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呛又惊得半天合不拢嘴:“这,这是怎么说的,小姐最后是如何发现的?”
“我发现凤仪的的确确地是在算计我!”
呛呛惊得捂住了嘴:“这,表小姐她,不会吧……”
苏苏烦燥地揉了揉手:“我也希望不会,可事实俱在,我只好相信我自己的眼睛,相信我自己的耳朵!”
、062陈仓暗渡
呛呛竟不知道如何接口,只好拉着苏苏的手默然无语,段深飞恰在这时候推门进来,解了这无声的困境。呛呛看他一眼,光华无限的一张好皮囊,使人目醉神迷,可是这人也太知趣了一点儿,就显得有些过于深心,就假,她心里暗暗嘀咕,面上却是平平静静的,站起来朝他福了福,喊一声“姑爷”。
段深飞无声笑了笑,对她点了下头,在苏苏身边坐下了:“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就是了!”他停了停,又说,“不知道呛呛姑娘喝不喝酒!”
呛呛忙道:“您还叫我姑娘作什么,我是小姐的丫头,也就是您的丫头了!”
段深飞也很爽快:“我知道你们小姐没把你当下人待,我自然也不把你当下人待,咱们都随意,不要这样拘谨!”他说着招来堂官,要了一壶莲花白,又要苏苏与呛呛点菜,苏苏却拉他袖子道:“我不喝酒!”
他趁呛呛不注意,轻捏了捏苏苏耳垂,小声道:“喝一点点,没什么关系,这酒并不烈,难得是今天高兴,你与呛呛久别重逢,难道不该喝一杯么?”
苏苏白他一眼:“你自己想喝就直说,我知道这段日子我拘束了你,你见我不喝酒,自己也不便喝,拿呛呛作什么借口,我让你喝就是了!”
段深飞嗤笑,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好太太,你真懂我,为夫今天要破一次戒了,喝醉了,你放心,我酒品很好的,醉了你把我放到床上,我就睡了,觉不闹你!”
苏苏偷偷掐了他一下,嫌他没正经,待酒菜上来,他就轮番地给她们讲笑话,以笑话佐菜,三个人倒吃得热热闹闹。然而他才喝了不过一壶,就醉了,分明是不善饮的一个人。苏苏让堂官和几个伙计帮着把他抬到屋里去,又忙着找人去给苏合捎话,又转身拉着呛呛道:“你当然是不回去那里了,就在这里要个房间吧!”
原本住店的时候,呛呛一直都是与苏苏一个房间,也是为了方便伺候,这时候不由迟疑:“其实也不用再开房间了,我就睡在地上就行了,小姐,你不多嫌着我吧!”
苏苏打她一下:“那不方便!”她再开放一些,与呛呛再好一些,也不愿意自己老公的身体给她看了,彼此都尴尬。不过在古代,原也没有这个忌讳的,她忽然想到,呛呛就可算作是她带过来的通房丫头了。
一念及此,不由得心里憋住了一口气,胸口隐隐的有点作痛,忙说:“还是给你新开一个房间吧,挨着我们,有事,我再叫你,也是一样的!”
呛呛自然不好再争,又说:“若然苏合少爷听到小姐在这里,也非要过来呢?”她眼睛瞄了瞄正被扶往楼上的段深飞,“小少爷一旦知道了小姐这事,怕,怕不好!”
苏苏倒怔了怔:“你说的也是,这有些太刺激了!”她捏着下巴来来回回走了两圈,末后只得道,“这事真没有别的法子了,不如你亲自回去一趟吧,若然他非要过来,你就说我不想见他,我正生他的气呢!”
呛呛是扒不得得这个差,痛快地应了,外面早是夜色四合,有点点的光,是星光,月光,还有这人间的四时灯火,可是太微不足道,不能杀破这夜的黑暗,只成了它的点缀。苏苏问掌柜讨了一只风灯,虽然只是借用,却足足的付了他两百个铜钱,她身上最多就是几两碎银子,不耐烦带这些铜钱,太重,太麻烦,所幸呛呛身上带的有。
在她把呛呛送出门去的时候,呛呛见四下人影绰绰,便拉着她到避人处,自钱袋里掏出一把钱票来交在她手里:“小姐,这是临来前你给我的银钱,我都换成散银票了,这些日子,用了大约有五十两,这剩下的四百五十两,小姐收好!”
苏苏不要:“给你了就是给你了,这些钱是我赏你的,你好好收着吧,又还我怎的!”
呛呛忙摇头:“这不是小数目,婢子不敢要!”
苏苏却使劲把钱塞进了她的钱袋里:“那么,就算你将来成亲,我给你的嫁妆好了!”呛呛还要争,苏苏忙又说,“你再同我争来争去的,我就恼了!”
