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噩梦里的那双眼睛凶残狠毒,令人感到恐惧,水中的这双眼,却是带了几分没来由的暖意,魏淑子就在温暖中沉沉昏死过去。
!!!
陶文他们在外面等了两个小时,什么动静也没有,只能收拾收拾走人。刚出密道,才进佛堂,不知哪个缺德鬼在地上铺了一张大网,外面一声呼喝,大网边缘朝上收拢,把三人二犬给兜在网里。三根粗长的网绳穿过上方横梁,牵引到庙门外,接着传来转轱辘的声响,网绳收紧,网兜晃晃荡荡被吊了起来。
一男一女闪进门内,男人三十来岁,身材高瘦,面色灰败,正是公安厅侦查中队已离职的警员刘肖东,在化蝶案中和鲈鱼掌柜照过面。女人艳丽非常,穿一身黑色紧身服,把曲线勒得□,正是查桑贡布身边的古丝婆。
鲈鱼掌柜没见过古丝婆,但他见过同为皮影师的苏萱,见面时,苏萱戴着面具,遮住了面貌,但眼前这女人和苏萱都一样涂着鲜红的唇膏,又和刘肖东在一起,早就猜测她们是同一个人,现在看来,是半点疑虑也没有了。
鲈鱼掌柜抓着网绳,吃力地问:“你是苏萱?”
古丝婆给鲈鱼掌柜抛个飞吻:“苏萱这正儿八经的破名字我不喜欢,我更喜欢人家叫我的外号——丝婆娘,你要叫我婆娘也行,我就喊你爷,嗨!好久不见了,鱼小爷。”
鲈鱼掌柜面上一红,犯起结巴:“谁、谁叫你婆娘?你也别叫我爷!”
陶文扭头问:“他们是什么人?”
鲈鱼掌柜说:“一个是离职警察,一个是精通皮影术的方术士,和我们卢家有些渊源。”
古丝婆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啊,是有渊源,竞争对手嘛,一个投了燕山派,一个投了齐派,从来是水火不容。”
陶文小声嘀咕:“看他们出现在这儿,八成和鬼头教脱不了关系。”
冈达和列列“呜呜”叫了两声,听起来像在附和主人,其实是它们的狗腿从网眼里伸出来,被细绳子勒得生疼。
鲈鱼掌柜惦记着管师傅身上的白斑,见了古丝婆,哪有不问的道理:“管哥身上那块白斑是怎回事?余苗村村民之所以会结茧化蝶,都是你搞的鬼吧!”
古丝婆笑眯眯地回话:“这些问题呀,等哪天咱俩能单独喝茶了,我再慢慢告诉你。”
她拍了拍手,就有四个穿黑袍的人从外面推进两架拖车,拖车上各放着个大铁笼,底部用锁链固定在车板上。陶文本想掏枪,遭到当头棒击,被打得眼冒金星。在网兜里你挤着我,我挨着你,做什么都不方便。
敌方却是人手一根木棒,用最原始的方法把他们一顿好扁,没收所有行李和武器,人装一个笼子,狗装一个笼子,铁链上下左右各缠几道,高唱凯歌推着走了。
!!!
