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动之刻 10 我们- 第16部分

　　所以，罗德就重新开啟了自己的领地。

　　几百年过去了，现在这片土地也颇有生机，各种种族的老人、幼童与成长后的大人，和谐生活著互相帮助，完全没有不同种族的隔阂。

　　他有时这样看著，会觉得当初如果小鬼也在这边就好了。

　　这裡不是种族之地，只是生命们存在的地方。

　　走过了街道，好几个小孩看见他就包围上来，嘻嘻笑笑地跟著他，每个小孩长得都不一样，有的有叶子，有的有鳞片，有的还是一团液体，但是走不动就会有比较大的孩子抱著或揹起来。或许是因為每个人都记得自己会被丢下，所以才不放开现在的同伴。

　　「去旁边玩。」罗德拉开斗篷，翻出了一堆宝石丢给那些小孩，让他们自己去玩游戏。

　　在这边他不是帝王，只是公爵。

　　走到了自己最熟悉的领主住处，原本的黑暗与死亡已被拂去，染血的窗被擦得透明乾净，被践踏的庭院草木皆生，一片生机盎然。

　　「公爵大人。」正在庭园裡给花草浇水的水族女孩一看见他就停下动作，扭动著透明的身体恭敬地一弯身。

　　「本公爵不是说房子丢著就好吗？你们不用浪费时间来清理。」看著被整理到可以随时小住的厨舍，罗德嘖了声。

　　「这是人家唯一能做的答谢，请公爵大人让我们做吧。」女孩勾起美丽的微笑，很习惯对方的粗声粗气，「小青青在人类的墓碑上种了许多美丽的白花，希望公爵大人会喜欢那孩子的花朵。」

　　小青青又是什麼东西？

　　虽然很想这样问，但是罗德还是把话吞回去。

　　每次来都会多几个小孩，常常不记得有哪些……是说艾西亚似乎曾报告过一堆人名……算了，反正等看到之后就会知道了。

　　让女孩继续忙自己的事，罗德转到房舍一边的空地。

　　他重回这裡之后，建了一个墓碑，前面插著的是自己父亲已经毁损的长剑——后来在土地中找到。

　　身為种族帝王，他知道生命轮迴的法则，也知道会在这边的其他人应该再也不会回来，建立墓碑实际上并没有什麼用处。

　　但是会是人类的那部分，他还是需要一个回忆与凭弔的地方。

　　远远地，他看见了上次还光秃秃的墓碑与剑周围开满了白色的小花，一个白色的小孩蹲在墓碑前，飘来了一种淡淡的香气。

　　是某种花系种族吧。

　　他看著那个小孩，有张可爱小小的脸，很认真地看著那些花。

　　然后他微笑，花也跟著摇曳地笑了。


　　「这些都是你种的吗？」

　　蹲在墓碑前的小孩吓了一大跳，像是条鱼一样跳了起来，衝到比他还大的墓碑后，害怕地露出半张脸。

　　罗德注意到这个白毛白身体的小孩居然有双可恶的紫色眼睛，不过幸好不是他知道的那种紫色，是比较淡一点的清澈紫红色。

　　「本公爵是这栋房子的主人。」看那个白色小孩连半张脸都缩到墓碑后，罗德没好气地说着：「你不是叫小青青吗！怎麼是白色的？」

　　「……我叫青火白炎。」

　　「……什么鬼名字。」

　　怯怯地从墓碑后走出来，白色的小孩看著高大的屋主。

　　这样仔细一看，罗德才发现这是个混血孩子，「你是火族和花族的混血？」

　　小孩点点头，「母亲是墓裡的花，因為浸泡在燐火裡几百年，便孕育出了我。」

　　坟墓花和鬼火的小孩吗……难怪会这麼白。

　　罗德无言了一下，不知道是谁捡了这种怪东西回来，但看起来似乎还满有力量，居然这麼小就可以人形得这麼彻底，还可以自然地驱动种族力量。他乾脆就蹲在小孩面前与他平视，「你一直在照顾坟墓？」

