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她是吃什么长大的?苏苏咂咂舌头,对女孩子道:“走吧,你想吃什么,尽管说!”
结果女孩子也并没要求吃什么山珍海味,只在一个面摊子上要了一碗素面,还是在苏苏的强烈要求下,方才又要了一碗炖牛肉,她吃得狼吞虎咽,像是十天半月不曾吃饱过一般。
呛呛看得眼睛发潮,把苏苏拉到一边悄声道:“小姐,我看她实在可怜,不如买了她吧!”
苏苏瞪她一眼:“你懂什么呀,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隔肚皮,你知道她是真的,还是装的!”
呛呛强嘴道:“我看装,也装不得这样真的!”
苏苏望一眼渐滑上中天的日头,拿手遮了遮眼睛,沉思半晌方道:“这样吧,咱们先去瞧她娘,若果然她娘是得的肺痨,她不曾骗咱们,就把她买下来,也没有什么,然而你想过没有,把她买下来后,她来伺候我,谁去伺候她娘,你去么?”
呛呛听得一缩身子,苦着脸道:“小姐,您别听婢子胡说,婢子刚才全是胡言乱语的话,怎么能做得真呢!”
苏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算你识相”,又拨过头去看那女孩子,看她已吃得差不多了,过去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子直到把碗里汤喝个干干净净,才抬起头来:“小姐唤我阿凌便好,乡下人,哪有什么名字,娘平日都这么唤我!”
苏苏会了帐,想了想道:“既如此,你就领路吧,咱们这便去瞧你娘,正好在路上找个大夫一同带了去!”
女孩子感激不尽的表情:“我一直在陈大夫那里买药,就还请陈大夫过去!”
苏苏心里一动,扬了扬眉毛:“吃了药,你娘的病可曾好些了么?”
女孩子悲悲戚戚地摇了摇头,苏苏一拍桌子道:“那你还要请这陈大夫,可见他是个庸医,请他也是白花钱。你放心吧,我既然答应帮你请大夫,自然要请这镇上最好的大夫——”她转头问面摊老板,“老丈可知这镇上最好的大夫是哪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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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人心叵测
面摊老板说,镇上最好的大夫姓阮,医馆便在前头不远处,话到此处,是欲言又止的一副表情。苏苏管不了他,拉着呛呛与阿凌便朝医馆而去。
那自称神医的阮大夫却是个耄耋老者,白胡子及胸,头发与眉毛也全白了,雪白一片,远远的看着就是个浅红皮色的雪人。苏苏上前去请她出诊,本以为他该是很好说话,至少这个卖相还算不错,算得上慈善,不想这人竟是架子很大,轻易不肯出诊。
苏苏想不过就是钱的问题,从来没钱买不动的人,索性问他:“那么老先生要多少诊金,才肯出诊?”
老大夫扶扶帽子,颤微微地伸出五个手指头来在苏苏眼前晃了晃,苏苏想了想,点头道:“五两,没有问题,只要大夫肯出这一趟诊,自当奉上!”
老头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似是被痰卡住了喉咙,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他身边那药童机灵,上来又是帮他顺气又是捶背,唬着眼睛对苏苏嚷:“姑娘要是没诚意,就请回吧,或者去请别家!”
呛呛哪容人家对小姐这样无礼,才要骂回去,苏苏一拉她,笑对那药童道:“那依小哥儿说,怎么才算有诚意?”
那小药童得了这一声儿,志得意满,眼睛望到房顶上去,傲慢道:“看你们不是这镇上的人,让我教你个乖,咱们阮神医的诊金,至少是五十两银子,少一两,也不能行!”
苏苏也不恼,笑嘻嘻地点头道:“这有什么说的,若是阮老神医医得好病,五十金我也愿意奉上!”呛呛却听得不愤,在后面拉她袖子,不让她吃这大亏,五十两必竟不是小数。苏苏不管她,笑向阮老大夫道,“那么,就有劳老先生了!”
老大夫没说话,那药童却道:“慢来慢来,你难道不懂得规矩么?”
“还有什么规矩?”
药童哼得一声,嫌她们是乡下人,没见识:“你当咱们阮神医是这般好请的么,老人家哪次出诊,不是被三请四请的,而且必要雇顶软轿来给神医代步,你们就这样,就想把人请回去么,哪有那般便宜的事!”
呛呛瞧不得这死小孩仗势欺人,恨得咬牙,就说了句:“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狗!”
小药童可不愿意了,一头撞进呛呛怀里,嘴里迭声喊:“滚滚滚,你们全给少爷滚蛋,你骂我也就算了,胆敢骂咱们神医,咱们神医不给你们这种人瞧病!”
苏苏要笑不笑的样子,也不去管呛呛与那小孩子的纠纷,只对已心平气和的阮老神医竖起了一个指头,阮老神医看得精神就是一震,脱口而出:“一百两!”
苏苏不慌不忙道:“若是神医药到病除,小女子自然双倍奉上!”
