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凤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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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凤令-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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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般难受。

但是,他走不出去!

凤炽张开双手,摊平地躺在寸草不生的荒地上,闭上了双眼,就连眨眼的力气都不愿意多浪费。

那天,在见到「百花谷」门开启,虽然记得鸣儿曾经说过,擅闯「百花谷」不会有好下场,但他完全不假思索,就闯了进来。

但是,他也立刻就知道当初她说的那句话,确实是再真实不过了!

一开始他还没发现不对劲,没发现自己根本就绕着同一块地在打转,等到他发现时,已经是第二天的白日,在他走了大半天之後,看见了自己在昨夜里烧的火堆灰烬,才知道自己已经被阵法给困住了!

他记得鸣儿曾经说过,奇门遁甲所用的其实是一种障眼法,只要踏进阵式之内就会被迷了眼,懂的人很快就能看明白,但对不懂的人而言,就像是在走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最惨的下场就是没吃没喝,最後化成一具白骨。

凤炽泛起一抹苦笑,心想他这辈子还未曾如此狼狈过,即便先前在为朝廷靖海打仗,在历经最激烈的恶斗时,都还胜过此刻几分。

「看吧!我就跟你说这里有人,你信了吧!」

凤炽听见一道很柔嫩的小女娃嗓音,但他没有睁开眼睛,人说临死之前会有幻听与幻视,但他没想到自己幻听到的声音,竟是陌生的小女娃。

怎麽不是她呢?他叹了口气,怎麽不是他日夜朝思暮想的女子呢?

「你不要过去,说不定是坏人。」这时,又多了一个男孩说话的声音,还有两个孩子拉扯的衣料窸窣声。

终於,凤炽发现不是幻听,忍不住睁开双眼,转头看见了就在不远之外,真的有一个男孩在拉着女孩,不让她往这个方向过来。

小女娃噘噘嫩唇,「可是不过去问问话,怎麽会知道是好人坏人呢?震爹常说,人心是被肚皮给包起来的,只看外表是不准的。」

「我知道震爹说过什麽话,但我们是孩子,要是那个人真的是坏人,我们太靠近就很容易有危险。」当然最主要是他知道再过去几步,就会踏进凤炽所陷的阵式之中,到时候他们不见得逃得出来。

「可是如果他不是坏人呢?」

「可是如果他是坏人呢?」

「那如果他不是坏人,结果我们白白让他送死呢?」

「如果他是坏人,那就死有余辜。」

「不然你去看!」小女娃的手朝他这方向比过来。

「为什麽是我去看?」小男孩愕然。

「因为你说他是坏人!」

「我没说他是坏人,只说他可能是坏人。」

「可能是坏人就是坏人。」小女娃哼哼两声。

「可能是可能,不是他就是坏人!」有时候,彼歌常觉得会被比自己才大一个时辰的姊姊给呕死。

「那不然我们先弄活他,再来看看他是不是坏人。」彼舞才不觉得自己说话气人,倒以为是字字句句在理。

「那如果到时候他是坏人呢?」

「那他就是坏人啰!」彼舞看见弟弟眉心都快打结了,「反正不能让他死掉,因为死掉了就是死人,死人看不出是好人还坏人……」

这时,凤炽已经撑起长臂,勉强自己坐起身,看着不远之外的两个孩童,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着他到底是不是坏人,如果不是他饿得头昏眼花,只是听他们振振有辞地吵嘴,其实是挺有趣的一件事,最後,他决定不开口打扰,想看两个孩子究竟要吵到什麽时候才要理他……

从那一天之後,两个孩子会给他送吃送喝的过来。

因为他们最後达成协议,先把他给弄活,然後看看他到底是好人坏人,在他们能下判断之前,不能让他丧命,虽然,总是有一餐没一餐,常常一整天也只是颗果子,根本喂不饱他一个成年的大男人,但他却只是任由自己日渐虚弱,也从未曾想过提醒过他们再多送些吃的。

他们很聪明的知道不能靠近,东西全是放在一根长网杆里,以大石为中心,两个孩子轮流跳踩,借力使力投进来的,不过,他们明明是从同一个方向扔来的物品,却会从四面八方掉到他所在的地方,有些甚至於会凭空消失,比如前两天他们给他带来一颗大桃子,在消失了几天之後,在他不死心要找出口的时候,看见它落在距离很远之外的一堆干草里,已经熟透生腐。

傅鸣生的奇门遁甲之术果然可怕!凤炽看着那颗烂掉的大桃子,心想那或许也会是他最後的下场。

今天,双生子又给他送来了食物,是一只烤鱼,以芭蕉叶包好,扔进来给他,凤炽吃着烤得半生不熟,没有滋味,内脏还全都俱在的鱼,嘴里因为吃到破裂流出的鱼胆汁而苦得发涩,令他心里忍不住苦笑,知道是两个孩子的一番好意,可是总觉得这样的食物继续吃下去,说不定会死人。

「好吃吗?」彼舞笑咪咪地问,今天跳踩杆子,把鱼扔进去的人是她。

「嗯……还不错。」他顿了好半晌,才点头含蓄说道。

「我说吧!震爹常说我们烤的鱼不能入口,是要吃死人的,等我们以後见到他,一定要跟他说,有人觉得我们烤的鱼很好吃。」

闻言,凤炽微愕了下,忍不住失笑出声,心想他究竟是哪句话让小女娃觉得他说这烤鱼「很好吃」呢?

