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宝?”
意外的,鲸王没有发怒。
两秒之后,光球落回鲸骨头部,鲸王的声音中带着好奇,“为这些骨头?”
“正是。”李攸一派坦然,“我欲炼洞天福地,更欲借鲸骨一用。”
沉默片刻,鲸王头顶喷出一道灵柱,“借我之骨?”
“只要是鲸王之骨,均可。”
“骨头给你,我有何好处?”
话音落下,沉默的变成李攸。
灵狐和绿松已放弃思考。眼前一幕,超出常识太多,三观都要被颠覆。
“你需要什么?”李攸道,“只要我能办到,都可作为交换。”
“交换?”
蓝色光球发出彩光,鲸王慢慢缩小,至可同李攸平视,方道:“我给你鲸骨,你助我离开此地,重塑灵体。”
“离开?”
“正是。”鲸王将目光对准李攸颈间,道,“你身上有巫族气息,能助我重塑灵身。不然,今日便是尔等死期。”
李攸皱眉,巫帝珠突然亮起。
紫光闪过,巫帝法身拦在鲸王之前,长袖挥过,放出紫、红两条巨龙。
巨龙飞腾咆哮,龙身缠绕蓝光,结成绞网,牢牢困住鲸王。
“你是?”
鲸王没有着急挣脱,凝视巫帝半晌,忽然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我的确找对人了。”
此言有些莫名,李攸不解。
找对人?
是指他,还是巫帝?
“那边的小子。”鲸王不理巫帝,转向李攸,“你带我离开这里,我不只许你炼化鲸骨,还可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
“对。”鲸王摆动尾鳍,半点没有被困自觉,“比起这些骨头渣滓,破铜烂铁,那才是好东西。”
巫帝法身收回两条巨龙,仍挡在李攸身前。
“我答应你。”思考片刻,李攸做出决定,“但是,我另有条件。”
“条件?”鲸王再次喷气,“小子,做人不能太贪心。”
“算不得贪心。”李攸道,“于阁下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这么简单?”
“自然。”
鲸王满脸疑惑,李攸木着表情,只等对方答复。
巫帝垂眸,不置一语。
灵狐抱住藤蔓,靠在绿松身上,莫名觉得,眼前这位荒古大能将步己身后尘。
灰色岩壁外,鱼群惊慌逃窜。
挂着银蓝肚兜的玄冰之灵,坐在一块浮冰上,藕节似的手臂挥落,拳头砸在冰面,口中大叫:“哇哇!”
随着稚嫩的叫声,四周湖水陡然沸腾。
无数气泡涌动,没来得及逃离的鱼群,皆沦为冰雕。
“哇啊!”
冰灵再挥手,水流涌向岩壁,刹那凝成坚冰,凶狠…撞……击…岩壁,发出轰然巨响。
岩壁震动,余下八枚巨石头嗡鸣,湖底金沙卷入水流。
湖水逆流,湖心塌陷。
云霁困在湖中,险被涡旋卷住,冲进气泡。思量再三,终不敢继续停留,祭出最后六张金符,借避水珠向湖面飞去。
寻宝目的落空,李攸不知去向,挫败不可言喻。
哪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刚出湖面,早有数名修士候在一旁,锦袍青年也在其中。
云霁被困湖下多时,法力不稳。锦袍青年趁其不备,突然祭出元婴法器。
法力凝成金光,当头击下,其势不似要困住云霁,追问湖下巨宝,倒似要将其当场灭杀。
五轮宗穆长老,天人宗刘长老等先后赶来,见此情形,迟疑片刻,多选择转身离去。
一方为白云山内门弟子,一方为周皇次子,都不好惹。
为明哲保身,唯有两不相帮。
云霁之前大恩,已被抛之脑后。锦袍青年无耻之举,众人更视而不见。
生平第一次,云真人隐去温和笑容,生出将眼前人全部杀尽的…欲…望。
“云霁,你背离周室,背叛家国,令父皇蒙羞,还恬不知耻,习君子六艺,妄求大道!”锦袍青年偷袭得手,眼中满是得意,“今日,我便代替父皇皇兄,教训你这无德小人!”
“周云琅,论颠倒黑白的本领,你和你亲娘倒是一脉相承。”云霁单手按在肩头,擦去嘴角一丝血痕,笑得万分讽刺。
“住口!”
锦袍青年杀意更甚,手捏法诀,祭出一枚皇子印,誓要将云霁击杀当场。
怎知金印刚刚祭出,脚下突传轰然巨响。
厚达十余米的冰层,发出吱嘎声响,任凭众修士努力,死活凿不开的冰面,自湖心绽开数道裂痕。
随声响不断扩大,裂痕急速扩张,蔓延至众人脚下。
轰!
又是一声巨响,眨眼间,冻结千年的冰湖,湖心塌陷。
透明水柱冲天而起,碎冰飞溅,水花四散。
阳光照射下,一条七色彩虹横跨湖面,形成罕见美景。
“怎么回事?”
