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
尚未明了发生何事,灵狐就被妖王抓起,跃入空间裂缝。
挣扎挥动四爪,直接被亲爹团成球,狠瞪一眼,“老实些,乖乖随为父回家。十日之内,不许再到巫界!”
“我……”
“敢不听话,我告诉你母后!”
告诉母后?
四字如有法力,灵狐不敢乱动,乖乖缩在妖王手里,闷声不语。
十日就十日,反正巫帝宫离不得云山,他还可趁机祭炼妖火。待大功告成,再找老不死一战!
只是李攸昏睡数日,始终没有转醒迹象,颇让灵狐忧心。
“福大命大,一定没事!”
低暔数声,灵狐抱爪,蜷起身体,眨眼入定。
捧着儿子,妖王很是无语。
“倒是心宽……这个样子究竟像谁?”
妖王父子离开之后,巫帝飞身冲进内殿,挥袖打出两道灵力,稳住柱上盘龙,黑袍下摆拂过青石,震动顿时减轻。
“陛下。”
九条巨龙自空中落下,身躯未见缩小,只神情不似之前凶戾。
“陛下乃巫界之主,还请陛下为子民考量。”
颀长身影停住,脚下旋起罡风,银发飞舞,神情愈发冰冷。
“我知,尔等不必多言。”
“陛下,人界生乱,乃天道所定。无故插手,恐会招致灾祸。”
巫帝不语,迈步前行。
“陛下,人皇陨落千年,人皇宫不存,人界至今无主。纵有变故,也是人修自作孽,与您何干?您何必蹚这趟浑水?”
“为人界?”
巫帝突然笑了,眼眸微眯,嘴角轻弯,如腊梅于雪中绽放,一片银白中,陡现绝顶艳色。
“陛下?”
“我所为者,不过……”
话到中途,内殿突传巨响。
九龙震动,纷纷昂起龙首,口中喷出光柱,形成一副云图,稳住帝宫根基。
巫帝手捏法诀,祭出一幅卷轴。
卷轴化成白光,穿透穹顶,停在巫帝宫正上方。
紫色灵力牵引,玉…轴慢慢转动,一幅山河画卷在云中张开。
山石亘古不变,江河奔流不息。
千山之中,鸟鸣兽啼。急流之下,鱼群竞游。
画卷铺开,真火突然熄灭,坚冰迅速消融。
火灵冰灵对视一眼,同觉不妙,再次抱团。不为打架,只为扛过未知风险。
可惜,山河卷乃荒古至宝,内含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相生相克,纵集合六种真火,八方玄冰,亦要落败,何况是两个存世不足万年的娃娃。
“尊者,救命!”
“哇哇!”
山河卷舒展,五行法阵层层罩下。
真火玄冰拼命挣扎,仍被卷中五行之力笼罩,缓慢升起。
“天有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
“火南水北,木东金西,土为中央。”
“五行相生,以成天地。五行相克,分育万物。”
孕育天地万物之力,非器灵所能抵挡。
两个娃娃先后化成火球冰晶,飞入画卷,嵌入法阵。
“收。”
巫帝平举右手,五指合拢,山河卷缓缓收起。
冰灵火灵被收,灵气不继,坚冰化成溪流,真火只余荧光。
巫帝宫九门陆续开启,九条巨龙由实化虚,重新回到门中,凝入石壁。
“小子!”
一团蓝色光球冲入内殿,其后紧跟一匹白马。
很快,殿中又传巨响,巫帝前行数步,停在殿口,表情不再冰冷,瞬间僵硬。
双目所及,偌大内殿,一片狼藉。
石柱不停滴水,柱上盘龙垂首耷眼,没有半点精神,好似受了天大委屈。
青石地面被烤得焦黑,数块条石断裂翻起。
门廊槅窗不必言,自是需要重新祭炼。
这些尚可补救,摆在殿中的灵石榻全成一堆粉末,若非有几块拳头大的碎石夹杂其中,巫帝当真认不出,眼前是他亲手祭炼,存世三千余年的分神法器。
“咳!”
石粉中传出一声咳嗽,粉末漫天飞舞,李攸终于从昏睡中醒来。
黑袍黑发,五官分明,相貌清俊,眼下一滴泪斑。
相比数日前,并无太大变化。
只是双眸更显黑沉,心思愈发难测,境内修为更不可同日而语。
“咳!”
李攸起身,拍拍长袍,吐出一口石粉。
“尊者安好。”
绿松艰难移动,显是灵力不足。
“日前之事,尚未谢你。”
语毕,见绿松枝干损伤,树根断裂,当即收起,送到石玉中温养。顺便捞回鲸王白马,统统丢进石玉。
噬魂藤主动缩小,攀上李攸手腕,以灵力传达激动情绪。
扫过殿内,李攸突然神情一肃,“金乌真火和万年玄冰在哪?”
藤蔓探出衣袖,枝蔓指指前方巫帝,叶片卷起,做缠绕状。
“被他抓了?”
