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的。”金尚民竖了竖大拇指。
“看来应该差不多了，大家既然都觉得可以，倒时再请润润色就行了。”倪岳转过头去对着一旁看似混音师的人说道。待她嘱咐完回过头来，金尚民又问：“是悲剧吗？”
“哦……是的。剧本都已经写好了的。”倪岳点点头，不知这个赞助方代表是何用意。虽说对外宣称观众可以边看，边参与情节的修改，但事实上，剧本是早就定好了的，只是结局拟了好几个，到时不论定下哪个结局，也都能迎合大部分观众的口味。“毕竟是第一次采用边拍边播的形式，实在不敢完全放手去做。”
“也是。”金尚民能够理解这样的处理方式，“剧本能给我看看吗？在韩国，故事是一边儿拍，一边儿写的，没想到这里是这样的……方法。既然已经写好了，就给我看看吧。”一长窜的句子让他说得有些费力，好在还是大致表明了自己的意思，只是那个独立拖长的“儿”字音……
“好啊。”倪岳强作镇静，清了清喉咙，复又问道：“你这么问，是悲剧的结局有什么问题吗？”
“哦，不是。”金尚民摆摆手，“只是歌词很……韩国人是喜欢悲剧的。”
金尚民的话不假，不论是韩国的艺术，还是文学，经常以悲为美。这个能歌善舞的民族感情强烈而外露，有时即使面对高山豪雪，也会情不自禁地由感而发伤怀两把。对他们而言，欢笑中夹带泪水，悲悯却不失希望，才是生活最真实的写照。
“不过剧本是中文的，没有关系吧？”
“中文的？”金尚民略有犹豫，但随即扬了扬眉，“没关系。”
“那好，一会儿我让人拿给你。另外……还想和你确认一下关于贵公司产品的事……”倪岳看了一眼唐骏，边说边引了金尚民又往摄影棚去了。
“这是……？”中午时分，当其他工作人员都拿着金尚民打包带来的点心的同时，郑远真的手里却收到了一叠稿纸。“剧本！”
“干嘛那么大声。”金尚民瞪了一眼依然有些不明所以的郑远真。“这可不是让你事先拿去报道赚外快的。”
“原来真的已经写好了的。”郑远真垫了垫手里的份量，不轻。看这架势怎么说也有上百页了，不知要拍多少集。
“你有没有在听啊。”
“怎么？”郑远真懒懒地看了一眼金尚民，心里还是有些愠火在。
“这个，翻译成韩文了再给我。”金尚民说得很严肃，眼中却闪了一丝笑意。
“我？可是，我是来这里做记者的，不是翻译啊。”
“哦，是吗？你是哪个公司派来的？”金尚民一脸故作惊讶的表情。
“泰宇集团，可我是作为记……”
“你不知道我也是泰宇集团的吗？”金尚民双手抱胸，等着兔子一点一点地靠近。
“我知……”
“哦，对了。那天你光顾着看Jill，所以可能没听清楚关于我的介绍吧。”
“你……”
“我是泰宇集团泰宇制造亚洲开发部的，也是泰宇集团作为赞助方的代表人。而你……”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正瞠目语塞的郑远真，“虽然只是实习生……可也算是同事了。不觉得为自己的公司做事是义务吗？”
郑远真瞪着金尚民得意的神情，心中有些明白对方是有意刁难了，可碍着自己的实习工作，以及高大与泰宇的关系却是不能当下发作。于是，一股气上不了脸，只能冲上手指，把稿纸掐地紧紧的。一边还强作镇静，冷冷地问道：“就这些吗？”
“嗯，就这些。三天后给我。”
“三天？！”郑远真高呼一声，抿了抿唇再一次强忍着将稿纸扔到金尚民脸上的冲动，“三天太短了，我白天有份内的工作，只能靠晚上。”她强调了“份内”二字，想籍此给这个空降的“上司”提个醒。
“你知道一集的赞助费是多少吗？”金尚民不答反问，但也不等对方回答便又说：“若是因为时间的关系，使得剧情修改不及时，导致公司的损失，谁来担这个责任，你吗？”他轻松地绕着郑远真踱了一圈，见对方只有鼻孔哼气的份而保持沉默，于是不露痕迹地一笑：“那集团的大业……可就拜托你咯。”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膀，也不顾其的反对与坚持，金尚民只是咧嘴一笑，转身向着人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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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混蛋！自大狂、自恋狂，有毛病外加神经病！”郑远真嘴里咕哝着，一边用力扯着手里的沙发靠垫的一角，想到白天的事，心里依旧愤愤不平。
“好了啦，都几遍了。”赵佳撇了撇嘴，仍然埋头在一堆稿纸中。“你就忍忍吧，反正也就一段时间。”
忍，我忍。郑远真心里想着，他不就想看自己跳脚的样子吗，可没那么容易。
