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人啊,懂不懂礼貌啊,我是你姐!”我伸手在他后脑勺狠狠拍了一下,“你自己还不是,有女朋友没呢?”
柏辰眉一挑,很欠扁地冷哼一声,说:“不能告诉你,我一跟你说,你就得告诉我妈。”
“啊?你现在谈恋爱你妈还会反对?”我表示不相信。小姨前几天才跟我说,有一个女孩子老是给柏辰打电话,她琢磨着不太寻常,就问儿子,是不是谈朋友了呀?结果柏辰很不屑地讲,我谈了瞒你干嘛,真要跟她谈的话,高中就可以谈了。小姨一听这话,不得了,原来高中还有一段她不知道的故事,于是赶紧追问怎么回事,柏辰告诉她,那姑娘高中的时候就给他写过信,还是小姨同事的女儿!小姨好不感慨,回头就打电话跟我念叨,说她还想不明白呢,怎么自己儿子那么优秀,会一直没有女孩子骚扰?没想到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危机四伏了。
我问那要是高中的时候柏辰就给你找个媳妇回来你能同意么,小姨说当然反对了,就可惜柏辰根本没给她发表反对意见的机会!对此,小姨可是相当遗憾。
“其实,我找了个女朋友。”柏辰忽然说。
我一愣,扭头看他。
因为我和他姿势的问题,我俩凑特别近,我这一抬头一仰望,能看见月光下他的瞳孔里倒影出的我的脸。
“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我好奇地问。
他笑了,笑得那叫一个肉麻啊。我当时只觉得他大概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女生吧,因为那种表情,是说到了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才会有的痴麻表情。谁想到他接下来竟然说:“那女生,跟你一样高,一样是卷发。”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怪异起来了,我觉得分外尴尬,但仿佛也就只有我觉得尴尬,柏辰依然笑得那么不明不白。
我傻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应这句话,大脑短暂地死机了一会,一句没经过处理的话脱口而出:“呵呵,你喜欢我这样的啊。”
柏辰顿了一下,说:“嗯,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我就这么华丽丽地被雷劈了,耳边雷声轰隆隆一阵滚过。我在心中默默打了自己几巴掌,还念道:让你嘴贱!
当时我就想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不能再继续了……而事实上,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当他那句话是表白,只是觉得,这大约是他表白的前奏,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才是要命的。
我打了个哈哈,道:“你妈妈不是一直要你找个矮点的吗?所谓基因中和啊,还让我也找个矮的中和中和,我们这辈的孩子都长太高了,哈哈哈哈……”
说这话的时候,我就是想他跟我一起笑,笑着笑着,这事也就过去了,结果他就是不笑,非但不笑,还严肃地看着我,于是我跟傻子似的干笑了几声,只好停下。
我不敢看他,就看月亮,但是我知道他正盯着我。他倒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盯得我手心都出了汗。他的手还揽着我的肩,我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吐纳在我脸上,我紧张得整个人都僵了,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像是考试作弊被老师抓住的学生,就想赶紧找条地缝钻进去。
过了半晌,他说:“我没开玩笑。”
我又傻了,“啊?”
于是他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开玩笑。”
他的一只手揽着我的肩膀,扭头看我的时候,靠得太近,那双眼睛也太过明亮,让我不敢直视。
“那个,太冷了,我们下山吧。”我直觉想逃跑,身体自然而然向远离柏辰的一边倾斜过去,但是忘了我们的脖子上还缠着同一条围巾。我这一倒,他就被我拉着一起倒下来,于是我手肘半撑在地上,他的双手刚好撑在我的身体两边,形成一个异常尴尬和狗血的姿势。
“不看日出了?”他低低地笑。适时天上那轮明月高挂在夜幕中,从我的角度看起来,刚好挂着他的脑门上。他的脸背着光,不甚分明,唯独那双眼睛,清澈透亮。
我看愣了,我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他的脸越来越靠近,越来越靠近,就在那双唇即将碰到我的时候,我猛地惊醒过来,别过脸,慌张地说:“不看了不看了,明天晚上有大夜班,还得赶一个通宵。”
“娜娜……”柏辰还想说什么,但我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把围巾解开推开他,就站起来。
如今回想起来,那时候真是幼稚得可笑,我一路上惊慌失措跑回家,就生怕他上来拉着我,结果越走越快,脚下一踉跄,“啪嗒”一下摔倒在地,刚好那又是下山的路,有些坡度,于是连摔带滚,相当惨烈!
柏辰从后面赶上来,蹲在我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吧?”
