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就是我养父照顾我,他是又当爹又当妈,十分辛苦。但我也看得出,有我在他身边,他也乐意很多。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找个老伴儿,而是一个人孤零零过了那么多年。
养父当时的回答是,不想拖累别人。
那个时候,我不太理解他那说那种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今晚我彻底明白了,因为洗冤师这一行,是与死人鬼魂打交道的,时刻都站在生死的边缘。我养父不想娶个人回来,没多久就让她变成寡妇。
今天的养父真的累了,他吸了口烟说道:“阿永今天你终于知道养父是做什么的了吧”
我愣愣点头,答道:“洗冤师,就是专门帮鬼魂洗刷冤屈的人。”
养父摸摸我的头说道:“没错干爹这一样的呀,注定孤苦一生啊要不是有你这么个儿子呀,我怕到进棺材的时候也是一个人。”
这个时候我问出了一只想要知道的事情,那就是我自己的身世。
“爹,你不是说过,我是你捡来的,那你知不知道我亲生爹娘是谁”
我养父抽着烟,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黑暗,他似乎有意回避这个问题,但是今天晚上他出奇地打开了牙缝门,向我透漏一丝丝。
他摸着我的头说道:“其实,你的亲生父亲是爹我的毕生好友。”
“那他们在哪儿”我兴奋地问道。
可只见我养父眉头一皱,说道:“这个你还小,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你放心,他们还活着。”
一听说他们还活着,我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他们还活着,只好我有生之年还有希望见上他们一面。忧的是,既然他们还活着,为什么要抛弃自己的孩子
我养父为了安慰我,对我说了一个扭转我一生的话,他说道:
“阿永,想不想做洗冤师等你成为一名真正的洗冤师,就能见到你的亲生爹娘了。”
听到这话,我欣喜万分,一个十岁的孩子,内心那种澎湃是最剧烈的,我殷切地盯着养父,郑重答道:“想,我要当一名洗冤师,像爹你一样。”
养父也是很欣慰,接下来他跟我讲解了关于洗冤师这一行的来历。
原来和每一个神秘行业背后的故事有着相同的影子和血泪史,洗冤师这一行尤为神秘,而且人丁稀薄,到了今天,只剩下养父他自己一脉单传。如果他再找不到传人的话,恐怕这个行当就会销声匿迹。
追溯到洗冤师的来源,要从明代熹宗年间说起,当年熹宗庸肆无能,致使宦臣当道,在当时的年代里制造了不少冤案。其中一起对于我们这一地区最为严重的,就是血洗高顺县的那桩大冤案。当时的县官名叫陶敬之,也就是我们的陶家村的先辈了。他是宦官对立的阵营,因为上书参奏宦官党羽,而被下令秘密绞杀。
陶敬之被宦官的走狗追杀到了一口小池边上,退无可退,他一介书生虽然没有退敌的本事,但是要拔剑自刎还是有气量的。于是就在这口小池边上,他朝天嘶吼,向苍天抱怨不公,当场倒在血泊之中。而那天也是风雨大作,山河欲坠的环境。
诡异的是,在那之后不久,参与这起高顺县惨案的宦官走狗,共计六十九名侍卫,全部在回京的途中逐个离奇死去。
朝中宦官的党羽为了隐瞒杀戮血案,也极力将这六十九名侍卫的死因遮掩得密不透风。
但这个消息很快传回了高顺县一带,有人猜测是因为陶敬之的其他同僚帮他报仇,也有人说是高顺县死去的成百上千的冤魂前去索命。
最后陶家村幸存的人在陶敬之自刎的那口水池上盖起了一座祠堂,以祭祀历代先祖。
而现在这口饱含冤屈的小池子,就是我们这祠堂中间的露天池子,后人将它称之为洗冤池。
我原本以为这些在村子里流传了许多年的故事只是一个故事,但没想到,养父今天亲口告诉我之后,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而这口洗冤池,也不是一般的池子,养父更不是一般人。
当我们进去祠堂的时候,幺婶和陶小清已经将陶老幺带进祠堂的西厢房去休息了。
我走进去看着这口养父说得神乎其技的洗冤池,没有任何异样,还是说我的肉眼看不穿
只见这个时候养父走到我的身后,放了两片凉凉的叶子在眼睛上,他嘴里低声嘀咕着:“点三清,开天光,阴阳幻化无尽藏,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借来慧眼扫阴阳。”
