心 满意足。
“我先要去取信,然后去拜访城堡之山;那里的风景非常可爱,我喜欢 喂孔雀。你去过那里吗?”
“前几年常去,可是我现在连一眼也不想看它。”
“现在把你的事告诉我吧。最后一次听到你的消息,是你爷爷写信说, 他等着你从柏林来。”“是的,我在那儿过了一个月,然后去巴黎和他会合, 他在那里安定下来度过冬天。他那儿有朋友,有许多使他开心的事。所以我 就离开他来这里了,我们过得非常好。”
“这样的安排真是妙极,”艾美说。她发现劳里的态度少了些什么,可 是又说不上那是什么。
“是的,你看,他讨厌旅行,而我不喜欢保持安静。因此,我们各取所 需,这样也就没有麻烦。我和他总在一起。他喜欢听我的冒险活动,而我从 漫游中回来,有人会很高兴见到我,我喜欢这种感觉。那是个肮脏的破坑, 是不是?”他带着厌恶的神情补充道。他们正沿着大道驶向这个古老城市的 拿破仑广常"但它富于画趣,所以我不在乎。这河流、群山非常美妙。
这若隐若现的狭窄小街纵横交错,让我高兴。现在,我们得等候游行 队伍通过,队伍要去圣约翰教堂。”队伍走过来了,牧师们走在华盖下,披 着白面纱的修女们手持燃着的小蜡烛,一些身着蓝衣的教徒一边走一边唱 着。
劳里无精打采地看着队伍,艾美观察着他,感到一种新的羞涩袭上心 头。他有了变化,艾美从身旁这个郁闷的人身上找不到她离开时那个满脸欢 乐的男孩的影子。她想,他比以前更英俊了,有了很大长进。可是,见到她 时的兴奋劲一过去,他重又疲倦、垂头丧气起来……不是病态,确切地说也不 是不快,而是显得有些老成、严肃,可一两年幸福的生活是不会把他变成这 样的。艾美并不懂,也不好冒昧询问,所以她摇了摇头,用鞭轻轻打了下小 马们。
这时行进队伍蜿蜒着穿过帕格里奥尼桥的拱门,进入教堂,从视野中 消失了。
“quepensez…vous?”艾美炫耀着她的法语,出国以来, 她懂的法语大大增加,虽说质量并未提高。
“小姐珍惜光阴,故有所获,令人感佩,”劳里带着赞赏的神『色』,手按着 心鞠躬作答。
艾美快活得脸腾地红了。但是,不知怎么回事,这种赞扬不像过去在 家里时他给她们那种直率的表扬让她满意。那时在节日期间,他在身边转悠 着,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说她"非常有趣",并且赞许地拍着她的头。她不 喜欢这种新的语调,因为尽管不是无动于衷,尽管有着赞赏的神情,这语调 听起来却是冷淡的。
“要是这就是他成长的方式,我倒希望他一直是个男孩,”她想。她有了 奇怪的失望和不适感,但又力图做出轻松愉快的样子。
在阿维格德,她收到了宝贵的家信。于是,她将缰绳交给劳里,非常 开心地读了起来。
这时他们正沿着林荫路蜿蜒前行,马路两旁是绿『色』的篱笆,上面的香 水月季盛开着,就像是在六月里,开得那样清新。
“妈妈说,贝思的情况很不好。我常想着我该回家了,可是她们都说'呆 下去',我就留下来了,因为我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艾美严肃地看着这 一页信说。
“我看你这样做是对的。在家里你什么也不能做,而他们知道你在这儿 健康、幸福、非常快乐,这对他们是一个很大的安慰,亲爱的。”他靠近了 些,说这些话时他又像从前的老样子。那种时而压在艾美心头的忧虑减轻了, 因为,劳里的神情、行为以及兄长般的称呼"亲爱的"似乎使她确信,假如真 的发生了什么麻烦事,在异乡的她也不会孤独的。过了一会儿,她笑着给他 看一幅乔的速写,乔身穿涂抹工作服,那蝴蝶结昂然直立在帽子上,她的嘴 巴吐出这样的字眼:“天才冒火花了。”劳里笑着接过来,放进背心口袋,” 免得被风吹跑了"。他津津有味地听艾美愉快地读着来信。
“这对我将是个非常快乐的圣诞节。上午收到礼物,下午接到家信,又 有你相伴,晚上还有舞会,”艾美说。他们在老城堡的废墟中下了车,一群 漂亮的孔雀聚拢到他的身边,驯顺地等着他们喂食。艾美站在他上面的山坡 上,笑着将面包屑洒向这些漂亮鸟儿们。这时,劳里带着自然的好奇看着她, 就像刚才她看他那样。他看到时间和分离在她身上产生了多么大的变化。他 没发现使他困『惑』或者失望的东西,却发现了许多值得欣赏和赞许的东西。忽 略她言谈举止中一点小小的矫『揉』造作成份,她还像从前那样活泼得体,而且 她的服装与仪态中又增添了一种描述不出的东西,我们将那称作优雅。艾美 看上去总是比她的实际年龄更成熟些,在驾车和谈话方面她都有了某种自 信,这使她看上去更像一个精通世故的『妇』人,虽然实际并非如此。不过,有 时她的坏脾气还是有所表现,她仍然保有坚强的意志,她在国外得到的修养 也无损于她的天真与直率。
