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过,给了我一张照片。”
沉默。好久,来人说:“对不起。”
张青不说话,泪水在眼里打转。强吸一口气,才说:“谢谢你告诉我。”
“对不起,我知道你心里有阴影,对不起!”
“我不会原谅你,但我可以保证不恨你!为了赎去你的罪过,现在为我办一件事!”
“?”
“陪我骑车转转校园!”
找刘亚帮着借了两辆车,两人骑着在校园里兜风。五月的商大,正是一年中最舒适的时候。绿树红花,气温适宜,到处都是年青的学生,或悠闲、或匆忙的走在这里。余明新在前面风驰电掣,张青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余明新停下来,双手抱胸,等着她慢悠悠的晃过来。“你就不能骑快点啊!”
“不能,这是我一贯的风格!”
“你——”
张青下了车,把车锁在环水楼前面,走回来,“我坐你的车。”
余明新带着她一面骑一面说:“你好像重了不少啊!”
“那是因为你体力减退了。”张青在后面车架上,晃着腿,仰望天空。轻轻地问:“还记得那首诗吗?紧紧地抓住梦想,因为梦想一旦逝去,生命就如同折断了翅膀的小鸟,再也不能飞翔!”
“记得,当时你还还用英文读给我听,我一句也没听懂,还说你发音不地道!”
“是啊,一晃四年过去了。你一直都在为自己的梦想努力着,而我,却折断了它的翅膀。我不自信,不努力,没有追求,不愿奋斗!唯一的梦想,就是希望能嫁个钻石王老五,从此,享受。”
余明新后背颤了一颤,车速明显慢了下来,张青听到余明新似乎用难过的口气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不怪你。是我自己过于依赖别人,在学校时有你罩着我,我什么都不怕。可一旦离开了,就干什么都畏首畏尾,错不在你!”
“记得这句话吗?考研时说的: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真要想改变它,什么时候,都不晚!”
“是,我真的很想改变它。可我不知道,该从何做起。”
“当你的目标太大太远时,试着分解它吧!这样,你才能完成你的马拉松之旅!”
“你到现在还认为,我能完成吗?”
“能,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三年前,你说过,你想做大学教授,目标:香港中文大学。我也会到香港发展,我在那里等你!”
车轮戛然而止,余明新回过头来,用他一贯深邃而坚定的目光,看着身后这个柔弱的女孩子,那个曾经对他无话不谈的朋友,“不见不散!”
人,这一生,总要有所追求!
未完待续!
展翅启航
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
——作者不详
从眉湖回来,坐车回家。刚出城,就闻到一股清香迎面飘来。越到田间路上,香气越深。到了村口下车,这股清香已经包围了她的全身,冲透着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侵入到肌肤中去,直至肺腑。
背着包进了门,院里的老槐树带着一树白中泛青的花,向她招手致意。风吹花落,却仍是白的,即使埋入尘土,拾起来,吹掉土,还是白,纤尘不染,清香依旧。原来,是这槐花香,这故土的槐花香,一路护送她回家,回家了。布谷鸟隐入云端,只听见“逛逛背书”的叫声,自头顶不断传来。
轻咳一声,张青大吼:“我回来了!”
东院里首先响起一个老人的声音:“谁呀,青妮儿唷?”
隔着矮墙,爷爷土黄色的脸笑成一朵盛开的菊花。张青赶过去,爷爷正在整理小菜园,给苔菜浇水,见她回来,连忙拔了几棵水嫩水嫩的菜,叫她打开栅栏过来洗菜。
妈妈正在添水做饭,见她进来,问:“啥时候来的,吃饭了没?”
张青点点头,过了栅栏,把包放在青石板上,坐下来择菜。妈妈一边点火一边说:“把菜放一放,待会儿再择,先给你爸爸打电话,叫他下学时拐到你魏大爷的饭店里捎几个菜回来。哎——”张青起身要走,又拦住她,“用家里电话打啊!别用你的手机,贵!”
打完电话,张青坐在一旁收拾菜,爷爷继续收拾菜园子,不时慈爱的看看二孙女。妈妈也一边烧锅一边问去上海的情况。张青简单地说了,转身从包里拿出来给妈妈带的护肤品。妈妈接过来看看放在锅台上,嘴里埋怨:“又买啥!我用大宝就很好了!”