陶文三人被抓,其他队员也好不到哪里去。在水中,张良没能顾得上其他人,只捉住了周坤的手,两人一起被强大的涡流吸了进去,等水流平稳下来,周坤已经失去了意识,张良把备用的氧气袋给她吸上,夹着她往外游动,出了洞道浮上水面,身后是悬崖绝壁,身前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茫茫水浪。
有人猜测塔怖空间是一片地下海洋,真给猜对了。
张良用力撕咬手腕,这一口咬得毫不留情,咬破了动脉,血液喷涌而出,溅在水里,洒向空中,血中散出团团黑气,这些黑气化作十几只黑蝙蝠,朝远处飞去。张良托起周坤,跟着蝙蝠往前游,不知游了多久,终于看到陆地。
张良把周坤拖上浅滩,沙地温热,能看见许多被冲上岸的贝类水生物和树桩,浅滩上还长着棕榈和大蕉树,暖风吹过时,听见虫鸣鸟啼,风中的气息湿润清新,让人精神焕发。
周坤的防水包被冲走了,贴身腰囊里只有急救物品。张良的行装都还在,他在水位线上挖了一条能躺人的沟,三面堆上沙土拍实,做成一圈高约一米的沙垅,找来浮木搭在沙垅上当横梁,做成一个屋顶的框架,在框架上铺棕榈叶,坑里垫软草,一个简易的沙滩凉床就制作完成了。
张良把周坤拖到坑里,沙滩外是一座葱密的老林子,在林口折些干枝子回来,生了一堆火。周坤身体回暖,气血活络,不久就醒了过来,坐起身一看,张良正在烤海鲜,有五彩花大扇贝、螺以及两只螃蟹。
周坤惊笑:“这都从哪儿搞来的?”
张良拿起拨灰的树枝随手一指:“沙滩上捡的,岩石缝里掏出来的。”
周坤朝四周一看,才发现这是块沙滩,前临碧水背靠丛林,头顶看不到天空,只能看见灰蒙蒙的烟尘,却有光投射下来,在水面上方形成一层带有七色淡彩的光罩,颇有几分隔世仙境的味道。
“我们……这是在地底?前面是海?”
“是在地底,不是说冰原下方有海吗?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地下海洋。”张良用大叶片包了只滚烫的螃蟹递给周坤,“林子里有野生动物,本来想打两只过来,看你没醒,也不敢走远,这些腥气的东西你先将就吃吧。”
周坤接过螃蟹,见张良手腕上有伤,伤口周围生出一层黑毛,知道他用血化了蝙蝠,沉下脸说:“良哥,你又犯忌了,半仙不是叫你别再血化蝙蝠了吗?伤身,还很危险。”
张良笑笑没说话,也没什么可说的,不到万不得已的关头,他当然不想拿身体开玩笑,但跟周坤没关系,没必要告诉她。
周坤环目四顾,沙滩上就只有他们两人:“其他队员呢?”
“人太多顾不过来,只拉上了你,其他人大概都被水冲到别的地方去了。”张良把螃蟹掰开,膏黄已经被烤干了,肉也融化不少,他“啧”了声,揭开蟹壳,把里面的毛须子拔掉,连着壳咬。
周坤知道是张良把她带上了岸,却皱起眉头:“你救错人了,我们不是正常人,死不了。”
张良把嚼烂的螃蟹腿“噗”的吐出来,看了周坤一眼,说:“我一直都把我们当正常人看,怎么不正常了?就算死不了也不能活着受罪。”
周坤发现防水包只有一个,突然紧张起来,摸向腰囊,从夹层里掏出包着防水膜的琥珀坠子,拆开检查,坠子完好无损,她放心了,长舒一口气,又把坠子小心翼翼地收好。
张良问:“什么东西?”
周坤笑着说:“小顾送的吉祥物,是她母亲的遗物,说是能保平安,非让我带着。”
张良不喜欢顾易贞,觉得那女人腻味,还有点做作,但周坤好像顶喜欢,一提到顾易贞就眼泛柔光,张良也不好多说什么,心里挺为周坤担忧,她在感情上吃过大苦头,千万别重蹈覆辙。
看到琥珀坠子,张良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送给魏淑子的观音坠,喃喃说道:“那丫头,有把坠子好好戴着吧?
、塔怖二十
“你把从不离身的娘娘坠给小魏了?”周坤早发现张良一直贴身藏的木雕坠子没戴在身上,当时就想是不是给了魏淑子,还真是。
张良也大方承认:“给她了,我看小陶女人送给小陶珊瑚珠,就把娘娘坠给了那丫头,让娘娘保佑小丫头平安长大。”
周坤笑得直咳嗽,叹口气说:“良哥,你应该先去救小魏。”
张良说:“没事,她自己能应付得过来,不要我操心。”说这话时,把手里的螃蟹给捏烂了。
周坤看着张良绷紧的脸,看了一会儿才问:“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小魏?对她……特别上心?”
