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揉了好的快。”她才不要整天带着一大块淤青到处跑。
“确定?”岳浔重复了一遍,抬起头,显得很郑重。
“要!岳浔你真啰嗦!”青釉有些不耐烦了,拿眼睛瞪他,然而她很快就后悔了,因为揉药酒的那个感觉,真的不是一般的疼!
虽然岳浔已经明显放轻了力道,青釉仍是疼的眼泪都快飚出来。
好不容易揉完,青釉看着自己劫后余生的手,险些热泪盈眶。
事后又是短暂的沉默,停了许久,还是青釉想起什么,从脖子上接下来一件东西,交给他:“喏,这个还你。”
岳浔接过来,眸光微微变幻。
“这是我第三次把它交给你了。”青釉看着他,忽的笑了笑,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可能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岳浔五指猛的收紧,紧紧攥住那块玉,眼睛里有什么在挣扎,喉头滚动,有什么呼之欲出。
“岳浔。”青釉打断他的挣扎,坦白的、直截了当的说,“不要再执着于不可能的人。”
“那你呢?”沉默了很久,岳浔忽的笑起来,冷冷的讽刺,“离开泽城的五年里,你有一时一刻忘记过景岚蔚么?那时你也断定了他对你无情,可是你能忘了他么?”
“我……”青釉哑口无言。
“我从来都没有逼你忘记景岚蔚,你现在又何必来强逼我忘记你?!”他冷冷的抛下这句话,起身离开。
青釉看着他转眼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里,久久无语,最终垂下头去。
黎明前,秦灵枢和景璇才从房间里出来,青釉连忙过去询问。
秦灵枢一边示意她不必焦急,一边缓缓解释:“血已经止住了,左臂断裂的经脉也已经续好,只需再静养一段日子,等伤口愈合就没有大碍了。”
青釉陡然松了一口气,连忙要进去看他,秦灵枢见她这般激动,提醒:“景公子他已经睡下了,宇姑娘尽量轻一点。”
青釉飞快的点了点头,进屋。
秦灵枢在屋子里来回看了一圈,见岳浔不在,一阵纳闷,随即想到什么,推了门出去。
黎明前的天空仍是很暗,但是太白星已经升起,昭示着白昼即将来临。
岳浔坐在淝河边上,随手捡起手边的石子一颗颗丢进河里,秦灵枢缓缓走过来,在他身边停下,看着石子一连在水上跳出好远。
“岳大哥。”岳浔要去拿地上的剑,秦灵枢按住他的手。
岳浔没有再动,而是抬头看着她,秦灵枢拉他从地上起来,检查了一下胸前的伤口没有裂开后,微微舒了一口气,松开手,语气轻柔的解释:“你现在还不能练剑,而且刚才那样也会牵动伤口,再裂开就不好了。”
秦灵枢个子只到岳浔的肩头,说话时喜欢微微仰起脸看着他的眼睛。
“谢谢。”岳浔对于她真诚的关怀报以敬意,不好拂逆。
秦灵枢摇摇头,忽的抬手指住远处的山峦,问他:“岳大哥应该是头一次来这么荒凉的地方,你知道那座山的名字么?”
“八公山?”岳浔淡淡的回答,显然对于这座传说甚多的山峰有所耳闻。
秦灵枢点点头,又解释:“这座八公山,听闻是我创派师祖心爱之人陨殁的地方,所以雪谷自开谷以来就传下规矩,历任谷主每年都要在这个时候,来边地赠医施药,以求纪念先人。”
“只为了一己之私就劳师动众,你们祖师未免太自私了一些。”岳浔看着那座连绵起伏的山峦,冷静的评价。
秦灵枢并没有因为他对师祖的微词而生气,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问:“岳大哥也是因为心爱的人才愿意跟我来边地赠医施药的吧。”
岳浔猛然扭头,却说不出话来反驳,一时噎在那里。
“虽然你没有说,可是我看得出来,那位宇姑娘……”她说到一半忽的停下来,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想了半天,才继续,“素问很多次跟我提起过她,因为景公子。”
显然景岚蔚和秦素问这两个人都很触及岳浔的底线,他微微蹙眉,但仍是很礼貌的听她说完,才问:“秦姑娘想说什么?”
