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如此说来,宗政澄渊沉默良久,这才古怪地一笑,“你就这么厌恶做我的女人?”
我一愣,倒真没想过宗政澄渊会这么问我。于是我想了想,戏谑道:“那倒不是。纯粹是不想人财两空,也不想白白便宜了王爷你。”
“如此本王便放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将你怎么着了。”宗政澄渊朗声大笑,面色和善了许多。
我也报以微笑,道:“那么希望大事早成,你做你的天子,我数我的银子。”
“你就如此信任本王?”眼看大事将成,宗政澄渊却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不信任你,也不需要你的信任。”我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我只相信我自己,并且我相信我有令你利用的价值,如此足够了。”
“直到今日,本王方才相信笑不归确实是笑不归。”宗政澄渊拍了拍手,长身而立,“不归还有什么指教吗?”
我也站起身来,“指教倒是没有。只是我有些累了,想请王爷为我安排个舒服点的住处,上次那个厢房,我实在不敢领受。”
“你要住在王府?你不怕惹人非议?”宗政澄渊有些惊讶。
“住你的屋子,就是你的女人吗?”我抿嘴一笑,伸个懒腰,“一来我在京城没有像样的宅子;二来既然合作了,住在一处也比较方便,也省得你到处去调查我;三来有事也不必传来传去,鸽子累,消息也慢,还容易传错。重要的是我还省了一笔租房钱,顺便白吃白喝。”
“成歌,你将寤寐园整理出来,让笑姑娘住。”宗政澄渊听完也表示赞同,便立即吩咐。
“可是王爷,寤寐园向来是历代王妃的住处,让笑姑娘住进去,恐怕不妥。”岳成歌为难地说。
“本王的内宅既然都可以住不是本王女人的女人,寤寐园为什么就不能住不是王妃的女人?”宗政澄渊对我颇有深意地一笑,说,“你说呢,不归?”
“举一反三,王爷果然英明。”我一边讽刺道,一边看向苏尔他们,“好久没在一处了,今天不如都住在王府吧,我们不醉不归。苏尔别想跑,你的理由最充分:大学士温苏尔和摄政王商议国事,废寝忘食,留住摄政王府。”
苏尔已然起身来到我身边,听我一提议,便温柔一笑,点头答应。
宗政澄渊在一边看着,道:“温大人和不归的关系真是很密切啊。”
我好笑地挽住苏尔的胳膊,“王爷是天纵英才,自己去查吧!”
苏尔嘛,家境是不错的,身世也清白,不过亲缘关系就不怎样了。别看他现在人模人样,也曾经离家出走过,混到分文没有,当初还是被我捡到的小可怜呢。总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们也从无隐瞒,只不过我就是看不得宗政澄渊颐指气使的样子。
伴君候月 共与疏狂(7)
满意地看见宗政澄渊冷下来的眸子,我不再多说,跟着岳成歌往寤寐园去了。
当夜,月色如银丝轻轻地为园中的山水披上了一层鳞衣。
屋内一片狼藉,苏尔他们几个都喝得酩酊大醉,连从不喝酒的清肃也喝了许多,正酣睡在一边的贵妃榻上。满室的人,只有我一个人清醒,倒不是我酒量如何,只不过他们都不许我多喝。
叹口气,我去内室取了数条锦被一一为他们盖上。随后我吹熄了蜡烛,一个人走到屋外,坐在门槛上欣赏起夜间寐寤园的景色来。
恍惚间,我见到廊下似有人向我走来,我不由得警觉起来。清肃他们都醉了,若是有人偷袭,可是大大的不妙。
直到那人走近,看清楚了他的模样,我才放下心,只是稍有不解,“深更半夜,王爷怎么还不歇息?”
“来看看我的娇客住得习不习惯。”宗政澄渊随手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我身上,接着挨着我坐在门槛上,并且侧过身子看我,“不归穿得太少了。”
将犹带着体温的大氅紧了紧,我呼出一口寒气。已入深秋,确实有点冷了,我不知不觉中有些眷恋他的体温,“多谢王爷。”
“怎么个谢法?”宗政澄渊伸手牵过我的一缕青丝,轻轻放在鼻下嗅了嗅,表情极其*。
美男计对我不管用。
我一拢发,将那一缕青丝从宗政澄渊手中抽回,旋即站起身笑道:“夜深露重,王爷不睡,我可是要睡了。”说完我便转身往里走,想关上门也就完了。
不料我却被宗政澄渊扯了回去,随即被他牢牢地禁锢在他怀中。他在我的头顶幽幽道:“告诉我,为何要住在王府?”
“我不是告诉王爷了?”我挣扎不脱,也就乖顺地伏在宗政澄渊的怀中。
宗政澄渊一手扣着我的腰,一手抬起我的下巴,迫我正视着他那深邃的双眸,他炯炯有神地望着我,“为何要留住王府?”
