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来考校时,我假装什么也不会,看你们让不让我走?!
在花园里,别人每天都在用心学棋,他却将棋书一扔,大看特看圣贤之书。孔老夫子若是知道他如此向学,只怕也会感动。
这日钱堂主过来,见他正在看别的书,当时内心就十分激动:这下总逮着机会了。他当即一把将书搜去:“教习之时,岂能看闲书,你也太不象话了!”
马小知眼睛盯着他:“你居然敢说圣贤之书是闲书?此事要是传了出去,大家会说永嘉派连圣人也不尊敬,只怕对永嘉派声名不利!”大宋尊崇孔子,棋师自然也不能例外。
钱堂主一时楞住,想了一下,又道:“你既习圣人之教,就该尊师重道,怎可在教习时不用心思?”
马小知一笑:“因此我才研习圣贤之书,看看怎样才能特别地尊师重道。没想到才研习了一会,就被你打断了。说到尊师重道,我倒要问你,你将圣贤之书那样拿着,可算是尊崇先师圣人?”
钱堂主本来是单手将书斜拿着的,这时赶紧拿正了。孩子们见他动作滑稽,不禁哄笑。马小知大声道:“虽说你知错能改,只是改的也不对!须象我一样双手捧着,方才是尊敬。”
然后又大声道:“你阻人心向孔教!该当何罪?”钱堂主吓了一跳,好端端地自己倒背上了罪名。马小知呵呵一笑:“还不知错就改,把书乖乖还给我?”
钱堂主面红耳赤,大怒道:“我是堂主,你如何能对我如此说话?!”
马小知哈哈一笑:“我又不是永嘉弟子,你这个堂主对我没用!我既是外人,你敬我,我才会敬你!”钱堂主回不出话来,只好楞在那里。螓儿只好上去,将书拿了过来。
钱堂主此时才确知马小知扎手,虽然心怀愤恨,可接下来再也不敢找马小知麻烦了。
堪堪过了半月,马小知每天不是看儒家典籍、读史,就是写文章、练字,棋倒是从来没用心学过。
他默默地观察王管家的反应。王管家对此似乎不管不问,每日里除了送他去上学,就是和他谈些永嘉派的典故,见他爱看书,还从书肆里买了一套史集回来,放在他床头。马小知不禁纳闷。
这一天马小知正在花园里看书,忽听外面一阵喧哗,接着就有人喊道:“陈西屏陈公子回来啦!”外面脚步声立即大起,显然都是去看热闹的。
钱堂主似乎也无心上课,对大家道:“走,大家一起去外面迎接陈西屏公子去!”听他这样说,螓儿不禁一脸兴奋。
马小知也随着众人来到外面,只见大街上已是人山人海,每人都是一脸喜色。钱、刘两位堂主吩咐四个教头照顾好学生后,就站到了从上堂里出来的三位长老的身后。两人神色都十分恭敬。
马小知正觉众人挡住了自己,螓儿就笑道:“马公子,跟我来。”将他带到了一处酒楼上。马小知凭高远望,只见远处的街上,两边也全都是人。在人群之中,十几个人骑着白马缓缓而行。走在最前面的一位身着白袍,正不停地朝两边拱手。
螓儿一脸陶醉道:“那就是陈西屏公子。听说几位长老已经商议过了,再过一阵,就将‘白龙子’的名字赐给他呢。”马小知想起了青龙子,看来在永嘉派,能够被人叫什么什么龙子,那是莫大的荣誉了。
四下里都是爆竹声,山顶上的巨钟这时也敲响了。在一片欢呼声中,那陈西屏公子来到几位长老面前,下了马后,随着几位长老进上堂去了。【﹕。。 。。】
正文 第十章 似是故人来 (1)
一个多月过去了。在四个教头眼里,马小知还是什么都没学会。四个教头害怕周长老责骂,都暗自着急。刘堂主也不知怎么办才好。王管家依然不动声色,让马小知看不出他深浅。
钱堂主却是十分高兴,如此一来,要不了几天马小知就会被周长老踢出永嘉派!他自是不知马小知就想要那样的结果。
这天马小知起得迟了些。王二正要鞭马上路,一位永嘉弟子急匆匆过来,对王管家道:“王堂主,钱刘二位堂主请马公子前去听风阁说话。”那听风阁乃是传功长老周长虹与属下的议事之处,王管家皱了皱眉:“耽误学业,如何是好?”就要命王二起驾。
来人低声道:“陈西屏公子也请王堂主务必将马公子带去。他也在场的。”想来是陈西屏也知道王管家没将钱刘二位堂主放在眼里,因此才暗地命人传自己的话。王管家这才停下,看了看马小知。马小知心想,不知钱堂主这回又搞什么鬼,去就去,难道他请出陈西屏自己就怕了么?