“我以前不是改头换面地在观音村住过很长一段日子吗?那时候曾给村里小鬼做过木叫子。”张良捏起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吹哨子的动作,“那小丫头身上就有我做的木叫子,但她说她老家在丽江。”
周坤想了想,说:“你别怪我多心,我觉得小魏——来得蹊跷,她找上你的目的不单纯。”
“我知道,小丫头满嘴跑火车,确实有目的,但有目的又怎么样?有什么关系?谁没个人生目标?小周,她是我的人了,你还担心什么?”张良扔掉被捏烂的螃蟹,用刀把锅大的扇贝撬开,摊在火上烤。
“你不会是真看上小魏了吧?她的岁数能当你孙女儿了。”周坤一直以为张良对魏淑子是带小孩的心情,后来愈发觉得不简单,却也不敢乱猜。
“岁数这玩意儿,对我们来说都是虚的。”
他们这伙人现在是过一天算一天,谁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快的话三五年就走腿,但黄半仙说张良身体素质好,维护得当的话,能撑上百年甚至几百年也有可能,普通人哪能熬得过去?黄半仙曾经告诫过他们,要找对象就在身边找,找同类,别去祸害人家健康正常的小姑娘小伙子。
张良从不考虑那么多,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活一天就要痛快一天。
周坤调侃道:“这可好了,本来见你那么讨厌李安民,我们还都以为你在吃醋,原来你看上的不是老叶啊。”
张良的脸皮抽动了一下,表情变得十分古怪:“小丫头思想不正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们也跟着瞎起哄?叶哥跟炮筒都是我兄弟。”
周坤说:“是你对安民态度太差,她不是挺好一姑娘?怎么你一见了她就犯冲”
张良说:“是挺好,有时我也佩服她,明明是个没本事的熊货,还敢头也不回地跳火坑,那种大无畏精神,我佩服!不过,她让叶哥变得不像男人,做事畏手畏脚,我就是看不过去。”
周坤吐了口气:“等你心里有人就该明白了吧,你叶哥什么都不怕,就怕伤害到安民。”
张良用刀在扇贝肉上划十字花,得意一笑:“我就不怕,那丫头,谁能伤到她?能伤她的只有她自己。”
周坤吹了声口哨,张良这可算是把话摊明白了,怪不得这段时间巴着魏淑子不放,原来是真有那种心,没想到这个讨厌女人的张良也有被人套上的一天。
他现在敢说得这么硬挺,大概是感情还不深,真深到那一步就等着被自己说过的话打脸吧。周坤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张良让周坤先休息,提着软瓶走到一棵大蕉树旁边,把树干砍断,留出一段树桩,在中间挖个洞,根部的水就回渗上来,一开始水有苦味,舀出去浇地,等苦味没了再装瓶保存。
所有通讯设备都不能用,地下有磁场干扰,连指北针都废了,在难分昼夜的陌生世界,只能靠随机应变来适应自然环境。等周坤恢复体力,两人沿岸搜寻,至少得先把魏淑子给找到。
!!!
