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一下,可不是,他的脾气又臭又古怪,我望望台上的那尊雕塑,上面盖着鲜红的绸布,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我只能站在下面耐心的等着红绸子被风吹起来,或者展览到结尾的时候,由那位威廉先生亲自揭开它。
所有的悬念都是这样,好的总留在最后。
展会开始了,作品一件一件的被摆上来,人也越聚越多,最前面的都是伸长了脖子的记者,大家都是冲着这尊雕塑来的,都在一旁小声的议论着下面到底是什么,竟然被艺术圈子里面的人说成是无价的瑰宝,台上的解说也越来越带劲,最后几乎是喊了出来,“下面我们终于等来了最惊喜的时刻,据说这是威廉先生目前最得意作品,而且此作品因为一些私人原因,仅此一次展览,请大家按照规定维持秩序,不要拍照!”
我站在台下紧张的等待着。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向台上,那个我无数次梦到的身影,他被一大群人簇拥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这么长时间不见,他变了很多,头发长了,大片大片的垂在额头上,我嗅了嗅鼻子,周围仿佛都是浓郁的鲜橙的清新味道,呼啦啦的一群学生开始往上涌,大家都争先恐后的想看看这位著名的艺术家。
终于红绸布被揭开了,我像被雷击中了一般站在那里。
是我。
细长的脖子,漂亮的晚礼服包裹在纤细的身上,精致而美好。
那张脸是我。
两年前,当它初具雏形的时候,我还以为会是罗冰冰。
台下一片唏嘘,这件雕塑太完美了,校长带着随和的笑意对着台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语气中掩饰不住的自豪,“亲爱的同学们,今天,英国著名的艺术大师威廉先生,终于答应了我的请求,将这尊为他的爱人雕刻的肖像带来让大家见识一下,当然,还有一层更深的原因大家也许不知道,威廉先生深爱的这名女孩子就是中国人,自古浪漫之下才有更好的作品出现,下面,我们热烈欢迎威廉先生为大家发言!”
我的眼泪哗的像拧开的水龙头一般顷刻泄下,校长的目光在台下扫视了一番,看到我的表情时错愕了一下,不愧是文化底蕴深厚的长者,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更加深了,他说,“此刻我可以从同学们的脸上看到喜悦的表情,甚至,有些同学早已经激动地,泪流满面??????”
荡气回肠。
哗哗哗,都是拍巴掌的声音。
“娜娜,一个周都没去上课的,听说你感冒了?现在好点了吗?”隐约听见有人对着我打招呼,可我的眼睛里都是那尊雕像,他视若珍宝的雕塑,还是那个声音,她打断了我的思路,我听她说道,“那可真像你啊,娜娜,威廉先生的雕塑怎么那么像你呢?”
我转过脸去,是班上认识的一个女同学,她的男朋友是艺术学院的学生,她正愣愣的望着那雕塑喃喃的自言自语,我没有回答她,我怎么回答她呢?我自己都不知道,心里很乱,很想离开这里,我拼命的往外挤,黑压压的人头攒动,所有的人都看见我脸上挂着泪珠,很自觉的给我让道,其中还有些敬佩的目光洒在我的脸上,他们或许把我当成校长口中那个万分激动的同学了吧,可我顾不得那么多,我只想离开,这里让我的心情糟糕透了。
、明明说不见3
我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要跑起来。
终于拨开人群,我已经筋疲力尽,弯腰扶着膝盖,最后索性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唐娜娜!”一双温暖的手将我从地上捞了起来,抬头,我看见了安东尼,他总能在我伤心的时候适时出现,他这么喜欢扮演长腿叔叔的角色吗?见我看着他发愣,他摇摇手中的电话解释,“你班上的同学告诉我你在这里,你是怎么了?怎么哭了呀?娜娜?”其实我想的是,刚才出来的时候,还和他吵过架,他这个人没有记性的吗?