我心中怒火难平,掌心磨到了粗砺的石头皮都烂了,虽然冬天衣服穿得多身上没有擦伤,可是落地的时候膝盖着地,痛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就算骨头没碎,也得肿起大包了。
而这些伤痛,我自然是要迁怒到柏辰身上的。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双手猛推出去,把他到推地上,见他一脸可怜的样子,内心少许得到了些安慰,我自己扶着膝盖站起来,因为太痛,就又瞪他一眼,想想不爽,抬脚向他小腿踢过去。
其实那一脚我也就是意思意思踢一下,并没有太用力,但是报应却来了,踢的时候角度没算准,加上夜凉脚冻,我向后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我脚扭了。
暧昧是种勾人药(已修)
23
就在我眼泪婆娑浑身颤抖的时候,柏辰这厮蹲在地上笑得前仰后翻,我还想抬脚踢去,但考虑到实际情况,又踢不得,便顺手抓起地上的小石子扔过去。
柏辰抱着脑袋继续笑,还边笑边说:“娜娜你能不能别那么搞笑,哎哟我不行了……”
我竭力用眼神杀死他,你说我刚才怕什么?怕他这个小混蛋?!
柏辰笑够了,我也瞪够了,他才在我面前蹲下,扭头道:“来,我背你。”
“谁要你背,滚!”我抬起没扭到的那只脚踢他后背。
“哎哟哎哟,脾气真大。”柏辰笑得十分欢快,“你不要我背,能自己走吗?我真把你扔下不管你可得发火是不是?”
我语塞,但为了面子我又大喝一声:“滚!”
“好好好,那我滚了。”柏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还真打算走了。
我咬牙切齿,死要面子,只好干瞪眼。
他向前走了十米,转过身,给我个飞吻,轻佻地说:“我真的走了啊,回去你别跟咱外婆说我抛弃你啊。”
他那得意的小样,着实让我怒火难平,恨不得抽出把M16扑上去把他灭了!
我怒吼道:“你给我滚回来!”
柏辰嘴角的弧度愈加上扬,笑得那叫一个阳光明媚。你真当自己是月亮他媳妇儿么?
柏辰慢悠悠踏步回来,站定到我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勾起我的下巴,用低沉故作性感的声音说:“来,喊声哥。”
我冷笑,忽然用尽全力向他扑了过去,把他压倒在地上,忍住痛,一个关节技制住他的肘关节,将他固定在地面上。
“啊~痛痛痛痛~~”柏辰惨叫,毫无矜持。
“谁是哥啊?”我阴恻恻地问。
“你是你是!”柏辰轻易就屈服了,放在抗战时期那就一活生生的汉奸。
我放开他,命令道:“起来背哥回去。”
柏辰揉着胳膊站起来,拍拍灰再蹲到我面前,嘴里还嘀咕:“好好的背你不要,你说你什么烂性格啊……”
我刚好爬到他的背上,非常顺手地拧住他的耳朵,奸笑:“你说哥什么呢?嗯?说大声点。”
“哎哟,轻点~”柏辰颤巍巍地叫道,“我说哥你鸿福齐天,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我在他脑门上用力一拍,抓住他的头发道:“架……小猪快跑!”
“要摔下去了,快放手……真的要摔了啊,摔了摔了摔了……”柏辰走得东倒西歪,在两手不能自由活动的情况下,那张小白脸被我好一番摧残,但倒也没有真的摔下去,实践证明,这孩子还是挺坚强的。
柏辰背我下山,非要先带我去医院,在医院好一番折腾,X片出来后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只开了点活血化瘀的药就放我们走了。回家的路上天已经蒙蒙亮,我指着光亮的地方说:“你看,日出了。”
他白我一眼,不予理睬。
那年春节我都住在我外婆家,所以当天回去,也是回到我外婆家里,我一进门就把他扔在门外,关上大门,就当没这个人跟在我身后。如今想起来这种行为真是说有多傻就有多傻,但当初想也没想就这样做了。
我一瘸一拐上楼,回了房间,还悄悄拉开窗帘探头出去望了一眼,他还站在门口,并且刚好抬头看到了我。我吓了一跳,立即蹲下来,蹲下来后有觉得自己怎么那么白痴啊,就又站起来,装模作样对他挥挥手,说:“你赶紧回去吧,回去吧。”
于是他就对我笑,朝阳从侧面照到他的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这张笑容很多年以后我都没法忘记,那是纯白的少年的脸庞,是记忆中最珍贵的瑰宝,却在一个叫做成长的过程中,慢慢被风化,扭曲,再寻不见。
我看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朝阳金色的光辉下,过了一会儿,我的手机短信的铃声响起,是柏辰的,他说要我等他毕业回来考公务员,和我一样。还叫我一定要等他毕业,不要谈恋爱。
说实话,我一直都觉得柏辰是无比优秀的孩子,他从小成绩就好,运动方面也秉承了我家传统,很出色,还会拉小提琴。其实每次听小姨说他如何如何的时候,我打心底就有那么点儿自卑,无论自己承认还是不想承认。
……
我重新拿起筷子,端正地放在碟子边上,微微一笑,问他:“那么,张小可呢?”