众人惊愕万分,丝毫没有觉察,水柱升起时,西阳关方向同时传来巨响。
☆、第四十二章
西阳关内,四面城墙豁开巨口,城中如遭陨石撞击,地面塌陷,现出深坑。附近建筑俱四分五裂,坠入地底。
虎阳尊者倒在坑底,浑身血污,双腿骨碎,右臂不知去向。
五名皇室供奉赶到,见此场景,均现震惊之色。
亲卫…欲…跳下救人,却被瞬间涌出的罡风卷起,飞起数十米,险些命丧当场。
“咳!”
虎阳尊者动弹不得,意识还算清醒。听到声响,勉强睁开双眼,当即咳出一口浊血,脸上黑红交错,狰狞仿似恶鬼。
“咳!”
又是一口浊血喷出,五名皇室供奉再不敢迟疑,纷纷祭出法器,抵挡罡风,纵身跃下。
对虎阳尊者,燕皇确有囚杀之意,然此事只能暗中进行。
于国内而言,虎阳尊者是镇守北疆的英雄,声望极高。于其他四国,亦是元婴尊者,不可小觑。
未有明旨,不知缘由,就这么死了,还是以这种方式,如何向他人解释?
仇家报复?狄戎来犯?其他四国暗下毒手?
五国分夏,实为逆反。其本质决定,自立国初,就非铁板一块。
虎阳尊者死得不明不白,齐梁等国绝不会放过机会,很可能趁机散…播…谣……言,言燕皇铲除异己,派他五人背后下手。若如此,后果将无法收拾。
燕皇无错,错的只能是他们。
为保陛下圣名,他们必需消失,如埋在亲卫中的探子一样。
“棋老,怎么办?”
“便是将人救起,怕也活不成。”
“用天灵丹!”棋老厉声道,“无论如何,在返回都城之前,他不能死!”
哪怕成为废人,只剩一口气,也不能死在这里!
说话时,棋老手捏法诀,祭出法器。
一张棋盘在陷坑上方张开,四角…射…出黑白两色灵光,光中似有兵戈之声。
飞身跃上棋盘,棋老自袖中祭出一柄拂尘。白色丝线如有生命,不断延长,尖端探入坑底,正要卷起虎阳尊者,地底又传轰鸣巨响。
陷坑再塌,土石急速崩落。
罡风愈发强劲,四周俱是罡风碎石,休说救起虎阳尊者,自保都十分困难。
眨眼之间,大地裂开,天空聚拢乌云。
雷声轰响,与地裂声相应。道道闪电爬过云层,似银蛇狂舞。
电光落下,城墙瞬间倒塌,城内燃起大火。
火光冲天,云层增厚,如有大灾将临。
“不好!”
棋老忽然心头狂跳,发出一声惊呼。顾不得狂风电闪,以法力催动棋盘,目光紧盯陷坑底部。
漆黑深渊,好似地狱敞开大门。
虎阳尊者的血浸透土层,缝隙中光芒绽放,炫目至极。
伴着强光,深埋地下千年的人皇祭台,终要再度现世。
“发阵已破,祭台将起!”
棋老大喊一声,头顶冲出青色光柱,内中盘坐一稚龄孩童,衣着发冠皆与其一般无二,正是棋老元婴。
“我等当以身结阵,将其镇压!”
五人可以肯定,定是虎阳尊者破坏法阵。
只不知其本意为何。是想将祭台据为己有,还是想破灭燕国根基,同燕皇鱼死网破。
无论哪一种,都已失败。然其妄为之举,却是后患无穷。
“一旦祭台破空,燕国将灭,四国亦要不稳。”
棋老说话时,其他四人先后放出元婴,分镇东西南北四方,手捏法诀,形成四条光链,一端抓在元婴手中,一端缠绕陷坑上方,结成一张光网。
棋老咬破舌尖,青色光柱颜色加深。
“老朽先来!”
话落,元婴飞离头顶,立在光网正中,盘膝坐下。
“我五人合力,仍无法彻底镇压。”棋老面如金纸,气息不稳,硬撑说道,“必须报知都城,齐、梁等国也要送信。越快越好。”
“告知他国?”一名供奉迟疑道,“是否应先禀报陛下,再做决定?”
“此非一国之事!祭台现世,动摇…国…运,必将生出大乱!”棋老大喝,元婴隐有崩裂之相,“请诸位遵我之言!”
四人互相看看,终不再多言,陆续点头。
城内将官修士均被召集,虽不知异变真相,观此情景,也知事态紧急。不能替代五名供奉镇压祭台,只能轮番祭出法器,张开法阵,勉尽其力。
坑底的虎阳尊者绝不会想到,他的举动,会为燕国乃至整个人界带来多大变数。
纵有全城修士合力,祭台仍在上升,只是速度比之前缓慢许多。
九层符文雕刻发出亮光,逐渐变得鲜活。
最高一层,修士面南而立,手托印玺,昂首向天,袍袖随风飞舞,刹那间,周身亮起星光,似要破石而出,重掌万世。
“苍天!”
