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肯定,是绝对。包括那些第一眼看见过我并且还没理解我的人,这点毋庸置疑。就像那女人说得那样,我长这样子就是该欠扁的。跟老爸一样,永远该欠扁。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要用那女人这三个陌生地让人头疼的字来形容我的母亲。
天知道地,我不是不想叫妈妈,我不是不想用那个别致的称呼来叫生我养我的女人。可是我害怕,我惊恐地好似全身都抽去了血液,失去了神经。
我唯一敢做的,就是站在那里,看她弓曲的背影。
我那被现实折磨地不成样子的母亲,却突然有一天遇见了像我一样从不理解她的坏孩子。
一定是个坏孩子吧,我常想。
不尊敬父母,常跟她吵架,什么都不深思。现实证明,社会低级地位的人就该什么都咬着牙。
我原本也是一个穷苦的孩子,穷苦的要命的孩子。
自我爸离开了,就没人再理我了。
我爸不是一个好爸爸。但是在我的世界里,我却极其需要他。
他可恶到让那女人受尽了现实的折磨,得到了什么白眼,什么火气,等等一切恶劣的东西。
那女人恨他,恨他到了盼他滚远,滚走的地步。
我常听见那女人这样骂他:“他妈的一个男人,懒惰地一分钱都不挣。就知道死皮赖脸靠一个女人!”
当然,我觉得是该骂的。即便我讨厌那女人,也觉得老爸该骂,该狠狠地骂。
谁叫老爸混帐到那样的地步。
你知道么,一个孩子被父亲欺骗感情到了心坎里,该是多么沉重的罪过。
小小的我在北方的区角,每天寂寞孤单地撑起黑暗的天空。乌云密布地拉下一个厚厚的罩子,伸手不见五指。
别笑我,真的好没面子。我已经被班主任催了无数次交学费了。
班主任说:“许天,你爸说账户出了问题,那现在可以交你的学费了吗?”
我把头抬得高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面前那个短发戴着眼镜的胖女人。
心里有无数个身影再说:我没有钱,没有钱啊!
可是我仰起的头颅分明是在抵抗,似乎那样做,显得我老爸编织给班主任的谎言多么的真实。
臭老赵,别想从我这里发现一丁点关于我老爸的丑事。休想!
我真的很固执,特别固执,十分固执。
固执地以为别人都是我自己世界里那些无知的小动物。
固执地以为别人不会向你投来鄙视的神色。
固执地以为用着老套的方法一次又一次去应付学校里左来右来的收费。
没有人喜欢我了,都骂我是穷孩子,既有个在医院保洁的老妈,还有个无所事事的谎言老爸。
我是一个从来都不能按时交上学费的孩子,一个既被父亲玩弄于手掌,又被母亲仇视的孩子。
依稀记得,在家里苟且偷生的老爸用他一贯老道的方法对我说:“儿子,老爸马上就要到妈妈那里去上班了,先借点钱呗!”
我把几个月来剩下的零用钱拿出来,掏了二十元钱给他。
之后,他拿着钱,一溜烟出去了。我哭得稀里哗啦地,不是因为我没了钱。而是无数个这样的时刻,老爸欺骗了我的感情。
我都清楚,我都知道。他不是要上班,而是编着谎话想拿到烟钱。
所以,我几乎恨死了世界上的香烟,它让有钱人变得习惯,变得帅气,却让穷苦人变得萎靡,变得失去了人格的尊严。
我讨厌香烟,可是有一天,我也爱上了它。呵,可真好笑。只是,爱上香烟仅在我为少爷的那一刻,成为大老板儿子的那一刻。
老爸在多月之后,一个飘着黄澄澄的树叶的十字路口,因闯红灯出了车祸。
抢救无效,被盖着白色棉被送进了太平间。那个阴冷的从未见过的地方。
我来到那个门的外面,就开始剧烈呕吐,然后我拿着大包拼了命地逃出医院,急急忙忙地拦了一辆出租车走远了。再也没敢想起黑暗的房间里那个近似傀儡的人,仿若拿着烟蒂僵硬地坐着,流了许多许多的泪来。
我知道,从那一刻开始。便不会再有父亲了。也不会有人再在我无数个落寞的街头,突如其来地出现,抱紧我。
再后来,老妈某一天桃花运来了,突如其来地嫁给了一个公司大老板。
年龄只是大一点。喜欢我妈的理由只是因为她是位贤妻良母,是那老板母亲最想要的儿媳妇。
我妈活得太累,就毫不犹豫地嫁了。
所以,我便有了新爸爸,可以给我很多很多东西的老爸。
同学朋友都对我亲切了很多,绰号从傻子变成了王子。
我一点儿都不惊奇,我本来就帅得没有办法。尤其是在漂亮衣服的衬托下,更是帅得不像话。
初三时,好多女生都追我。写了许多封情书就为了和我约会。
我置若罔闻,对她们视而不见!何况,那个和我同父同母的哥哥,名叫许辉的孩子也成为了我与那女人关系分裂的关键啊。
许辉比我会说话,从不惹那女人生气。所以那女人常常欢喜地抱着他,摸着他的头说:“真是妈的好儿子,永远都会理解妈妈!”
