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赵元佐见那钦犯倒也守诺,没有难为母亲一个妇道人家,一颗心登时放下,哭得泪人儿一般迎了上来。
李贤妃静静地候他到了面前,突然扬手一个耳光,这一记耳光打赵元佐打愣了,左右人等也尽皆怔住。
赵无佐同父亲争执的那些事,李贤妃都是清楚的,她一听太子去了夭牢,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他想弄清楚这刺客究竟是皇叔派来的,还是另有指使。他想知道,父亲倒底做了多少对不起叔父的事情。
原本,李贤妃对儿子也是有点愧疚的,因为这个儿子从小学的就是三纲五常,仁义礼智,突然让他颠覆了从小培养的信仰和品格「理念的大厦为之崩溃,也难怪他会如此痛苦。可是今天壁宿那番话,却生生地教训了她。当她一个人独行路上,缓缓地往回走的时候,她的脑海里一直回想着壁宿所说的那番话。
不错,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道
理,每个人都有他想捍卫的东西,什么天下社稷,什么道义正理,天下有多少个天下?宋有宋的天下,辽有辽的天下,西夏有西夏的天下……,所谓的天下,不过就是你所拥有的那一片地方。天下没有绝对的道理,你维护了你想维护的,就必然损害了别人想要维护的,把那仁义道德说穿了,不过是维护自己这一个团体的一种秩序。
为什么一个匹夫草民,一个不入流的刺客都看的如此透澈,都明白其中的道理,自己这个傻儿子却把一些自欺欺人的东西视为放之四海而准的正义道理,放着自己的好日子不过,纠结在那些狗屁不通的东西里面,惹得父子反目,还把一个阴魂不散的刺客纵虎归山?你和别人讲道义,谁来和你讲道义?
一见赵元佐迎上来,李贤妃突然怒从中来,一记耳光想也不想便扇了过去。这一记耳光一下子把赵元佐打傻了。李皇后格道:“贤妃妹妹,你……你这是做什么?”
李贤妃有心教训儿子几句,可是近臣内侍,宫卫禁军,四下里也不知围了多少人,有些道理虽然是真道理,却是不便说与人听的,尤其是身为皇家的一员,她张了张嘴,终只化作长长的一声叹息:“娘娘,咱们回宫吧。这个不肖子,不要去管他”
眼见鸾驾起行,赵元佐捂着脸颊,仍然呆呆地站在那儿,他不明白,一向疼爱他,从小也不动他一手指头的娘亲,为什么要打他?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赵无佐在心底里愤懑地呐喊。
幽州城下,战火如荼。
就在收集材料,仅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军匠们赶制出了八百台石陶;,苦雨、石雨,每天不花锌似的往幽州城里倾泻,登云梯,擂城门、垒土山、挖地道,种种战术无所不用其极。城中守军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也是见招拆招,竭力抵抗。
辽国援军面对宋军这个庞然大物一点办法也没有,宋军的庞大阵图一旦运转起来,简直就是一台巨大的可怕的绞肉机,这个大阵比起当年子午谷赵匡胤与萧后的一战时更加完备缜密,尤其是经过一个多月的不断完善补充,与地势进行完美结合,其重甲步兵配备的是当时世界上最精良的武器,接受的是最科学的训练,组成的最精妙的阵法,正面作战天下无敌,简直填多少兵进去都填不满这个无底洞。
