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强太多。
沈天昊的十指交叉地撑在下颚,一阵凉风把他的头发吹开,他的侧脸依然如记忆中刻划的那般清华出众,修挺的身形像是一座山,沉稳得教人安心。他看着篮球场的目光坚定而温和,吸气,眯眼,汪雨楠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
很幸福……哪怕就只是这样肩并肩地坐着或者是在闲暇之余简单地聊上几句。
他的气息就这样静静地环裹在身旁,那么近。
他一直都离自己那么近,仿佛从不曾离开,她觉得自己仍是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忽然发现,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夏日的天,仿佛是一片海洋,时而平和恬静,时而惊涛骇浪;也仿佛高原上的大山,有时白雪峰顶,有时岩浆喷涌,这不,本来白天还算晴朗无云的炙热天气突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那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好像是胜利者把敌人打得人仰马翻,从空中瞬间摔了下来,砸在地上劈啪作响。
看着越来越大的雨点,沈天昊不禁懊恼地拉起汪雨楠的手低低地唤道,“糟糕!下雨了,快跑……”
霎时,雷声阵阵,闪电四窜,那架势就像胜利者冲破云霄的呐喊,也像失败者的狂天哀嚎。
他就这样拉着她的手,在暴风雨里狂奔,脚步踏过的地方,溅起的水花淋在裤脚上,湿了又湿,水淋淋的一片,但却扼杀不了他们喜悦的心情,他们的手紧紧握着,十指相扣,汪雨楠在那一瞬间忽然想到阿雅曾说过一句话,当你放心有把自已的手交给另一个人时,当另一个人紧紧的牵住了你的手时,就预示着他将和你共渡一生,在未来的风风雨雨中,一直会有个人有只手永远的和你相伴,同你相依,与你相随。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汪雨楠的脑子里瞬间塞满了这八个字,像是跳针的唱盘,不断重复唱着同一段,她的心中某一个地方被触动了,也像淋湿了一般,湿湿的,热热的。忽然她笑了,她喜欢这样的感觉,虽然脸上湿嗒嗒的一片害她压根睁不开双眼,只能任由他拖着自己跨越过一道又一道积水形成的鸿沟迎着风一路狂奔,但是他的手握得如此之紧,她相信他总会带自己到达想去的彼岸。
沈天昊拉着她迅速地钻进车里,汪雨楠狼狈地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却不料一旁同样狼狈的他忽而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笑什么。”她不解地睁开眼,素不知方才的一抹早已将脸上的淡妆抹花,黑黑的眼线晕开在她的眼袋四周,看起来像动物园出来的国宝。
他拉下车里的镜子,然后指着她的脸乐呵呵地狂笑道,“看你的脸,变成小熊猫了!”
顿时,汪雨楠的脸上布满红霞,她的贝齿紧咬着颤抖的唇立即反驳,“你你……不也一样,头发全都淋湿了,像个搅在一起的麻花一样,丑死了。”
“有么?”沈天昊不自觉地弄了弄头发,他可不爱别人说他“丑”,何况这个人还是他老婆。
汪雨楠双手抱胸的瞪着他,发现自己越说越顺,“怎么没有,麻花男!”
“熊猫女!熊猫女!熊猫女!”
“你给我闭嘴,麻花男。”
“我偏不……”
下过雨的夜风那么冷,吹在身上,汪雨楠浑身都忽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说不出的心寒忽然,她鼻子一痒,不雅地打了一个喷嚏,“啊……欠……”
“都怪你,我都感冒了。”她撒娇地捶了一下他的胸膛。
“那我们赶快回家。”
他们一路打打闹闹地回到家,已是十一点,过父母都已睡了,汪雨楠洗完澡后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床上,不一会,她看到沈天昊端着一碗东西递到她的面前,然后轻轻地揉了揉她的额头,“喏,快喝了。”
汪雨楠静静地看着手心里的那碗姜汤,红色晃动的汁水,微热的温度隔着碗传进手心,她的鼻子微微一酸,他的温柔没有痕迹,却有一种重量……总让她在感动时,却又不免心酸。
她真的好爱现在的昊哥哥,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都不要改变。
43
43、原来爱情那么难4 。。。
可是——
这世上的有些事和有些人,却像是命中注定了一样,来来回回,想躲却怎么也躲不掉。
汪雨楠手里拿着一条浅绿色的领带就这样站在商店的大门附近呆呆地看着面前那个带着墨镜对自己打着招呼一脸甜笑的女人,“hi,好久不见了,汪雨楠。”
她穿着一件妖娆冶艳的火红高腰紧身裙,显得身材凹凸有致,深栗色烫卷的头发披散在精致雪嫩的脸旁,胸部挺而饱满,虽然被墨镜遮盖但巧笑倩兮的甜蜜脸庞依然很艳,还有几份成熟的韵味。
有那么一瞬间,汪雨楠心里还有一丝诧异,直到眼前的女子优雅地取下墨镜时,她一动不动僵直地呆在原地,全身血液降到了冰点。
是林惠——
汪雨楠忽然感到有一种绝望的情愫正轻轻地缓缓地啃蚀着她的心灵,那是痛到心窝里,几乎会让她停止呼吸的疼痛。
她的手指关节开始微微泛白,几乎立刻想要掉头,不过,她已经是二十四岁的女人,这些年总是或多或少地学会了隐藏情绪,再不是隔着一片清透玻璃,任何人都能轻易窥见。
汪雨楠在静默了一秒后,才淡淡地回应,“好久不见。”
“方才在商店外看见你,还以为花了眼,没想到真的是你,变得比以前漂亮了……”林惠其实在外面注意她很久了,一直没开口,她整个人跟以前认识的她十分不同,似乎比以前亮眼夺目了,笑的时候眉目盈盈如水,淡雅的气质有些让人迷醉。
面对她热情的赞美,汪雨楠努力地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挂在嘴角,“是吗?”
