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要去飘絮院吗?”
杭筱暖走进,冲着秋水菀笑了笑,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似乎并不是很希望楚君烨去飘絮院的样子。
“总是要去看看,也该让他看看!”
这话含着一丝怒气,不知为何,秋水菀却感觉这不仅仅是怒气,还有更多的伤心。
伤心?齐王世子,那个外界传言冷血无情的人懂得什么是伤心吗?虽然相处这一天半天的下来也没觉得他真的有多残暴,可,会吗?他会伤心吗?真的会吗?
她的脑子里有无数疑问,也正是这些疑问让她忘了这是在房外,四周皆是丫头嬷嬷,而她正以很奇怪的姿势与楚君烨靠在一起,远远看去,他们是恩爱的,夫妻恩爱本是平常,可如此大家最重便是规矩礼仪,很明显,她现在的举止有些不得当。
“你打算让我当多久的柱子?”
冷不胜防的,楚君烨又是阴测测一声,秋水菀眨眨眼,马上意识过来。却并没有慌张地从他怀里跳出,而是慢条斯理,很有大家风范地离开他的怀抱,完了,还冲他温婉一笑,“多谢夫君!”
恶心恶心恶心,秋水菀在心里暗自吐着唾沫,面上却笑得像只狐狸。
“不用!”
她又在装了,楚君烨甚至不用思考便知道,转身,他向飘絮院的方向走去。
“二弟!”
杭筱暖还想说什么,却明白拦不住,只能悠悠叹一口气,跟在身后。
秋水菀有些不明所以,见了杭筱暖及楚君烨的举动,听得他们的对话,她突然对那位还未蒙面的大少爷楚君灿有了好奇心。
传言,齐王府大少爷楚君灿也是位潇洒俊逸、才华横溢的男子,可却并无多少人见过其真面目,只因这大少爷自小便生得一身怪病,以至于见不得光、下不得榻,出不得门,于是在京城,这位大少爷成了一个谜。
秋水菀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好奇心严重了些,且大事精明小事糊涂了点,加上有些爱管闲事罢了。
日光越来越强烈,射得人有些睁不开眼,飞羽院内,自打楚君烨与秋水菀、杭筱暖离开后。白氏首先有些悻悻然,跟着离去了,楚君烽随后,而后三房众人告了退,太妃嘱咐了楚君烊几句,放他离去,又断断续续与沈侧妃说了许多,才说自己困了,打发了她走。
“碧如啊,昨夜之事,果真是成了,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我这心里啊,一瞬间就轻松起来了。”
碧如正扶着太妃往暖阁走去,闻言不由一笑,正打算接话,却被从外进来的葛嬷嬷打断。
“太妃就宽心吧,儿孙自有儿孙福。”
她说着,自然而然从碧如手里接过太妃,两人一道往暖阁走去,碧如便很有眼见地留在了外面。
“葛瑛啊,你跟在我身边也这么多年了,当明白,我做一切,不过是为了老王爷,若是王府就这样衰败了,我死后,哪里来的脸面去见他。”
太妃说着,一脸的哀戚。
葛嬷嬷是自打小时便贴身伺候着太妃的,她亲眼看着她由小姐到王妃,再由王妃到太妃,这其中的辛酸苦楚,除了她,怕没有再清楚了。是以她了解太妃的担心与忧虑,她愿意为她分担一切。
“这下你就可以放心了,世子爷到底不是外界传的那样,你当该相信他啊!”
“我不是不信,只是……”
信不信,也不是她说了算,烨儿成亲,洞房与否,可不止她在关注着,这府里上上下下,府外家家户户,又有多少双眼睛在瞧着,她不是很清楚,却明白这是件大事,就是上面,怕也是睁着眼睛在瞧吧。
“太妃宽心吧,总会好起来的。”
齐王府如今也只是外表风光罢了,里面多少事儿,多少辛酸,又怎是外人能够道得清说得明的?
“总是会好,总是会好,却不知哪日才到头,今日你是没瞧见,暖儿那孩子,我看着心疼啊!”
就算她一心都放在秋水菀身上,却也一眼便看出杭筱暖的异样,那白皙的脸上多出一道伤,饶是再多的胭脂,也遮不住。
“大少奶奶可算是个好的,大少爷迟早会明白的。”
外人皆道齐王府大少爷与大少奶奶琴瑟和谐,其实也不过只是传言罢了,真正的情况,除了太妃,怕是只有世子爷能够看出,就算是王爷,估计也不清。
“我与她说过,若她同意,咱们王府觉不拖累她,凭着她的家世背景及才华,再嫁不是难事。”
“其实大少奶奶什么都不想要,她想要的,只大少爷一人。”
“可惜灿儿……对了,交代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寻了,怕是没有结果。”
葛嬷嬷有些垂头丧气地回道。
“无妨,反正也寻了这么多年了,哪里就容易寻着了。哎,困了,让我睡会儿吧。”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榻前,太妃挥挥手,做出困顿的样子,葛嬷嬷立刻扶她躺下,伺候她入睡。
飘絮院
杭筱暖请安之时只带了妙言,妙语一如既往被她留在屋内,伺候楚君灿。这时候,当楚君烨三人到了正房,却不见妙语的踪影。
杭筱暖颇有些习惯这样的情况,兀自掀了帘子,对着楚君烨与秋水菀道:“二弟与二弟妹稍等会儿,我先去去。”
楚君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看出一个洞来,而秋水菀则是笑笑,见杭筱暖进了屋子,才一手支着下颚眼神古怪地看向楚君烨。
这人,不是与自己表弟有一腿么?怎么如今看他嫂子的眼神也怪怪的,难道?他挺喜欢这种‘不三不四’的关系?没道理啊!