“因为我想勾引你。”我转了转眼珠,舔了舔干裂的唇,“秋天真是干燥啊。”
“秋天很干燥的。”宗政澄渊呵呵一笑,瞬间低下头,他滚烫的唇带着火一样的温度,在我冰凉的唇上搜索着,探寻着,几乎要耗尽我所有的氧气。
我呆了半晌,眼睛眨了又眨,突然明白过来,于是用足全身的力气挣扎开。后坐力太大,以至于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我气喘吁吁地说:“王爷,您这是违约。”
“哪里?”宗政澄渊看着我狼狈的样子,不禁哈哈一笑,“亲一下就算是我的女人吗?”
故意的,宗政澄渊是故意的。我怒气冲冲地从地上爬起来,毫无风度地来到他面前,“不论怎样,我认为你已经违反约定。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你确定?”宗政澄渊好笑地看着我,询问道。
“我确定。我会立刻搬出王府。”我往屋子里冲去,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却不想身子一下腾空而起,我瞬间被宗政澄渊拦腰抱在怀里。他好笑地看着我,沉声道:“既然和约已经无效,本王是不是可以真正将你变成摄政王的女人呢?”
我浑身打了一个冷战,这男人,他是认真的。宗政澄渊搬出王爷的身份,哪个女人胆敢拒绝?宗政澄渊不会拜人下风,这却是唯一的一次。
想到这儿,我平稳了情绪,细细想了想,方浅浅笑道:“王爷若是吓死不归,可就没人帮您出主意了。”
“哦?”
“酆国为何突然攻打凌溪?夺城之后,为何又不派兵支援呢?”
政事,应该只有政事才能分宗政澄渊的心。
伴君候月 共与疏狂(8)
宗政澄渊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夜风吹乱了我们的头发,我们的头发几乎纠缠在一起。良久,他才沉沉一笑,“真的太晚了,你先休息。那些麻烦事以后再说不迟。”
“王爷不想要不归了吗?”我试探地问。
“想,非常想。”宗政澄渊低头轻笑,然后开口对我道,“不归对我的考验算是通过了吗?”
“王爷让不归很是佩服。”我终于放下心来,舒服地躺在宗政澄渊的怀里。
我执意要住在王府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考验宗政澄渊。将来或许会烽火满天,与他单独相处的时间也肯定会有。与其那时考验他的自制力,不如现在趁着清肃他们都在,先试他一试。虽说不是百分百的准确,不过多一手准备总是没错的。
“那么好好地睡个觉如何?”宗政澄渊将我轻轻放在床榻上,然后执我的手轻吻着,“看得到,吃不到,不归可苦煞我了。”
我懒得理这样的无赖,只是笑着闭上眼,“只要王爷不拿我当普通女人一般看待便可。”
宗政澄渊,我不是你这府里土生土长的女人,她们在意的事我全不在意。我一早已经说过,不要打“如果她成了我的女人,凡事都要听我的”这样的蠢主意。也不知道宗政澄渊究竟记得几分?
真的是累了,闭上眼,我沉沉睡去。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宗政澄渊深邃的目光,他正温和地看着我。
夜静,人也静。
次日清晨,当我醒来的时候,苏尔已和宗政澄渊一同上朝去了。白凡正在门口和清肃说着话,见我出来,也没个笑脸,“怎么不多睡会儿?”
“心里有事睡不着。”我揉揉眼睛,问白凡,“干什么去?”
“楼里有事。”白凡简单地说完,便又皱眉道,“宗政澄渊很危险,你要小心。”
“没事。”我笑道,看着白凡依旧显得有些疲倦的面容,我不免有些担心,“不然再休息一晚吧。”
“无妨。”白凡瞥了我一眼,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当年的事怕是不简单,早点查到,好早做准备。还有那块玉佩,切不可让他知道。”
原来是这样。关于当年的事,我只是告诉他们,说我打记事起就有那块刻着宗政澄渊名字的玉佩。后来我知道宗政澄渊就是那恐怖的摄政王,便因此说不想与王族有联系。他们也觉那块玉佩来历不明,十分可疑,故此也很反对我和宗政澄渊有来往。不过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转个圈,我却又遇上了宗政澄渊。而白凡又一直在查这事,他深知其中有异,因此不免担心。
我心中感激白凡,想开口道谢,又觉见外,于是笑道:“小心。”
白凡停了停,却没回身,只点了点头,然后径自走了。
清肃陪我到桌边坐下,接着帮我倒了杯热茶,“其实想摆脱他并不需要做如此的交易。”
“当然有别的办法。”我随意扯落身边盛开的一朵*,不经意地放在手中慢慢地揉捻着,“只是看这天下大势,终要大乱的。我们再有钱,也不过是一介商人。所谓的士农工商,若不早早找个依附,迟早不是遭嫉妒之人陷害,便是在战乱中自行毁灭。”
“所以我选了他,而且看现在的状况,不选他都不行。反正做生意都是有风险的,风险越大,回报一定越高,又何必拘泥呢?”