听说可以见到陈公子,螓儿兴奋得俏脸通红,马小知心中微酸,只好苦笑:服侍自己的丫头崇拜的却是陈西屏,这事搞的。
马车慢慢进了上堂,越往前走,房屋越是华丽。那听风阁在一座山的脚下。马车停下后,那永嘉弟子领着马小知、王管家、螓儿一起走了进去。
听风阁内布置得煞是豪华。客厅正中坐着陈西屏和一位三十几岁的精壮汉子,左边则是钱刘二位堂主,每人身后都站了四名弟子,右边坐着的一排人,马小知只认识一个,他就是玄武派金陵九虎之一、他的手下败将陈千响。
马小知心中一楞:他怎么到永嘉总堂来了?这架势,有点不对头啊。
钱堂主却请马小知在自己身边落坐。马小知客气了一番,见他意坚,只得从命。王管家和螓儿就站到了他身后。螓儿见到陈西屏,眼睛顿时一亮。王管家却面带忧色:永嘉总堂内一向规矩甚严,弟子与受业之师向来不能同坐,钱堂主请马小知和他并排而坐,只怕里面大有深意。
钱堂主请马小知坐时,刘堂主皱了皱眉头,见马小知已经坐下,只好算了。这时他就站起来向马小知一一介绍对面之人:“这位是苏州青节派郑掌门,这位是商州四海帮的冯帮主,……”一连介绍了五位,都是些小帮派的帮主、掌门,每位帮主、掌门后面,都站着几名弟子。郑掌门还对马小知笑了一笑,那四海帮的冯帮主却只和身后弟子说话,对马小知看都没看一眼。
介绍到陈千响时,陈千响将手中折扇一开,姿势甚是潇洒,鼻空里却哼了一声,显得对马小知甚是不屑。马小知见他神色倨傲,当时也将手中折扇一开,这把折扇,自然是在杭州棋馆里从陈千响手里夺来的了。众人见两把折扇一模一样,不禁奇怪。陈千响赶紧将折扇合了。马小知心中一笑。
刘堂主又介绍陈千响旁边的人:“这位乃是金陵玄武派高万峰掌门的三弟子徐行远,徐先生在金陵九虎中排行第三,乃是当世难得的高手。”刘堂主为人厚道,玄武派和永嘉派虽然暗地里势同水火,他却不愿在言语上得罪人,依然对徐行远称赞有加。
马小知想起岳父说过,自己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爹的死,和高万峰的三弟子徐行远有着莫大的干系,当时就仔细瞧了两眼,只见徐行远三十岁不到,神情沉静,一看就知道十分精干。
刘堂主正要介绍坐在陈西屏的那位三十几岁的汉子,那人却摆了摆手,冷笑道:“我与马公子乃是故人,就不必介绍了。”
陈千响那一排的人顿时都笑了起来。
刘堂主神色尴尬,只好坐下,陈西屏却不露声色,钱堂主却有点高兴。
马小知心中却是一楞:此人地位比陈千响、徐行远还要高,又这样说话,难道他就是高万峰?他是见徒弟受辱,因而不服气,这才带人来永嘉总堂找自己?
那三十几岁的汉子这时却站起来,走到马小知面前,冷笑道:“马公子,你看清楚了,你可认得在下?”
马小知最看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狂,当时笑了笑:“在下前一阵子参禅悟道,因而将一些不重要的人、不重要的事给忘记了。”说完,端起茶杯喝茶,看也不看那人一眼。
那人忽然仰天大笑,徐行远这时就讽刺道:“马公子好大的口气!别人因你而削了一根手指,你却忘了。”
为自己削了一根手指?谁对自己这么痴情啊?马小知一头雾水。
那人笑完后,却叹了一口气:“想不到永嘉派一个未入流的小弟子,也看不上我八齿刮骨刀李占我了。永嘉派果然好大的气派!”
八齿刮骨刀李占我?马小知不禁想起自己和陈千响在杭州棋馆对决时,为了拖延时间,就胡说李占我和自己对决最后削了一根指头的事。
这个家伙就是八齿刮骨刀李占我?听说他心高气傲,自己胡说的事他知道后肯定不爽,这次他来永嘉总堂,自然是找自己麻烦的。自己这次想要全身而退,只怕很难了。陈千响这小子就在旁边,自己想赖也赖不掉。
原来陈千响回到金陵后,高万峰三弟子徐行远想出一计:不如抓住马小知话里的把柄,让八齿刮骨刀李占我出面对付他。高万峰想起马小知帮了永嘉派大忙,玄武派若找他麻烦,永嘉派自然会出面干涉,八齿刮骨刀李占我一向心高气傲,听到马小知那些话后,定会出手,到时自己的人在旁边观战就可以了,于是大喜,立即让陈千响和徐行远依计而行。
只是八齿刮骨刀李占我行踪不定,让徐行远和陈千响找了很久。八齿刮骨刀李占我一听,果然大怒,听说马小知已去了永嘉总堂,立即就过来找他算账。徐行远与陈千响就去找了几家与永嘉派素无瓜葛的小门派做帮手。一行人在山下打听到永嘉派几位长老与十几位金殿棋士都不在总堂,这才放心而来。
听到李占我说永嘉派未将他放小眼里,钱堂主立即站起来道:“李大家言重了。马公子的言语,和本派没有瓜葛。他虽在我总堂学棋,但不是我派弟子。李大家若是不信,看看他和我并排而坐就可明了。”
马小知气得在心里大骂:我靠!当着别人的面你就出卖我啊!