秦灵枢停下来,看着他,眼中的光芒轻柔而缓和,甚至带着一丝急促,然后缓缓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肯叫我一声灵枢呢。”
“……”岳浔许久都没有回话。
就在他们片刻的沉默中,太阳缓缓从地平线升起,云层涌动,光华流转,当第一缕光线穿透云层打在他们身上的时候,秦灵枢仿佛不想再等了,悄然说了一句:“天亮了,我们回去吧。”说罢转身往回走。
第二天一早,岚蔚从昏迷中苏醒,而在他苏醒的第五天早晨,青釉告诉秦灵枢,他们要离开了。
“为什么?景公子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能上路,那样严重的伤势……太危险了!”本着医者严谨负责的态度,秦灵枢说什么也不肯放行,反而很疑惑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秦姑娘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是这是我和岚蔚共同的决定,实不相瞒,我们和翎国的一位大人物有着一些过节,若是那个人知道他派出的人没有得手,辗转查到这里的话,你和这里的百姓都会有危险。”青釉尽量清楚的跟她解释。
“可是这里是两国之间的止战带,任何人在这里生事都会受到两**队的讨伐,所以待在这里应该没有任何危险。”秦灵枢固执的强调着,显然觉得青釉的担心是不必要的。
“她说的没错,你干嘛一定急着走?”岳浔每日早起都会出门练一个时辰的剑,有伤在身也不例外,这时他刚巧从外面回来,人还在大门口就听到两人的争辩。他一边说着,从门口走进来,脸色格外的阴沉,意有所指的目光落在青釉脸上。
显然知道他误会了自己是想躲他,青釉头疼的辩解:“不,你不了解归翊,他现在已经被恨意冲昏头脑了,一旦影卫失败的消息传回泽城,到时候我们又逗留在这里,止战带恐怕再无宁日。”她顿了顿,“而且,如果因此让他发现你还活着……总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青釉说到最后已然急了,片刻都不想再等了。
室内长久的沉默下去,岳浔最后看了她一眼,提剑走出。
日光焦灼的正午,太阳足有磨盘那么大,空气凝滞,没有一丝风,然而被焦烤着的大地上,正有一个人影正如离弓的箭矢一样在大地上飞驰着。
靖淳骑在马背上,怀揣着象征皇命的金翅令箭,飞快赶往城外威林军的驻扎地。
突然,前方猛然看到了什么,他连忙勒马,马儿嘶鸣了一声,站住。
不远处,怀璧与五名羽林卫一字排开,拦在路中央。
“让开。”靖淳有皇命在身,自然不敢耽搁。
“请靖淳大人掉头回宫。”怀璧忽的驭马向前一步,开口。
“什么?!你疯了吗怀璧?”靖淳从怀中掏出那枚金翅令箭,十万火急的命令,“我有皇命在身,你们速速让开。”
“请靖淳大人掉头回宫。”怀璧面色不改,冷冷的重复。
“你们听到我说的话没有,不要拦着我!你们想造反吗?!”靖淳顿时觉得头大如斗,怒气不由的往上涌。
怀璧却没有与他多话的意思,扫了周围的同僚一眼,冷冷说:“那么,得罪了。”
宫城内,习睿炀大步闯进金陵宫内殿,周围的侍卫和宫女纷纷回避,谁也不敢上去阻拦。
他径直迈进归翊的卧室,归翊当时正在屋内和云溪下棋。
听得他推门的动静,云溪微微侧头,待看清来人是谁后,连忙放下棋子,起身要冲他行礼。
“坐下。”归翊突然开口,声音冷静而肃杀,带着绝对的命令。
云溪抖了一下,不得已又重新坐下。
“该你落子了。”归翊出声提醒,自始至终头也未抬。
习睿炀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在门口冷眼看着这一幕,腰间的望渊剑泛着清冷坚毅的光泽。
云溪颤巍巍的落下一子,然而下在哪了都不知道,室内的气氛已然快要让她窒息。