清肃点点头,算是默认了我的话,他随即问道:“那么如白凡所说,玉佩之事不可让他知道。”
我沉默半晌,笑道:“未到绝地,何必庸人自扰?而且我未必就一定与当年那场政变有关。”
“你可是有了什么好主意?”清肃静静地道。
“哪会有什么好主意。上家不出牌,下家就只好等喽。走啦,吃饭去。”我打了个呵欠。那边幽韵已领着几个小丫头摆好了桌子,正等着我过去。
只是我刚提了筷子,便听见一阵环佩叮当,循声而望,见是柳玉啼走了进来,我心中不由得警觉起来,但唇边却仍浮起笑意,我起身迎了上去,“奴婢见过夫人。”
关于柳玉啼,昨夜喝酒时我特意问过苏尔,才终于知道当年她为什么没入宫为妃。原来柳玉啼的祖父,当朝丞相柳斡翰,与崇盛帝最小的妹妹冠鹤公主宗政萧鹤成婚后,生得一子一女。儿子柳明涵,任太中大夫,官拜四品,与其夫人沈余香婚后育得一女,就是柳玉啼。
女儿柳初颜,嫁给了三品尚书令朱培安,不知为什么,竟没有得子,只生了一个女儿,名唤朱樱。
其实当初柳斡翰的打算,是将自己的孙女送进宫为妃,让外孙女嫁给宗政澄渊,如此,皇室一脉便都与他有了姻亲关系。
然而柳玉啼虽家世显赫,但因当年大病一场,后来虽然痊愈,也让当时的皇太后觉得不吉利。柳斡翰无奈之下,只得将外孙女送进宫,将孙女柳玉啼嫁给了宗政澄渊。说也奇怪,那朱樱一入宫,就得一子,马上被封为皇后,如今贵为皇太后。而宗政澄渊何等眼界,怎么肯将柳玉啼封为正妃?所以只草草给了她个品阶安抚一下。
于是经此一事,柳斡翰便看出宗政澄渊不可控制,便舍了儿子一支,渐渐向女儿一脉靠拢,妄图通过自己的外孙女来控制年幼的皇帝,进而控制朝政。
所以现在的柳玉啼已失去家世的依靠,越发显得势单。然而在逆境中,她却也历练出了几分手段,虽然只是个侧妃,却在宗政澄渊的默许下掌管着王府内院,听说死在她手下的女人也有不少。
天机有变 荣枯难察(1)
“快起来。”柳玉啼惊呼一声,立刻扶起我,然后笑容可掬地道,“前日不知道妹妹的来历,实在是怠慢了,恕罪恕罪。”
妹妹?来历?我颇觉几分好笑,道:“夫人说哪里话?奴婢惶恐。”
“快别说奴婢了。”柳玉啼一脸的不好意思,她一把拉过我的手,亲热道,“王爷都交代了,要待妹妹以上宾之礼。所以前日之事,妹妹莫怪。”
“不会。”我不好缩手,只得笑笑,“如此,不归就不客气了。”
我心里暗叹,这柳玉啼果然不比当年,现在颇有了几分心计。别的我不敢确定,不过她搬出宗政澄渊,我才不信他会如此交代柳玉啼照顾我。
“不归?”柳玉啼愣了下,又快速反应过来,笑道,“看我糊涂的,还没问妹妹如何称呼?”
“笑不归。”我淡淡道。
“原来是不归妹妹。”柳玉啼上下打量着我,然后拍着我的肩,“不知怎么的,我那日一见妹妹就觉得面善,如今一见,果然有缘。”
我也不知柳玉啼说的是真是假,心中一惊,忙低头,“夫人说笑了。”
“我说真的。”柳玉啼掩唇一笑,看了看已经备齐了菜的桌子,“妹妹吃得太素了,走,去姐姐园子里。”她不由分说,拉了我便走。
我一时推托不得,只得去了。我心知一个早餐而已,能有多大排场,不过是故意面上示好,保不准什么时候背地里她会捅我一刀。
席间,眼见着柳玉啼频频给我夹菜,无奈之下,我只得伸手去拦,“多谢夫人,不归已经吃好了。”
“那么喝点汤。”柳玉啼充耳不闻,笑着递过来一碗汤,“这可是我最喜欢吃的银鱼羹。”
“你不是讨厌……”我一愣,话差一点脱口而出。
我虽然把后半句咽了下去,但也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柳玉啼当年十分讨厌吃鱼,总嫌那个味道腥,如今倒改了,弄得我猝不及防。
“什么讨厌?”柳玉啼果然生疑,立刻问。
“没什么。”我只得圆谎,“那日我以为夫人讨厌我。”
“原来如此。”柳玉啼没再怀疑,笑了,“哪里会?这王府后院的女人,上上下下哪个不归我管?若是我按个人喜好待人,又有哪个肯服我?妹妹你可不要多心,谁一心为王爷,我自然会厚待谁。”
知道柳玉啼在示威,我于是便连连点头,再不敢多言,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
好容易结束了这顿饭,我才出院子,便大大地叹了口气。
由于去内院,所以清肃没有跟来,只有幽韵一直跟着我,见我叹气,她低声道:“不如除……”
我抬手打断幽韵的话,我心里明白她的意思。
眼下我们本来就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再加上柳玉啼实在是对我们大大的不利。当年在相府,我们主仆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