辽国援军眼睁睁地看着宋军大模大样的围城,攻城,却一筹莫展,宋军只和你打阵地战,根本不来主动扰战,你能如何?这数十万大军就堆在幽州城下,人吃马喂,每天花钱如流水,简直都要叫人崩溃了。
这时候,宋军却已腾出手来,开始剪除幽州周围的城池了。耶律斜轸本来是来增援幽州的,可是几番大战接连受挫,损兵择将却奈何不得赵光义最得意的“平戎万全大阵”,士气无比低落,在接连吃了几次败仗之后,耶律斜轸麾下的渤海军主帅大鸾河率所部勤海军降宋。
勤海国是被辽国吞并的,如今才没过几年,勤海军不够忠诚有情可愿,可是此后不久,又有一人降宋,虽然他没能把自己的军队都拉过去,只带了两百多个亲信,却在辽军阵营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这个是辽国铁林军都指挥使李扎卢存。
铁林军是返国最精锐的军队之一,在历史上也颇负盛誉,宋代三大重甲骑兵,就是辽国的铁林军,原本历史上西夏国的铁鹞子、金国的铁浮屠,而李扎卢存也是辽国契丹系的高级将领,此人降宋,消息传来,辽军士气一落千丈。
他的降宋,立即产生了骨牌效应,辽顺州守将建雄军节度使刘廷素、蓟州守将刘守恩相继举城纳降,幽州城正式成为一座孤城,形势岌岌可危。
消息传回上京,举朝哗然,宋军一连串的胜利,孤儿寡母的当政,把辽人的雄心打击得荡然无存,许多朝臣不禁想起了匈奴、突厥相继丢失汗帐,远奔西域的下场,开始考虑放弃幽云十六州,收缩兵马「保其故地。有一个人倡议,便有十个人、百个人响应,一时间辽国朝堂上喧品的都是同一个声音:“放弃幽云十六州,收缩兵马,以保全辽国”
“胡说八道”
萧绰按剑而起,天然妩媚的眉宇间竟是一片煞气,骇得满堂文武无人敢言,只剩下这个女人掷地有声的豪言:“昔我大辽,纵横天下,莫有敢挡者,纵以柴荣、赵匡胤之才略,亦奈我何?而今幽州城危在旦夕,守军面对三十万敌军,苦守月佘,不失寸土,唯候我大辽虎狼之师赴援解围,你们居然胆怯畏战一至于斯?”
环顾满堂,萧格刚烈、决然地道:“你们退,本宫不退”
眼见一个妙龄女子竟有如此血气之勇,满朝文武惭颜不敢相对,萧绰一番决然的话也激起了他们的凶悍之气,当下众文武鼓起余勇「再向各部急征兵马,继续组织援军,准备驰援幽州。与此同时,萧绰急诏,令耶律休哥不管是战是和,都要尽快结束与室韦、女真之战,立即回师,保卫南京
尸横遍野,遍地狼藉。
杨继业和尚波千坐馈中军,不断投入兵力,战团越来越形壮大,从山巅俯暾下去,整个平原上到处都是横冲直撞的兵马,杀得惊天动地,日月无光。
就在此时,西南方向地平线上烟尘腾起,先是一缕黑线,然后迅速向前推进,烟尘滚滚如同一条张牙舞爪骄人而噬的黄龙,风驰电一般飞卷而来。两军交战正酣,猛地杀出一路奇兵,令所有人都为之一惊,靠近西南方的交战双方最先静了下来,然后好像瘟疫一般,传遍了整个疆场。
大旗漫卷,迎风猎猎,斗大的一个童字映入眼帘,尚波千营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他们的“援军”……到了
第123章 胜败
兵败如山倒,尚波千东丯突西杀,已杀得天昏地暗,他只认准的南方,奋力向前冲去。他的大军浩浩荡荡,还有大量的后备军队没有投入战斗,今天是首战,他本就没指望能一战定君臣,这场仗还有得打呢,怎能马上投入全部兵力?