爷爷接过来猕猴桃片,嚼了嚼,觉得味道不错,也能嚼得动,乐呵呵地收起来了。锅底的玉米杆红红地烧着,铁锅里丝丝白烟,裹着甜甜的玉米糊糊的香气,醉人心脾。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外打工时,自己也做饭,可无论怎么熬,总是没有这般味道,不知道是哪里的问题。南边和东边的院墙旁,桃树都坐上果儿了,一堆一堆的,青青的,胖胖的,嘟着嘴,乐着。爷爷浇完菜,又去喂鸡。妈妈的脸始终迎着红红的火光,抹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疾病与年老并没有让他们让他们失去生活的快乐,相反,生活对他们来说,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的重复,每一天又与前一天有着有趣的不同。如同这个百年的村落,一天一天,都是一样的日出日落,可今天的村庄,早已不是往日的村庄了。
袅袅炊烟,声声鸡鸣,双脚踏到这松软的黄土地的那刻起,那颗因为在外漂泊而疲惫的心就沉静下来了。掂着大厚铁刀切完菜,用自家做的米醋调了。刚开醋瓶,一股酸香的味道就窜了出来,熏得张青只想流泪。
爸爸回来了,手里拎着张青最喜欢吃的道口烧鸡和凉调莲菜。晚饭就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吃。小黑猫开始还不太习惯这个陌生的“客人”,不明白为什么主人老是叫她多吃。过了一会儿混熟了,就围着它“青青姐”的脚转悠,等着丢过来的鸡骨头。爷爷很高兴,一个劲地说家里的事,还说今年老母鸡孵了一窝小鸡,明天要给姑姑送去几只。爸爸和妈妈则不无担忧地看着这原来圆圆的小脸不知不觉变长变瘦了。
晚上就睡在堂屋当门的大床上,小时候姐弟三人常常打滚的地方。妈妈问要不要把原来她和姐姐住的屋子收拾一下,张青摇摇头,不必了,反正过两天,还是要走。晚上,听着爷爷从里间传来沉稳的鼾声,张青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心!
第二天是星期六,早上天刚亮,饭就做好了。吃完饭,妈妈和大婶们打牌去了,爷爷一大早去姑姑家送小鸡。爸爸没课,在屋子里看书。张青刷完碗,随手抓了一本,搬着个凳子到院里槐树下,翻开一看,《老黄历》。没心思看,也不想回去换,索性拿着玩。爸爸从窗里看见,也搬了个凳子出来,坐在她旁边,意思是有话要说。
小时候,爸爸一直忙着工作,很少管他们姐弟。只是到了高考的时候,和他们说的话多了。后来妈妈生病,爷爷年纪也大了,家里里里外外,都是他一人在操持,儿女都不在身边,话又少了起来。张青觉得自己应该先开口,笑着问:“有事吗?爸呗?”(当地称呼爸爸的习惯)。
爸爸点点头,慢慢地说:“你工作的事,你姐姐都跟我说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张青想了想,“目前还没有明确的目标,先找个凑合着干吧!”
爸爸点点头,又问:“你姨家几个表哥都在郑州,没去找过他们?”
张青想说些什么,突然觉得喉头梗塞,吸一口气压下来了,从容地说:“他们离得都比较远,倒是我舅舅家的小哥哥出车时会去看看我。”
爸爸叹口气,嘱咐:“你小哥哥一个人挣钱四口人花,也不容易,你要没事,别给他添麻烦,啊!”
张青点点头,说:“我知道。我想还是我自己扑腾吧,总会好起来的。”
爸爸听了,没说什么,好像是有些内疚,没有什么能帮孩子的。略一沉吟,起身回屋。张青在后面叫住他,“爸呗,我给你洗洗脚吧!”女儿灿烂的笑脸,有如太阳下最美的花!
爸爸的脚,长而薄,骨头和青筋都突出来,看得一清二楚,指甲很厚,很长时间都没有修剪过了。然而,就是这双脚,担负着作为儿子、丈夫和父亲的全部责任和神圣使命。张青一边揉搓,一边埋怨:“你这水,都能上二亩地了,比那黄河水都有营养!”
爸爸始终笑着看着听着,两个女儿,回来不是洗衣服就是收拾屋子,勤快懂事儿。但这给他洗脚,倒是不常有。惬意地安坐在洒满阳光的院子里,想想远在外地的大女儿和儿子,心中一片暖意!
快到中午时,爷爷回来了。身后姑姑的车把上挂着一大块猪肉,足有两斤。见张青在院子里晾衣服,高兴地说:“早就想吃饺子了,你表弟不在家,你姑父给别人盖房没空,正好你来了!”姑父在后面推车进来,呵呵笑着:“你姑姑就不会亲,明明是想侄女儿了,还想着法子编瞎话儿!”
姑父倒比过年时见面瘦了一些,小时候就常领着几个孩子玩,侄女侄子都喜欢这个幽默风趣又善良的姑父。张青现在还记得儿时骑在姑父的脖子里摘枣的情景:不小心抓到了毛毛虫,姑姑埋怨姑父,自己在一旁乐的看俩人掐架。
如今,侄女长高了,姑姑姑父却都显老了。岁月的刻刀已经把当初那对儿青年夫妻雕琢成两位朴实、典型的中国农民。唯一不变的,是那爽朗的笑声!