他见我站着不动,脸色有些变化,但还是忍住,轻的像是商量一样,他说,“娜娜,上车,咱回家好吗?”他看出我不高兴,他看出我需要一个地方休息一下纷乱的心,他是理解我的,从来都是,他无条件的对我好,好到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可他,却从来都不抱怨,他是个好人,我却一次次的伤害他,骂他。
我再也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边抽泣边说,“安东尼,你骂我吧,我那么坏,早上还骂你,你现在应该把我推出老远,或者狠狠的给我一巴掌,你怎么还对我这么好?安东尼,你骂我吧。”
他一愣,抱住我,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叹了口气,“娜娜,别说这么孩子气的话了,早上的那些话其实我都忘了,我不怪你,你是无意的,你只是难过,我都知道的,每天看你无精打采的在房间里晃悠,像是没有灵魂一样,我看着都害怕,我想你能开开心心的,就像小时候的唐娜娜那样,如果骂我能让你开心一点,那没有什么的,你懂吗?好了,娜娜,别哭了,咱们回家吧,你看,你喜欢吃的鱼丸子我都给你做好了,就等你了。”
“可是,安东尼,对不起,咱俩永远不可能在一起。”明知道可能会让他难过,我还是把这句话完整的说了出来。
他顿了一秒钟,突然绽放出一张笑脸,无所谓的耸耸肩,“嘿,没事,我等你,累了就回来吧。”
我没有再说话,在他的衣服上擦了擦眼泪。
他宠溺的笑笑,给我拉开车门,我上车。
他发动引擎。
我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台上的身影,他看都没往这里看一眼,正在心无旁骛的谈笑风生,即使那是我又能说明什么呢,我只不过是曾经给他带来灵感的过客罢了,他那些风趣的罗曼蒂克留着骗不知情的观众吧,希望他能把自己塑造的深情款款,最好能再骗一个像我当初那么傻的中国姑娘,我闭上眼睛,让这一切都快点过去吧,让我忘掉吧。
有些事情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忘记他谈何容易,我心有不甘的想,他过的那么好,还到处带着他曾经伤害过人的雕塑到处炫耀,他炫耀什么呢?像泡沫一样不堪一击的爱情,还是含情脉脉外表下的残忍?我坐在沙发上望着墙壁上的那张向日葵油画,我就想,我要好好的生活下去,我要治好我的病,我不再依赖他,不再想着他,我好好生活,以后在街上遇见了,我不再惊慌的逃跑,我会微笑的打招呼,微笑着说,“好久不见,你还过的好吗?”
我也可以潇洒如他。
可是??????
我望望墙上的向日葵水彩画,那像是烈火一样燃烧的花瓣向各个方向散开,每片花瓣都那么鲜艳,那么炽热,像是要燃尽了自己一样,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会疯狂的迷恋他的每幅画,因为那些画能带给人无穷的震撼,让人的心灵寻找到一种寄托和舒展,我怎么忍心将它扔掉呢?它那么好。
安东尼早就看出其中的猫腻,他双手叠在胸前,一副绝不退让的架势,给我下最后的通牒,他说,“娜娜,你不是说要好好治病的吗?听我的话,先把这副画处理掉,好吗?”他开始怀疑这幅画,眼睛逗留在面前的这副画上,眉头微微皱起来,嘴巴也撅着。
我眼神凄楚的望望他,还在挣扎,“可是,它值不少钱呢。”
“你知道的,娜娜,我们不缺钱的,听话,快去吧。”
我恨恨的盯着他,想,我当然知道,你是专门赚黑心钱的医生,你没医德,你让我卖画。最终我没能扛过他,心有不甘的抱着画出去,安东尼跟在我的后面,他不放心我,他怕什么呢?这座城市里,我连栖身的地方都没有,还能把画藏到哪里去?我抱着画,像是抱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旧货市场的三楼,一个身材胖胖的男生抱着一个大古董花瓶从我面前经过,没有注意,那大花瓶的底座撞了我一下,我的身后是数十阶石梯子,这么摔下去可能就小命不保,我像只蝴蝶一样晃晃悠悠的颤动了几下,眼看着要摔倒,我紧紧抱住怀里的画,希望自己摔得好看一些,我已近够狼狈的,从心里到外表。
安东尼眼疾手快,从后面扶住我,冲着那个男生嚷嚷,“走路看着点!你差点撞到她你知不知道,这多高的地方,摔下去怎么办?!”那男生被他粗声粗气的样子唬住了,愣在哪里,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安东尼也不再搭理他,上前来拉着我检查了个上上下下,将我反过来掉过去的研究了个遍,口中还念念叨叨有词,“娜娜,你没事儿吧?”
“娜娜,你怎么能这么粗心大意?走路不看着点儿啊?”
“娜娜,刚才太危险了,简直太危险了!”
“娜娜,你怎么不说话,让人吓傻了啊?”
“??????”