藤蔓上下摆动,给出肯定答案。
“明白了。”
不问原因,当即祭出七柄玉剑。
李攸手捏法诀,七剑器灵现身,剑光大炽。
光芒中,七剑合一,剑身流淌金光,威势大盛。
“交出来。”
剑光如虹,锋锐直指巫帝。
先是草籽,后是真火玄冰,抢他抢得顺手,上瘾了是吧?
“我并无恶意。”
巫帝手拢身前,未张灵力,视线落在李攸脸上,道:“你昏睡数日,可觉何处不妥?”
李攸挑眉,剑光再涨。
“你几次助我,人情我会还。”
话落,长袖挥过,两具荒兽骸骨落到殿中,砸起遍地石粉。
“但是,一码归一码,该算的账还是要算!”
“哦。”
巫帝颔首,声音没有起伏,表情十分平静。
手自袖中—抽—出,将一副卷轴送到李攸面前。
扫一眼卷轴,李攸不解,这是何意?
“此为山河卷,为荒古法宝。”巫帝无视剑光,上来两步,直视李攸双眸,道,“金乌真火同万年玄冰皆在其中。”
李攸眉头皱得更紧。
“我说过,没有恶意。”
巫帝单手掠过剑锋,指腹现出一道浅痕,血从伤口溢出,飘至山河卷上方。
“你做什么?”
血珠凝入白玉,卷轴发出微光,画卷铺开,空中日轮,水中冰山,恰是两个器灵所化。
“为容纳天地灵物,上古大能祭炼三幅山河卷。”巫帝又近一步,手指擦过李攸眼角,颈间立刻横起长剑,“一幅在此,另外两幅已不知所踪。”
李攸退后一步,并未放松警惕。
事实证明,担心有理。
黑眸中映出血红,本已减弱的威压陡然增强,山河卷化作一条银龙,牢牢将其缠住。
长剑脱手,李尊者怒目,再次动弹不得。
正欲强行挣脱,下巴忽被抬起,俊美面容在眼底不断扩大,唇上传来奇怪触感。
灵力自口中涌入,石玉中的印玺似要冲出气海。
大脑停摆,李尊者悚然。
这是什么?
强行渡气?
人界
燕、齐两国交界处,一只金葫芦穿空而过,正是周皇次子,周云琅一行。
“刘供奉,你所言确实?”
“回殿下,臣无半点虚言。日前西阳关一场大乱,黑衣修士灭杀天元尊者,重伤青尧剑尊,燕皇、齐皇同被其所伤,后因他界大能现身,侥幸走脱,今已不知去向。但其已被两国两观视为仇敌,一旦露面,定被围杀,尸骨不存。”
“哼!”周云琅冷哼一声,道,“燕皇齐皇都是无能之辈,换做是我,怎容他嚣张!”
刘供奉低头不语,顺势应声,实在太过违心。
暗算三皇子得手,令二皇子过于自满。
自信过头就是自大,这般下去十分危险。
不慎露出痕迹,二皇子如何不论,自己必先倒霉。
“殿下……”
刘供奉张口…欲…劝,破空声起,金葫芦剧烈晃动。
“这么回事?!”
众护卫立时运气法力,刘供奉护在周云琅身前,手捏两枚符篆,不待祭出,三支箭矢先后飞至,破开法力屏障。
“啊!”
惨叫声中,两人为利箭所伤,跌下法器,生死不知。
筑基后期修为,抵不住当空一箭!
“何人偷袭?”周云琅一声大喝,“小人行径,不敢现身?!”
“小人?”
云层分开,一叶扁舟御风行来。
舟上立有一人,峨冠博带,手持长弓,笑容文雅,正是云霁。
“是你?!”
“是我。”云霁张弓,眼中含笑,法力凝成三支长箭,光影瞬间袭来。
“拦住他!”
箭势太快,根本不及躲闪。
情急之下,周云琅拽过一名护卫,替他挡住两枚箭矢。
“殿……下?”
护卫身中两箭,未等殒命,即被扔下法器。
见此一幕,刘供奉顿觉心寒。
“之前饶你一命,你不知好歹,自来送死!”周云琅祭出皇子印,大喝一声,“既如此,我便代替父皇,灭了你这罪人!”
“我早言明,同周室再无干系。”云霁轻笑,“周云琅,今日,死的是你。”
“好大口气!”周云琅大笑,“给你几分颜面,便当父皇真怕了白云山?一个叛出周室的弃子,金丹修为,杀你不过灭一蝼蚁!你那师尊也不过碌碌之辈,杀之易如反掌!”
语毕,以皇子印为盾,祭出一只皮鼓。
周云琅手持鼓槌,狠狠敲在鼓面,“今日,我便用这断魂鼓送你一程!”
断魂鼓,三声断魂,七声震魄。本位周朝霍姓传家法宝,后为周云琅母妃带入宫中,传于他手。
“你这蝼蚁,可想到会有今日?”