阮神医心满心足了,招手叫那小药童过来,替他背着药箱,才肯与苏苏出诊。到了门口,苏苏伸手把他一拦道:“老先生年纪大了,不敢劳动你走这样长的路,我自定给你雇顶软轿,绝对比一般的轿子软得多!”
阮神医见她儒子可教,更又是另一种表情,老怀甚慰。呛呛却恨极了,又不敢与苏苏顶嘴,在外人面前,她哪里敢让苏苏没脸,只好对她挤鼻子挤眼睛。苏苏只当没瞧见,出了医馆,向左一转,正是一间小酒馆,她目光一溜,看到坐在最东首一个五大三粗粗布衣衫的汉子,过去坐到他对面道:“兄台,可愿意赚一笔小钱么?”
那汉子不明所以:“你说什么?”
“兄台不想赚笔小钱买酒喝么?”苏苏说时在袖里掏出一块五钱的碎银锞推在桌上,“只要兄台帮我把一位老先生背到一位朋友家里去,这些银子,便是兄台的了!”
汉子看着她眨巴了眨巴眼睛:“远么?”
苏苏忙摇头:“不远不远,近得很!”
那汉子低了眼睛看一看那银锞,终于说:“你要是给一两,咱就去!”
苏苏在心里暗骂一声“他妈的,可比出租车贵多了,便宜点儿的婚车也就这价”,脸上却依旧四平八稳,心平静气地又掏了五钱的碎银锞出来,“那就快请吧!”
汉子收了银子,按桌一站,苏苏才知道他长得确实高壮,最少也有一八五,横看竖看都是做打手的不二人选。她领他到了医馆门口,指给他阮大夫:“便是这位老先生了,有劳兄台!”
汉子二话不说,上前便要拉阮大夫上背,却把阮大夫吓得够呛,只恨不能把身子缩没了,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是那药童机灵,代为指责:“这是干嘛,这是干嘛,咱们神医身子金贵,你弄这莽汉来是个什么意思?”
苏苏好声好气道:“让老先生受了惊吓,小女子真不过意,然而小女子实实在在是一番好意,你瞧他,”说时伸手拍了拍汉子的肩膀,“长得多结实,多健壮啊,走起来定然也是键步如飞,稳当的很,定然比软轿舒服!您想那软轿,至少要两个人抬着,虽然他们之间有默契,可到底也不能步子如一啊,总是不大稳,我让他背您过去,绝对稳,您就放心吧!”
阮大夫念念不忘那一百两的诊金,舍不得拒绝,只好依苏苏的意思,爬上了汉子的背。阿凌在前面领着路,转过了四条街,在镇子的顶西边,方才看到他家那所破房子,一方以竹篱围出的小院儿,横七竖八的倒着些饮炊用具,脏得人绝不敢近一近嘴。唯有那院里一株枇杷,生机蓬勃,一片一片白的小花,藏在绿的叶子里,却是有个意思。
显然前些时的那一场雪,并没有对它造成任何影响。
众人正对着枇杷树看个不了,从那破屋子里传出几声有气无力的咳嗽,随之一个颤微微地声音撒裂了众人耳膜:“可是阿凌回来了么?”
苏苏笑吟吟地盯了瘦高瘦高的阿凌一眼:“你娘还挺灵啊!”
阿凌面不改色,其实改色人家也看不到,她那脸实在脏得只能分出鼻子眼睛,其它地方全是黑的。她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回苏苏:“小姐不知道,我娘平日眼睛不好使,所以耳朵就比别人灵些,她总能分辨出我的脚步声来!”
苏苏皱了皱鼻子,也没说什么,只示意汉子放下阮大夫来,她便一拉阮大夫袖子道:“老先生,病人就在里头了,咱们进去吧!”
阮老大夫皱了皱眉头,不愿意进这腌臜地方,然而来都来了,若然就这样回去,那一百两银子泡了汤,实在心疼得厉害,只好硬着头皮道:“既如此,那还耽搁什么,老夫这便去瞧她!”
、017真假难辨
阿凌把门推开了一半,一股细细的霉味儿随之飘了出来。
苏苏受不得,她的鼻子一向敏感,慌地往后退了一步,拿袖子掩了鼻子。
这动作虽是无心的,确是有些羞辱人的意思。她自己也觉得,然而那味道实在够令人回味无穷,她再退一步,索性背过身去,吩咐呛呛:“你进去看着大夫看诊,我就不进去了。”
呛呛当然也不愿意,可是被苏苏一瞪,无可奈何,只好以手遮鼻,不情不愿地随在老大夫身后进了屋里。
院里一时只剩了苏苏,有薄薄的静,昊海静波,偶而清风在树枝叶间穿过,夹着撩人的香。
苏苏找了半天,也并没有找到一个能坐的物件,只好把背倚了树,无聊地打个呵欠。然而抬了眼皮无意的一瞥,不远处一道蓝的背影,影着阳光,看得她眼睛生痛。
那不是风池么!
她心里兴奋得小鹿乱撞,本来都想要死了心的,偏又让她瞧见了他,莫不是天意么!