我望望安东尼,又望望那个胖胖的小男生,又用力搂了搂怀里的画,不知道怎么开口,泪水就这么不争气的掉了一脸,我捂着胸口,不顾那么多人的目光,站在那肆无忌惮的哭,威廉,你到底哪里好?两年我都忘不了你。
安东尼有点紧张,扯过我看着我的眼睛,“娜娜,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我胡乱擦掉泪水,对他笑笑,“安东尼,我的心刚才扭了一下。”
但是安东尼不傻,生下来他的智商就比一般人高,别人从小学到大学16年,他也是,可是他是用16年读到了博士,这个高智商的变异物种咬着嘴唇看了我一会,很认真的说,“娜娜,别哭了,乖,咱回去吧,画你留着。”我没动,他不是这么好打发的,怎么可能一瞬间他就改变了主意?他似乎看出我的犹豫,淡淡笑了一下,“我知道,它对你很重要,刚才你差点摔倒的时候,你知道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是紧紧的抱住那幅画,你宁愿摔伤自己也要护着一副画,没关系的,回去吧,我以后再也不让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了。”说着,他也不理我,先行了。
我望着他的后背,紧了紧自己的胳膊。
抬头望望天空,三月的天空,万里无云,可站在半山腰,总有种压抑的感觉。
风起云涌前的安静。
晚上,安东尼给我打最后一针营养针,我苦着脸不肯,他马上转过脸来换了副严肃的表情,拿着小针筒朝我过来,你的温柔呢?你的医德呢?你的贤惠可人,你娴熟无与伦比的技术呢?你大爷的这么粗的针扎人身上能和扎猪肉身上是一样的麽?你打了激素来的,给我使这么大的劲儿?!
我捂着肩膀在那恨恨地想,他肯定是因为我没有扔掉那副画报复我,想着,我又捧起书看,我要努力的学习,努力的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
星期一,安东尼请了我们班上的一大帮子同学去唱歌,他总能用各种方法替我讨好那些同学,尽管我不太爱说话,可那些同学看在他的小恩小惠上,还是能经常帮我点忙;星期二,一整天呆在家里,我洗衣服,从阳台上往下看,楼底下都是来来往往的三两人群,很是热闹,饿了我就跑到厨房里,吃满满一碗的鱼丸子,然后就回房间睡觉;星期三,我歪在沙发上摆着各种姿势,终于,我站起身来,抬头看看墙上的画,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我的心根本不在这间房子里。
我早有预感,如果我不去找他,他或许永远也不会来的,他从来不会妥协,他被宠坏了,一直都是这样,除非他真的认为有人值得他低头认错。
我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等我醒来之后,就把他给彻底忘了,从此我每天依旧过着一如既往的生活,再也见不到他,那个晚上,就像是梦一样,醒了,就没了,灰姑娘会忘记白马王子,真是荒唐!
可是真的醒了,我多么想见到他。
、明明说不见4
趁着安东尼出去的空当,我在衣柜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一件看来很不错的衣服,梳了个小髻在后脑勺,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去,我希望能容光焕发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刚走到小房子门口,一辆红色的敞篷跑车就过来了,车上的大爷摘下墨镜上下看了我一眼,最后将目光定在我绿色的眼影上。
他说,“??????你的眼咋肿成那样了?”
我说,“??????”
“有约会啊?”
“??????”
“男的吧?”
我的慌张从心底蔓延到脸上的时候,变成了不悦,我对着车上的那男人说,“安东尼,你怎么说话呢?你要是觉得自己有天赋,就去天桥底下练摊儿去,别在这琢磨我。”
我抬腿就走,谁知道安东尼吹了个口哨,对着我做了个鄙视的手势,美滋滋的说,“唐娜娜,你要是约会堂堂正正的告诉我就好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看看你,现在一点也没有以前好看了,根本就不符合我的审美。“我没吱声,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比划着,那表情就和我是个炸弹一样,恨不得把我扔的远远的。
我暗暗想,这孩子,大脑真是欠的不少啊,也不知道英国的思想品德老师是怎么教育的他,等他说完了,我笑了一下,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说,“安东尼,口是心非有意思吗?你不喜欢我,我看电视的时候你老盯着我看什么?你不喜欢我,做饭还单拣我喜欢吃的做?你不喜欢我,车里还放着我的照片?安东尼,你可真是幼稚。”
说完,我得意洋洋的走了。
他一个人在那里目瞪口呆,走出老远,才想起来对着我的脊梁骨喊,“唐娜娜,你真混蛋!”
幸福港湾依旧是一座道路干净明亮的别墅,透过白色的栅栏望过去,庭院里花草茂盛,生机勃勃,白玉兰、美人梅,地上还爬满了六月雪,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不远处的一扇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打扮入时的姑娘,穿着比较暴露的低腰牛仔,天气还有点冷,可她里面只穿了个低胸的背心,外面套了个夹克,染着火红的头发,耳朵上七八个闪亮亮的耳钉,嘴里叼着支燃了一半的香烟,含糊不清的回头冲门里嚷道,“我先走了,拜拜!”
然后转过脸来向我这边走来。
大约是看我看着她,接着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后我们同时愣住了。我没想到这个人是罗冰冰,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的手抖了抖,我以为我的离开会给罗冰冰留下位置,却不知道让她变得更加的陌生,她不再优雅,不再雍容华贵,不再高不可攀,那么威廉仍旧爱着她吗?
她大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脸上的尴尬只一瞬间就消失了,她倚着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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