“可是像泰宇集团那么大的机构，怎么会派这样一个不讨人喜欢的人来做外交呢。”赵佳趁着拣蜜饯吃的档口，抬头说了一句。
“这个……”郑远真一时语塞，要说讨人厌，似乎也只有自己对这个韩国人抱着如此的感觉。回想今天，他带来的点心可没少讨演员们的欢心，很多人还学着用韩语和他打招呼呢，甚至……她想到墙角边两个女孩儿小声议论他高大英姿的情景，当时就差点没跳出来严厉指正她们。
这脑子里才转到“墙角”二字，郑远真忽得又想起了早上自己蹲墙角当狗仔的事，思绪一转已是别的想头了，于是幽幽地说：“你说Jill和林星的绯闻是真的吗？”
“谁知道，你不是跟了好几天嘛，没看出来吗？”
“嗯。”郑远真心里暗道，听倒是听了，可就是因为没看出来才会想啊。
“不过他们看着倒是蛮配的。”
“啊……？嗯。”郑远真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看来观众都是这样觉得的，他们……的确是很相配的。
一时间，赵佳没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翻着稿纸，偶尔发出几声痴笑。抬头间，见郑远真还是愣愣地盘坐在沙发上，于是走过去往她身边一坐，“别想啦，至少他也做了件好事嘛。”
“好事……谁？”
“那个自大狂呗，托他的福，我们提前知道了剧情啊，真不错。”
“唉……”听到这个，郑远真不禁又是一声叹息，三天，只有三天呢。于是一头倒在赵佳的肩头，嗲声地磨着，“你可是答应了，要帮我一块儿翻的啊。
“唉呀，知道了呀。”赵佳一把推开搁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
郑远真这才抿嘴一笑，拿起另一份影印的剧本准备加班冲刺。
因为自己有独个看书写东西的习惯，所以，她便早早地离了客厅，把房门一关，就着床边的小灯，捧着剧本窝在自己的床上读起来。没过太久，剧情已是了解了大半。
虽说都是叙述一个故事，可剧本和小说还是有区别的。光是体例就大有不同，剧本主要是凸显剧情的几条主线，也是为了拍摄的顺利而理清思路。故而，省了小说中那些大段篇幅的描写，只是精炼到场景和人物对白，看起来轻松许多，只是，人物的思想和内心的折射却是需要读者自己揣摩思考了。好在，郑远真本就整日里看着那些个面孔演绎故事，所以读起来倒也身临其境，对那些人物的行为与思想也投入了自己的理解。
放下书，头往后一靠，感觉凉凉的，心里也仿佛吹进冷风一般。如果说悲伤也能算得上是佳佳说的“托福”，自大狂做的“好事”，那么……郑远真抬起手往脸上一摸，沾满泪水的手，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尤为光亮。
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个俗人，竟也为着这些虚假耗费真情实意。郑远真看着泪痕仍旧的手指，心里不禁浮起一种想法，即使所有的事物都是假的，可人的感情却应该是最真的……
第六章 回归
《冬日》的第一集终于如约播出了。在各种报道、宣传的铺垫下，星火当红小生、花旦的号召力下，以及无数粉丝的追捧下，首集开播的收视率就高达20％，令所有的工作人员心情为之一振。而面对这样的好成绩，林总也十分满意，几次亲临拍摄现场；慰问的同时以示鼓励。
就在星火公司上下都沉浸在美好期待与振奋的情绪中时，升龙公司的老总办公室里却是有些沉闷。此刻，一个身量较小的奔四男人，正缩身在有些宽大的西装里，边读着报纸上的新闻，边用眼瞟睨斜对面的老板。
“由Jill、赵剑峰和林星等人主演的《冬日》，自本周一首集开播以来，受到了广大观众的追捧。虽然对于新型的拍摄模式，怀疑的声音仍旧居多，但当天的收视率依然高达20％，相比其他同类时段播出的电视剧，高出了许多……”钱万代本就声音不大的他，在读到收视率的时候，更是压低了嗓音，想要囫囵而过。可越是想避，却越是避无可避。
“声音大点！再大点！”一个浑厚的中音响了起来。叶荣眉头紧皱，不耐地从椅中站了起来，“故意忽略只会让错误继续延续！再读一遍！”
这已经是第三遍了啊。钱万代舔了舔干裂的唇，心里虽然泛着嘀咕，却只得依言又把刚才的那段新闻读了一边。读完之后便静静地在一旁站着，见老板的心情不佳，自己也不敢随便说些什么。
“其他电视剧！其他电视剧！”沉默半响之后，叶荣忽然伸出肉鼓鼓的手，一把扯过读报人手中的报纸卷成一卷，对着他的后肩就是两下。“知道在说什么吗！”
