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们不能留下这个人,他是肺炎,会传染,我们不能把他留下。送去方丹老大夫家吧,不是说他已经从战场回来了吗?”苏埃伦激动的顾不上她一贯敦亲睦邻的伪装了,这个人绝对不能留在塔拉。绝不能!
埃伦自以为了解的拍着苏埃伦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亲爱的,我知道这个小伙子病的很重,但是你放心,我会让波克把他安置在最边上的卧房里,而且肺炎没有那么可怕,我亲爱的女儿,别担心,妈妈会治好他的。”
苏埃伦咬牙切齿,谁担心啊!她巴不得他立马断气呢!结果埃伦还说要治好他?开什么玩笑?!救威尔本廷?!怎么可以?!!
卡丽恩跟梅兰妮一样是个滥好人,而且她们还有共同的期盼——一直没有布伦特的死讯传来让卡丽恩对情郎的生还报以极大的期待——她和梅兰妮一样热心于救助每一个出于困境的南方士兵,并希望也有其他的好心女人这样帮助她们的情人。“姐姐,你的身体还没有好,虚弱的人容易传染肺炎,所以你好好休息,我来照顾他就没问题了。”卡丽恩自告奋勇道。
苏埃伦不耐烦的把她推到身后:“问题大着呢。”随便找了个借口:“我们睡一间卧室的,你去照顾他,晚上再回来照顾我,还不是一样传染?”埃伦一愣,思索了一下,好像确实存在这个问题。
斯嘉丽对任何需要拖累他们的士兵都不高兴,难得和苏埃伦统一了战线:“就是啊,妈妈,苏埃伦本来就要人照顾,韦德这几天也感冒了需要人看护,而且客房里本来就住了三个士兵了,还有一个快死了的,罗莎正一眼不离的看着他,我们现在根本分不出人手再来照顾这个人了。”斯嘉丽嫌弃的看着躺在地毯上的穷白佬。肮脏的淡红色的头发,一双没精打彩的蓝眼睛,一条腿被平膝截掉了,马马虎虎地装上了一段木头。尽管跟许多到塔拉来的上等人比较起来,他决不比他们更脏,或者身上有更多的毛和虱子,他在胡言乱语时用的语言决不比塔尔顿家那对孪生兄弟的语言更蹩脚。但是她就是能分辩出来,这个人绝对不属于他们的阶级,他毋庸置疑的是一个南佐治亚山地穷白佬。
埃伦基本上被说服了。不过鉴于天色已晚,她决定明天一早再让波克套车去送这个人到方丹大夫家。埃伦虽然也算半个医生,但是对于这种截肢患者还真是毫无办法的,她可没做过这种大手术,她平常做的最多的是治疗发烧感冒痢疾伤寒和接生。苏埃伦对这个计划虽不满但还能接受,于是,她顺从的回房间里继续休养兼诅咒去了。
但是就在那天晚上,一个被同伴在昏迷不醒中送到塔拉的、被姑娘们认定是当谢尔曼逼近米列奇维尔时从军事学校征调出来的学生的上等人家少年没有恢复一次知觉就死了。第二天早上,埃伦让波克在奥哈拉家三个夭折的男孩子墓地旁埋葬了他,并带着哀恸的神情向大家宣布,塔拉有床位可以容纳穷白佬先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抗和期望
威尔本廷在塔拉住了下来,埃伦每天两次给他检查身体,苏埃伦气愤的召回罗莎照顾她,让卡丽恩满腔热忱的去看护那个该死的男人了。更让苏埃伦气愤的是,尽管她那么多次在埃伦想去照顾威尔的时候装病把妈妈截到自己的房间来,但是经过卡丽恩不间断的细心护理,威尔依然活过来了。