说着那女人又极可怜地流下几滴泪来,恨恨地瞪着正站在旁边的我。
那女人也讨厌我了,我知道。
没有一次她愿意夸奖表扬我。
不管是数学竞赛得了第一名,不管是街舞上表现出极大的天赋,不管是我被学校点名赞扬了多少次。
这样的我,拼尽了权利,还是没能得到她的喜爱。
是啊,她终于变成富人了。再也不用忍受昔日那个害她抬不起头的男人了。
啊,我的老爸,你活该,你活该。
我哭着说不出话来。你怎么不争气一下呢,老爸?
所以,现在让你的好儿子争气一下吧!我心里举起手发誓说。
理所当然,高考惨败。我进入了一所极不起眼的易水学院。
只是有一点我无比开心。一所可以培养艺术的好学校。因此一入校门,我便在街舞唱歌等方面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又因为那女人现在老公的影响,我得到了学院艺术展示的名额。
我进入了奔放俱乐部,开始了我的梦想。一个可以让我不再惧怕的梦想。
而在那一天学院迎接新生的大会上,我也荣幸得到了献唱的机会。
歌曲的名字叫《奔跑》,我随意挑选的一首。
只是在那一天之后,有许多女生给我写了情书。其中持续时间最长的,写得最真诚最有文学的,是一个名叫筱微的女孩子。
一个和我同专业同班级的女孩子!
一个我没了解透彻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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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天这孩子也有不简单的过去哦。
许天的记忆二
小微,该拿什么来了解这个女孩子呢?原只是在想,她既然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我表白,一定会是位勇敢大方的女孩。
可真正交往的时间里,我才明白,这样的女孩好复杂。
她让我的生活又想起了曾经那些个支离破碎的回忆。
那女人的现实世界,以及关于我的无奈生活,最最残酷的岁月。
我突然想做一个比方。那女人以嫁人为分界线,在前前后后做事的比方。
就像她突然有一天肚子痛,以最快的速度跑进厕所,好不容易排队等待的位置却会因为嫌脏然后大骂着回来。而且结果是还没上厕所。
照这情景,现在的这女人,恐怕再也不会踏进那个小村里的公共卫生间了。
“真他妈幼稚,一个公共卫生间还有这么一个文雅的名字。东山枫林。”我每次见到那厕所,都想狠狠地咒骂它几遍。
可不是,我等了老半天的地方,却是如此回报的?
不过,之后我住进楼房,就再也没有某个清晨为等厕所焦急过。可以说,毫不在乎。
我拿着皮包,抱在怀里,迅速地冲进雨里,像风一样急急地跑进学校。
我高一时的学校,一所重点中学。
在雨雾中,有人摇着雨伞,好像在呼唤我的名字,她边摇边嚷着很大的声音。使得道路两旁的陌生人都忍不住拿高雨伞,盯着我死死地看。
我没理,然后速度慢了下来,走着走着,后面叫我的那个女孩便加快脚步走到了我的跟前。
她穿着超短裤,一身露肩的短袖,浅蓝色的那种,看起来十分地清新脱俗。我以前很喜欢那样的女孩子,非常喜欢。
“许天,我们撑一把伞好不好?这么大的雨,你干嘛不拿把伞呢?小心回了家感冒,连手机都玩不成?”她把伞举到我的头顶,很快我就听见雨伞上被雨水打的噼里啪啦的,似乎就只剩下一口气就要散架了。
“幼稚!”我把包抱在胸前,气势冲冲地移步走进雨中。
我前进一步,身后的那个女孩便又把伞撑到我的头顶。进一步,退一步,似乎都不大管用。
“白影,你又在欺负学弟啦!”有成群结队的女孩子从我旁边经过的时候,就用这种玩笑似的口吻对为我打伞的女孩打招呼。
“无聊!”白影转过身去,大张着口,同那几个女孩一阵怒斥,嘴里不依不饶地大骂着无聊。
原来,她叫白影。学弟,我警觉地回头看了一眼,莫非她是高二的?心里正想着,就又听见她说。
“对了,许天,我是高二五班的,我叫白影,你好!”她伸出手来,悬在半空中,然后等着我回应。
妈的,我长了耳朵的。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不友好地回答。如此冷酷地去拒绝一个女孩子的热情。
可是,我每次都在想:也许她就是个坏女生,就是欠骂。
“少来招惹我。信不信我会揍你!”我握着拳头,向她比划了比划。
她睁着老大的眼睛,也不说话。雨伞也没有收回。
其实,我从没打过女孩子。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个伪装地如此冷酷的我而已。一个明白被挨打滋味的人怎不知道设身处地为别人想想呢。我只是不敢这样面对,怕被人发现我很脆弱,就像许辉常说我手无缚鸡之力,连一只鸡都对付不了。
可,我就是要表现地很凶,就是要他们怕我。就是要他们猜不透我。猜不透就意味没办法,没办法嘲讽我,没办法同情我。
“哈哈,你揍吧!”她露出两个大大的酒窝,又装着哭着鼻子说,“你这么善良的男孩,应该不会欺负我吧!对不对,对不对?”