“奇怪吗?”
对于她的举动,他老早就收在眼底,只是没有说出,可她久久以那种眼神看着他,也让他颇有些不耐烦。
“奇怪,哦,不,不奇怪!”
她知道他其实并不如外界那般残暴了,可她还是不敢挑战他的怒火。
“进去吧。”
楚君烨白她一眼,拉着她就往屋内走去,秋水菀挣扎,“喂,我有脚,自己会走,再说,大嫂没有出来,我们怎好这时候进去?”
在没经过别人的允许之前随意进入别人的‘地盘’,是很不礼貌的。
“爱妃这是不让本世子碰了?”
嘴里虽这样威胁意味十足地说着,楚君烨的手可没放开她的手腕,同时,脚下也并没有停住。
其实自打第一次握了她的手,他便有些恋着这感觉,很软、很细腻、很舒服。
“碰,怎么敢不让夫君你碰呢?”
听他一说‘爱妃’‘本世子’这几个字眼,秋水菀很没骨气地短了气势。
便是两人说话间,已经掀了帘子进去,迎面而来的是一片深沉的黑,与外面的阳光灿烂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秋水菀用了几乎十秒钟时间适应,却是没走两步,听见低低的哭泣声。
“大少奶奶,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求你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
杭筱暖的声音没了平日里的温柔,显得十分空灵,“我不会惩罚你的,明日便去与祖母说了,寻个日子……给你一个名分。”
早就料到了今日,她还有什么可伤心的呢?当初她次次将她留下的时候,也正是为了成全她、成全他夫君而已!
“妾。”
低沉的男声,却十分虚弱。
“是,是妾,你满意了?”
“满意?若真想让我满意,你便不该再留在这府中!”
“你若真想让我离开,何不早日死了算了!”
她吼,听得出,已是含泪欲泣了。
“那你就当我死了!”
男子的声音也隐含着莫大的怒气,却并不十分突出,好一会儿,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半响,才传来猛烈的咳嗽声。
“夫君,你怎么样了?”
杭筱暖淡淡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妙语,绕过她,到了榻边,将半躺着的楚君灿扶起靠在引枕上,又伸手为他顺气。
楚君灿一面咳嗽一面拿眼睛瞧她,本是如楚君烨同样俊美的脸庞苍白如纸,同时费尽力气伸出大手握住杭筱暖的,不让她继续,“是不是我死,你就离开?”
“不,不是。”
她摇头,泪如雨下,怎么舍得离开?就算他真的不在了,她也一辈子都是他的妻子。
“我不想的,我其实不想的。”
他这辈子见过的女人有限,却明白再多的女人也抵不过他妻子一人,他不爱妙语,甚是谈不上喜欢,可他依旧让她如了愿,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让他妻子离他而去。
那日,他以命相逼从陈太医处了解到实情,他这条命,若是还寻不到那样东西,也不过三五年时间,若他去了,他的妻子又该如何?大好青春年华全部浪费在他的身上,让他于心何忍? ^_^
、45 楚君烨的残酷
秋水菀扭头惊讶地看着楚君烨,似乎在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楚君烨明白她的意思,却没打算回答,俊美的脸上满是阴霾,周身的寒气与杀气也逐渐散发。
秋水菀感觉得出他的怒气,默默收回眼光,悄悄将手从他手里挣脱,眼底蒙上一层担忧,静静跟他进了暖阁。
“世子爷吉祥,世子妃吉祥!”
妙语的衣服还有些凌乱,头上珠花也是摇摇欲坠,她跪在地上,瘦削的肩膀不住颤抖,双眸含着泪花,小脸绯红,看上去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你这样算什么?”
没有理会妙语,楚君烨直接从她身边走过,顺手从屏风上拿起一件衣服,往楚君灿身上一抛,冲他吼道。同时不忘一个旋身,将秋水菀带到桌边坐下,顺便以身挡住她的视线。
秋水菀进来时已注意到,榻上的男子虽然盖着薄薄的被子,却也是什么都为来得及穿上,便自觉地没有探出脑袋。
“咳……我干什么,你还不懂吗?”
楚君灿并没有将楚君烨的怒火放在心里,颇有些自嘲地道。
“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愿?”