劳里看着她喂孔雀时并没有读懂这一切,但是他看到的足以使他满意, 并使他产生兴趣。他获得了一幅小小的美丽画面:一个满脸快乐的女孩子站 在阳光里,阳光衬托出她衣服的柔和『色』彩、脸庞的清新气息、头发的金『色』光 泽,使她在令人愉悦的画面中尤为突出。
他们登上了山顶上的高地,艾美挥着手,像是欢迎他来这个她喜爱的 常来之地。她指指点点,问他:“还记得那教堂吗?还有科尔索,在海湾拖 着网的渔夫?喏,就在下面。那条可爱的道路通向弗朗加别墅和舒伯特塔楼。 不过,最美的还是那远处海面上的小点,他们说那是科西嘉岛。记得吗?” “记得。变化不大,”他没有热情地回答。
“要是能看一眼那著名的小点乔会放弃一切的!”艾美兴高彩烈地说,她 很想看到他也一样高兴。
“是的。”他只说了这两个字,然后他转过身来,极目远眺。现在在他的 眼里,一个甚至比拿破仑还要伟大的侵占者使这个岛屿变得生动起来。
“为了她,好好地看看这个岛屿吧。然后过来告诉我,这一段时间你都 干了些什么。”艾美坐下来,准备听他的长谈。
可是她没听到,因为尽管他过来爽快地回答了她的所有问题,她只获 悉他在欧洲大陆漫游,并去过希腊。就这样,他们闲逛了一小时后,便驾车 回家了。劳里向卡罗尔太太道过安后就离开了她们,他答应晚上过来。
艾美的表现得记录下来。那天晚上,她故意打扮得非常漂亮。时间与 分离在两个年轻人身上都发生了变化。艾美以一种新的眼光看她的老朋友, 不是作为"我们的男孩",而是作为一个英俊悦人的男人。她意识到自己有一 种非常自然的愿望,想在他眼里得宠。艾美知道自己的长处,她用风情与技 巧充分显示了她的长处。对一个贫穷但美丽的女人来说,风情与技巧便是一 种财富。
在尼斯市,薄纱和绢网很便宜,因此,在这样的场合里,艾美便用它 们包装自己。她的装扮采用明智的英国式样:年轻姑娘们穿戴朴素。她用鲜 花、一些廉价首饰,以及各种玲珑的饰物打扮自己,这些小小的装饰品令人 着『迷』,花钱不多,效果却不错。必须承认,有时候艺术家的品味支配了『妇』人, 她沉『迷』于梳古代发式,做雕像般的姿势,穿古典式的服装。可是,哎呀,我 们大家都有小小的弱点,很容易原谅年轻人身上的这种小『毛』玻他们的美丽愉 悦了我们的双眼,他们天真的虚荣心使我们保持心情怡悦。
“我真想让他认为我看上去漂亮,然后回家对家里人这么说,”艾美自言 自语。她穿上弗洛那件旧的白『色』丝质舞裙,披上一袭新的透明薄纱,『露』出她 那白皙的肩膀和金黄『色』的脑袋,这样品具艺术韵味。她有眼光地将头发上的 厚波浪与卷曲部分在脑后挽起一个青春女神似的结,让其余部分自然垂下。
“这不是流行式样,但是适合我。我不能把自己弄得怪模怪样,”当别人 建议他像最新时尚需要的那样去卷发、吹风或者辫辫子时,她总这么说。
在这种重要的场合,艾美没有上好的首饰,因此,她用一束束粉红的 杜鹃花为她的羊『毛』裙饰了一道花边,又用清雅的绿『色』蔓草装点她『乳』白的双 肩。她记起了以前涂『色』的靴子,便带着女孩子的满足,打量着她的白『色』缎面 拖鞋,在屋里跳起滑步舞来。她独自欣赏着自己带有贵族气的小脚。
“我的新扇子和我的花束正好相配,我的手套十二万分地适宜,婶婶m ouchoir上的真丝花边提高我全身衣服的档次。
要是再有一个古典的鼻子和嘴巴,我就是最幸福的人,”她一手拿一支 蜡烛,带着挑剔的眼光打量着自己说。
虽然这让她有点苦恼,但她碎步走动时看上去还是异常活泼优雅。她 很少跑步……那样不适合她的风格,她想,因为她个子高,比起嬉戏或顽皮的 小跑来,那种稳重的、像天后朱诺般雍容华贵的步子更适宜她。她在长长的 大厅里来回走着,一边等着劳里。有一次她站到枝形吊灯下,因为灯光映照 着她的头发,产生了很好的效果。后来她改变了主意,走到了屋子的另一头, 好像为她女孩家的愿望……想给人第一眼留下美好印象……感到不好意思。碰 巧,她这样做恰到好处,因为,劳里悄没声地走了进来。她没听到他的声音。 她站在远处的窗边,半偏着头,一手提着裙边,红『色』的窗帘映衬着她那白『色』 的苗条身段,产生的效果如同一座巧妙安置的雕像。
