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昭娖也能听的明白。
张良是刘邦跟前的人,知道的一些东西自然要比他们清楚。但是他也只是说一些细末的事情,听的昭娖不过瘾结果也不能再挖到什么深的东西了。
她原本微微低垂的头抬起来,眉头锁起。不经意间就撞上了张良的视线。一双凤目含笑中带了些许的戏谑。
陈缺瞧见只是去拿装有温水的杯卮完全当做不知道,继续夹出一颗棋子放置在纵横交错的棋盘桑。
“等到战事稍稍安定下来,良会派人拜访府上。”张良的视线从昭娖的面上扫过,将棋子放置在棋盘上。
昭娖一愣,派人来应该就是将纳币之礼给行了。眼下战事顿起,刘邦闹哄哄的要和项羽开打,实在也空不出时间来。张良是看着陈缺,但是她总觉得视线若有若无的瞟向自己这里。
陈缺悠然一笑,“那么就扫席待君了。”说罢视线朝昭娖那边稍稍偏移一点。
刘邦出师有名,带领着五十七万大军浩浩荡荡就向彭城杀去。因为军力雄厚,作战也格外嚣张,不出一个月汉军一举攻破楚国都城彭城。
消息传过来,女眷们高兴的执手互相道喜。她们的夫君在前线立下战功,将来丰厚的封赏定是逃不了的。
昭娖却老是高兴不起来,依照她对项羽的了解,此刻项羽必定是大发雷霆势必要一雪前耻。而他最终是自刎在乌江,而不是眼下的彭城更不是泥潭一样的齐国。
不久后汉王王后也被汉王接了过去,看样子似乎刘邦想要在彭城住上一段时间。那些女眷们也算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被夫君一起接到彭城里。
而眼下的彭城的确是处处笙歌,刘邦看着那些曾经应该属于他的珠宝美人眼睛都移不开纵情欢乐,汉军里的那些将领们也和刘邦一样,军中酒肉不断,笑声连连作乐更是随处可见。
而这种欢乐却没有持续多久,项羽率军连夜赶到萧县对着刘邦背后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棒子。
府邸的安静是被一个家仆给打破的。家仆从外面急急跑进来连滚带爬的扑在木廊下面。当时昭娖正在和郑氏对比具体的要陪嫁的奴婢还有昏礼服赶制的事情,家仆这么扑在那里气都喘不急。
郑氏立刻就皱了眉头“怎了?”
“女、女君……”家仆话都说不利索,但是他一双眼睛睁得极大似乎见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汉、汉王被楚军给打败了!”
话一出,郑氏面上大惊失色,“汉王不是已经攻下彭城了么?”
因为心里早已经有预感,昭娖心里没有多大的吃惊,但是她眉头皱起来。
“那么假父呢,如何了?还有成信侯?”昭娖一手按住情绪隐隐约约有些激动的郑氏转头问道。
“奴、奴不知!”家仆满头大汗磕首回道。
也是,在这种情况下能得到这种消息就不错了。至于那几个人是生是死也难知晓了。
郑氏面色苍白,但是昭娖按在她手背上的手稍微稳定了她的情绪。她回过头去看长女,发现长女没有半点慌张一脸平静。她原本惊恐不定的心也安定下去。
“汉王乃是天授,定会安然无事。假父应该不是中军前锋也应该无事。”昭娖拍了拍郑氏的手安抚道。
汉军中那些做前锋的几乎都是和刘邦一起从沛县里出来的老弟兄,依照陈缺那个性格恐怕不会急哄哄的和那些老将抢功劳。
等到家仆退出,昭娖一下子抓紧郑氏的手,“如今幼子稚女还全望阿母照料。”
为母则强,女人没了男人或许还能活下去,没了孩子就和天崩地裂一样。昭娖看着郑氏的眼睛。郑氏面上的着急渐渐沉下去,点了点头。
有这么一出,原本要商量的事情也没法再继续下去。昭娖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当房间拉门彻底合拢的瞬间,昭娖背靠上拉门顺着门沿一路滑坐下来。