口诀完毕,当那两片叶子拿开的时候,他这是帮我开天眼了。我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了,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只有十岁的我往后钻到养父身后藏起来。
我看到了什么面前的这口洗冤池,上面上面血雾弥漫,深不见底,仿佛那是一处通往幽间的缺口。而在这学雾之中,层层叠叠地挤满了各种形态的鬼魂。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只有半张模糊凄惨的脸,更有甚者,竟然直接就是一副白骨森森的躯干隐藏在血雾之中。
这堆积如小山丘一样的冤魂才是洗冤池的真面目
我养父吸了口烟斗,喃喃说道:“别害怕这些都是爹我这些年帮助过的冤魂。”
虽然心里已经早有准备,但是亲眼目睹了这些奇形怪状的冤魂,我的心脏还是承受不了,双手不住地颤抖,就怕他们扑出来。
我指着这些冤魂问道:“爹,为什么他们不去地府投胎”
养父摇头叹息道:“这些鬼魂大多是超过了阴司缉捕的时辰,已经没有机会再去投胎。”
我看着那些凄惨的鬼魂,心中一股怜悯之心翻然生起,都说做人难,其实做鬼更难。想到这里,我突然没那么害怕了,迈开步子上前两步,探向那个深无止境的血雾下面。
“爹,这下面是什么地方”
我养父走过来蹲在我身边,说道:“这里面学问可大了。其实村子里流传的关于洗冤池来源的故事,并不正确。高顺县此地,恰好是在金陵边陲,金陵乃是六朝古都,此地是九州当中最具魂元的地界。承接历代君王的王气,秉顺九州龙脉的龙气,所以在高顺县,产生了一处阴阳相通的颂灵大道,直通黄泉路。正是在洗冤池下方。自从第一代洗冤师开始,历代洗冤师的职责,就是帮助那些被阴司错过的迷惘冤魂进入黄泉。但是,能不能顺利投胎,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第五章 :鬼瘟
我眨了眨眼,似懂非懂,什么王气,什么龙气,一头雾水,但是这时,我听到了一个关键性的东西,突然想到了在公鸡里面的张刘氏,立马窜起来问道:
“阴司的缉捕时辰是多久”
养父看出了我在担心什么,笑意棽棽地说道:“是九十八年。相传这是地府判官的任期,一任判官任职九十八年,错过了一任判官的时间,就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了。”
听到这里我哑然失声,慌忙说道:“那张刘氏她”
养父摸着我的头说道:“别担心,她死于光绪三十一年,距离现在是九十七年,还有一年的时间。你只要每天喂它一滴血,很快那只公鸡就能下蛋,张刘氏就能进入黄泉路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发现那只被张刘氏附体的公鸡溜进了我房间,铺在我的床下边睡着了。
虽然是一只公鸡,但我心里总感觉毛毛的,害怕得紧,会不会后半夜的时候她就钻出来向我索命
好在没有,这鸡很安稳地睡着了。可我这一觉也睡得很窝囊,第二天早上一大清早,又是一阵激烈的砸门声,祠堂外面吵翻天了,这天还没亮透呢,怎么就不能让你们的祖先好好休息一阵子
我迷迷糊糊爬了起来开门,祠堂门口就聚集了一大片人。带头的是村长陶邦,身后跟着几十个村名,各个脸上群情激奋,陶邦一脸沉重地说道:
“阿永,快叫你爹出来”
我揉揉眼睛问道:“邦叔,你也是来看老幺叔的他还没睡醒呢”
陶邦一拍大腿跳起来说道:“哎呀不是,村里面出大事情了,你赶紧叫你爹起来。”
“哦”
我刚要进去叫我养父起来,他已经走到门口了。我忘了养父每天早上鸡还没打鸣就起来给祖先的灵位添香油,他吸着烟斗,不慌不忙地说道:
“出啥事了”
陶邦见我养父出来,一溜烟地窜到我养父身旁,慌忙说道:“万全,村东头的狮子岭,今儿个发现了一具尸体,是咱村陶二平的尸体。 你,你赶紧去看看吧”
听完村长的叙述,我后脊梁背一阵凉飕飕的,昨晚上从我们祠堂逃出去一只红衣女鬼,今早晨就有人死了这也太邪乎了吧
我往人群扫了一眼,没一个有精神头的,一个个都想从我养父嘴里得到什么玄乎奇玄的解释,他们还真以为我养父掐指一算就能知道所有事情呀
于是我代替我养父问了一句:“咋死的”
村长表情慌里慌张指了指头顶,答道:“吊在树上。”
随后我养父动身前往狮子岭那边,这一带多数是农地,人烟比较稀少,算是村子最东的位置,赶到的时候,我是彻底被眼前的尸体给吓呆了,眼皮子跳几下不敢继续看。
尸体已经被放下来了,我养父仔细检查着尸体,看陶二平的神情,双目充血,眼袋发黑,嘴巴大开,舌头痉挛,四肢抓狂般僵硬,应该是被吓死的。
而尸体旁边的一株老白桦上方足足十来米的位置挂着一条牛皮带,上面的勒痕还留着。这个高度别说爬上去了,就算长翅膀飞也飞不上去。
村长陶邦拍了拍我养父的肩膀说道:“万全,你看出啥来了”