柏辰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没睡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眼下有淡淡的一圈黑眼圈。他笑得有些勉强,说:“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我笑了,“柏辰,她是你的女朋友。”
他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我。
我继续说:“男人要有责任感是不是?既然是你的女朋友了,就好好对她吧,其他的不要想太多。”
他只是沉默,还是沉默。
我们的位置在餐厅的角落,一边就靠着马路,透过玻璃望出去,夜都市流光溢彩,好不热闹。忽然记起曾经在一本小资杂志上看过的一句话:每一片光鲜背后都有一个寂寞的灵魂。
虽然这话曾经因为太装13惨遭到我的批驳和鄙视,但却一不小心记住了。寂寞,那是传说中的小资们用来附庸风雅之物,我辈侠之大者从不会有此番感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柏辰,我就很容易想到这两个字。
只是寂寞本身,似乎与他相去甚远,他从来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不管别人的想法,不管后果。
“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就算了,柏辰,你我都明白,有些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该死心还是死心的好。”我正色道。
柏辰捏着筷子的手紧了一下,说:“你跟苏和……”
“嗯?”我挑眉,不接话。
“他跟你一起回家了?”柏辰问。如果他是想听我说一句我和苏和没关系,那他就要失望了。况且,小姨不可能不跟他说我和苏和去他家的事。
“是啊。”我尽量笑得温柔暧昧。
我感觉那双可怜的筷子就要断在他的手里了,但最终他只是扯了扯嘴角,什么都没说。
三年后的柏辰,终究不同与三年前的柏辰。曾经的那些光景,已说不上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是幸还是不幸。
“吃吧,要冷掉了。”我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24
关于柏辰的这顿饭和苏和的欲言又止,一直到三天后去辽和光电开会我才算明白过来。
柏辰竟然是这次展厅建造的总工程师。
我公司正式承建辽和光电的主题展厅,这是第一次合作会谈,建立专案。双方工程师凑在一起做细节评估,苏和人不在,柏辰坐在中间看图纸,我能感觉到时不时转到我身上的视线。
我坐不下去了,把会议记录交给曹坤,离开了会议室,出去歇口气。
会议室就在综合办公室旁边,再过去就是茶水间。秋日午后的阳光透过茶水间的窗户照射进来,天空蓝得格外辽远。上海的天空很少有那么蔚蓝的时候,我想,这真是个好天气。
我见有咖啡售卖机,摸了摸身上口袋,今天换了职业装,没带钱。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就听见有个声音响起来:“想喝咖啡?”
我回头一看,是苏和。
苏和上班的时候都穿着中规中矩一本正经的衣服,笑容干净清爽。阳光照了他半身,白色的衬衫亮得透明起来。
“是啊。”我说。
“来。”苏和对我招招手。
我跟着苏和回他的办公室,他走到门口,对坐外面的小助理说:“小张,煮壶蓝山。”然后一点都不避讳地拉着我的手进门。
小张姑娘端着咖啡进来的时候,我和苏和正坐在沙发上说话,苏和手指点点茶几,她就放下了咖啡,还不忘对我猛看几眼,才离开。
“你的助理很漂亮啊。”我说。那姑娘五官精致、身材纤长,最重要的是,看我的那几眼,水灵啊,真是水灵。
“那是,我很多朋友都问我哪里找来那么漂亮的小助理。”苏和边说,边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甜点,一盒牛奶。
我顺着他的话问:“那你是哪里找来的?”
苏和说:“她投了简历,我面试来的。”说话间笑得挺得意,就像人家是他自己家闺女似的。
苏和把那盒甜点放在桌前,打开,非常献宝地对我笑,说:“这是我在上海吃过的最好吃的提拉米苏。”
“嗯?”我好奇地看过去。
苏和又拿出两把小勺子,笑道:“咖啡和提拉米苏是绝配啊。”
“哥哥你真会享受。”我有点无语,外表到是看不出来他爱吃甜点。
“你的咖啡要加牛奶吗?”苏和问。
“要。”我说,“这是蓝山咖啡吗?”
“嗯,这咖啡是我让人从牙买加买回来的,很纯正。”苏和给我也加了牛奶,手抬起来的时候,我对他那个闪亮亮的袖扣发了会呆。
“哦,牙买加啊。”我一本正经点点头,“听起来就挺纯正的。”
苏和眉角抽了一下,笑道:“牙买加是原产地。我们在咖啡厅里喝的蓝山,哪怕很多价格高昂的所谓蓝山咖啡,也是在蓝山里混合了其他的高山咖啡。”
我依然懵懂,但基于“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的道理,违心地赞道:“听起来很了不起,苏大人你知道的真多。”
“它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苏和对我眨了个眼睛,“就像我一样。”
这次轮到我抽了。这哥哥雷人的技术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