她此时没有了方才的镇定自若,眼睛里也失去了光彩。她呆呆望着房间内垂下的帷幄,缓缓的蜷缩起双腿脸埋进双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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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娖承认自己曾经怨过张良恨过他,甚至在项伯离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想过他死。可是事到现在,她想到的只是让他好好活下去。
鱼闻讯赶紧一路小跑进屋;看着昭娖坐在那里神色有些呆滞吓得赶紧走过去。她快步走到昭娖面前蹲下身,一双眼睛赶紧盯着昭娖。
“娇娇;娇娇?”连续唤了两声鱼才看见昭娖的面上有一丝的松动。
“鱼。”昭娖眼睛微微一动好歹有了些许的活气。
“娇娇莫忧娇娇莫忧。”鱼轻轻拍着昭娖的手背柔声道,语气有几分像是昭娖小时候给她唱小曲的时候。
昭娖扯了扯嘴角,“我知道。”她头抬起来看向彭城的方向,“我要等他回来。”她语气平静,但是鱼能感受到手下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
“娇娇……”鱼开口,却看见她似笑非笑的眼睛口中的话语一下子堵在喉咙口。
“刘三那个人我清楚的很,那可是逃命的好手。他……也不会让自己白白丧命于项羽之手。”她眼中似笑非笑,看得却叫鱼发慌。
“我知道……他恨项羽恨的入骨,杀了韩王吞并韩国,他又看见韩国再一次亡掉……他投奔刘季也不过是为着刘季野心勃勃势力又有和项羽对抗。如今项羽还活着呢,他怎么肯白白死掉……”
这么一番话昭娖带着笑说出来就让人感觉一种癫狂。
鱼唬得赶紧抓紧昭娖的手,“莫要说了,娇娇。莫要想了。”
昭娖静静的看着鱼,不哭也没有任何的慌张表情,她只是笑眼里带着飘忽“当年他说他要复韩国,现在他要是真死在项羽手里。他死了我都不会放过他!”
“娇娇!”鱼这下可真的被吓到了。她伸手捂了昭娖的嘴,“这话这话不该说啊。”
眼下女子再嫁处处都是;现在只是订婚纳币逆女的礼节一个都没有完成,更何况还没有拜祭过张氏的家庙,根本就算不得张良的人。这种情况下就算张良真的有个什么;好好改嫁才是该做的。
“丈夫天下遍地都是!”鱼苦口婆心;“只要娇娇中意,哪个做不得娇娇的夫君!”
昭娖脸上的笑渐渐的淡了下去,她面对鱼焦急的双眼默默扭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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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刘邦坐在车里满脸的焦急,他时不时探头出车廉外催促驾马车的夏侯婴赶紧再快一点。车上刘盈和刘乐两个哭的小脸都花了。他们刚刚才被夏侯婴找了回来,母亲吕雉为了保护他们两个自己跑出去被楚军给抓了。一路上两个见识到流民乱军的可怕吓得哭都哭不出声音了。刘乐记得母亲走前对她说的要好好保护阿弟的话,她举起袖子把脏脏的小脸狠狠的擦了擦,把只有五六岁的刘盈抱在怀里。
“快点再快点!”刘邦冲着夏侯婴嘶声命令道。
“不行啊大王!马只能跑这么快了!”夏侯婴原本是沛县官府马房里的人,对马的习性也十分清楚。现在的马嘴角都快吐出白沫了,再拼命马就要跑死了!