“晚上好,黛安娜!”劳里说。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艾美喜欢他这种神『色』。
“晚上好,阿波罗!”她笑着向他回答。他看上去是那么宽厚。一想到挽 着这样一位有风度的男子走进舞厅,艾美不由得打心底里可怜起那四位难看 的戴维斯小姐来。
“给你花儿,我自己『插』的。我记得你不喜欢罕娜说的那种'『乱』『插』花',”劳 里说着递给她一束漂亮的、香味扑鼻的花儿。
那个花夹她早就想要了。以前每天经过长迪格尼娅花店橱窗时她都盼 望有这样一个花夹。
“你太客气了!”她低声惊叹,不失风度。”要是我知道你来,我就会准 备些东西给你了,虽然恐怕不及这个漂亮,”“谢谢。这花不像你说的那样好, 但是配上你才漂亮。”他补充道。艾美手腕上的银手镯叮呤作响。
“请别这样说。”
“我以为你喜欢这样呢。”
“不是,从你嘴里说出来,听起来不自然。我更喜欢你以前的直率。”“我 很高兴你这么说,”他带着宽慰的神情回答,然后他为她扣上了手套上的纽 扣,问她他的领带打直了没有,就像以前在家时他们一道去参加舞会时做的 那样。
那天晚上,聚集在长长的sallemanger里的人群五花八门, 除了在欧洲大陆,任何别的地方都见不到这样的景象。好客的美国人邀请了 他们在尼斯市的每一个熟人。
他们对爵位不抱偏见,也就获得了几位爵爷的驾临,为圣诞舞会增『色』。
一个俄国王子屈尊坐着和一位魁伟的女士谈了一个小时。那位女士打 扮得像哈姆雷特的母亲,她身穿黑天鹅绒礼服,下巴底下缀着珍珠。一个十 八岁的波兰伯爵,很投入地和女士们周旋着,女士们称他为"一个『迷』人的宝 贝"。一个德国殿下之类的人,来这专为吃饭,他漫无目的地在大厅里漫游 着,寻找他可以吞咽的食物。男爵罗思柴尔德的私人秘书,一个穿着结实的 靴子、有着一个大鼻子的犹大人,对众人和蔼地微笑着,好像他主人的名字 使他罩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
一个认识国王的矮胖法国人来这里为了过把舞瘾。琼斯女士,一个英 国『妇』女,用她那小小的八口之家点缀了舞会。当然,还有许多步伐轻快、嗓 音尖锐的美国姑娘,端庄、呆板的英国女孩,和一些不好看、但是淘气的法 国小姐,同时还有常见的那一类爱旅行的年轻绅士们。他们愉快地玩着,而 来自各个国家的母亲们沿着墙壁坐着,当先生们和她们的女儿们共舞时,母 亲们宽厚地朝他们笑着。
那天晚上,当艾美靠着劳里的胳膊"出场"时,任何年轻姑娘都能想象 出她的心境。她知道她看上去漂亮,她喜欢跳舞,她感到她的脚像是踏在家 乡的舞池里,她欣赏那种令人陶醉的力量感。当年轻姑娘们首次发现她们生 来就可以用美貌、青春以及女『性』气质这些美德来统治一个可爱的新王国时, 她们就会产生这种感觉。她真的同情戴维斯家的姑娘们,她们笨拙而又长相 平平,除了一个严厉的爸爸和三个更严厉的独身姑姑,她们没有护卫者。艾 美经过她们时,以最友好的态度向她们鞠躬。她做得对,因为这使她们看到 了她的衣服。她们好奇心如焚,想知道她那高雅的朋友是何许人。乐队奏起 了第一首曲子,艾美的脸红了,眼睛发亮,她的脚焦躁地踏着地。她舞跳得 不错,她想让劳里知道这一点。所以,当他以十分平静的语调问道:“你想 跳舞吗?”她受到的震动不用描述就可以想象出来。
“在舞会上人们通常是想跳的。”
她迅速回答,惊诧的神情让劳里想尽快弥补自己的过失。
“我是指第一个舞,能赏光吗?”
“如果我把伯爵的邀请往后推,就能和你跳。他跳得非常好,不过你是 个老朋友,伯爵会原谅我的,”艾美说。她希望那个名字能起到好作用,她 想让劳里知道不可小看她。
“可爱的小男孩,但那个波兰人个子太矮不能支撑神仙的女儿,她个头 很高,有着超凡脱俗般的美貌。”这便是她得到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