李占我不禁一笑:“如此说来,我和马公子之间的,就是私人恩怨,你们永嘉派不会插手了?”
螓儿这时十分着急,不住地朝陈西屏看,希望他能出手帮马小知。陈西屏这时就道:“不知李大家想要怎样?”
李占我怒道:“我想怎样?!他败我名声,我自然要将这个场子找回来。既然他说曾经赢过我,那我就和他当场对决一回!”又道:“我李占我喜欢赌棋天下闻名,这次自然也不例外。”看着马小知,他一字一句道:
“不过,这回我和他赌命!”
正文 第十章 似是故人来 (2)
李占我此言一出,顿时语动四座。
场上的众人,有人心喜,有人大惊,有人不动声色,有人却十分恼怒。钱堂主与那陈千响想到李占我只要出手,定能制马小知死命,都暗地窃喜。刘堂主、螓儿和徐行远却大惊。
来永嘉总堂的路上,徐行远已和李占我说好,到时用话逼住陈西屏,万不得已就下场出手,一定要将马小知带出永嘉总堂。可李占我忽然变卦,马小知若死了,师父追问起来,自己该作何解释?
王管家却在马小知身后不动声色,仿佛场上发生的事与自己无关一般。陈西屏十分恼怒,马小知虽不是永嘉弟子,可死在永嘉总堂,传了出去,永嘉派颜面何存?李占我似乎全未将自己放在眼内。
陈西屏心中转了几转,自己若是出头,说僵后难免动手,可李占我功力高深,就连那高万峰也忌他三分,单打独斗,自己没有必胜的把握,若是群斗,三局两胜,对方有徐行远和陈千响两位高手,自己这边只有钱、刘两位堂主,两人比之徐、陈来,只怕根本不是对手。
就算是侥幸赢了,在玄武与永嘉剑拔弩张之时,得罪了李占我这样的高手,只怕也不上算。沉吟了一下,如今之计,只有先不作声,默认马小知不是永嘉弟子,那他与李占我之间,就是私人恩怨,马小知纵然被他逼死在总堂内,永嘉派的面子也不会全丢。至于失掉的面子,待几位长老与那十几位金殿棋士回来后,再去找李占我讨回。
想到这里,陈西屏端起茶杯,假装喝茶。螓儿担心马小知安危,一直希望陈公子出面,见他不理不睬,不禁焦急万分。
这时坐在对面的几个小帮派的掌门帮主却叫起好来,那四海帮的冯帮主声音最大:“李大家出手不凡,果然豪壮!”四海帮地处中原,和永嘉派素无瓜葛,冯帮主最近又想和玄武派联手,故而十分卖力。
冯帮主还怕别人听不见,索性站了起来,直朝李占我竖大拇指。他身后的四海帮弟子也也纷纷鼓噪,顿时谀词如潮。
永嘉派弟子这时也小声议论起来。
忽听一人扑地一声,喷出一口茶来,原来是马小知。冯帮主笑道:“不想这人这么怕死,吓得茶也吐出来了。”
马小知忽然哈哈大笑。他实在忍不住,最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捧着肚子,笑得蹲在了地上。冯帮主假装可怜道:“没想到这人已经被吓傻了。”又道:“死到临头,居然还知道笑。”
原来马小知听到李占我要与自己赌命,就象是听到一个三岁的孩童,手拿一根稻草却想戳死自己一般,同时他又想:我就是输了,若不肯自杀,难道你还敢动手要我命不成?那样你就不怕官府追究?
他却不知,此时天下棋师极重赌约,若输了而不践约,从此就会为人所不齿,只怕比死了还难受。
见他如此大笑,众人有的奇怪,有的吃惊。
李占我这时怒道:“马公子,难道赌命就这么好笑么?”马小知摇摇手:“不是不是。”一边说心里一边想:难道自己这次真的非要现出真身才行?脑子转了转,立即有了主意,他不禁夸起自己来:我怎么就这么厉害?!
李占我逼问道:“那马公子你肯还是不肯?”
马小知笑道:“当然当然。”
他答应得这么爽快,众人皆是一楞。有人就想:难道他是活腻了不成?
李占我也是一楞:难道这小子除了那一怪招,真有什么密技不成?
马小知接着却道:“不过,对决之前,你得答应我,和我在一个僻静的地方说上一会儿话。”
李占我不禁冷笑。四海帮冯帮主立即大骂起来,他身后的弟子也一起帮腔。
马小知这时站了起来,附在李占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冯帮主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永嘉派一个不及第的弟子,有什么资格和李大家独处?你以为李大家会象你那样笨,会答应你?”
李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