姑姑姑父扎好车子,一个择菜,一个剁肉,张青也赶忙去和面,张罗着包饺子。等爷爷叫回来妈妈,爸爸从书堆里爬出来,第一锅已经伴着三人的笑话下锅了。
下午姑父去给别村的人盖房,收拾好碗筷,姑姑教张青学骑电动自行车。五月的天还不太热,正是华北平原最好的时候。和风拂来,张青歪歪着慢慢在地头的小路上溜。姑姑和路旁的大婶说话。远望,是田野,像绿色的海洋,麦子正在拔节,随风起伏,那就是绿色的海波;田野中,夹杂着的村庄,又像是一艘艘航轮,承载着村庄的所有居民。
晚上,张青在堂屋收拾行李,爸爸走过来,从窗外看了看,走开了。妈妈也走过来,从窗外看了看,也走开了。
月色,如水,却敌不过那融融春晖。
第二天一早,姑姑过来送青青去车站等车。临到车开时,悄悄塞给她三百块钱。
坐在车上,望着那熟悉的屋舍树木渐渐远去,那浸入肺腑的花香也越来越淡。爸爸没说,但张青心里明白:家,对父母来说,不是她嘴里说的旅店,而是她们姐弟三人的港湾,远航回来,在这里休息,补足精力和勇气,等休息够了,就该远航了。她可以在这里疗伤,但是,她毕竟是一艘船,船,就不能永远停留在港湾,而是要去闯,闯一闯那惊涛骇浪!该走了,是时候——启航!
王城牡丹
“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牡丹是中国传统名花;赏花是洛阳人民的古老习俗。唐代诗人白居易“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和刘禹锡“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等脍炙人口的诗句,生动地描述了当时人们倾城观花的盛况。当代,每年“谷雨”牡丹花开时节,中外游人蜂拥而至。
2011年的洛阳花会,游人如织,花香满城。花会主场之一的王城公园里,张青一边调整焦距,一边不停地按快门。别人都是拍花或是与花合影。她却拍别人,哪儿人多拍哪儿。一个小孩子咯咯笑着跑过,张青躲闪过去,脚下却踩空,眼看就要从台阶上跌下,一双大手扶住了双肩。站稳了,张青回头冲那人莞尔一笑,“谢谢你!”那人也笑了笑,“记者小姐,敬业虽然重要,也要注意安全啊!”
张青听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轻轻随风摆动的记者证,咯咯笑着走开了。等走过了几个花坛,才觉得那人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回头再看,刚才的地方已经换了个熟悉的人——爸爸的好朋友魏运邦大爷,魏大爷身旁,就是魏大大(当地对伯母的称呼)。
魏运邦是张青爸爸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年轻时出去学厨师,因为聪明好学,为人忠厚,办事活到,老师爱教,做出的菜也好吃,渐渐自己开了饭店,由农村发展到城市,由一个发展到多个,成了远近闻名的“企业家”,本村的青年大部分都去他全国各地的分店打工。这几年渐渐把饭店交给儿子们管理,自己和媳妇游山玩水,不问琐事。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他。
张青走至近前,叫了声:“大爷、大大——”老两口才明白过来。这孩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没想到这几年越来越标致了,魏大大过来拉着张青的手,不住地夸。魏大爷也很高兴,前些日子听张青爸爸说这个侄女当了《大河报》的首席记者,觉得自己面子上也有光。老两口都是好客之人,也不管张青有事没事,硬是拉着她回到了自己住的旅馆。
刚进旅馆大厅,两个人就迎了上来,走在前面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和魏大爷挺着大肚子、满脸和气不同,这人是精神矍铄、身材中等。后面的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张青认识,这就是去年采访过的绿城家私总经理王保军。
老头儿上来和魏大爷握手,嘴里不住:“老魏啊,你这可就不对了啊!都到家门口了,也不进来坐坐,看看你嫂子和我。要不是你二侄子在公园看见你,回头给我打了电话。你打门口过我还不知道呢!”
魏大爷也哈哈笑着回话。那青年和魏大大打招呼,大大答应了,就向他介绍:“保军,这是我的侄女青青。”又回头跟张青说:“这是你王大爷,这位就是他的大儿保军,你叫保军大哥就行。”
张青见王保军似乎没认出来自己,偷偷把记者证摘下来塞包里,就假装坦然地打了招呼。几个人进到魏大爷的住房,张青帮着魏大大倒茶。王保军的爸爸王振国,就是绿城家私的老董,这时才注意到老魏身旁这个风姿卓约的女孩子。不无羡慕地说:“老魏啊,你还有这么漂亮的侄女儿,我还以为,是你家二姑娘来了呢!”
魏大爷听到这话,也很受用,炫耀着说:“那是,我侄女不仅长的好,还聪明,商大毕业,《大河报》首席记者,怎么样,不比你家老二差吧?”
王保军刚才就觉着这女孩子面熟,听他这么一说,恍然大悟,刚要对爸爸说什么,老王一摆手,仍然乐呵呵地对老魏说:“是吗!那我得问问,青青啊,你们报去年报道我们公司的产品不符合甲醛排放标准这事,你知道吗?”
张青顿时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他是魏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