就急得抬了手朝那背影喊了一声“风池,风少侠”那影子却早转进巷子去了。
她本要追上去,可是那巷子里猛然传出来几声狗吠,凶恶得似恨不能咬下人的一块肉。她终于踌躇。她喜欢一切可爱的小动物,甚至也不讨厌成年的狗,可是一看到那种可怕的身形和凶恶的狗脸,当它们朝她叫,一声连一声,更是作势欲扑,叫她怎么能不发悚呢。
她这一踌躇,风池便走远了,狗吠声也一路小下去,想是一直追着他。
心里不由有些惘然。
在一品鲜的这些天,她不知道想了多少回,想要回那爿客店里找风池,可是她没有立场,到底是萍水相逢。后来又想叫呛呛去帮她看看,却又怕这不安份的小蹄子笑话自己,被自己的丫头暗里笑话,太丢脸了。所以便一直矜持着,不肯主动过去,心里也还有微弱的希望,或者他会来找她。
显然她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人家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
为此她心里多少有些焦虑,有些帐惘,然而对于这场出于意外的艳遇,她也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她有那样一种消极的心态,特别是对于恋爱这种事情。
然而现在突然又让她看到了他,到底是上天赐的缘份,还只是一场捉弄?
她恨得咬牙跺脚揉衣服啃手指,正不知怎么把身体里这股邪火驱散,呛呛恰从屋里跑出来,脸上有些古怪。苏苏怕给她看出自己的玄机来,忙整了整表情,问她:“怎么样,阿凌娘的病,病得严重不严重?”
呛呛拉着她的衣角,小声再小声道:“小姐,我觉得有些古怪?”
“怎么个怪法儿,大夫说了什么?”
“大夫说那老妇人不行了——不过小姐,真的很怪,我无意间看到那老妇人的腿,那腿,根本不像一个老妇人的,长了许多毛!”
苏苏把眉毛一抬:“难道你说她是个老妖怪?”
“不是,不是!”呛呛扭扭捏捏好半天,终于悄悄说,“小姐,你可见过男人的腿么,男人的腿才会长那许多毛,女人,怎么会有那许多毛呢!”
苏苏不以为然,女人汗毛重的也有许多,可是脑子一转念,突然回过味儿来,抓着呛呛质问:“你在哪里看到男人的腿?”她怀疑这时代,比她想象中要来的开放,不然呛呛哪有这种“大饱眼福”的机会!
呛呛被她问得脸红作烧,支吾着不肯说,奈何苏苏逼得紧,瞪着眼睛胁迫说“你要是不说,今天晚上回去,不许你吃饭!”呛呛无可奈何,蚊子哼哼似地道:“也,也只偶然,就是夏天那会子,小姐叫我去后院池子采莲,然后,然后不小心,就看到阿三,阿三把裤子卷起来老高,在那池子边上洗脚!”她偷偷瞧一眼苏苏,对方没反应,她自己倒把身子猛地一缩,像是触了电似地,“小姐,我发誓,我真是无意看到的,就看了一眼,然而,然而他那腿,那么多毛,婢子,婢子就深深记住了,小姐,你定然要相信我!”
苏苏本以为有什么八卦听,却原来是这样无聊的桥段,摆了摆手道:“得啦,什么大不了的事,看就看了呗,难道还会长针眼么。”
呛呛却还小心再小心地求证:“小姐,你不会说出去吧,不会告诉别人吧,不然,不然呛呛可没法做人了,定然要被逼着嫁给阿三!”
苏苏才要安慰她两句,不想身后阮老大夫的咳声传来。她转身瞧,见小药童扶着老大夫颤微微地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纸笺,抬眼睛看到她,忙跑过来,把那纸笺送在她手里道:“这是咱们神医开的药方,你瞧过,这便交银子吧!”
苏苏抬了眼睛望一望天,也不去接那药方:“银子是要给银子,然则病人这病还没好呢,我来的时候不是说了么,只要药到病除,到时银子双倍奉上!”
阮老大夫被气得吭吭卡卡咳个不住,像是吃坏了东西要呕吐,药童一壁给他捶背一壁拿火冒三丈的眼睛望向苏苏:“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不想这样不要脸!”
苏苏翻白眼睛,不欲与她计较,伸手到荷包里抽出来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在阮老大夫眼前晃了晃。银票在风里淬出些铿锵美妙的声响,老大夫一把拽了过去,看了看那数额,当然气不服,咬着一个“你”字不放,再发不出其它有意义的音节,只气得脸发青。
苏苏撇嘴道:“老先生放心吧,小女子定然不会言而无信,这五十两是定金,等买了药来煎了病人服下去,病情的确有好转的话,另外一百五十两,立时奉上!”
阮老大夫虽然是个尖刻的人,可是对于自己的医术倒很有自信,听了苏苏这话,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捏着嗓子道:“大夫是不好做的,姑娘你要明白,这妇人的病却是瞧得晚了,若然能早请了我来,也不至到这个地步,既到了这个地步,哪怕是神仙再世,也难救转了她,我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能让她多活一时是一时!”
苏苏听他这还说得像个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