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顾裳傻住了,刚刚娘亲看她的那一眼特别心酸,感觉怪怪的,仿佛是在透过她看别人。
“唉。”顾丰年一脸伤感地看着什么还都不知道的女儿,欲言又止地道,“我与你娘怀疑……”
“别胡说。”顾夫人打断了丈夫的话,擦了擦眼泪拍拍顾裳的手道,“那陆家不娶你是他们的损失,我们顾家也不屑再与他们有往来,凭你顾家大小姐的身份不信嫁不了比陆家老三更好的男人!那陆家过段时间你爹我们再去京城收拾,现在有更要紧的事去做,我与你爹要去临河县一趟。”
顾裳更为迷茫了,写满疑惑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伤心哭泣的娘,一会儿看看满腹心事的爹,不解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按理你们不是该抄着家伙冲去京城给女儿出气了吗?怎的要去临河县?与娘哭有关?”
“这事我与你爹只是怀疑,就不先说与你知道了,等我们去了临河县,找到要找的人后再告诉你。”顾夫人如此回道。
顾裳了解自己的娘,她不想说时谁也强迫不了,是以忍下疑惑不再问。
“你爹已经将堡里的事都交代好了,你弟弟过两日就会从马场那边回家,我与你爹明日一早就出门,可能要好长一段时间才回家,你在家乖乖的知道吗?”顾夫人说起正事来就不再哭了,正色地道。
“知道。”顾裳低下头乖乖地应道,实际上眼珠子开始乱转,每次思考不好的事时就这种反应。
自己的女儿没有谁比他们更了解的了,见顾裳这么听话地应着,顾丰年夫妇对视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但又无可奈何,是他们理亏在先的。
“裳儿,还记得我们为何给你起这个名字吗?”顾丰年问。
“记得。”顾裳抬起头平静地道,“是当年娘生下的是双胞胎,因有句话叫‘人靠衣裳,马靠鞍’,爹娘想让我们姐妹两人不靠衣裳也能美若天仙,便起名管姐姐叫顾衣,我叫顾裳。可惜姐姐命薄,三岁那年不幸落下山没了。”
顾夫人闻言眼圈再次红了,一时没忍住捂住唇再次掉泪。
顾丰年眼圈也泛红了,拳头握了又紧,紧了又握。
“爹,娘,对不起,女儿不该提姐姐。”顾裳见爹娘伤心了,自责得眼睛也红了,她对那个早夭的双胞胎姐姐完全没有印象,三岁以前的事她都不记得,对这个姐姐的事她只知道是三岁时没了,别的都不清楚,因为顾衣这个人算是顾家堡的禁忌,所有人都刻意避开不谈,唯恐触到顾丰年夫妇的伤心处,所以她所知甚少,没想到今日爹居然问起她名字的事。
“不怪你,是我先提起的,你、你姐姐命苦,我们都亏欠她太多了……”顾丰年说着说着便侧过身去,仰起头来久久不动,想是怕眼泪流下来。
顾夫人瞪了顾丰年后脑勺一眼,抱怨:“好好的,谁让你提的!”