呛呛便只得把银票重装回钱袋里,想着自己先收着,改日再想法子还给小姐也是一样的。提着灯转身要走,苏苏忙又嘱咐她路上小心,“早去早回”。虽然呛呛武功不算差,然大半夜里出去,特别是一个女孩子,又是这样如花似玉的,总叫人不放心。
直到呛呛的影子在街口一转,再望不见,苏苏才转身进客栈,问掌柜再开了一间上房,便顾自上楼去了。段深飞果然睡得很沉,整个屋里只闻他的呼吸声,一长一短,一短一长。此外只有灯花偶尔一爆,像是眸光一闪。
苏苏坐到桌边倒茶喝,不想段深飞就翻了个身,嘴里喊一声“茶”。她只好把才倒的一杯端了过去喂他喝,一只手半托着他的头,心里想这人真是好笑,才说酒品好,不发酒疯,不麻烦她,结果还不是要喝茶,过一会儿不知道又要什么了,可是她不同他计较,同一个醉酒的人计较,也没有意思,到天明,他什么也不会记得。
待他喝完了茶,她才要把杯子放到桌上,一回身,不想他的手臂突然旋上了她的腰,带着淡淡酒味的脸凑上来,搁在她肩上,贴着她的颊:“好娘子,陪我一起睡!”
苏苏嗤地一笑:“你都醉了,快去睡,别净说糊话!”
“我才没有醉!”他手臂微一使力,苏苏便觉得天地倒转,止不住一声惊叫,人却早给他抱到了床里面,她急得直叫:“我的鞋子还没脱呢!”
他三下五除二地扯去了她的鞋子,又扯掉了她的缎袜,接过她手里的茶杯,放到搁板上:“这可好了吧!”眼睛清亮的瞧着她。
苏苏回望他一眼:“你真没醉?”一壁把光脚伸进被子里去,被子里面早被他的体温给窝热了,“那你是装醉?”
“我不是怕扫了你们的兴么?”
“你倒真识趣儿!”
“好不容易讨到了老婆,不识趣一点儿,那不要被你休了吗!”
苏苏被他逗得咯咯笑,他便凑过脸来要亲她,她推他,推不开,也便随他去。然他才解开她的外衫,就听砰砰的两声扣门声。他本想不去管,再接再励地去解苏苏衣带,那敲门的人偏是不解风情,又砰砰砰敲了三下。苏苏就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你去瞧瞧去,也许人家有什么急事呢!”
、063春去夏来
门开处,却并不见一个人。
段深飞眉毛不由一蹙,可是并没有说什么,把门随意一关,掀帘子进了里间,拿了挂在屏风上的一件长衫套上了。苏苏翻身坐了起来:“是谁?”
他对她笑一笑:“并没有人,想来大约是敲错了门!”
苏苏无可无不可地哦了一声,看他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一副要出去的样子,不由奇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他过去搂住了她,在她颊上偷了个吻:“好娘子,夫君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没办,我去去就回,你等我,千万别睡着,一会儿回来,咱们接着做刚才没做完的事!”
苏苏红着脸捶他一计:“给我正正经经的!”
他拉着她的手道:“好娘子,给我梳一梳头发吧,散了呢,出去怎么好见人!”
苏苏穿上鞋子下了床,过去推开窗子往外瞧了瞧,天黑得蛮横无礼,愈显得街上灯火灿烂,原本只有三分的人间景致,也被照成了十二分的仙境:“这样黑天,谁会看你,你要去会什么人,这样正重?”
“反正是你不认识的人!”他已坐到镜台边,拔了髻上玉笄,长发随之散开,像是一匹上好黑缎,映着灯里点点碎光。苏苏拿了乌角梳子把他头发理顺,她原本是不会梳头的,奈何这段日子他逼着她,每日必要她给他梳头不可,否则就让自己披头散发算了。苏苏对古代这些复杂的发式一向不耐烦,以前有呛呛,她的一切都是交由呛呛打理。呛呛离开的那两天,她就成了一个彻底的疯婆子,再后来,与段深飞成亲后,他倒是非常精细的人,甚至会梳十几种女子发式,她也便理所应当的把这事交他打理。可是他说“以后我给你梳头,自然也要你给我梳头,这才显得咱们夫妻合美,举案齐眉啊”。
苏苏把发绾在他顶上,拿银纱带束住,插入玉笄。她才要收回手去,他却突然捉住她的手,轻轻揉:“好娘子,你手艺益发好了!”
苏苏经不得人家夸,尾巴立时就翘了起来:“这自然的,我就是有些小聪明,小天份!”
他起身狠狠楼了她一下,搂得太紧了,使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才要骂他发什么神精,他已松开了手,笑嘻嘻地拿指尖点她鼻头:“为夫可去了,你别太想我!”
“我才不想你,去吧去吧,早去早回!”