倒是「吃死人」这话还有几分贴切。

虽然两个孩子说话总是天马行空,可是,从他们话里的片段,还是让凤炽知道他们的娘亲就是柳鸣儿,而他们称秦震为震爹,像是踩杆子扔东西这技艺,就是秦震教他们的。

凤炽不知道在他内心沉窒的闷痛,究竟是遗憾还是妒嫉,只是觉得可笑,他在山谷之外等待的同时,他们一家四口人正在谷内过着快乐的生活,大概这天底下只有他一个人,天真的以为一切都还可能回到从前。

他想起凤官所说的话,在机变发生之後,事情会有转变,可是,结果是好是坏,却是万般不由人。

「你们的爹呢?」他想鸣儿应该不会来见他,可是,总不该连秦震都不出现,而只是让两个孩子过来。

如果进来的人不是他,而是居心叵测的坏人,岂不是让两个孩子曝露在危险之中吗?凤炽以为秦震仍在谷内,是因为他进谷之时,两人并未相遇。

「震爹吗?他出去玩了!」小女娃撇了撇小嘴,说得有点哀怨。

「出去玩?」凤炽没料到自己会得到这种答覆。

「舞儿,再不回去,娘要喊人了!」彼歌不想让姊姊说太多,就算在他的心里,也已经以为凤炽不会是坏人,但他的心思一向比彼舞仔细谨慎,小小年纪就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

凤炽锐利的目光看着小男孩,仿佛在这孩子谨慎的神情之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但他没点破,泛起一抹浅笑,看着男孩拉着他的小姊姊转身跑开。

那一夜,大雨滂沱,淋得凤炽全身尽湿,但他找不到遮蔽,只能躺在大雨之中无比冰冷,也因为吃了孩子们烤的鱼而腹痛如绞。

在极度痛苦之中,他却只是咬紧牙关,在心里苦笑,心想他明明知道鱼的胆汁吃不得,却为了让两个孩子开心而把鱼全给吞进肚里!

明知而故犯,他就算是死了,也只能说是活该吧!

但是,他想,至少在临死之前,他想要见鸣儿一面,哪怕只是一眼也好,就算只见到一眼也好……

「你的样子看起来好狼狈。」

在极度的昏沉之中,凤炽听见了再熟悉、再想念不过的柔嫩嗓音,他睁开眼睛,强撑着坐起身,明明是痛苦至极,却还是让自己像是个无事人般,轻轻地扬起嘴角,笑视着站离他远远的柳鸣儿。

「鸣儿。」他笑唤她的名字,在低沉的嗓音里掺和着这些年来,对她一丝丝,一缕缕,纠缠不休的思念。

柳鸣儿冷冷地看着他,听两个孩子说他吃掉了整只烤鱼,她的心里就有不妙的预感,再加上昨晚一夜大雨,总以为他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没想到他的模样看起来倒好,是她白白替他操心了!

「你的运气不好,被困在这个地方,正好是一片连果子都长不出来的荒地,我本来在想,到底要经过几天你才会活活被饿死,没想到两个孩子竟然拿食物来接济,给吃给喝的,如何?还满意他们的『款待』吗?」

「不差。」凤炽笑耸了耸肩,灼热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定在她的脸上,只是觉得遗憾,可惜了啊!好不容易她来到他的面前,他却是双眼昏花不能视物,眼前就像被一层黑雾给笼罩,依稀只能看见她的翦影。

「很高兴他们的表现让你满意,不过,我已经告诉他们,不许再给你送东西来,只要你答应出谷去,我现在就可以替你解阵,让你离开。」

「不,我不走。」

「你想清楚了吗?继续待在那个地方,会死掉喔!」她的语调不自觉地扬起,一阵没由来的焦躁,心想他就算现在没事,也迟早会出人命!

闻言,凤炽忍不住莞尔一笑,心想她大概没发现,她刚才说了今生与他初见时,所说的第一句话,「如果这是命,我也只能接受。」

「这不是命,是你自个儿愚蠢的决定。」柳鸣儿瞪他,却没有料到,在她眼里看起来无比正常的凤炽,眼睛是几乎看不见光的。

「都好,我无所谓。」

「那就随便你。」说完,柳鸣儿转过身,不想再与他多说废话。

「鸣儿!」他喊她的名字,只能看见她停顿下来的蒙胧身影,「我很高兴可以再见到你。」

或许,他该说,是很高兴能够听见她的声音。

「省点力气说话吧!你现在可是一个在等死的人呢!」柳鸣儿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什麽时候改变心意了,我什麽时候来放你出去。」

闻言,凤炽只是微笑,闭上双眼,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心里无比庆幸,就算今天是他的死期,至少在临死之前,她来见他了!