顾丰年叹了口气,这不知是今晚以来第多少回叹气了。
事态不寻常!顾裳秀挺的眉皱起来,她已经长大,都十六了,但是爹娘还总将她当成是长不大的孩子,什么事都瞒着她。
“女儿还没说完,当初爹娘给我们姐妹俩起这个名字是想让我们天生丽质,不靠衣服来装扮就很美,好在女儿的样貌随了娘,天生就是美人胚子,你们当年的期盼成真了。”顾裳想说些俏皮话缓和一下气氛,结果话说完了发现她爹娘根本就不捧场。
顾裳后来又说了些俏皮话,结果效果均不好,见爹娘都在为心事忧虑没功夫搭理她的样子,也没心情再待下去,灰溜溜地起身离开了。
“老爷,我真希望我们这次出行能、能……”
“我也希望我们猜对了。”顾丰年揽过妻子,夫妻二人不再说话均诚心祈祷起来。
“究竟是什么事令他们一晚上都神不守舍的?”回房后顾裳一直惦记着这事。
“小姐别想了,洗洗睡吧。”绿豆脑子不好使,不想去思考复杂的问题,于是劝起明明也不聪明但总自认是聪明人的小姐去睡觉。
顾裳白了她一眼,挥挥手轰人:“你困了自己去睡,我这还有大事要思考。”
绿豆暗地里撇撇嘴,出去时忍不住腹诽:你就不是思考大事的人。
绿豆不愧是伺候顾裳多年的贴身丫环,顾裳还真就不是思考大事的人,绿豆出去没多久顾裳就决定不去想了,叫人进来伺候着梳洗过后便往床上一扑倒头就睡。
第二日一早,顾裳醒来时便听下人禀报说老爷夫人天还没亮便骑快马出门了。
顾裳没说什么,用过早餐后听下人传说陆家那个被断了腿的管事杵着拐杖来了,此时正在门口与守门的侍卫吵架。
“来要陆家的信物吧?”顾裳将顾丰年让下人清早就送过来的难看到要死的断齿桃木梳拿出来,递给绿豆道,“这垃圾之物我还真嫌弃,甩那瘸子脸上,让他赶紧滚。”
“是。”绿豆知道那管事此时正在门口骂自家小姐,早气得想骂人了,接过破木梳便迫不及待地跑走了。
顾丰年夫妇不在堡内,上下事务都有各自的管事负责,这些都无须她操心,何况没几日她那个人精弟弟就回来了,于是更不用操心了。
等绿豆兴冲冲地回来还没等开始八卦她是如何将陆家管事骂跑的,顾裳便下令了:“快去简单收拾点东西,我们用过午饭便出远门。”
“去哪儿?”绿豆一脸错愕。
“去京城,我新配的几样药记得都带上,别傻愣着了,快去。”
“哦哦。”绿豆被自家小姐一瞪忙滚去收拾行李了。
用过午饭,顾裳换了身简洁的衣服,带着提两个包袱的绿豆出门了。
临出正门时,跟随顾丰年多年衷心耿耿的老管家过来送上两张一百两银票,然后严肃着脸转达顾丰年交代的话:“堡主和夫人早料到小姐会出门‘办事’,让我代为交待小姐在他们回来之前万万不可擅自夺取陆家人性命,切记,切记。”
☆、第3章 美男
原来爹娘猜到她要上京了,顾裳暗暗佩服二老的神机妙算,同时又不满他们的叮嘱,嘟哝道:“他们是怕我学艺不精被人抓到?”
老管家腰板挺得笔直,恭恭敬敬地道:“堡主说陆家的事很可能存有误会,是以一定要等他们回来后再作决定。”
“误会?”顾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嗤笑,“那陆家的管事刚滚没多久吧?他都骂了本小姐什么话我不用问都能猜个差不离,还误会!”
“小姐……”
“好啦,不用说了,我自有分寸。”顾裳快速说完催促着绿豆快速离开了顾家堡。
爹娘真是多心了,她一个花朵般的姑娘哪里敢胡乱害人性命?平时嚷着要毒死一窝姓陆的也只是过过嘴瘾罢了。
“害人性命这等有损阴德的事本小姐不会轻易做的,不过嘛,敢得罪本小姐,那可就要吃不完兜着走了。”顾裳轻轻抚了下藏于袖口处的各类药粉,笑得有些恕�
绿豆见状忙义愤填膺地道:“就该如此,小姐不知那陆家管事口中的话有多难听,不是都说京中当官的都很道貌岸然吗?连府中的下人都假得很,怎的那瘸腿管事嘴巴那么脏,吐出的话就跟在茅坑里滚过几个圈似的臭!”