刘邦脸色铁青,他呼吸猛然粗重。眼睛一抬看见马车里抱在一起的姐弟。目光立刻就沉了下来,刘邦看着自己儿女的目光极其冷,冷的似乎他现在看到的不是自己的亲身儿女而是陌生人。
刘乐此时已经十岁见着父亲的目光不对,本能的哆嗦了一下抱紧了怀里的弟弟。
刘盈觉得阿姊的怀抱一下锁紧了觉得不舒适,挣扎着想要让刘乐松开。还没等他挣开,刘邦已经是一脚飞来重重的踹在这对姐弟身上。
刘乐和刘盈年纪又小,怎么挨得了几年在战场上打拼的刘邦的一脚?顿时姐弟就从马车里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驰道上。
刘乐紧紧的将刘盈护在怀里落地的那刹那刘盈的体重也压在她稚嫩的身子上,顿时她口里升起一股血腥气。
车上驾车的夏侯婴觉得身后传来一声响顿觉不妙,回头一看大吃一惊。刘邦竟然把他自己的亲生儿女给踹了下去。
一时间夏侯婴又惊又怒。连忙拉住马缰让马停下来。
刘邦见着他停下马跳下马车赶紧跑到后面去捡起那两个落地的孩子,勃然大怒。
刘乐的脸颊在落地的时候刮上驰道上的小石子,皮肤被割破了鲜血淋漓。就是这样她还是将怀中的弟弟护的毫发无伤。
夏侯婴大步走来一把抱起地上的两个孩子快步向马车跑去,将孩子放回车上然后转回去去驾驶马车。
经过那么一出,刘乐对这个本来就没有多大印象的父亲更加害怕,她想温柔可亲的母亲,她想要母亲的庇护。可是车厢里没有母亲吕雉,吕雉已经被楚军抓去了。刘盈在阿姊怀里吓得瑟瑟发抖,他才五岁孩子对利害总是有着天生的敏感;而且他自出生以来见到父亲的刘邦的次数少之又少。他在刘乐怀里看到父亲面色阴沉得已经能滴得出水,那眼神已经不是一个父亲的眼神,而是在看仇人。
“给老子滚下去!”刘邦一声大喝,脚飞起重重踢向刘盈。刘乐一看大事不好赶紧抱着弟弟身子一侧活生生的挨了父亲一脚。姐弟俩被再次踹下去。
刘乐倒在地上,她稚嫩的脸上已经满是血迹。抱住刘盈的手却没有松开半分,刘盈被姐姐的惨状给吓着了,哭喊不止。
夏侯婴听见孩子稚嫩的哭喊,一把又拉住马缰将两个孩子抱了上来。
刘邦此刻已经被夏侯婴气的发笑,没等马车跑出多远第三次将亲生儿女给踢下去。
此时的刘乐连抱住弟弟的力气都没有了。看着急匆匆跑过来的夏侯婴,她吃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冲他跪下。
“儿本女子,活下也无甚大用处,只是阿弟年幼望公怜悯救我阿弟一条性命。”小女孩说完对着夏侯婴恭谨拜□去。
夏侯婴本来就看不惯刘邦这种舍弃子女求生,又看见半大的刘乐半边脸都是血的替弟弟求得一条生路,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娇娇言重了!保护两位少主平安本是某职责所在!”
说罢,夏侯婴将刘乐和刘盈抱起,让他们抱着自己的脖子。夏侯婴抱着两个孩子就上了马车。
刘邦见到夏侯婴执意要救这两个可能害他没命的祸害,怒极而笑,“好一个夏侯婴,你三番两次不顾我的命令,不怕我杀了你吗?!”
夏侯婴连头都没回,他回道“臣以前曾经听闻野兽虽然狠毒,但也不会抛弃残害自己的幼崽。如今大王所为臣不认为是对!”
