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阿凌摇了摇头:“你怎么被人掳了来?”
苏苏松了口气,胆子立时大了许多:“你又怎么在这里?”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晌,阿凌一侧头,颊上微微红,狠狠咳了一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与我爹近来身上缺些盘缠,瞧这家富丽堂皇,就想问他们先借几个花花。”
苏苏想不到他这样诚实,虽他行为不端,她也不好说什么,她也不是卫道士。反而是看着他这窘迫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却是笑了半声,她猛地杀了声,硬是将后半声笑给咽了回去,瞪大了眼睛道:“阿凌,不如咱们做个交易,这样赚到钱,你与你爹生活也有了着落,也不必再做这些勾当了!”
阿凌眼睛一亮:“你倒说说看!”
苏苏四下一张,悄声道:“还是先离开这里,我总觉得这地方不安全!”
阿凌自然说好,其实他也早觉得这地方有些诡异,偌大一所宅子,又是装潢的这样富丽,竟是连个丫头也没有,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苏苏轻功不佳,阿凌也奈何不得她,只好随在她身后,必要之时跟着搭把手。苏苏看到外头格外晴朗的天色,不由诧异:“你现在进人家宅子里偷东西,都是这样明目张胆的么,青天白日之下?”
阿凌撇嘴:“我不过是想进来先探探情况,这宅子偏僻得很,这一带鲜少有人来。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宅子里的人,竟是比外面街上更少,我便一路畅通无阻地摸进了你所在的那间屋子里!”
苏苏朝四围望了望,院子里空落落,只有花草树木,森森然,绿深得如同水色,使这院子愈显幽静得怕人。而除他二人之外,的确再瞧不见一个活物儿。她更放心了,索性不再躲藏,大大方方地在院子里走。过了两重院子,到了大门,却不好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出去,到底心虚心怯。
她让阿凌助她上墙,阿凌便带着她沿墙走过去,找了条人少的巷子逃走。
直到跑过了四条街,她确定身后并没有人跟踪,这才放了心。瞧见街东头正有一间茶楼,便带着阿凌上了二楼雅座。其实她身上倒没有带得银钱,被卓凤仪虏出来的时候,她已打算睡了,身上零零碎碎都摘了下去。这时候只得先拿了自小贴身带着,从来不曾摘下来的一块羊脂玉项链,压在了当铺,换了二十两银子。
两人落了座,不等说得一句话,彼此肚子便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苏苏索性放得大放些,脸不红心不喘,反而笑意盈盈地拿出十两的一块银锭往桌上一放,叫店伙计上一壶好茶,再上些茶食茶点。
小二收了银子,原本还要找碎银给她,她一摆手道:“多的便赏你吧!”她这倒不是真大方,不过是为了做给阿凌看的,她要让他知道,她很舍得花钱,如果他肯帮她,银子自己是绝不会吝啬的。
阿凌果然眼睛一亮:“好心的姐姐,你到底要与我做什么交易!”
伙计已下去端东西去了,苏苏拿起一只青釉的杯子,在手里轻轻摩挲:“这个先不急吧,我倒要问问你,你倒底叫什么名字,我一直只知道你叫阿凌,却不知道你姓什么,咱们既然要做生意,总要示对方一个‘诚’字,你说是不是?”
阿凌转了转眼睛:“姐姐,你晓得的,做咱们这一行,不好给人家留下真名实姓,万一哪天事发,可了不得哟!”
“那你们总不好这样过一辈子吧?”
他抬手搔了搔头发,浑浑噩噩地模样:“这倒没有想过,你瞧我爹这样一把年纪了,也算是做了一辈子吧!”
“那难道你想同你爹一样,过一辈子这样不光明的生活?”
他垂了眼睛,摇了摇头。苏苏松了口气,想这事情有门儿,忙又加了把火:“做人当然要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了,要让人家听见了你的明字,就心生敬意,而不是像你们这样,都不肯把真名姓示人,怕人人喊大,活得多累啊,你说是不是!”
店伙计推门进来,把茶和茶食都摆在桌上,才要拎壶给他们把杯子注满,苏苏手快地一把按住了瓷壶:“不用你伺候了,我们自己来便是!”伙计唯唯诺诺退了出去,她又对阿凌道,“我同你做得这一笔交易呢,定然会让你有几千银子的进项,你拿着这一笔银钱,做些小本生意,难道不比做这个强?”
、093蛊圣
“姐姐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呢?”阿凌不耐烦喝茶,紧皱了眉头,“能要一壶酒么?”
苏苏虽自心里不喜欢他喝酒,他到没到十八岁还是个问题呢,可是她也不好说什么,在这落后的古代,自然他已算是成年了,有许多人,在他这样的年纪,都做了孩子的爹。
待酒上来,他满上一杯,要给苏苏也倒一杯,她忙摇手拒绝,依旧是旧话重提:“你到底肯不肯告诉我名字!”