　　小孩点点头，「我们天生喜欢这种地方。」

　　「……一块石头的地方吗？」裡面没有尸体就只是一块石头雕刻，罗德有点疑惑。

　　「不是，我们喜欢有回忆和弔念的永恆之地。」小孩小声地解释著，有点紧张地说道：「请让我住在这边，我会弄得很漂亮的。」

　　罗德沉默了下，揉揉小孩的头，「随便你。」

　　小孩露出了灿烂的笑脸。

　　冷笑了下，罗德懒得管对方，反正擅自在庭院住下的又不只他一个，前几次回来这裡已经出现自称是僕人、清洁工和房屋管家之类的东西，多一个也没差了。

　　蹲在墓碑前，他仔细地看著上面刻的所有人名，每个都还如此熟悉。

　　当初他曾对这些人发誓过自己一定会杀死吸血鬼王，并毁掉吸血鬼帝国，之后他也不会容许自己继续用这种丑恶的样子存在。

　　尤其在曦死亡之后信念更加坚定。

　　但是很抱歉，他无法实现诺言，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做到了。

　　他现在有必须努力活下去的理由，就算是对不起自己的誓言也没关係，待有一天不再需要时，他就会彻底消失在世界上不会留恋。

　　「请允许我继续活下去。」

　　对著已经不具任何意义的石头与人名喃喃说著，如同往常一般。

　　罗德抬起头时，正好看见刚刚还怕自己怕得半死的白色小孩就站在一旁盯著他，「看什麼！」

　　小孩连忙摇头。

　　「滚远点。」注意到空气中有丝异样，罗德直接一把抄起小孩往窗户洞开的屋子丢进去，接著甩开了黑色火焰，瞬间拦截住闯进这个空间的异物。

　　接著，他看见闯进他力量空间的，是稍早那个魔物。

　　陌生黑暗气息进入的同时，整片领土也起了巨大的骚动。

　　罗德皱起眉，挥了手，黑火缠绕组织着，将入侵者团团地困在像是网子般的火焰空间，「本公爵不想在这边宰了你。」他有点惊讶，没想到这个不怎样的魔物，居然可以入侵这个许多人一起设下隔离术法的地方。

　　挣扎了半晌，发现没有办法从黑火中脱身的魔物，狠狠地瞪了一眼黑暗帝王。

　　罗德也没动手，环顾了下，领地居民们自己组织的保擭队伍已经赶来，各式不同的种族包围在魔物四周，全都发出不善的杀气。

　　　注意到周围的全是光明种族，魔物也有点诧异。

　　　看他的样子好像没有杀意，反而是迷惑的感觉更多，罗德想了想，便解开火焰让他落地，但是还是没撤掉黑火，避免这个魔物突然暴起伤害其他人。

　　「為什麼黑暗帝王会在……」这个种族聚集之地？

　　魔物还没问完，刚刚在庭院洒水的透明女孩已经举起刀指著他，「如果敢伤害我们的领主，我们一定杀死你！」

　　跟著女孩的话，所有包围魔物的种族们同时举起兵器，愤慨地看著这个黑暗入侵者。

　　这些看起来不怎样的种族力量都不弱。

　　魔物立刻注意到这点，看起来这些种族都很年轻，也有老过头的，甚至还有一些看起来似乎有残疾和缺陷，但是力量感却都很强，自己如果真的动手，恐怕瞬间就会被抹煞。

　　為什麼他们会那麼强？

　　转头看向被保护在后的黑暗帝王，魔物非常不解，这些人和帝王一样有种无法解释的强悍感。

　　身為吸血鬼一族的帝王在击败了马里诺之后，几乎杀掉泰半的吸血鬼一族，后来几百年中全部在征战黑暗领地，然后在很短的时间内成為黑暗帝王，这绝大部分的原因都是来自於帝王太强了。

　　但是在更久之前，他并没有这麼强。有人传说他是吃掉了前任帝王的血肉才会得到这麼大的力量，但是他表现出来的力量已远远超过马里诺，甚至超过好几倍，这并不是吃掉血肉就有的——何况马里诺在吸血鬼帝国千万年间，从来不会、也没那种力量去大规模收服黑暗领地。

　　魔物无法明白，所以才来挑战。

　　「你真的很大胆，不过本公爵没想到你居然闯得进来。」从那些年轻的种族后面走出来，罗德悠悠哉哉晃到魔物前面，「因為血缘的关係吗……看来本公爵得去找曦他们研究一下这方面的问题，你这种混血魔物竟然还有办法凭著一点点空间种族的力量混进来。」

　　一听到对方的分析，魔物马上警戒起来。

　　「放心，混血本公爵看多了，不过你马上给本公爵滚离这个地方，再进来本公爵就杀了你。」冷冷地俯视着地上的魔物，正打算把这傢伙轰出去时，罗德突然愣了一下。

　　这个感慨是……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一道暗光划过了天际，撕开了一条不明显的轨跡。