楚君烨冷眼瞧着他,搁在桌上的手狠狠握成拳。
楚君灿笑,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如纸,“那你想怎么做?”
“对待即将或是已经存在的威胁,我从来只有一个原则。”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很低,低得就像是黑夜里的鬼魅,惊得秋水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杭筱暖与楚君灿也有些微愣,而妙语,则是吓得早就语不成调了。
“世子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求世子爷饶了奴婢这回吧。”
她现下后悔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不听妙言的话,大少爷体弱,原本就没有几年日子可活了,她又有什么好攀的?如今倒好,大少奶奶撞见不说,单说世子爷这儿,她就过不了。
“饶你?为何要饶你?本世子何时说过要将你怎么样吗?”
楚君烨勾唇一笑,本是异常魅惑,却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二弟,算了罢!”
杭筱暖到底是善良的,就算这个人背着自己与自己的丈夫有了瓜葛,她也不至于将她置于死地。
楚君烨倏地将眼光看向杭筱暖,犀利无比,“大嫂,我尊你一句大嫂,不是因为身份上需得如此,而是因为敬着你,你便是这次忍了,下一次呢?”
话落,更为犀利的眼神直接透过她看向楚君灿,“若真是个男人,就该保护自己的女人,而不是动手打自己的女人。”
闻言,杭筱暖本能地抬手遮住自己的脸颊,却被楚君灿手快地握住。
“你脸上怎么回事儿?”
他问,眼里有不解、也有询问。
“没事儿。”
杭筱暖摇头,抬眼看着楚君烨,转移话题,“便是忍了这一次,又何妨?”
楚君烨没有回话,而是转回身子,自桌面拿了个杯子,径直放在秋水菀面前,那意思很明显。
秋水菀了然,提了茶壶替他斟满一杯茶,心里却不由腹诽:这古人就是古人,大男子主义根深蒂固,不就是一杯茶么,自己不会倒啊?
“到底怎么回事儿?”
手中茶壶刚放回桌面,便闻得虚弱却强硬的语气,略略探出个头,秋水菀正瞧见楚君灿拉着杭筱暖的手,严厉质问。
“不小心磕着的。”
杭筱暖这般回答,面上尽量保持着微笑。她怎么可以告诉他,这脸上的伤,乃是昨夜为了阻止他自残而被他误伤的呢?
可就算她不告诉,楚君灿也是有头脑的,当即慢慢松开她的手,苦笑,“是昨夜吧?定是昨夜,你向来仔细,怎会不小心磕着,除了我,便是谁,能够……”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他知道他的性子极其矛盾,甚至于有些扭曲,可他控制不了。一方面对自己的病情抱着希望,想着若是好起来,便可与杭筱暖共度一生、恩爱白头;一方面又对自己的病情抱着绝望的心态,想要伤害自己,逼走杭筱暖,以至于往往伤人伤己。
“夫君……”
“够了!”
杭筱暖正待安慰楚君灿,楚君烨却是将看手中茶杯猛地往桌上一放,发出巨大响声。
“不是每次做错事请求了原谅后又继续犯错的,你若真是为了大家好,就该亲自处置了这丫头!”
话落,狠狠将茶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妙语吓得脸色苍白,哪里还看得见欢爱过后的潮红,“世子爷,你就放过奴婢这一次吧,奴婢甘愿自请出府,只求世子饶过奴婢的小命。”
一面说着,妙语也不断地冲他磕起了头。
秋水菀静静地看着,并没有开口说话,她不会替任何人求情,因为她明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妙语会有今日,也不过是因为起了贪图荣华富贵的心,若她没有这心,又怎会爬上主子的床?
“自请出府?你倒是高贵不少,便是齐王府请不起你,还是你的卖身契在这府里起不了作用?”
楚君烨本是不会与一名婢女说这般多话,只因事情牵扯到楚君灿,他才愿说了两句而已。
“奴婢……”
被楚君烨问得哑口无言,妙语除了流泪,便是磕头。可楚君烨是何等人?他的残暴,是整个京城都公认的,他的心,也是铁的,若求得了情,便不是传闻中的齐王世子了。
妙语有些绝望,却眼尖地看见一旁的秋水菀,是以立刻改变了策略,向秋水菀求起了情。
“求世子妃救奴婢一命吧,求世子妃救命……”
妙语不过也是见秋水菀长得漂亮,举止又高贵端庄,想来是如大少奶奶般心地善良、富有同情心,于是抱着一丝希望。
哪知秋水菀却摇摇头,语气十分坚定地道:“当初在做决定时,就该考虑到所有后果,最好便是一辈子荣华,最坏也不过性命一条,敢做就敢当,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也没人能够为你做的事情负责,除了你自己。”
最后的希望没了,妙语瞬间瘫软在地。她哀哀凄凄地看了看屋子里的四人,突而大笑,“你们自小便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何曾想过我们穷人的苦?打小被卖入大户人家为婢,好则可以衣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