其实这茶楼里本没有酒,还是因为苏苏给伙计的那赏钱起了作用,他自告奋勇去外面给他们打了酒来。阿凌狠狠喝一口酒,咂咂舌头,一副沉醉模样,好像回味无穷,再三思忖道:“姐姐若然一定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也无妨!”
“你说。”
“我姓江,讳长凌,至于字么,因为不及弱冠,还不曾取。”
苏苏点点头:“我要你做得事也很简单,你可杀过人么?”
阿凌吃了一惊,一口酒险些喷了出来,勉强咽了下去,颊上留了浓浓一层红晕:“被姐姐说着了,虽然你可能看我样子是凶神恶煞的,可其实我是外强中干,不过绣花枕头一个,并没有杀过人,难道你要我替你去杀人?”
“并不是!”她呷了口茶,舌尖上一点儿苦,一点香,九曲回肠,“我要你帮我找一位操蛊圣手,找到了,你带他来见我,告诉他,我要同他做场生意,钱财不计!”她顿了顿,看了他一眼,“不管他答应不答应与我做生意,这个钱,我都会给你的!”
阿凌倒没想到她是让自己帮她找人的,怔了怔:“你不怕我骗你,我要是根本不去找呢,然后回来告诉你,这人不愿意同你做生意,反正你会给钱的!”
苏苏点头:“这我自然担心的,可是你说了这一句话,我倒不担心了,你可值得我的托付?”
阿凌慢慢吃下一口酒,重重把酒杯放在桌上,那瓷也许太过于薄了,经不得他这大力,哗啦一声碎作千万片,散在桌子上,像满桌飞花:“你放心,若然找不到这个人,我便不来见你!”
苏苏笑起来,阿凌却又问:“找到这个人,我却要如何找你?”
“你不是识得我家么?”
他被她说得脸红,那时候绑了她索要银子,她的身份,自然打听得格外仔细了。阿凌点点头:“你家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我听说你要嫁去段家了!”
“你放心,不管我能不能嫁去段家,你只要到我家里报说找我,自然会有人接待你,若然我不在,他们必然会告诉我,我会尽快回来找你!”
话到此已说得差不多了,阿凌想了想却忍不住又问:“要与你成婚的段公子,就是那一日在水边见到的那一位么?”
他说的自然是段深飞,虽然他们同样姓段,却怎么可能是他呢,早不知他人在何处,可还想着她,念着她,或者这一场情爱,不过是他对她的一场逗弄,不然如何总是这样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
可就是这样,她还是记挂她,连她自己也要唾弃她自己,可是她不能抑止,无论如何,她不能眼睁睁的看他死去,她要救他,除去他身上的蛊,给他一个光明的人生。
她垂了眼帘,手轻轻抚上腹部,眼睛里酸涩,声音却是欢快地:“不,不是他,是另一个人!”像是自言自语。
喝完了这一巡茶,她安排阿凌在客栈住下,把身上仅余的十两银子塞给他道:“这钱你先拿着,我身上也实在没有别的银钱,等我回了家,明日再送定金来给你,一百两,总够你与你爹过一段日子了!”
阿凌又是一阵脸红,她实在想不到这个少年,虽是做了这个行当,却是还这样子的纯良。虽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有些开心,想,他到底还是有救的。在嘱他不可乱花乱用后,她便出了客栈,打算回家。
其时夜已深了,她耽搁了这样一整日,又是昨个晚上被掳走的,算起来已失踪了一日夜,不知道家里会急得什么样子。然而这一整日,也并不见街上有寻人招贴什么的东西,她倒狐疑起来,难道爹根本不关心她的死活了么,只因为她对他们耍了个小手段,他就算气,也绝不至连女儿的生死也不管了呀。就算他不管吧,娘也不能不管啊。还有程飞,或者该叫他段景飞才对,他呢,他口口声声说爱自己,难道他的爱就这样廉价,在她失踪了后,找也不肯来找她。
还是他们对卓凤仪太过于自信,觉得她绝不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她长长叹气,果然卓凤仪没有杀她,不知道是什么因由,可是现在想起被她双手狠掐着脖颈的情景,心里也还是毛毛的,脖子跟着痛起来。索性她穿的这件衣服,是立领的,包得其严,所以别人才不曾注意到她颈上的淤青。
然而痛是实实在在的,纸包不住火,她突然恨起来。
留着颈上的淤痕也好,她想,至少这证明卓凤仪的的确确是想至她于死地,至于为何到最后她平安的回来,随便她去唐塞什么理由呢,娘见到她定然高兴还来不及,哪会去问这些劳什子的问题,更何况,这事情诡异得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一壁想一壁转出了巷子,不想突有光射来,刺着她的眼睛,她下意识地拿手去遮眼睛,还搞不明白出了什么事,脑后突然重重挨了一下,眼前跟着一黑,身子便软软地倒进了身后那人的怀里。
若然她醒着,看到那抱着她的人,定然要惊喜地叫起来,那竟是段深飞,而他旁边站着那面无表情的女子,却是阎罗女。
这两人像是最熟的朋友一样,配和默契,段深飞打横抱起苏苏,对阎罗女道:“后头的事,便有劳你了!”