　　「哼。」居然用这种方式给本公爵留讯吗？

　　本来正咬牙要接受被术法击出时，魔物突然看见那个黑暗帝王转开了视线，而且脸上还出现某种难以理解的淡淡笑意。

　　接著，帝王转头看向他。

　　「你是不是对我们的力量感到疑惑？」站在聚合种族前，罗德冷笑。

　　虽然不想承认，魔物还是慢慢地点点头。

　　魔物都想要力量，这麼强大的力量，他很想要。

　　「小隻的白毛。」罗德转过头，直接盯向身后畏畏缩缩的白色小孩，「过来。」

　　有点害怕黑暗种族，不过青火白炎还是小跑步地穿过人群，来到领主身边。

　　「喂、你，今天开始你就给本公爵留在这个地方，照顾这个小孩。」指著地上的魔物，罗德弹出一丝黑火火星。

　　在火星落到身上的瞬间，魔物感到一阵剧痛，痛到不由得发出惨叫声，接著是某种力量覆盖在身体上，最后他感到一阵脱力，无法再使用任何杀伤性的力量。

　　「本公爵暂时封印了你的力量，虽然这裡的人足以对付你，但本公爵还是得排除风险；还有，你也无法离开这裡，只要你踏出这块领土范围一步，设在你身体裡的封印也会马上抹煞你。」在知道他可以穿透结界后，罗德就改变主意了，现在放魔物出去可能会危害到这片土地，只要他告诉任何一个黑暗种族，绝对会引来侵略，所以不能让他出去。「在这边的每个人都要付出劳力换取食物和住处，你的工作就是照顾好这个小孩，如果他有损伤，本公爵多的是让你死活不能的方法。」

　　完全不懂為何黑暗帝王要这样做，魔物痛得趴伏在地上，瞠大了眼睛看著那个害怕发抖的小孩。

　　「你以后就会知道為什麼我们会这麼强了。」

　　如果他在这裡可以确实找到让自己变强的理由，那麼就会逐渐地更加强大。

　　听见能够住住这边找到答案，魔物也不反抗了，只是盯著小孩看。

　　「等你知道的那天，本公爵就会解开你的封印。」不，说不定到那天时，他的封印就会自己解开。

　　谁知道之后会怎样呢。

　　和居民打过招呼后，留下了一隻魔物，罗德离开了。

　　他的目标不是黑暗领地，而是记忆中那个人类住处。


　　被遗留下来的魔物愣愣地看著扬长而去的帝王。

　　他竟然真的被丢在这裡了，充满了光明种族、没有一丝一毫黑暗气息的普通土地上，周围还全都是手持武器的不同种族。

　　但是可能因為刚才帝王的交代，这些种族似乎已经没了杀意，而是全都收起武器，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之后才散开。

　　最后只留下那个白色的小孩和由水组成的透明女孩。

　　「喂、你，刚刚公爵大人的话你听见了吗？」女孩指著他，冷著声音：「以后小青青交给你照顾，但是我也在这一带，如果你想对小青青不利，我马上就杀掉你……还有，魔族也须要补充能量，如果你没有尽到责任，就不能吃东西，也不会给你吸取任何力量。」

　　惊愕过后，涌上魔物心头的其实是被羞辱的愤怒。

　　他很想杀死这裡所有的生物来洩愤，但是魔物的本能就是让自己活下去，所以他不能做这种如同自杀的举动。

　　所以他只能暂且服从刚才帝王的话。

　　转过头，看见的是那个弱小的白色孩子，某种厌恶的感觉立刻浮上。

　　「……我是青火白炎。」看著瞪向自己的魔物，白色孩子发颤地开口，「你、你的名字是……」

　　「哼。」魔物转开头。

　　他不可能告诉别人真名，这跟把弱点交在他人手上一样。

　　不过，这个小孩倒是主动说出了真名。

　　魔物冷笑著，总有一天他会杀死这个孩子，用他的血来洗净羞辱。等他知道帝王变强的秘密之后，这些人都要死，到时候就拿这个孩子先作為血祭。

　　他只要等待自由的那天。

　　总有一天……

　　从那天开始，聚合种族的领土中住下了魔物，然后成為某个未来将会被赋予使者使命的孩子的护卫。

　　这是，很久之后的另一个故事了。





　　☆人类世界


　　三百多年后的世界，人类土地大多已充满了毒素和荒废。

　　几百年前生机盎然的土地如今只剩下一片荒漠。

　　过度开发与超用生命资源让土地已不復生机，在世代转换时，各大种族进入封闭与沉眠，不再為土地更换生命。

　　為了因应环境的变迁，几百年来人类也不断开发各种人工物品来替代，像是垂死挣扎般地培养各种组织与细菌等。因為动物与植物几乎完全消失，到最后九成九的食物也都变成完全的科学物品。

　　看着黑色的海洋，邱隶嘆了口气。

　　挂在脖子上的的黄色宝石散发著微微的光芒。

　　从阿书离开那天开始，他就有一种不是很好的感觉，之后没过多久，周遭的同学一个个像是失忆了一样，开始记不起叫作司曙的那个人是谁。

　　那种速度很快，不到半年，连他家隔壁的邻居也不晓得了。

　　这种反应不只出现在人的身上，就连他的种族也一样，本来与他和阿书交好的种族族人，一个个开始遗忘了这个人，不只名字、面孔，相关的任何记忆都不復存在。

　　不晓得是不是因為那时阿书交给自己的这条项鍊的力量，和其他人不同，邱隶完全没有遗忘。

　　但就是因為没有忘记，只有自己记得时，就格外难熬。

　　三百年过去了，当初他们的同学也已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