好些年不见,她的模样,还一如从前吗?

但是,他的疑惑,没人能给他解答,终於,他唇畔的微笑渐渐淡去,再也承禁不住越来越往下沉坠的虚弱,「砰」地一声侧躺倒地,他的脸色苍白惨青,气若游丝,就算是下一刻断了气,也不教人意外……

「愚蠢!」

「呆瓜!」

「死了我也不会同情你!」

在凤炽好不容易从极度虚弱的昏沉之中醒来,还来不及讶异自己双眼能够视物,就看见头顶上横着彼歌与彼舞两颗小脑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他刚才听到的话。

「你们在说什麽?」他开口对他们说话,感觉喉咙有些干痛。

「我们在重复刚才我们『凉凉』对你说的话,你的名字到底是叫愚蠢还是呆瓜,都不太好听耶!」小女娃一手摸着他的额头,一手摸着自己的,然後笑着说道:「你的热退了,死不了了!」

这时,凤炽才发现两个孩子根本是就近贴着他,心下一惊,「你们怎麽可以进来,快出去!要是连你们都被困住就不好了!」

两个孩子被他激动的神情给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跳下来,这才让凤炽发现他已经不在荒地之中,而是在一个小轩房里。

蓦地,凤炽露出一抹微笑,终究,他的鸣儿还是没有忍心对他见死不救!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也已经换上一袭干净的男人袍服。

好半晌,小女娃判断状况没问题的时候,又跳了几步到凤炽面前去,「你为什麽会有牡丹胎记?」

因为几天前把他救回来时,他们都有帮娘亲给他换衣服擦身体,所以,当然有看见他胸前的那个牡丹胎记,知道他就是震爹所说的那个人。

「都说是胎记了,你觉得呢?」凤炽失笑,「既然是胎记,当然是从娘胎里带来的。」

「可是,我和彼歌也都跟你一样有牡丹胎记,所以,你娘和我们娘是同一个吗?」因为是同一个娘胎生出来的,才会都一个样子。

「你说什麽?」

「彼歌。」彼舞喊了弟弟一声,双生子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地撩起颈後的头发,以及左腕的袖子,女孩的牡丹胎记在後颈中央,而男孩的胎记则是手腕内侧的正中,都是鲜明得宛如初绽的红色牡丹。

凤炽不敢置信眼前所见,怔愣住好半晌回不过神。

「看吧!我们是不是同一个娘?」小女孩放下头发,回头笑看着凤炽,还是觉得这道理最说得通,可是,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凤炽的年纪无论是左看右看,都比他们娘还老。

「笨舞儿,你不要胡说,我可不记得自己有生过他!」柳鸣儿端着药汤进来,没好气地对女儿说道。

「可是,他说胎记是从娘胎带来的啊!如果不是同一个娘,那我们为什麽有一样的胎记呢?」彼舞蹦跳着走到娘亲面前,跟着她把药汤放在桌上。

「你就没想过这胎记有可能从你们爹身上得来的吗?」柳鸣儿没好气地回眸瞅了女儿一眼。

「所以我们是爹生的?」原来这才是结论吗?

柳鸣儿很用力瞪着女儿那张粉嫩的脸蛋,总觉得自己不该继续跟她认真下去,毕竟跟一个快四岁的奶娃儿认真,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而从刚才到现在都一直怔愣说不出话的凤炽,终於迟疑地开口了,「他们是我的孩子?」

「我有告诉过你,阿震是他们的亲爹吗?」说完,柳鸣儿只是淡淡地瞥扫了他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好半晌,凤炽只是愣愣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任凭彼舞在他面前做鬼脸,彼歌在他面前挥手,都没有反应,反倒是最後他爆出了一串浑厚的大笑声,把两个孩子都给吓了大跳……

「我在黄泉遇见你的那天,正好是你生两个孩子,临盆的日子吗?」

澄蓝的天,微风带着青草的香气,吹拂着一望无际的罂粟花海,红的、橙的、白的花,在晴天下,饱满的颜色显得瑰丽而灿烂。

经过几天的休养,凤炽总算是恢复了体力,虽然高大的身形还是显得消瘦,脸色也不甚好看,但是,行动已经可以与常人无异。

他在柳鸣儿的身後跟随了一段时间,终於忍不住开口问她。

柳鸣儿回眸瞅了他一眼,却只是静默无语地再别回头去,继续往前走,那日,在给他换衣衫时,在他的身上看见许多大小不一的伤痕,好像经历过一场大灾难,她心里不无好奇,却不想开口问。

虽然她没有开口,凤炽从她的沉默里得到了回答,她与他一前一後走在罂粟花之间,一身素白的衣衫,松挽成束的青丝,让她纤细的背影看起来更加柔弱不堪,却令她绝色的容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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