清醒过来的威尔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受到了塔拉众人的欢迎,当然,苏埃伦除外。
平心而论,威尔是是一个很会理解别人的倾听者。他自己从不多话,却很善于聆听别人的烦恼。由于他本人曾在南佐治亚经营过一个小小的农场,而且拥有两个黑人,因此对于杰拉尔德很不拿手的诸如除草、锄地和播种,以及怎样养猪喂牛等等问题都能提供很有帮助的建议。
他对于照顾小孩也很有办法,自从他清醒以后就没闲着,他坐在床上用橡树皮编篮子,用木头削玩具给韦德玩,因此韦德整天在他身边。而且屋子里有了他,人人都觉得安全了,出去工作时便常常把韦德和婴儿留在他那里,好让原本负责照顾他们的苏埃伦腾出手来修补大家破烂的工作服。
而且他还能在交易的细节上教导波克一些就连埃伦都不知道的经验,人们惊讶的发现,用了他的方法之后,用同样多的钱和自家地里的蔬菜及番薯能够换回更多的种子、衣料、药品、玉米面和熏肉,为此埃伦一再夸奖他是个出色的商人。至此,全家人,除了苏埃伦,都对埃伦当初力主留下威尔表示了真诚的兴奋。
可是不管他做的有多好,苏埃伦就是看他不顺眼,而且是连掩饰都欠奉的直白表达。以威尔的聪明当然不会看不出来,不过他本来就不是会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尤其是对这位奥哈拉二小姐,他也不是很看得上眼,于是低调的躲着,以求相安无事。他是真的很喜欢塔拉这座庄园,如果可能,他希望可以永久的留下来。反正他的家已经没有了,唯一的姐姐早在多年前就和丈夫一起移居德克萨斯,他孤身一人无牵无挂,自然是想给自己找个舒服的归宿。
可是留在塔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名正言顺,唯一的办法就是娶一位奥哈拉家的小姐,入赘进来。但这比直接厚着脸皮开口要求留下来更困难,尽管威尔本人对所谓阶级嗤之以鼻,但是他很清楚,像埃伦夫人和杰拉尔德先生这样传统的南方人是非常看重门当户对的。从他们两个女儿的结婚和订婚上就可见一斑,他威尔本廷,绝对不在他们的择婿范围之内。
看清楚了这一点之后,他明智的把对温柔恬静的卡丽恩小姐那一点不合时宜的好感收藏起来,不露一丝痕迹。他对杰拉尔德非常恭顺,但是却暗中把埃伦当做一家之主来服从,对斯嘉丽小姐和梅兰妮小姐分别予以不同方式的尊敬,对苏埃伦敬而远之,能不见面绝对绕道而行。本来这种行为是应该得到嘉奖的,但是苏埃伦无论如何也没法原谅这个家伙,因此不管他多么低调,苏埃伦都持之以恒的坚持自己的绝对排斥理念。她的怨念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威尔康复之后第一次出现在餐厅里和塔拉众人一齐享用晚饭的时候就让埃伦看出问题来了。
埃伦相当不解于苏埃伦的态度,她对威尔好像不是一般的轻视或慢怠,简直有点儿深恶痛绝的感情在里面了。威尔应该没得罪过她吧?他不是本县人,而且和她们家根本不处于统一阶层,也就是说,连旅途中偶然相遇都不可能,威尔又是在战争之初就加入军队的,听说也没去过亚特兰大,照常理来看,他就算特意想得罪苏埃伦都没有机会吧!