“是我们公司……”钱万代口中呻吟了一句，想要扯出个谄媚的笑脸，可因为肩上吃力，于是努力了几下只是皱了皱皮。叶总嫌恶地闭起眼睛，心想亏他还好意思说出口。旋过身去，将报纸扔向一边，“让你疏通去的，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报道？！”
“是疏通了，所以才没登具体的片名……”早前，钱万代原本以为自己的工作做得还算不错的，但见这会儿叶总铁青的脸色，声音里已是没有了底气。
“没登具体名字……哼，你以为观众都是傻子吗？别的同行看不懂吗？”叶总长叹一声，又想起另一档事来，“《冬日》的剧本给我弄到了没？我就不信林国栋那只老狐狸真会让观众参与写剧本。”
“还没有……”
叶总再一次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想着为什么自己的身边竟是这样办事无能的鼠辈。他瞪了一眼眼前单薄毫无气势的秘书，“我怎么竟会把你留到现在？”
“这个……我知道他们要去韩国拍摄了。”钱万代为了表示自己还是有价值的，赶紧上了两步，想着是否这个消息能让自己的老板缓过气来。
又是废话！叶总已是忍无可忍，与韩国的合拍片子，不去韩国，难道去埃及吗？“什么时候出发？”他问，声音里有些乏力。
“哦。”听得此问，钱万代的脸上似乎有了些起色，“这个，据我观察，就在近期？”
“近期？近到什么时候？”
“这个……”
“你现在就给我去机场守着，查到了就跟去。”
“这个……不知道要去作什么？”钱万代唯唯诺诺地将脑袋向叶总靠近了一点，睁着一双无知的眼睛望着他。
“干什么！还要我教吗？！去跟踪……去查剧本……去拍，最好拍些见不得人的丑闻回来！快去……去……去！”叶总心里那股无名的火苗终于爆发了出来，最后的几个高音更是把他的秘书吓得连退几步，一路退出了办公室。待一声门响过后，他这才叹了口气，重重地摔在老板椅中，脚边还躺着的刚才的那张报纸。
虽然拍摄的过程及其辛苦，可若是在这辛苦的同时能领略到异国的风光，还是有些令人高兴的。因此，当整个剧组整装待发时，几乎个个的心中都有些兴奋，那些个明星也为着能远赴他乡透口气而感到轻松。只是这些情绪感染着每个人，却唯独除了两个人。
郑远真缓缓转动着脚踝，等着麻木退却。没想到自己还未来得及重温上海的一切，就又已坐在这前往首尔的飞机上了。
在飞机上已经度过了近两个小时了，想象着飞机自由地呼啸而过，与浮云一起，在沉静的大地上留下阴影，而自己却是被禁锢在这个自由的躯壳中，动弹不得，郑远真心里无奈之极，心里想着，如果没有这吵闹的噪音，如果忽略这狭小拥挤的空间，如果……身边没有那个家伙的存在……也许现在还会是一段较为理想的独处时光。
斜了一眼正坐在身边看电脑的金尚民，郑远真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自己向来认为，所有的付出都是会有收获的，即使累心劳力，可回过头来想，也总会觉得多少有些获益。因此，即便面对三日时限的翻译工作时万般的不情愿，可依旧还是认了真地去做的。然而，却没想到这样日夜的辛劳所换来的“收获”竟是如此。
回想当日，自己将翻译好的剧本交到金尚民手里时，内心还是有些自豪的。想着三日内能有这样的成果，不但全了自己的颜面，同时也显出些不屈不饶的气势来，好不被人小瞧了。
金尚民当时就拿着剧本去了，自己也没多想，可不出两日，却又收到那本剧本，翻看一瞧才觉得手抖。原来，自己写的句子上被圈化出了好些地方，还标明了更为……恰当的翻译方法。
“因为实在无法视若无睹才给你指出来的。”金尚民当时这样说，脸上一副假仁假义的表情。而自己也才反映过来，原来……他竟是懂中文的！
当时，自己的脸就黑了，亏得自己熬了几个晚上来完成这多余的工作！亏得连佳佳都一起跟着通宵达旦！而这一切……竟然只是，只是为着初见时自己让他有些尴尬吗？！
什么实习工作，什么高大的关系，什么公司的上司，士可杀却不可辱！既然对方是存了心整人，若在低三下四的就是自己犯贱了。当下瞪着火眼不说，嘴上更是用上海话把限制级内的骂词全都兜了个遍。心想着你懂中文是吧，看你还懂不懂上海话！果然，对面的金尚民脸上全无怒意，倒是一脸的不以为然，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说是给了自己一个大好的学习机会，而他自己也能更深刻地理解剧本什么的。最后，甚至还得出了一个双赢的结论来，让人更是心中一阵抓狂。
不过，回说现在静下之后，郑远真抬头看了一眼行礼架，虽然还未仔细翻看，不过不论是完成修正的时间，还是点到的要害，都足以证明金尚民的中文水平，至少是笔译的水平，都决不在自己的韩语水平之下。而那本正躺在自己箱子里，经过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