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凤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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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凤令-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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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知道「百花谷」以外的世界时,柳鸣儿不懂这一点有多重要,可是直到这几天,她才知道,原来,只要一被人当成了坏蛋,别人就很容易把这「坏蛋」没做的坏事,全都推说是「坏蛋」做的。

所以,她明明只打破两只花瓶,後来又有另一只花瓶被打破了,婢女们推说是她做的,人们就真的认为第三只花瓶也是她打破的,她心里觉得很生气,气呼呼跟他们说不是,但每个人都一口咬定她是在狡辩。

她想,以後这「凤鸣院」里再有花瓶被打破,即便她人已经在万里之外,大家也都会说是她做的吧!她不懂这就是所谓的「替罪羔羊」,就只是不喜欢那种感觉,所以,她想要凤炽相信她!

「那你先告诉我,你是吗?」凤炽淡挑起一道眉梢,笑问道。

「你看!你一开始就不相信我了,还说不会讨厌我?!」她撇了撇红润的唇角,後退了几步,「还是十年见一次面比较好,这样一来,就算天下人都讨厌我柳鸣儿,至少还有你是我的好朋友。」

说完,她朝他绽放一抹明艳至极的笑靥,爽快地转身,以手圈口发出一记哨声,「白银,黄金,咱们走了!」

两只大老虎听见小主子的叫唤,不约而同地起身,两双炯炯有神的虎眼朝着门内望去,等着她过来与它们会合一同离去。

「留下来,让我弥补这几日来对你这位朋友的冷落。」凤炽冷不防地以大掌擒握住她纤细的臂膀,在她的身後说道:「我答应你,以後,只要你说自己是清白的,我便信你,便不相过问。」

柳鸣儿眨眨美眸,眸里的笑意就像闪烁灿烂的星子,「真的?」

「真的。」他点头,浑厚的嗓音再肯定不过了。

一连几天,柳鸣儿被一堆乱七八糟的「误会」强加在身上,心里早就呕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此刻听凤炽说会相信她,她心里高兴得就像得到全天底下最珍贵的宝贝,冲上去一把抱住他。

「凤炽!凤炽!凤炽!」她好快乐地喊着他的名字,觉得每喊一次,就像吞了颗糖,连心里都甜了。

「为什麽这样喊我?」他一动也不动,就像一棵大树般,任由她像只猴子似地攀抱住。

「不为什麽,因为我高兴。」

「只要你高兴,你便会这样唤人吗?」

「对。」她点点头。

「也会像这样随便将人一把抱住?」他以目光瞅了下她紧抱住他的一双纤臂,唇畔泛起一抹浅笑。

对於他这个问题,柳鸣儿微偏着小脸很努力地思考,最後,她以有些迟疑的嗓音回答他,「我只抱过我爹,还有白银和黄金。」

「是吗?我知道了。」凤炽笑着颔首,心里明白她的意思,那就是她只抱喜欢的人和东西,而他,想必就是她喜欢的人吧!「你一个人来『刺桐』,家里的人不担心吗?」

闻言,柳鸣儿愣了一愣,一双宛如黑色宝石般明亮的美眸顿时显得黯然,她放开凤炽,低着头,好半晌才幽幽地回答道:「那天我回去的时候,就没见到爷爷人了,我给他留了书信,说我来了『刺桐』找你,我也已经让黑鸽子带书信去找爹,如果他见到书信,会知道要到哪儿找我,等他来找我之後,我们要一起去游山玩水,他说要先去给我探路,一定能带我吃香又喝辣。」

说到最後,她绝美无伦的脸蛋又重新绽放了光亮,凤炽瞅着她,心想若非他是知情的,要不,很难想像她口里那个先帮她去探路,要带她去「吃香又喝辣」的人竟是「天下第一恶人」傅鸣生!