归翊盯着她落下的那一子,神情久久不变,宛如一尊绝美的铜像一样定在那里。
云溪盯着他,那张和往常一样没有一丝瑕疵的面容,桌子下面的双腿控制不住的颤抖。归翊虽然出了名的喜怒不定,然而他最近的样子却让云溪莫名的害怕。
许久过去,归翊突然动了一下,抬手落下一子,静静说:“你输了。”
好像就在刚才的一瞬,他经历了某种长途跋涉,声音竟隐隐有些沙哑和疲惫。
云溪连忙伸手要去整理棋盘,归翊却阻止了,他此时仿佛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说:“不用收拾了,你下去吧。”
“是。”云溪应了一声,起身,路过习睿炀身边时,无声的对他福了一福。
门重新被关上,室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归翊静静的盯着那盘棋,目光却是茫然涣散的,许久,他才微微抬头看向习睿炀,唇角浮上一丝笑来:“怎么了我的大司马?你一大中午就兴师动众的跑来这里,难道只是和百姓一样想瞻仰一下天子容颜?”
面对他露骨的讽刺习睿炀不发一言,静静的走近,将一块东西丢在他面前,眼中是始终不变的冷锐。
望着被骤然打乱的棋盘和那枚短短半个上午就返回他面前的金翅令箭,归翊笑容依旧,“那么,你是要来告诉我你私自扣押了我的近侍,还是说……”他猛然抬头,眼中带着嚣张而邪恶的笑容,“大司马有造反的意思呢?”
“你还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习睿炀皱眉,神情史无前例的肃杀。
“大概吧。”归翊回答的模棱两可,满不在意的抬手摸了摸下巴。
他犯而不校的态度让习睿炀恼怒不已,然而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劝说:“我知道你肯拿出金翅令是有你自己的把握和分寸,可是现在还不是和雍国开战的时候,你想泄私愤也要看看时机。”
归翊安静的听他说完,不置可否的呵呵一笑,从座位上站起。
“你还笑。”习睿炀突然暴怒,“朝堂上那些老臣都要集体在大殿门口悬梁了你还笑,你当真是疯了不成?”
归翊想起那些老头子一个个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笑的更欢畅了,而后突然伸手拔出习睿炀腰间的望渊,笑意不改:“睿炀,我们来比剑吧。”
说着,他手中白光一闪,已然动起招来。
“疯子。”习睿炀骂了一句,同时向后避开。
归翊拿着那柄望渊在屋内乱挥,见什么砍什么,那些名贵的古董字画、花瓶器皿纷纷被他震碎,外面的侍卫听见声音,炸了锅一样的涌进来,然而看见这样一幕,纷纷傻住。
见破坏的差不多了,归翊也缓缓停下,面无表情的将剑扔回习睿炀手里,对着所有人说:“好了,没事了,你们先退下吧。”
习睿炀没有再说什么,拱手对他行了君臣之礼,退下。
门被重新关上,归翊木然的在偌大的寝室内环顾了一周,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他斩了个粉碎,然而一直被他丢弃在墙角的一块石头却完好无损的躺在那里。
他走过去捡起它,默默端详了一阵,然后用快要碾碎它的力度握紧这块其貌不扬的天下第一玉,眼中冷芒丝丝迸现,他所说的话语字字如刀、历历在耳:
“宇青釉,你就是逃到了天边,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然而此时八公山脚下的淝河上,一艘小船悄然驶出河岸,漂向了河岸对面的另一个国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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