可是眼下,恰恰是这尚未投入战斗的后备军队被童羽的大军拦腰戬断,尚波千手中锋利的钢刀已经卷了刃,刀上满是粘稠的鲜血、肉靡、骨头碴子,得胜钩上挂着的钢叉上也是滴滴嗒嗒淌血,那都是旁人的鲜血溅上去的。
无数的人马挤在这里,太稠密了,他的钢叉在这种环境下用起来远不如钢刀趁手,这一路厮杀,他还没来得动用自己的长兵器。好不容易冲到后阵,就见前面蜂聚蚁各一般,密集的骑兵队伍呼号着向他冲过来。
那兵都是童羽的巴蜀兵,喊着他听不懂的方言,可他们胯下的骏马,都是他尚波千费尽心机为他们配备的啊
尚波千的心在滴血,他槁不明白,童羽怎么就降了杨浩,怎么就肯辜负他的信任,在如此紧要的时刻,向他的腹心狠狠地捅上了一刀,以至一败涂地。
当童羽率领大军疾冲而未的时候,所有的吐蕃兵都以为自己的援军到了,一路援军,左右不了战场的形势,但是战场上军心士气是十分重要的,在双方交战正酣的时候,己方突增一路生力军,足以令得敌军沮丧,失去战斗**。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路援军风驰电掣一般杀到战场上,二话不说便挺枪拔刀,突入了尚波千的后阵,浩浩荡荡的铁骑洪流迎上全无防备、正在雀跃欢呼的队伍,立刻就像烧红的钢刀切牛油一般,毫不费力地刺进了尚波千的后阵,把他本来稳如泰山的后阵搅了个天翻地覆。
王泥猪惊呆了,瞪着一双牛眼大叫道:“童羽在做什么?被马蹄子刨了脑袋不成,怎么傻乎乎的杀进了咱们的队伍?”
尚波千却在刹那间便明白了一件事:“童羽已降杨浩,大势去矣”
他不知道纵横巴蜀的大盗童羽,走投无路,败走陇右的义军首领,何时与杨浩搭上了线,但是眼前血淋淋的事实却告诉他,此战已败,而且是残败。
就算童羽率领他的人马站到杨浩一边,也不过是壮大了对方的军威,这五万人马的加入,还不足以让尚波千三军混乱,全元还手之力。可是童羽是在关键时刻突然赶到,一头扎进了他的后阵,别说是他尚波千,换了任何一员良将,骤然遇到这样的场面,都唯有一个下场:兵败山倾。
尚波千无暇发怒,立即下令全军扑向后阵,务必将童羽突入后阵的兵马冲开,这是唯一的生路。
他崖L下格将领也都意识到了其中的凶险,在尚波千的指挥下,全军返身向自己的后阵杀了过去。至于当面之敌,他们已经顾不得了,杨继业一见童羽依约赶到,立即挥动令旗,喝令全军掩杀。
各路将领这才知道杨浩为何在战前夸下海口,居然要一战而夺四堡四寨,如果打得好,这一战便将尚波千的人头留下,怕也不是难事啊众将领提起精神,率本部人马一窝蜂地冲了上去,什么冲锋侧击阵形旗鼓,现在根本就是在痛打落水狗,想杀多少人,只看你跑的多快,谁还讲究那个。
这一通杀,真个是尸横遍野,血流飘楮,箭雨呼啸,枪戟如林,整片大地上波翻浪涌,哀号漫天。
“尚波千,留下狗头再走”
眼见就要冲开两面作战的童羽人马,斜刺里忽地百余铁骑赶到,一色的轻甲,一色的红披风,一色的斩马刀,看起来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前方一员虎将,提刀横刀,所过之处波分浪裂,人仰马翻,眼看将到近前,那马上的大胡子将军忽然暴叫一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手中斩马刀一招力劈华山当头璧下。
“乔”
尚波千大骇,眼见这人冲得甚急,根本无暇提马闪开,只得硬着头皮将手中钢刀一举,吐力开声,猛迎上去。
尚波千马战的兵器是三股托天叉,纯钢的叉杆,足有鹅卵粗细,三道锏刃,锃亮放光。
那员将一刀璧下,“当”地一声巨响,刀头弹起,火星四溅,尚波千猛地一闭眼,虽然弹开了这一刀,铁屑滩进眼中,却是眼泪直流,显得好不狼狈。