我瞬间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天哪,世界上真有这样狡猾的女孩子么?然后我很淡定地瞅着她。
“对了,学弟。要不我们今天去跳街舞吧,姐知道你也会跳。”白影转过话题,对我说。
“没兴趣,而且就跟你这么个女生?”我翘着嘴,投去一个不稀罕的神色。
“不是,不是,还有好多好多人。知道不,姐不仅会跳街舞,还会弹琴呢。改天到琴房给你弹一个。”她连忙推口否定。又自信地扬起手,做了一个胜利的姿势。
最后我答应了一个好。但是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害怕上课迟到,也许是真的想见那些跳街舞的人,也许是想要一个朋友,也许是真的太寂寞了。
晚上下自习过后,我和白影就约定到附近的一个公园。里面有个空着的大篮球场。站着老远,我就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随后便有那种激昂快节奏的曲子放出来。火辣辣地,就要带动我的脚步。
“我们赶快过去吧,就快要开始了。”她伸出手,一把拽住我,然后迅速闪进了篮球场。那些正等待的男孩子都呈现出早熟的样子,点起一根烟。见到白影,都亲切地称呼“影姐”。
最开初,我还以为自己进了黑社会。影姐,哦,我的天。可是,也许她挺有号召力的,不然怎么会有姐大这一称呼呢。
只是我不清楚,她怎就认识我了。虽然我街舞跳的好,也不代表就我这颗金子被挖掘了吧!我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然后听见了音乐声。白影把音响拿过来,递给了我一个话筒,挤给我一个神色说,来,唱一句。
谁晓得我心紧张地七上八下,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五音不全,让那些在场的哥们儿笑话。但是一向自尊心极强的我,从来也不想被别人看不起。最终赌着气,抽过话筒说,谁怕谁,来就来。
然后我开始唱《月光》,我走到歌曲中,有情地唱。起初我还认为,自己话筒里的声音是很难听。没想到超出了我的意料。非常地动人,尤其是动了我,自信在胸中久久不曾散去。
一旁的哥们儿好像也被我带动了,歌曲的高音部分,全都和我一起哼唱起来。唱完过后,还有男生过来一把搂过我的肩,使劲往小摊拽,说要请我喝可乐。那时候,我才知道,他们都读高一,跟我一样年轻。而且还是其他班的。而那个所谓的学姐白影几乎一眼就发现了他们。无数个午后,在教室的楼梯处,借着午睡的时光,展示他们的梦想。
所以,在他们的心里。白影是学姐,更是志同道合的前辈。由此,我的心里一直有了那样一个影子,一个坚不可摧的影子。
与大一时的女孩筱微不一样的影子。
所以高一的无数个闲暇时间,我都和白影去练琴,去唱歌,去跳街舞。学校有同学传言说我许天和一个大二的谈姐弟恋。呵,我哈哈大笑着。他们的想象力可真够丰富的,加上我的学习也搞得一塌糊涂,所以后来便全不在乎了。因为就算自己在乎,也没有别人在乎。追寻自己的梦想也没什么不好。
总比那曾经的自己,无数次推开房间的我,看院落悄悄坠进到走廊的几缕阳光要好的多。
不一样的风筝从不同的地点升起,照样在同样的天空中飞翔。
这是大一的筱微,我的女朋友曾跟我说的。她还说,从哪里飞,不一定要从哪里落。只要被牵引的绳子一直承受的重量不过分拉扯就可以。如此,便可以不管不顾了。
她的思想真有道理,虽然模模糊糊地,却总能说到我的内心深处最柔弱的地方,让我突然感慨许多,学会许多。
我喜欢跟小微说话,却也害怕跟她说话,女孩儿的心思最多了。就像每次跟她在一起,我就觉得心里沉重地要了命似的。
就像大一答应跟她交往的时候,她拒绝我一次又一次对她去奔放俱乐部的邀请。而且每一次的理由都是身体不舒服。
太怪了,忒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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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般心情,所以小微和许天不可能彼此志同道合。
许天的记忆三
好笑吧,我也觉得好笑。他们好多人问我过去,或者讨论童年幸福与否的话的时候,我就跟着那些发疯地举起右手势要讲讲自己辉煌业绩的人进行随声附和。
他们需要我拍手叫好,我就尽量脸不红心跳地鼓掌,他们需要我以泪洗面,为他们的童年故事增加点伤悲春秋的色彩,我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