虽然,以凤炽锐利的直觉,感到这整件事情里透着不寻常,不过他只是淡淡一笑,没予置评……



第四章

众人原以为凤炽知道柳鸣儿究竟闯了多少祸之後,应该不会想将她留下来,可是,他们都料想错了,她不只留了下来,还留得名正言顺。

在「刺桐」,人们有着很深厚的王爷信仰,其中尤其以「通远王爷庙」的香火最鼎盛,因为这里大多是靠海吃饭的人,无论是打渔或经商,在出航之前,都会来庙里祭拜,在他们的心里,深信着这些王爷神明会保佑他们一路可以风平浪静,平安归来。

而每次有热闹的庙会时,就少不了「嘉礼戏」,也就是所谓的丝线傀儡戏,以十字丝线控制偶人出演戏出,而之所以会被称为「嘉礼戏」,是因为它常在庙会上用作酬神嘉礼之用。

柳鸣儿总觉得这些可以用丝线来控制的偶人简直不可思议,所以,无论是「天後庙」或是「王爷庙」,反正只要有热闹有唱戏的地方,就会看见她和两只大老虎的身影,不过,只除了几个不怕死的小孩之外,没人敢接近他们。

人家说「熟能生巧」,而柳鸣儿觉得傀儡戏看多了,自己都能演上一出了,而当她听凤炽说陶朱爷近日会回「刺桐」,正逢他七十大寿,到时候「凤鸣院」里会有不小的热闹,就主动说要帮忙。

虽然与陶朱爷素昧平生,也从未见过面,不过,一听到会有热闹,柳鸣儿立刻自告奋勇要给陶朱爷演一出「嘉礼戏」,名目上是祝寿,其实是她自个儿想玩个过瘾。

此刻,在「凤鸣院」的大堂院前,凤炽与白银黄金两只老虎正在欣赏着柳鸣儿自编的戏码,她站在布幕之後,手持着两只丝线傀儡,在师傅的指导之下,倒也唱得有模有样,戏曲里特地加了些她听来的南腔,凤炽听了会心一笑,以一个才来「刺桐」不到一个月的人而言,她的学习力不可不谓惊人。

「凤炽。」柳鸣儿冷不防地唤了他一声。

他笑问道:「怎麽了?」

「已经演完了,你要拍拍手。」她将手里的傀儡交给一旁的师傅,双手背在身後,娇颜微昂,一副等人称赞的模样。

「好,很好。」凤炽笑着配合,给了她一串掌声,「人家说名师出高徒,不过,到底是你这位高徒自个儿成材呀!」

柳鸣儿听见他的夸奖,笑得合不拢嘴,明明是张还带着三分稚气的脸蛋,却已经有着无比的动人嫣然。

而在这同时,洛紫绶与婢女妩娘站在穿堂之外,正好看见凤炽含笑鼓掌的模样,心里颇觉得不可思议。

「小姐,炎爷到底在想什麽?你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怎麽可以不懂得要避嫌呢?」妩娘气愤地说道。

「你住嘴,你这奴才敢这样说炎爷,我这个主子还不敢呢!」洛紫绶回眸横了婢女一眼,眼神仿佛在说别乱说话,给她惹祸上身,「如果你还想在『凤鸣院』里安然过日子,就最好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

「可是,小姐你就不觉得委屈吗?」

「委屈?」洛紫绶顿了一顿,蓦然灿然地笑了,「算算咱们洛家这些年来得到的好处,就一点都不委屈了,妩娘,你记好了,我对炎爷只有感谢,从来没想过委屈这两个字。」

说完,她转身离去,无视在穿堂另一端的热闹,妩娘却觉得主子是在嘴硬,狠瞪了柳鸣儿一眼,跟着主子的身後走了!