那员将正是杨浩麾下虎将艾义海,这一刀被崩开,他不由惊咦一声,紧接着他与尚波千双马错身而过,然后一囹马,轮起崩出豁口的大刀左劈右砍,把护在尚波千周围的几员扈兵砍翻在地,再看尚波千时,见他闭着一只眼,脸上泪水滚滚,模样说不出的滑稽,不由放声大笑《“乖孙儿,哭什么哭,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如此这般忒没出息。
尚波千几时受过这样的侮辱,不由心中大怒,有心上前再战,可是眼睛太不争气。这时秃通浴血冲来,见此情景挺枪便向艾义海刺去,口中大叫:“大哥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有秃逋拼死抵住艾义海,尚波千钢牙一错,忍恨继续向前冲去。童羽亲率大军突入尚波千后阵,一路向前冲杀,惊愕不明所以的吐蕃兵被砍翻一片,
不过他们很快便也反应过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钢刀加颈还有不反抗的?童羽和铁牛一路往前冲,左右两侧的吐蕃兵则拼命向他们杀来,试图重新合流,一时之间他们只能竭力向前冲,给吐蕃兵制造更大的混乱,还不能囹马杀回来。
结果尚波千终于在巴蜀兵的队伍中撕开了一道口子,与后军合兵一处,尚波千倒底年纪大了,不复当年之勇,这一通杀,杀得盔歪甲斜,精疲力竭,好不容易突入自己的队伍,他呼呼地喘着粗气,困马回头,仍然试图稳住阵脚,要知道一旦全军溃败,其伤亡较之死战还要严重十分,但有一线希望,他也不会选择逃命。
可这刚一回头,就见一员小将拍马如飞,直奔他而来,尚波千的模样倒也不是人人认得,只不过他那大旗就是标志,而吐蕃兵少有甲胄齐全的,他那全身的披挂,便也标明了他的身份,十分好认。
那小将手中一杆枪当真了得,枪尖吐缩如毒蛇之信,抖枪一刺枪缨便是突突乱颤,一奔眉心,二奔两肩,一马三枪熟稔无比。数百名使大枪的骑士紧随其后,形成一个严密的锲形阵,凿穿而过,势若破竹。
尚波千不认得杨延朗,更不认得这杨家枪,却看得出这小将枪法玄妙,他逑了的眼睛已经好了,只是被揉得血红一片,一见那小将挺枪跃马直奔他而来,这些西夏将领一个个的似乎都认准了他,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想取他性命,不由怒从心生,他大喝一声,紧紧握起锏叉,睁着血红的一双眼睛便冲了上去。
“砰扑愣愣……”
杨延朗一摇手中大枪,伎抖了一个碗口大的枪花出来,眉心、咽喉、心口、小腹,居然一马四枪,变化之大,远甚于方才。尚波车大骇,他手中的钢叉可使不出这么精妙的拍术来,当下只得硬着头皮以一力降十惠的手法,当胸一叉狠狠搠去,以两败俱伤之法逼着杨延朗收枪。
杨延朗一见,果然收枪封枪,“当当当”一连三击,二人错马而过,二马一错镫的当口,杨延朗手中长枪突然一滑,手顺着枪杆儿直滑至一尺半长的枪头部分,然后长枪自肋下又突然反刺而出,直取尚波千的后脑,这一枪突如闪电,出手狠辣无匹,取位刁钻毒辣,本可取了尚波千性命,不过尚波千错身而过,杨延朗的部下已齐齐出枪,四杆大枪闪电般刺向尚波千的胸、颈、腰、腿,尚波千奋起余力,挥叉一挡,磕开四杆长枪,伸手一拔腰间长刀,霹雳大喝声中,一刀将当面一名士卒劈成了两半。
他这奋力一刀,几乎连马都劈成了两半,身形前倾,坐姿有了变化,杨延朗这一枪便没有刺中要害,锋利的枪尖刺穿了头盔,贴着他的头皮直穿过去,连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