“气着你了?那好,咱们遇到他时正好让他试试本小姐新做出来的药,看能药掉他多少颗牙。”
顾裳笑得好不灿烂,对于被退亲一事她半点都不伤心,好比卸下了个大包袱般自在,若非陆家往她身上泼脏水,她都要对陆家人感激涕零了。
“那陆家就是势力眼,当年陆老头子与老爷都一样是小兵,后来老爷进京封赏做官那两年与陆家明明处得很好,谁想老爷一辞官为朝廷养战马那陆家便嫌弃顾家了,可恶!”绿豆因亲耳听到陆家管事口出的污言,于是对陆家可谓是厌恶至极,人家一品大将军在她口中成了臭老头子。
“你这边骂陆家,陆家那边说不定也在骂我们呢,你想想,当年顾、陆两家门槛一边高,结果我爹突然辞官从仕变成商,那陆家则一路高升成为今日的一品大将军,以后说不定还能封侯,他们对顾家有不满情有可原,只是为了退婚造谣我不检点那就没道理了,不去教训教训他们,怕是还真以为我们顾家没人了!”顾裳慢悠悠地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宝马背上与绿豆说话。
顾家堡以养马驯马闻名天下,顾家几位主子的坐骑均是千金难求的好马,此时顾裳骑的便是能日行千里的名驹,是她及笄时顾丰年送她的礼物。
绿豆骑的马要普通得多,但再普通也比市面上卖的马好上许多,主仆二人因不急赶路,于是挑的路较为好走且赶路速度并不快。
走着走着,绿豆突然问:“小姐,哪边是北来着?我们不会走错了吧。”
天突然阴下来,看不到太阳哪里分得出东南西北呀。
“你不记得方向了?”顾裳眼睛瞪过去,气急败坏地斥道,“猪脑子啊!让你记方向你都想什么呢,还不赶紧找个人去问。”
绿豆很委屈,她方向感不好,偏偏她家小姐比她还不如,一心要冲去京城的小姐还坚持不带别人,她们两个大路痴要一路问着去几千里外的京城,光想想就觉得心好酸。
“这位大叔,请问去京城走哪条路?”绿豆牵着马问正挑着柴火走过来的老大爷。
“去京城?哎哟,那可远了,得往北走十几里地去那边的码头坐船。”老大爷中气十足地回道。
绿豆闻言抓抓头不好意思地问:“那个……哪面是北?”
老大爷:“……”
不远处的顾裳在老大爷疑似鄙夷的视线望过来时立刻将头扭向一边,假装看风景。
“你们现在走的是往南的路,往回走就是北了。”
顾裳与绿豆闻言大惊,彼此交换了个不可置信的眼神,她们是怎么走南边来了?明明刚出顾家堡时是往正北方向走的啊!
得了指引,主仆两人在老大爷怜悯的目光注视下灰溜溜地掉头往回走。
“记住了哪面是北,别又走错了!”顾裳拿眼剜自问完路便一直羞愧脸的丫环。
“指望奴婢记路还不如指望小姐自己呢。”绿豆深觉丫环不好当,当顾大小姐的丫环更是辛苦。
顾裳瞪向敢顶嘴的绿豆:“什么都指望本小姐,要你何用!”