“想过。”云霁收起笑容,“只没想到,会这么快。”
周云琅纵声大笑,鼓槌狠狠砸下。
鼓声大作,如黄钟大吕,却含无穷杀机。
抹去嘴角血丝,云霁手托一枚铜盘,上雕九宫十八格,内中均是凶禽猛兽,以法力祭炼,可为凶兽趋使。
铜盘是李攸在冰湖所得,后同灵植一并送给云霁。
时至今日,云霁只炼化一宫两格,对付周云琅已是足够。
鼓响两声,周云琅愈发张狂,正要落下第三槌,突听刘供奉大叫:“殿下小心!”
话声未落,一鸟首鱼身,背生透明双翼的妖兽腾空而起。
“去!”
云霁不祭符篆,不阻鼓音,强忍神魂被震之苦,只为放出这只妖兽。
妖兽张开尖喙,口中喷出万千白光。
白光化作利刃,狂风暴雨般落下,法器亦被穿透。
“快护我!”
周云琅大叫,以皇子印张开屏障。
白光停在半空,妖兽扇动双翼,忽而更加凶猛。
裂帛声起,金葫芦断成两截,皇子印布满裂缝。
鼓槌脱手,周云琅缓慢低头,胸前被利刃凿穿,金丹亦已破碎,喉中发出闷音,倒退两步,如同一个血葫芦,仰天栽倒。
“殿下!”
刘供奉惊骇欲绝,确认周云琅身死,拼死扑向云霁,欲…要自……爆…元婴。
飞到中途,白光再次袭来。
万箭穿身,刘供奉自半空跌落,死不瞑目。
云霁收回铜盘,以法力困住断魂鼓,取出半截断剑,丢在周云琅尸体旁。
继而拂过长袖,遥望东方,“钱、冯两位道友,应还未走远。”
能造成此种伤势,非玄楼观七星剑阵不可为。周国皇子身死,作为凶手,玄楼观总要死伤几人,得一两件法器,方显证据确凿。
这种栽…赃看似粗陋,但于爱子心切的霍妃来说,已经足够。
燕国、齐国已乱,不妨再加上周国同玄楼观。
乱局既定,梁秦两国同凌霄观或趁机渔利,或帮扶调解,无论哪种,李道友归来之时,五国两观已无暇找他麻烦。
☆、第四十九章
齐燕两国交界,周皇次子陨落。随行护卫,包括刘供奉在内,不存一人。
同一日,玄楼观两位真人,十余筑基弟子亦突遭…袭…击。未看清攻击者面容,即被数声鼓音震碎三魂,灭除七魄,身死道消。
侥幸不死,也失去神智,法力散尽,成为一具空壳,如人形傀儡。
一日之内,惨事连发,震动五国。
各种谣言骤起,众说纷纭。
有言周皇次子身怀重宝,不慎外露,引人觊觎。
玄楼观见财起意,设七星剑阵伏于边境,击杀周云琅及其护卫,强行夺宝。未料周云琅并不好惹,宝未夺到反伤自身。事不隐秘,里子面子都没了。
“以玄楼观往日作为,此事大有可能。”
亦有人言,周皇次子嚣张跋扈,不将一山两观看在眼中,扬言一山两观大能齐出,拦不住一个无名散修,任其重伤门下弟子,扬长而去,实是名不副实。一山两观五皇十八宗,应重新排位。
由此,方引得玄楼观弟子大怒,设下剑阵与其斗法。
谁知刀剑无眼,周云琅更有法宝在手,最终落得个两败俱伤。
话说得活灵活现,仿佛亲耳所闻,由不得他人不信。
另有人言,此事恐为计策,实为引周皇同玄楼观成仇,好趁机渔利。
种种猜猜,唯有第三种最接近事实真相。
可惜,怀疑目光集中在其他四国,凌霄观和十八宗同样在列,唯有真正动手的云霁,未听任何人提及。
道理很简单,境界修为摆在面前。
纵是百年不出世的修道英才,以金丹修为灭杀持有断魂鼓的周云琅一行?伏击玄楼观一众弟子?
凡有常识,都会摇头摆手,一句话:“不可能。”
世人仅知云霁同黑衣修士交好,同出荒川古境,更一路相伴进入燕地。却无人知晓,冰湖一行,云霁得李攸赠宝,实力大增,面对元婴中期以下修士,均可灭杀。元婴后期也能一战。
眼见为实。
四个字,彻底让云霁摆脱嫌疑,一路未受任何阻碍,大摇大摆返回山门。
距白云山尚有百里,扁舟浮动阵阵灵光。
云霁祭出三张金符,盘膝坐定,一手托起铜盘,一手捏起法诀,催动法力,继续祭炼九宫凶兽。
为法力牵引,铜盘器灵自沉睡醒来,化成枣核大小,拖着一条蛇尾立在盘心,定定看着云霁。
凝视半晌,只觉云真人修为不高,潜力有限,比前任寄主差得太远。
器灵顿觉无聊,团起身体,重又睡了过去。
枣核大身体化为虚影,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