魏淑子没被大水冲上沙滩,而是卷进了一个窒闷的山洞里,洞里的岩壁很潮湿,挂满树藤,洞口被外面垂下来的藤条给遮住了,从外面很难发现这个山洞。
魏淑子醒是醒了,头还在疼,胸还在闷,伸手一摸疼的地方,出血了,看来那一下被撞得不轻,好在没有头晕犯恶心的症状,预估只是皮外伤。防水包就在脚边,魏淑子检查防水包,除了包带断掉一根,其他地方都封闭得严丝合缝,没有损坏。腰囊也紧紧系在腰上,薄膜完好,该有的东西一样没少。
魏淑子脱掉潜水服,随便擦了一□,换上紧身背心和短裤,把潜水服拧干,卷成一条系在断成两截的包带上,简单处理伤口,又吃了两片药。
这洞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底,洞里只有魏淑子一个人,走到洞口拨开藤条,外面是一片滔滔江洋,洞口开在绝壁上,遥遥对岸在彼方,只能隐约看见岸上的山影,脚下一带礁石朝两边延伸,水波泛起的白色泡沫在礁石间来回冲刷,还见到几只黑背白腿的螃蟹。
魏淑子察看了一下河水漫溢的痕迹,心想大概是在涨潮时被冲进洞里来的,能进入这个被大水隔绝的山洞里,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总之现在还活着。
其他队员不知被冲到哪儿去了,魏淑子倒不担心张良,那个人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能生存得下去。
魏淑子暂时想不出离开洞穴的好办法,索性不去想了,从礁石上捉来两只螃蟹,拔下钳子尝了口,肉质爽滑,略带甘甜,应该能吃。也就不客气了,拿出瑞士军刀,把螃蟹壳给卸了,剔去膏黄,生吃蟹肉,竟然毫无腥气,也没有泥沙。魏淑子用软瓶打水,冷光棒照着观察,水质清澈,肉眼看不出杂质,尝了尝,水是温的,有咸味,不能喝。只好喝自带的饮用水。
吃了三分饱,魏淑子就想睡觉,准备用藤条编张床铺,说干就干,拿了刀走去割树藤,手一拨,发现藤条后掩着一件金属器物,是口一人多高的大铜鼎,嵌在岩壁里,铜皮磨损严重,有大块绿色锈斑,敲击壶面,听声音,里面盛着水。
看到这么大的容器,让魏淑子想起了魔鬼眼的“五脏尸柱”,难道这山洞也是一个祭祀场所?魏淑子沿壁摸索,果然又找到三口一模一样的铜鼎,还发现靠里的那面岩壁上有个暗门,推不动,可能需要开启什么机关。
如果这是“五脏尸柱”的话,那在中央地带应该还有一口装人头和躯干的容器才对。魏淑子站在原地思考,忽然,一串透明微绿的粘液滴在头顶上。魏淑子抬头看上去,原来中央的容器被悬吊在洞顶,鼎口朝下,一个浑身碧绿的怪人从鼎里爬出来,粘液正是他的口水。
那个绿怪人像蜥蜴一样趴在鼎口边缘,身体往后一缩,猛然弹出,朝魏淑子扑下来。魏淑子把包甩在肩上,朝旁边闪让,匕首攥紧,只要他再敢扑过来,就一刀下去。
绿怪人并没有继续攻击,抓起地上的蟹壳蟹黄,警戒地瞪着魏淑子,喉咙里发出示威的低鸣,慢慢退到角落里吃起来。
魏淑子也不敢轻易靠近,就在一旁仔细观察,刚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这绿怪人有胸,身材凸凹有致,竟然是个母的。她的皮肤呈嫩绿色,皮表光滑,没有汗毛,身体能分泌出透明□,包裹全身,看起来油光滑亮。这绿怪人的颈子、双肩和修长的四肢上都覆盖着细密的鳞片,耳朵像两把扇子,手和脚都长有蹼,屁股上还拖着条粗壮的长尾巴,像个变异人种。
这绿怪人的脸有些面熟,怎么看怎么像早已坠楼身亡的杜真,是巧合还是别有玄机?
绿怪人牙口好,把蟹壳子也嚼得卡蹦脆,吃完螃蟹,她还不满足,伸出黑而长的大舌头舔地面的残渣,这舌头伸出来有一米多长,目测能自由伸缩。把地面舔干净后,她转头对向魏淑子,长舌头在空中甩来甩去,看样子开始对人肉感兴趣了。
魏淑子看看手里的刀,又插回刀鞘里,因为这绿怪人太像杜真,再加上这山洞里布置了“五脏尸柱”,也许其中有什么关联,万一错伤了不该伤的,那不是要后悔莫及?
魏淑子试着和绿怪人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