为了解惑,埃伦当然有跟苏埃伦交流过,可是追问了半天也只得到了一句模罗两可的“讨厌穷白佬”的答案,语气中坚定的厌恶就连埃伦严厉的指责她“心胸狭隘”都没有丝毫改变。埃伦无法,要是在战前,苏埃伦这种态度绝对会被人批判为缺少教养,埃伦是势必会对她进行再教育的。但是现状已经容不得计较这类细枝末节了,何况苏埃伦又是大病了半年好不容易才康复期间还几次差点死掉的女儿,一想到这里,埃伦那些原本打算批评她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再加上威尔隐晦礼貌的躲避行为,埃伦想了几天,最终决定暂时不管了。大不了,要是苏埃伦做的太过分的话再来说她吧!埃伦这么宽慰了自己以后,又把重心再度放到了给塔拉庄园的农作物增加产量上去了。
复原之后的威尔一句要走的话也没提,埃伦她们当然更加不会主动赶他。于是,他就这样住了下来,拖着一条残腿,四处走动着打造家具、修理篱笆、栽种棉花和蔬菜,也常常跟杰拉尔德一起外出卖掉庄园的出产或买进生活必需品。他一声不响、耐心地、胜任地工作着。尽管只有一条腿,可他干起活来却比波克还快,甚至还能从波克手里抢到工作,在众人看来,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而且他还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有时候他早晨运一两筐苹果、甘薯或别的农产品出去,往往能换回来物超所值的种子、布匹、面粉和其他生活必需品,尽管埃伦和杰拉尔德也都是善于经营的,可是他们都承认,自己是绝对无法换到和威尔同样的东西的。凭着这一本领,威尔顺顺利利的收获了除苏埃伦之外全塔拉的欢迎,得到了更多的重视和尊敬,也因此参与到更多的家庭活动中去。就这样,留下来的威尔无声无息而又自然而然地把塔拉农场的很大一部分负担从埃伦单薄的肩头转移到了他那瘦骨嶙峋的肩膀上。
九月的收获季,威尔再度献策——以把马和车子借给费耶特维尔附近新开的轧棉厂厂主使用两个星期为条件,使塔拉庄园的轧棉费减少了四分之一——赢得了全家人的极力赞同。当然,苏埃伦是肯定除外的。为了对抗威尔的深得人心,苏埃伦莽莽撞撞的给出了否决意见:“不行,把车子和马都租出去的话,我怎么去亚特兰大?”
作为鄙视苏埃伦的第一人,斯嘉丽头一个冲口而出:“牢骚小姐,想去会情人的话就麻烦你走着去。”不止她一个人这么认为,就连梅兰妮和卡丽恩甚至埃伦也都认为苏埃伦突然想去亚特兰大一定是为了巴特勒船长。联想到自家未婚夫,梅兰妮和卡丽恩都站在感性的立场上表示了默默的支持。之所以默默是因为她们俩一来都觉得威尔的主意实乃利家利民之良策,二来则是深知自己在塔拉庄园的逐项事务上压根没有发言权,所以明智的早早闭嘴旁观。
苏埃伦懒得跟斯嘉丽多废话,直截了当省略了所以解释说明,直奔主题:“你自己没心没肺难道还不许别人关心亲朋吗?”眼见斯嘉丽要插话,苏埃伦立刻加快语速:“不去亚特兰大的话,怎么能打听阿希礼的下落呢?要知道,拖彼得大叔带信的那位威利伯尔先生可是七月份就到家了的。可是现在又过了两个多月了,阿希礼却连影子都没看见,你不关心就罢了,难道也不想想梅兰妮的感受吗?”