“你也喜欢这个牌子?”林惠点了点头后靠近她,好奇地抚了抚汪雨楠手中的领带,起初,在看到沈天昊和她结婚的照片登上了日报时,她还是真是很难以置信,可是,现在看来,这应该是事实。
要不,以汪雨楠的家境,怎么会买得起那么精致漂亮的结婚钻戒。
“还好,价格比较适中,质量也还不错。”随着她的靠近,一阵浓郁的香水味飘进鼻息,汪雨楠的睫扇轻轻眨动,遮盖住眼帘,在她的眼底落下一片幽暗的阴影。
其实,她根本不想和林惠有过多的交谈,也许是Z市真的太小,也许是命运这东西真的很奇妙,但她只希望眼前的女人只是一个匆匆过客,路经平静的湖面,泛起些许涟漪,就再恢复平静不留痕迹。
“多久不见的朋友,有空吗?我请你去喝杯咖啡。” 林惠笑了笑,波澜不兴的语调,仿佛真的只是普通的老同学相见。
“恐怕不行,我跟朋友一起来的,她在洗手间。”汪雨楠委婉地拒绝,她静静地盯着她艳红的双唇,她的脑海里却忽然浮现出高中毕业时的那一幕,就是这双唇与昊哥哥的交缠在一起,辗转缠绵,至情至深。
她恨她此时的笑容,到今天还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那般对她笑着,一阵尖锐刺痛,深深刺进汪雨楠柔软的心底,胸口传来紧缩的悸动。
不过,她凭什么恨?她有什么资格?直到结婚一个多月,她甚至,都没有任何勇气去探究昊哥哥是为何会娶自己。
听懂了汪雨楠的拒绝,忽然,林惠嘲讽似的微勾嘴角,她讪讪然地拖长尾音,“我听曼云说,你嫁给了沈天昊?”
汪雨楠怔愣了半响,她的手紧紧攥着领带,呼吸渐渐紊乱,“是。”
“呵,那还真是恭喜了。”
“谢谢。”
忽然,林惠娇笑一声,那样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是刻意,她低下头,“哦,忘了说,我现在是Z市电视台的特约记者,全国人大即将召开,如果沈同学哪天有空,我想对他单独做一个政治专访,你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闻言,汪雨楠蓦地抬起眼,她极力克制心里显露的痕迹,然后没有表情地与林惠四目对望,“这种事你应该问他,而不是我。”
她是特约记者?
汪雨楠努力让自己的心情镇定平和,这,只是巧合。
“我以为,这样的男人,你应该看得很紧。”林惠笑了笑,然后点燃一根烟,动作熟练而妩媚。
那寥寥青烟吐在汪雨楠的眼上,隐隐生疼,她挥了挥手,明显感受到林惠言语中的讽刺意味,“我为什么要看紧?你是觉得我配不上所以得寸步不移地守着他?可笑,如果男人的心不在你这里,做再多也是徒劳。”
楚海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她不时地给他打电话,跑去找他,为他做这做那,嘘寒问暖。他却对自己日渐冷淡,只是因为他的心,不在她这里,不是吗?
得与失之间,本来就决定于命运,放不开的,只是人的心。
林惠看着她清澈纯净的目光,她幽幽地吐了一口烟,“很久不见,你变得有自信了,是他改变了你吗?”