五名供奉齐声惊呼,道心不稳,险些碎裂元婴,生出心魔。
与此同时,冰湖之上,众修士亦陷入混乱。
水柱增加为三道,湖心裂成百余浮冰,并随水柱增加,不断向外扩散。
一具庞大到不可思议的荒兽骨骸,被黑色灵光包裹,如岛屿一般浮上水面。
荒兽头颅上方,漂浮一颗蓝色光球,内中正是鲸王残存灵识。
李攸立在骸骨头颅正中,周身环绕黑色灵光,仿佛与鲸王骸骨同自深渊苏醒,带给世人无尽的震撼与恐惧。
荒兽骨骸现世,众修士没有半点心喜,纷纷祭出法器,飞离湖面。
云霁气海受损,慢众人一步,又被周云琅祭出的皇子印挡住,速度更迟。
扁舟升空时,脚下坚冰早裂,冰冷刺骨的湖水从裂缝喷出,倘无避水珠,定将凶多吉少。
“周云琅!”
靠在舟首,云霁发誓,今日之仇,定将千百倍讨还!
见云霁惊险脱身,周云琅手托皇子印,心有不甘,遂道:“刘朝奉。”
“殿下。”
“令父皇蒙羞的小人,不该存世。”
“殿下,”刘朝奉略有迟疑,“他是璇光尊者门下,万一惹上……”
“恩?”周云琅倏地转身,紧盯刘朝奉,阴狠道,“区区一个元婴尊者,敢对本皇子如何?”
刘朝奉不语。
一个元婴尊者的确没什么,无需看在眼里。他话中所指,乃是云霁背后山门。
一山两观五皇十八宗。
以五国之力,尚在一山两观之后,而五皇排位,周文皇仅列第四。
因云霁触怒修真界最大山门,周国恐将生变。面对此等后果,皇太子也不敢轻易夸口,这般狂妄。
如此看来,朝中传言,二皇子觊觎皇太子之位,欲胜过大皇子,取而代之,非是虚言。
“刘朝奉还有异议?”
“不敢,遵殿下之言!”
“为防夜长梦多,就在燕地动手。”
“是!”
刘朝奉拱手,垂下双眼,掩去眸中异色。
湖边,多数修士脱离险境,回首看向鲸王骨骸,表情各异。
心存余悸者有之,诧异惊愕者有之,觊觎贪婪者同样不少。
虽各有所思,却无一人再催动法力,踏上冰面半步。只因湖心处,黑金色的火焰包裹坚冰,正在熊熊燃烧。
火海中,两个肚兜娃娃——高达数丈的娃娃,脚踏坚冰黑火,四拳相对,额头相抵,哇呀呀乱叫,不让寸步。
两人角力时,火星四射,碎冰乱飞。
“嗷!”灵狐被火星溅到,皮毛又秃掉一块,老实趴到李攸肩上,不敢乱动。
站久了,李攸干脆盘膝坐下,等着金乌真火与万年玄冰分出胜负。
“真是没想到。”
万年玄冰生出的灵体竟是一根筋,打死也要纠缠不休。
本以为请鲸王帮忙,对方会给几分面子,结果……就是眼前这样。
坐了半天,两个巨…型娃娃仍在……肉……搏。转头看一眼鲸王,后者正头顶喷气,一眨不眨盯着“战场”。
显然,万年玄冰不给面子的行为,让鲸王觉得颜面尽失。如果不是条件限制,八成会替代金乌真火,一鱼鳍拍扁冰灵。
李攸闲得无聊,向鲸王搭话,“阁下所谓的秘密,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唤我北冥即可。”鲸王道,“秘密可以告诉你。不过,周围这些人,你不打算处理一下?”
“处理?”
“荒古之时,为争仙宝必要一场血斗。虽已万年,规矩应该没变?”
“这个嘛,”李攸起身,扫过岸边,笑得不甚在意,“无碍。”
事实上,他本可以将鲸王骨骸藏入气海,但在最后一刻,突然改变主意。
既然决定要走强者之路,何必畏首畏尾,瞻前顾后?
觊觎如何,贪婪又如何?
炼成洞天福地,引来的麻烦,会比一具荒兽骨骸多上百倍、千倍。
他早先的诸多举动,已是足够高调,何妨再高调一回?
后世有个词叫“炫富”,换到当下,大可变成“炫宝”。
总之,他收腻了好人卡,决心走回反派之路,炫富炫宝一起来。
不服?羡慕嫉妒恨?
咬他啊。
不能在人界做螃蟹,还谈什么去巫界找回场子,要回仙灵草。
李攸能察觉自己的心态变化,并无意纠正。
道顺本心,他渐渐能体会其中深意。
不过,他可以不在乎,围观众人却不一样。
云霁服下丹药,调息片刻,看清鲸骨上的黑色身影,眉间不由皱起,“李道友?”
湖下巨变,还以为李攸遭遇不测。如今看来,危机未必没有,却是因缘际会,遇到一场天大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