说罢,缓慢行车再也不顾刘邦如何咬牙切齿,等到身上两个孩子不那么害怕之后马鞭才重重抽在马背上加快速度。
项羽早下令彭城附近的城门一定要严加防守,以免刘邦逃脱。但深夜一辆马车直充而过楚兵们见着只是一辆孤零零的马车,觉得不可能是汉王刘邦象征性的派出些人去追击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但是其中一员楚将名叫做丁公的追上了刘邦,当年在反秦战争中刘邦和项羽合力攻打城池,双方将领彼此都熟悉。丁公看见刘邦一驾一车,刘邦早不复春风得意的样子显得格外的落魄,车中一对儿女已经吓得瑟瑟发抖。
想起往昔的情分,丁公恻隐之心一动就放过了刘邦。
吕雉的兄长驻兵在下邑,刘邦打算先去投奔他。路上张良和陈缺一同已经赶来和刘邦汇合。在彭城的时候因为项羽突然发动袭击,乱兵之下刘邦匆匆的只顾带了夏侯婴两个人一路逃走。张良他没来得及想。
此时张良驰马赶来,面对最得力的谋臣刘邦一脸的喜极而泣。
“子房先生终于见到你了。寡人就放心了。”
这话这样子不管是看上去还是听起来都是十足十的真心实意。张良坐于马上,一手持着马缰,他微微颔首,“良无事,多谢大王的厚爱。”
说罢视线稍稍一别,就看见了马车里蜷缩在一角的两个孩子。张良心中知晓这应该就是刘邦的两个嫡子女了。或许是为兵祸所惊,那两个孩子眼神呆滞,年纪大的女孩甚至还表露出对父亲的害怕。
下邑如今已经在眼前,刘邦也比逃难时候放轻松许多。
“哎,子房啊。”刘邦从马上下来,靠着马鞍道“如今这形势实在与我不妙,我打算用函谷关那一带的土地作为封赏,何人能与我一同建立功业呢?”
张良沉吟一下道“九江王黥布是楚国的医院猛将,但已经与项王有隔阂不复以前了。齐王田荣和彭越依旧还在梁地反楚,这两人可利用。大王的将领中唯独韩信一人可以托付大事。若是大王能将函谷关之地托付于这三人的话,楚国便是可以击败的了。”
“这样。”刘邦露出明了的表情,他对张良的话向来听从。
大多数臣子虽然在乱军中被冲散,但是他们绝大部分都能猜到刘邦能投靠在下邑的吕雉的兄长。于是也纷纷朝下邑而去。在下邑也聚齐了不少原来的臣子。那些臣子也给他带来诸侯们进来的消息:那些原本和刘邦联盟的诸侯们见眼下刘邦势力弱而纷纷转向楚国。
本来就是一群因为当初利益分配不匀想着要在刘邦和项羽的争斗中捞好处的,刘邦听见了一开始发发火之外也没其他的了。
他派出随何前去游说黥布,而后在下邑继续招兵买马。五十七万的大军被项羽那么一闹营死了二十万有余,之前刘邦在彭城里日日欢乐夜夜召寝项羽后宫里的美女,结果差点把一条命给搭进去。
忙碌着他也就把两个惊魂未定的孩子抛在了脑后,日日招来张良等谋臣来策划今后改如何走的计策。
吕雉的兄长吕泽替刘邦驻扎在下邑。他见着妹夫来了,两个外甥也来了,独独不见自己的妹妹。抱着外甥一问竟然是妹妹为了保护两个孩子自己走出去被楚军俘虏了。
正在惊怒交加间,五六岁的刘盈抽泣着说出父亲在逃亡路上几次踹自己和姐姐刘乐下车的事情。
刘盈年纪还小,还没受过儒家所倡的为双亲遮丑的洗脑。再加上楚人一向就是有什么说什么的脾气。那些事被他哽咽着说给了舅舅吕泽听。
“竖子!”听了小外甥的话,吕泽气的脸色涨红,那个刘季竟然干出这等事情来。当年在沛县,吕家家产丰厚从家乡单父迁徙到沛县,家主吕公觉得当时还是一个亭长的刘季面相尊贵,就不顾妻子的反对将女儿吕雉许配给大了女儿十五岁有余的刘季。
吕泽本来不怎么看得起这个小混混出身的妹夫,而且成婚之后依旧浑浑噩噩也不见多少有出息的模样。到了秦末徭役加重刘季将徭役放了逃入深山为寇,还要劳烦刚刚出狱的妹妹来送吃食。
吕泽钵大的拳头捏的骨节发白,如今刘季做了汉王他妹妹没有享到多少富贵反而被楚军捉去,两个外甥还差点被这无赖给丢下去送死!
“阿舅阿舅!阿盈怕!”五六岁的刘盈哭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