其实,柳鸣儿至今还是不太明白「款待」的真正意义,不过,在凤炽一连陪她排练了几天「嘉礼戏」之後,她觉得最好的「款待」,莫过於主人真心的作陪,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倒是第一天来见到的洛紫绶,虽然都同样住在「凤鸣院」里,她们却难得能够碰上一面。

反而是那个叫妩娘的婢女,还碰过几次面,可是总没给她好脸色看,不知道是谁把那妩娘给惹得整天都不高兴;自始至终,柳鸣儿完全不觉得自己就是惹妩娘生气的凶手。

今天一早,凤炽早早就出门了,她则是让白银负着一大包傀儡和道具,到「通远王爷庙」前的广场,表演一小段戏给认识的孩子们看,当她唱出一大段南腔时,他们个个开心拍手,直说她学得真好。

最後,她心满意足地回到「凤鸣院」,追着古总管问了半天,才知道凤炽还没回来,只好一个人带着黄金和白银闲晃,身前还操弄着一尊丝线傀儡,让它就像人一样在走路。

「唉呀!轻手些!」

院子另一端传来惊叫声,引起了柳鸣儿的注意,她悄悄地走过去探头,看见两名婢女站在一棵结实累累的桃树前说话。

其中一名比较年长的婢女说道:「你可千万当心些,这可是陶朱爷公很宝贝的桃树,好不容易才结了果,听说是他的侄孙儿从神山上求来的仙桃树,他已经盼着要吃这仙桃很久了,说这是那个侄孙儿回报他最好的孝心,要是有个闪失,看你去跟谁交代!」

「可是,我瞧不出来这桃树——?!」

「不懂就少说话,走走走,咱们还有活儿要做呢!」

在两名婢女离开之後,柳鸣儿才从暗处里出来,走到桃树之前,看着枝头上的结实累累,「白银,黄金,你们说这是仙桃树吗?」

她偏着小脸,左看右瞧,两只老虎也学着小主子一样,头往左偏,再往右偏,一人二虎很认真地在研究眼前的「仙桃树」。

最後,柳鸣儿走上前去,凑近一颗已经染上粉色的大桃子嗅闻了两下,想起刚才两名婢女所说的话。

终於,在沉默了好半晌之後,回头对两只爱虎露出贼兮兮的笑,「你们一定很想尝尝仙桃的味道对不对?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两只老虎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露出疑惑的表情,心想他们是哪里让小主子觉得他们想吃仙桃呢?!

不过,就在这时候,柳鸣儿已经动手开始拔桃子,一颗接着一颗,拔得不亦乐乎了起来,就在她把整棵树上的桃子都快拔光时,身後传来婢女的尖叫声,久久不绝於耳……

来往「刺桐」经商的人,无人不知「祥和会馆」这个地方,表面上是开门做生意的客栈,其实是凤家旗下经营的商帮根据地。

严格说来,要论经商的手段,凤炽不如「京盛堂」的当家雷宸飞,可是,若要论拢络统筹商家的手段,那雷宸飞则是远远不如凤炽,若要论在朝廷的头衔,凤炽不如第一皇商鹰扬天,可是,那并不代表他在朝廷就没有能使力的余地,相反地,在沿海地方,只要他说一句话,没有半个朝廷官员敢站出来反对,只能顺着他的话去跟朝廷交代。

所以,人们知道,朱色的凤凰旗帜所代表的不只是凤家的船队与商行,而是一个商帮的徽号。

「炎爷,这次全多亏你鼎力相助,要不,下官绝对不可能在短短几日之内,就击退那些来犯的倭寇。」

曹英虽然领衔总兵之职,说起来官位不低,可是在凤炽面前却是客客气气的,仿佛是替他办差的手下。

闻言,凤炽只是淡然微笑,此刻他们正在「祥和会馆」最里面的上房之中,虽说他是这间会馆的东家,可是眼前这顿酒菜,却是曹英坚持要款待回报,以示凤家的船队协助他的海军队打退倭寇。