其实,她就是讨厌她这一副假装纯净的样子,中学的时候,总是处处爱为别人着想,利用职务帮她隐瞒各种各样的丑事。可是,她不相信这个世界有什么真正的纯洁可言,任何靠近她的人,不是带着利益需要,就是另有所图,就连她,不也是表面上喜欢着丁杰,暗地里却也跟沈天昊眉来眼去,到最后,还如愿以偿,嫁给了备胎。
不过是虚伪——
汪雨楠将目光放在玻璃窗外的车水马龙,道上行人稀少,偶有几辆汽车和并排骑自行车男女说笑着驶过,她轻若羽毛般的应了一声,“也许。”
这时,服务员走过来不高兴地对着林惠说道,“小姐,不好意思,我们店里不允许吸烟。”
“哦,不好意思。汪雨楠,我先走了,下次有空了再请你喝咖啡,噢,对了,我记得天昊他……喜欢的是深蓝色,浅绿色配他还是显得太稚嫩,不适合。”
一瞬间,汪雨楠睁大眼睛瞪着林惠带上挎着包转身离开的背影,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彷佛周遭已没有足够的氧气,令她不能呼吸。
***
回到家里,放下包包,汪雨楠匆匆忙忙地到一楼、二楼,向父母礼貌地打过招呼,聊聊家常后再回到三楼家中。
轻轻地扭开门把,她便听到愉悦的流行歌曲在空气中回荡着,沈天昊从张文丽那里讨了一壶香浓的摩卡,开着适度的空调,他慵懒地蜷在沙发上,看着在附近借回来的推理小说。
一听到门把的动静,沈天昊抬起眼,他的脸上顿时涌现出绵绵不绝的笑意,他放下书,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搂紧她的腰,轻柔地说道,“你回来啦,今天跟朋友去逛街,都买了什么,我看看。”
“一条裙子、一双鞋和一些护肤品。”她并没有抗议他的靠近,只是像往日一样乖顺地偎在他伟岸健硕的怀中,他冰凉的温度舒缓了她一整晚的紧绷和压抑。
看着那一堆女性用品,沈天昊假装扼腕叹息,“噢,没有我的吗?”
“有。”半响,汪雨楠才从手提袋里翻出一个用精致的礼品盒包裹好的领带。
沈天昊轻笑着接过,深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激动的光芒,“哇,是领带,刚好我缺,真是捡了个便宜,不过,是绿色?”
“你不喜欢吗?”听着他的诧异,她的心跳,无端地紊乱了起来。
沈天昊不经意地说道,却不知这句话在汪雨楠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你买的我都喜欢,只是下次买深蓝色的好了,刚好可以搭配我那套黑色西装。”
汪雨楠就这样看着这个站在自己面前,好像很近,却又很遥远的男人,他神采奕奕地直视着自己的双瞳,她想转开脸,却无法动弹,也无法转移视线。
'我记得天昊他……喜欢的是深蓝色,浅绿色配他还是显得太稚嫩,不适合。'
其实,她可以不买浅绿色的,可是……她想知道……她只是想知道……
不知为何,想哭。
心里的声音忽然开了口——
怎么了汪雨楠,你可笑不可笑啊,明明曾被伤得那么重,却还是学不乖! 总想要真正地走进他的世界,拼命地靠近他的心。
可是到头来呢,他仍然不属于你。
望着丫头那瞬间苍白的脸色,沈天昊的内心开始有些不安起来,他皱着眉轻柔地摸着她的头发,触感依旧如记忆中般,顺滑如丝,“怎么了,丫头,我有说错什么吗?”
“没什么。”她虽然表现得毫不在乎,但依然可以隐约地感觉到心口上扎了根刺,偏偏拔不出来,也看不到,那隐形的刺仍无时无刻地存在着。
初初答应嫁给他时,她被楚海的背叛打击得体无完肤,看着他们的照片只觉得孤单冷清,便想抓住一根浮木,如同菟丝花,想靠着大树,借一点力量。
若说是他占了她的便宜,还不如说是她沾了他的。
她一直都妄想沾着他的便宜,然后就这样一直甜甜蜜蜜地过下去,可直到方才的那一刻,她才真正地意识到,她放不下……面对林惠的刻意挑衅,她无法做到云淡风轻。
44
44、花开花败花终落1 。。。
汪雨楠发现自己又做噩梦了,她已经好久没作这个梦。
在那个梦里,她好小好小,四周都是水,却很暖和,她四肢蜷缩,一直安稳地睡着,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可以听到外面的世界了,耳边却老是有人在争吵咒骂,刚开始不是很清楚,渐渐地,可以分得出是一男一女,他们不停地吵着、骂着,互相指责对方的不是……
“又要走?你才刚回来!又要去哪里?”耳畔传来那个女人猛然拔高的尖锐声音。
她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小手推开一道门缝,好久不见的父亲终于回来了,她好想冲过去给他抱抱,可是妈妈和他又吵架了,她不敢出去。
“我回来拿衣服的。”她听到爸爸冷冷回答。
“拿衣服你这句话什么意思?你不要我了吗?不要这个家了吗”妈妈仍然咄咄逼人地追问。
那个男人犹豫了一下,才勉强开口,“……我每个月会汇钱进你户头。”
“这算什么”她开始抓狂,“你真想跟那狐狸精在一起?你一走了之,我怎么办?小楠要怎么办?汪旭,当初明明是你死皮赖脸非要跟我在一起的,现在……”
听见女儿的名字,男人的目光落向小楠的房间,瞥见门缝内的小小身影,随即又调开。
“爸爸……”她嗫嚅着开口,似懂非懂。
“我真的无法跟你这样的女人再生活下去,我走了。”这是男人最后的回答。
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深黑色大门在她们的面前冷冷地甩上……她就站在卧房的门口,看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