我养父眼珠子转了一下,这种事情怎么能在明面上说呢于是他把陶邦拉到一边,我也跟上去听着。
我养父说道:“是被鬼魂吸走阳气而死,但是死之前,应该是看到了什么令他极为恐惧的东西。”
虽然陶邦已经料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农村人迷信思想比较重一些,类似的传闻没少听说,所以知道陶二平这死肯定跟鬼怪脱不了关系。但当这话从我养父口中亲口说出来,还是具备一定的震慑作用。好在陶邦也是一村之长,比一般的农村人还是多了点决断能力的。
我见他双手颤抖着说道:“现在出了人命案子,还是先报警吧”
我养父寻思着说道:“报警是肯定的。但是,咱村有一个死了,难保接下来还会有人被害死。这只恶鬼不除掉,很难釜底抽薪啊”
村长一听,急得直跺脚,他本来就是急性子的人,没地儿出气就对着大树踹了两脚,骂道:“这叫什么事儿,咱们这地方好端端的,咋就招上那么邪乎的玩意儿。”
我养父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先报警,咱这地方偏僻,警察来了也得到中午,我趁这段时间再找一下线索,看看能不能把那只恶鬼给揪出来。”
陶邦双掌一击,掏出电话就报警。
我低声问我养父:“爹,是不是昨晚那只女鬼干的”
我养父吸了口烟,若有所思,半晌才说道:“如果真是她干的,那可就麻烦大了。”
我不明白养父这句话的意思。他担心这被鬼吸气之后的尸体会带有“鬼瘟”,害了更多的人,于是叫几个壮汉把陶二平的尸体抬到了村头的晒麦场去,那里阳光充足,养尸体在那里曝晒,减少尸气和阴气。
陶邦报完警之后就去陶二平家里安抚陶二平的爹娘。因为陶二平的爹娘看到自己的儿子曝尸在光天化日之下,险些没气吐血,管你什么鬼不鬼瘟。
但养父告诉我这是必须要做的一步,否则的话“鬼瘟”传开之后,全村的人都会遭殃。
所谓的“鬼瘟”是鬼魂留在尸体内的恶劣阴气,像瘟疫一样,专找活人。这种阴气会慢慢入侵周围的活人体内,虽然不会直接导致死亡,却会降低活人对鬼魂的抵御能力。一旦被“鬼瘟”入侵,周围的大小鬼魂就会有机可趁,都来吸他的阳气。人不能没有阳气,一旦阳气缺失过多,就会缩短寿命。
许多地方离奇出现的“鬼城”,一夜之间全村的人消失无踪,命丧黄泉,就是“鬼瘟”在作祟。
我养父又让我回祠堂拿一块乾坤布,又拿半斤新苗米,还有一坛子我养父收藏了很久的鸡血酒。
拿来这些东西之后,只见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办事”。
我明白养父的用意,昨天陶老幺的事情已经让全村人心惶惶,那个时候养父还觉得能保留就低调些,毕竟没出人命。可今天不一样,要是陶二平的死还没有一个明白的说法,那村里人往后就真的要活在恐惧里了。
所以养父这一出,是要振振村里人的士气。
“阿永,把新苗米撒到尸体上面。”
“我”
我抱着一小木桶的新苗米,一点一点地撒到陶二平的尸体上。陶二平此时是全身除了敏感部位之外,衣物都去掉了,我把新苗米撒上去之后,滋溜几声,效果就显现了,尸体上有些位置竟然把米给染黑了,像是吧米丢进猛火里面一样,一瞬间就焦黑了。
我定睛一看,在尸体上面染黑的部分其实是一个几个手抓的痕迹,在胸腔两侧,还有脖颈的位置。看来陶二平死前被鬼魂推倒过,也掐过脖子。
周围一些眼尖的人已经看出端倪,纷纷骚乱。
我把所有的新苗米都撒下去了,几乎覆盖了陶二平的全身,可是这些米万全挡不住焦黑的位置,就仿佛几只黑色手掌印打在了米堆上。
我办完之后就该我养父出手了,他将写满了符咒的乾坤布盖在了陶二平的尸体上,乾坤布本来是一张纹龙锦绣的黄布,此时上面写满蘸了鸡血酒的血字。乾坤布一下去,又是滋溜几声,这会儿没有掌印了,而是整个乾坤布像气球一样鼓了起来,一下子吸足了尸体的气息,但就是飘不起来,稳如泰山地压在尸体上。
随后我养父又围绕着尸体一圈撒了把鸡血酒,这才算完事儿。
周围的村民看得都呆了,尤其是看到乾坤布鼓起来的时候,差点一个个没尿裤子。
我向养父问道:“爹,这是干啥呀”
养父说这是为了把尸体内的残留的鬼魂阴气都逼出来,阻止“鬼瘟”的蔓延。
这么一轮折腾下来,民警已经过来了。来了一辆警车,下来三个民警,带头的是个胖子,后边跟着两个戴眼镜的民警。
见那民警过来,村长陶邦立马上前笑脸相迎,说道:“刘队长,你们来啦”
胖子刘队长冰冷地点了点头,说道:“这里出命案了”
陶邦支支唔唔地不敢说,最后还是点头了。
“怎么死的呀”
陶邦实在不知道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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