对方正重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他们就此分道扬镳,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渐渐他们的影子都溶进了黑夜里,再看不见。
后脑的钝痛却迫使苏苏醒了过来,眼睛张开,看到一抹幽幽灯光。
那光下一张光华无限的脸,是她思念已久的脸,段深飞的脸,她猛然坐了起来,伸手要去抱她,可手在半途中突然僵住,慢慢缩了回来,渐渐冷了脸:“我为什么在这里,是你掳了我来?”
段深飞叹气:“苏苏,我不过才出去一会儿,为什么就发生这样的事,你告诉我,难道你果真要嫁给段景飞,带着我的孩子?”
她别开脸不看她,生硬道:“这话不该你来问我,该我问你才对,你不是走了么,无声无息地走了,既走了,又回来做什么,想让我再一次为你伤心?”
他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吻。她起先还挣扎,可是他倔强地不松手,那么一点热一点痒,灼心灼肺,她身体便软了,只好任他施为,她吻遍了她的手,才淡淡道:“你要相信我,我是迫不得已,并非是要丢下你的!”
、094双飞燕燕
“那么,请你告诉我,你的迫不得已!”苏苏原本想要语调强硬,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度,倒好似撒娇,“你若然说不清楚,那么,咱们就算完了!”
段深飞像听不懂似地眨了眨眼睛:“你怀着我的孩子,还能嫁给别人么?”
“有人要,为何不嫁!”
“你说段景飞?”
她不作声,自然是默认了,沉默了好半晌,方才赌气似地道:“反正他也不在乎!”
段深飞猛地掐了她一下:“谁都可以,决不能是他!”
“你们之间的恩怨,跟我没有关系!”
“我只是,不希望你守寡,你知道的,我定然要杀了他!”
“也许到最后,反而是他杀了你!”她完全是一种发泄的口气,就是要塌他的台,就是要他说不出话来。他叹气道:“你说的是,也许死得那个会是我,可是这也没有关系,反正我的命也不长……”
她不许他说下去,虽然她自己说他死咒他死,那却都不是真心的,绝不可能当了真,可是由他来说,那就好像证据确凿,要被判死刑,她如何能够允许。就猛然一抬身子,狠狠咬住了他的唇。
他痛呼一声,不退反进,细细地与她唇齿纠缠,彼此的气息渐渐混乱粗重起来。然就在他手摸上她胸前的时候,她突然推开了他,起身到窗边推开了繁花锦绣的窗子向外张望,夜色混混沌沌,像是天地未开时的厚重,远处两三点灯光,稀稀落落,像是张着无辜孩童的眼睛。她转头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他稍一迟疑,随即笑道:“依旧在城里,不过一家客栈罢了,我倒不记得名字了,天也黑了,我随便找到这一家,交了银子,自然人家就给屋子住。”
她分明听出他话里的不真不实,叹气道:“你似乎有许多的秘密,若然你不肯说出来,我们很难再相处下去!”
“我能有什么秘密呢,我的事,你都知道的!”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譬如说,今天晚上,你怎么找到的我,却为何不现身相见,反而要打昏了我,难道打昏了我,也是迫不得已?”
他表情不那么自然了,咳了一声,慢吞吞地道:“这完全是巧合……”
“你别告诉我,其实打昏我的不是你!”她顿了顿,拧着眉头,踱到桌边坐下,看着幽幽灯火,“你分明是跟了我一段时间,最后才决定打昏我的。”
“何以呢?”
“你先是用强光刺激我的眼睛,让我看不到人,我又是无所防备,你正好从后击昏了我,我现在只想知道,那个与你合作的人是谁!”
“你别胡思乱想吧,我并不曾蓄意,也没有人与我合谋!”
苏苏却不听他,依旧自言自语似地说下去:“你这样谋划,定然是有原因在里头,用强光刺激我的眼睛,分明是不欲我得见其人,那么,那一定是我不能见的人了!”她轻轻下了结论,抬了眼睛望向他,饱含了夜色的深遂,“我不能见的人,会是谁?”
段深飞不说话,只用深情款款的目光瞧着她,她如何能不动容,只是强抑着心里翻江倒海的要投入他怀里的念头,强迫自己说下去:“难道会是我那位好表妹卓凤仪,你与她联合起来要算计我——可是这也不能够,你是要杀段景飞的,而她绝不能容许你杀段景飞,你们没有合作的基础!”
段深飞不能容许她再胡猜下去,过去抱起她,把下颌轻轻抵着她的肩,颊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