“阿希礼!”斯嘉丽情不自禁的叫道:“我不关心阿希礼,我比任何人都更……”
“斯嘉丽!”埃伦厉声喝道:“别忘了你还在给查尔斯服丧呢!”因为贫困,他们家连做丧服的黑布都没有,斯嘉丽唯一的一套丧服还是从亚特兰大回来的那天穿回来的,早就磨破了,她本来就不情愿穿那身难看的乌鸦服,没有替换的以后就干脆的扔开了穿起别人颜色鲜艳的衣服来了,顺便理所当然的把查尔斯那个倒霉蛋忘到了脑后。要不是天天都能看到韦德,指不定她连自己曾经结过婚都会忘记。梅兰妮倒是一直守着自己那身破破烂烂的丧服不肯脱,穿破了就从斯嘉丽扔掉的那件上剪块布来补补,冬天衬一层薄棉裹着披肩,夏天就把内衬拆掉继续穿,特别艰苦朴素,搞得跟她本人死了丈夫一样虔诚。要不然按照为兄长服丧的原则来说,她去年就可以把长及脚踝的面纱剪到肩膀了,衣服也可以不用再穿全黑,波克采购回来的那些深蓝、靛紫的麻布也完全符合规定。
阿希礼这个重要原因一出,斯嘉丽立刻不吱声,梅兰妮也果断倒戈。如果有马有车就可以去亚特兰大打听阿希礼的消息的话,这个诱惑实在太大,这两个女人都无法抗拒。看着洋洋得意的苏埃伦,埃伦轻轻咬住嘴唇,以她对这个女儿的了解,她可完全不关心阿希礼的,会提出这个建议,只怕多半还是冲着那位能打听阿希礼消息的巴特勒船长。不过再看看斯嘉丽和梅兰妮,埃伦又觉得虽然动机不纯,但苏埃伦的提议毕竟是正直正义符合他们一贯友善亲朋原则的,应该予以支持。
威尔不动声色的看着一屋子各有所思的女人和莫名其妙的杰拉尔德,内心暗暗思索这一连串只有名字的人际关系。苏埃伦神情恍惚的想到,她一开始暗示找瑞特打听阿希礼的重点完全在阿希礼,她不过是为了反驳讨厌的威尔而顺口说出的可以动摇斯嘉丽的因素,可是这么一静思深思,她发现自己还真的挺想瑞特的,有一种立刻到亚特兰大去找他的冲动。握握拳,苏埃伦下定决心,不管是为了反对威尔的眼前利益还是为了想见瑞特的长远利益,她都一定要保住塔拉的马和车。反正战争已经结束了,大不了没人赞成她就一个人去亚特兰大。
想不明白的威尔率性的放弃,走到窗边惬意的观赏秋景。他的建议是基于为塔拉节省开支,但是显然她们更看重那位阿希礼先生,那他也不去做那个不受欢迎的恶人。忽然,他在阳光下眨巴了一下眼睛,用力看了片刻,转过头来慢吞吞的汇报道:“有用当兵的来了。”
模范女主人埃伦一听,顿时把纠结扔到一边:“我去告诉迪尔茜多做一份饭,还要叮嘱黑妈妈,给这些可怜的虚弱的人脱衣服的时候不要那么用力。”说完她就匆匆走出去了。
斯嘉丽气恼的抱怨道:“不会又是一个饿的半死的吧。上帝保佑,我们可再也养不起饿死鬼了。”
威尔毫不留情的拆台:“我看他大概比之前的人都饿。”
梅兰妮也站起来道:“那我去帮迪尔茜做饭。”她的言外之意是,她得去看着迪尔茜以免她阳奉阴违不舍得多舀食材。斯嘉丽回头想瞪她,都是她和卡丽恩,每次有士兵来就盯着黑人多做饭。可是一转过头来,却看到走到门口的梅兰妮钉在那里,她纤瘦的手紧紧地抓住喉咙,仿佛那里疼极了似的,白晰的皮肤下,青筋在急急跳动。她的脸色苍白如死人,那双褐色的眼睛纤瘦的手紧紧地抓住喉咙,思嘉看得出,仿佛她那里疼极了似的,她那白晰皮肤下的青筋在急急地跳动。她的脸色更苍白,那双褐色的眼睛也瞪大到了吓人的程度。瞪大到了吓人的程度。
忽然,她跳出门槛,像只小鸟似的轻盈而迅疾地朝碎石道上飞跑而去,那条打满补丁的裙子在背后随风飘舞,她的两只胳臂直挺挺地伸着。斯嘉丽立刻明白了,心潮澎湃也想拔腿就跑。可是威尔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你别去打扰他们。”听不明白这会儿也看明白了,这位大受欢迎的阿希礼先生似乎被预定完了,其他竞拍者还是继续纠缠的好。
“你这傻瓜,放开我,放开我。”斯嘉丽用力挣扎想甩开威尔钳子般有力的大手:“那是阿希礼!”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