绿豆敢怒不敢言,硬着头皮全神贯注地记路,唯恐一个不注意又走错了。
明明堡主和夫人都是方向感极强,孤身一人去几百几千里外的地方都不会迷路,连少爷也是如此,偏偏顾家大小姐是个异类,出了家门就认不出东南西北了,换成一般人不认路能不出门就不出了,偏她家小姐是个奇葩,爱出门不说,还只带她这个出了家门哪都找不着的窝囊丫环。
天阴得厉害,眼看要下雨了,两人没往远走,在附近的一家客栈停住,准备休息一晚再上路。
店小二自顾裳手中接过马绳,眼睛发亮地看着眼前通体雪白的马,忍不住赞道:“好马!今日运气好,接连看到两匹好马,啧啧。”
顾裳没在意,带着绿豆进客栈要了间上房,因要下雨的关系,客栈房间有些紧张,他们运气好要到了最后一间上房,唯一不好的是隔壁住着男房客,不过这点主仆二人并不在意。
两人问完路后在没人的地匆匆做了下简易的改装,顾裳在眉眼间涂了些自己研制的药水及脂粉,原本很精致艳丽的眉眼立刻减分,勉强称得上秀丽,又往脸上扑了些薄粉,于是像剥了壳的鸡蛋般白嫩的脸变得黯淡了。
一番涂抹下来,顾裳已经自一个肤色白皙的艳丽美人瞬间变成个肤质一般的清秀女子。
至于绿豆原本就姿色普通,于是随意换了个偏男式的发型再穿上黯色的衣服,整个一假小子。
既然要上京找人算账,当然不能还用原样貌招摇过市,何况顾裳的姿色太过出众,即便再有毒术护身,也禁不住成群的狂蜂浪蝶搔扰不是?稍加易容能省很多麻烦。
正当两人走到房前推开门准备进屋之时,隔壁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名身穿白衣手执折扇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主仆二人下意识地侧头望了眼,结果立刻像被点了穴般纷纷定住,瞪大眼珠子望向那名男子。
不怪她们像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似的犯傻,实在是这男子长得太好看了。身姿挺拔,周身泛着清贵之气,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着扇柄缓步自房内踏出,他一出现周遭的光线都变得暗淡了,仿佛只有他站立的地方才是最为耀眼的。
男人俊挺的五官仿佛精心雕刻过般令人舍不得移开视线,过分好看的黑眸在瞟过来看到顾裳主仆二人时剑眉轻皱,眼中快速略过一丝厌恶,不愿多看,移开视线转身走开。
捕捉到那抹厌恶的顾裳立刻回过神,嗤笑了声不悦道:“这人的衣服真心不错,套在驴子身上想必都能引人多看两眼,令本小姐惊艳的是他那身衣裳,他居然敢以为本姑娘在对他发花痴,瞧方才那一瞥的神情哟,啧啧。”
绿豆有些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地靠在自家小姐身上,眼睛还猛盯着缓步走远的男子身上看,拆台道:“奴婢想请教无所不能的小姐是如何做到在对着人家衣服流口水时还看清对方什么眼神了?”
顾裳推开见到美男就站不稳的绿豆,抬手一个爆粟上去:“你都说本小姐‘无所不能’了,居然还问这么蠢的问题,无可救药。”
“小姐!”绿豆揉着被敲疼了的脑门委屈地瞪着走进房门的顾裳,哼唧了两声,敢怒不敢言地跟进去将房门关上。
这间上房很宽敞,有张双人床,正好够顾裳和绿豆睡。
顾裳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拖腮望着整理行囊的绿豆,语重心长地教育道:“绿豆你这样可不行啊,见到个长得好看的男人骨头都软了,到时真遇到那姓陆的怎么办?听说他长得人模狗样的,想必不会比方才我们见到的那位差,别到时口口声声要帮本小姐报复陆三的你见到他人后花痴地给他跪了。”
“奴婢是那么没有节操的人吗?”绿豆感觉自己被污辱了,气急败坏地道,“奴婢刚刚就只晃了下神而已,那也是见了太久太多的丑男,猛然间看到那么大个美男一时激动了嘛。”
“哦。”顾裳拉长了音,眯起眼上下打量脸蛋还红扑扑的绿豆质问,“你的意思是我爹是丑男?”
绿豆猛地一激灵,红脸蛋登时就吓白了,差点给跪了:“冤枉啊小姐,奴婢可不想被夫人毒死,若真被毒死了,小姐上哪找像奴婢这么可爱又衷心的小丫头啊?”
顾裳欣赏够了绿豆大受惊吓的模样,善解人意地道:“我也舍不得你被我娘毒死,这么着吧,你高喊十句‘老爷是美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