她直看着他下了楼,方才把门关了,又奔进屋里扒着窗子往街上望,又怕他看到自己这依依不舍,简直丢人至极,便把大半身子逼在墙角边。
果然,他像是有感知一般,猛然回身往窗子瞧来,她吓得心里一紧,忙把身子缩回去,待他转身往街外走,她才敢明目张胆把目光追着他跑。
到底是望不见了,他幽蓝的袍角在街角一闪,终于无踪无痕。
她这才关了窗子,也没心思就去睡觉,索性坐在桌子边嗑瓜子,这还是今天诳街的时候买来的,说是十二香,可惜苏苏一香也吃不出来,不过贪新鲜,嗑了两个就丢下了,又撕了一片桂花千层糕吃。
可是把今天买来的零嘴儿都尝一遍,却没觉得一个是对味的,也许只是因为她心里泛出的淡淡的不安。她烦躁地扒一扒头发,又把买的几本话本小说找出来看,可恨是竖版,又没有标点断句,看了十几行,她根本看不下去,趴到床上蒙了被子发呆。
偏巧有人来敲门,她忙翻身起来去开了门,看到呛呛一脸委屈,她身后正站着苏合,倒是欢欢喜喜地,苏苏才拉开门,他已一把拨开了呛呛,上前抓住了苏苏的手:“我真没想到你也会来这里!”
苏苏怔了怔,一霎回过神来,不由蹙了蹙眉:“你怎么来了?”
他眸子一闪:“怎么,你不高兴见到我?”
“你别胡思乱想!”她闪身让开门口,让他们两人进来,“我还在生你气呢,你怎么敢就过来见我?”说时恨恨瞪了呛呛一眼,看得对方打个哆嗦,更委屈地低垂了头,乖乖站到她身后去了。
苏合这才又欢喜起来:“我知道你担心我,我欢喜还欢喜不过来呢,我宁愿被你骂,我自然要来见你的!”
苏苏眉皱得更紧了:“苏合,这么多年了,也不听你喊我一声姐姐,你老是这样你啊你啊的,没大没小的!”
她叫呛呛去下面问掌柜讨一壶茶上来,把瓜子花生糖炒栗子一样样都推到苏合跟前:“你这次无缘无故的离家出走,不知道家里人有多担心呢,你也不小了,还是这样不省事!”
苏合拿了一颗糖炒栗子慢慢地剥,脸上尽是自嘲地笑:“哪里有人会担心我,我根本也不是那家里的人!”
“你又胡说,怎么不是家里的人,爹很担心你的!”
苏合望了苏苏一眼,那样清亮的眼睛,却有些什么东西,使人看不清楚,隐在那透亮的眸子底下。苏苏笑着倒了杯冷茶在杯子里,一壁抱怨呛呛讨茶还不来“这丫头越大越不像样子,事也不会做”一壁端起来要喝,苏合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腕:“晚上喝太多茶,要睡不着了!”
她笑着拨开他的手:“你倒是学会体贴人了!”
“一个人不能永远是小孩子,也就那么几年吧,总会长大的!”
“说得好像你自己多老似的。”她伸手要去拿栗子吃,苏合又按住了她的手,把剥好的栗子送上来:“我帮你剥,这东西怪脏的,还是我来。”
苏苏心里却愈发的不安起来,接过他递过来的栗子,却怎么也吃不下去。忍了又忍,终于张嘴说:“苏合……”然才吐出这两个字,呛呛就推门进来了,她只好适可而止。
呛呛殷勤地为二人倒了茶,对苏苏使眼色,苏苏却只作看不见,呛呛那点小心思她是知道的,无非是想问问她,这样晚了,怎么不见段深飞。她觉得没有给她解疑的必要,索性就不理会了,却把呛呛急得抓心挠肺,怕万一段深飞突然之间闯了进来,苏合没有准备,猛然得知他是小姐的夫婿,那还不要疯魔了么!
苏合却不知道她们打得什么哑迷,看呛呛这番样子还忍不住笑:“呛呛姐,你这是怎么了,眼睛不舒服?”
“没有没有,”呛呛慌乱地摇了摇手,“小少爷,小姐你也见到了,天也这样晚了,不如你就先回去吧,相聚的日子长呢!”
哪想苏合一壁剥栗子一壁无心地道:“天都这样晚了,我还回去做什么,不如在这里再开一间房就是了!”
听了他这话,苏苏终于坐不住了,猛然站起来道:“不行!”
苏合怔住了,仰脸看她:“却是为何?”
、064辗转
苏合这一问,倒把苏苏给难住了,挖心挖肺地找了许多理由出来,可是没有一个能站得住脚,而且苏合一向是有自己主意的人,不像她,立场不坚定,别人骗骗,就能把她骗住了。所以到了最后,苏合到底是在这客栈里开了一间房,与她的这间客房正正相对。
当然是故意挑的这一间,这城大而繁华,也是客商云集之地,苏苏就想不通,为何这家客栈的客房多是闲置。到这时候她没有反对的立场,晚上睡也睡不好,她知道练武之人耳朵尖,微有风吹草动便会惊醒,到半夜段深飞回来苏合不能不被惊醒,既被惊醒,定然要来问她这人是谁,为何大半夜的入她房间,甚或什么也不问,直接就把段深飞当成不肖之徒,或是采花淫贼,到时必要大打一场。
她提心吊胆睁着眼睛直到寅时初刻,终于熬不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不想竟是一夜无事,段深飞一夜未归。
苏苏心里起了疑,不安更扩大了几分,现在再回想昨夜段深飞临去前的行为,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像是跟她作别,作长远的分别,而不是暂时出去会个朋友,或是办件小事那样简单。难道他是真的再一次不告而别了么,把她这样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