「不过是举手之劳,曹总兵客气了。」凤炽捻起酒杯,敬向曹英,只见对方也飞快地拿起酒杯回敬。

其实,凤炽心里很清楚,表面上是帮朝廷打倭寇,可是,实际上却是趁此机会一探究竟,一举歼灭当初与严宽勾串的倭贼,说起来,他与朝廷是各取所需,互蒙利益而已。

「来人。」凤炽突然扬声对外喊道。

话落,只见汪飞带着几个护勇打开上房的门,扛进了几个大箱子,看起来沉甸甸的,里头似乎都装实了东西。

「炎爷,这是……?!」

泛在凤炽眼梢唇角的笑,依旧淡得像是被风吹开的涟漪,「曹总兵这次打退倭寇,朝廷要你回京去覆命,既然是进京见皇上,总不好意思什麽都不带上吧?这些只是凤炽的一番心意,就当做是总兵从倭寇手里得到的『海外奇珍』,见着皇上与皇后,凤家的事就什麽都别提,既然是总兵你的功劳,不该的事情说多了,你的功劳怕就要蒙污了!」

一时之间,曹英感激得只差没在凤炽面前跪下来,因为,他今天设宴,不只是为了感激,更是要找机会开口,告诉凤炽说他是不是可以暂缓告诉朝廷,这次的事是凤家的船队立了大功,就怕皇帝要究责,说他这个总兵办事不力,没想到凤炽竟然自个儿开口了!

「谢炎爷!」曹英站起身来,朝凤炽拱手说道:「今天炎爷的大恩大德,曹英日後必定竭诚报答,否则枉生为人!」

「鸣儿?」

蒙胧之中,柳鸣儿听见了凤炽在唤她,她迷惑地睁开美眸,看见他温尔俊雅的脸庞微显露出担忧,转头望向一旁的白银和黄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小兰亭」的寝房里。

「为什麽……是在房里?我明明就在门口要等你回来……」她觉得好虚弱,就连要说完一句话的力气都提不上。

「你太小看『刺桐』湿热的天候,刚才大夫来看过,说你日头晒得太烈,得了急痧,来,把这碗水给喝了。」说完,他将她半扶起身,伸手端过搁在一旁几凳上的一碗清水,就唇让她饮下。

「这水是咸的……」柳鸣儿喝了两口就别过头,不肯乖乖配合。

「就说你是得了急痧,依『刺桐』地方人的习惯,要炒盐和清水喝下,如果还是不见好转,就要刮痧,要在你的足下股上找到紫色的筋脉,刺出血来,人们有一说,缓痧急痧,刺出血花,走马之胎,火爆如雷,所以,比起喝盐水,还是你比较想要挨痛?」

「我不要!」她皱了皱俏鼻,又乖乖喝了口盐水,「我记得我爹说过,要是得了暑症,只要喝下几碗瓮藏一年以上的雪水就可以了,雪水的性寒冽,拿来解暑气是最好用的。」

虽然「百花谷」内四季如春,可是山陵之上还是会下雪,每年冬天她爹都要收藏几大瓮,拿来泡茶酿酒,滋味特别甘美。

「鸣儿,你这是为难我了!『刺桐』地处南方,极少见雪,也没有藏雪的习惯,不过经你这麽一说,以後我会让人去办,现在只能委屈你喝掉这碗盐水,不好喝也要喝,再不然就用我说的第二个方法,让你好得快些。」

柳鸣儿扬眸瞅了他一眼,心里觉得迷惑,总觉得他所说的每一字一句似乎都语带威胁,可是听他文徐的嗓音却是如沐春风,眼眉也都是含笑的。

她微扁了下嫩唇,乖乖地把一碗盐水都喝下肚,喝完之後再躺回床上,已经是半昏沉地闭上眼。

「鸣儿?」凤炽轻声唤她,长指梳开覆上她苍白脸颊的柔软青丝,「你还没说,为什麽要在门口等我回来?古总管说你完全不听劝告,执意要等我回来,你到底想说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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