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言倚靠在木桶上,听到声音没有回头,将自己沉入水底,只露出脑袋,轻声吩咐道:“宝儿你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马上就洗好了。”
梓洵不语,放轻脚步,先走到她脱下的衣衫前,摸索了一下,又慢慢走到浴桶前,挽起袖子,撩起热水,浇在她脖颈上,温柔的为她清洗着。
她的背徒然一僵,身体又往水里沉了沉,一动不敢再动,甚至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她害怕稍微一动,花瓣浮动,她泡在清水下的身体,他便可以看个清清楚楚在,这样的可能性,顿时让她毛骨悚然。
不!不可以!
他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僵直,手微微顿了一下,继续不动声色的为她撩动水清洗着。
厚厚的一层花瓣挡住了她的身体,他什么也看不到。看到了,又能如何?逼死她吗?她的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他有心试探她,撩了几下水,手边顺着她光滑的脖颈,慢慢探向了浸在水里的,她光滑的脊背。
她颤抖了一下,躲了躲,他的眼睛眯了眯,手又跟了过去,她全身僵硬,一手环抱前胸,一手紧紧抓住桶沿,七魂吓掉了六个,剩下一个不停的在心里骂着他。
桶不大,她躲无可躲,心里有打算,又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犯他,便咬着牙,任由他的手,在她光洁的脊背上游走。
“乐言,我陪你一起洗,可好?”他突然低哑的开口,更将她吓了一跳。
“不好!”她脱口而出,他的眼神危险的眯了起来。
“我洗了很久了,该上去了。”她忙解释着说。
你快点滚啊,滚了我就可以上去穿衣裳了。
他发出一声不悦的冷哼,在她后背游移的手,突然慢慢沿着她的肩头,向她胸前滑去,就在他的指腹刚刚触上她高耸的柔软时,她还是忍不住惊叫一声,一把拉开了他的手,顾不得其他,窝在水里,转了一个圈,将自己依然埋在花瓣里,怒视着他:“出去!我要穿衣裳了。”
他笑了,修长的手指捞起一些花瓣,又看那花瓣从指缝间落下,低声说:“咱们是夫妻啊!”
她恼了,忙呵斥道:“呸,谁跟你是夫妻?滚!”
他又是淡淡一笑,说:“花瓣碍事,你的身上又起了红斑,不可用花香沐浴吧?说不定就是对花粉过敏呢!我来帮你捞起来……”
他说着,又作势要去捞,她的小脸都吓白了,忙推开他的手说:“我的红斑已经好多了,花瓣没事的。”
他的目光定定的望着她许久,视线又转到她的脖颈下,也并没有没有强求。
花瓣浮动之间,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她身上的痕迹。而现在的她,即将和他大婚的她,居然仍旧在抗拒着他。他有一种预感,她说的不肯大婚的话,是真的,不是玩笑!而这个原因,除了她的心的不依附,还因为另外一个人,一个男人!
“对了,乐言,我给你的***呢?用完了吗?”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她愣了一下,忙说:“还没呢!没机会用呢!”
他从袖中掏出刚刚从她衣裳里取出的瓷瓶,举起来,晃了晃说:“怎么好像少了一些?”
她一把夺了过来,瞪了他一眼说:“我倒出来了一些,想看看什么样子的。”
他点点头,又从她手中夺过来,扔在她的衣裳上,不经意的说:“哦,我说呢!浪费完了再跟我要吧!”
“你慢慢洗。”他笑着直起腰,她松了一口气,他却又在她不注意的时候,飞快的将手伸到花瓣之下,在她胸前占了一把便宜。
她又羞又怒,狠狠的瞪视着他,又不敢站起身,他哈哈笑着离去了。
门被他从外面又带上了,她松了一口气,他的笑容却瞬间冷却了下去。
云笑语,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你这么的顽强和执拗?好吧,如果失去记忆,错过时间,都不能让你放弃对他的感情,如果我对你的千好万好,依然不能让你对我生出半分的感情,那么,别怪我!我会让你答应的,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答应,会让你来求我的!
她沐浴完毕,匆匆换上衣裳,便准备带着宝儿离开皇宫回苏府。他送她到宫门口,笑着说:“我今日有事,就不去看你了,住两天早点回来,好吗?你瞧瞧,我的伤还没好呢!”他指指自己的伤口,笑的温柔又自然。
她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目光落在他的胸口,抬起手,指腹轻轻抚上他的衣襟,低声说:“那好好照顾自己,别太辛苦了,伤不好,就多歇息。”
这些话,是诚心诚意的,毕竟,他是为了自己才受的伤,他,也是可以为了自己,而甘愿付出生命的人。
只可惜,夏梓洵,我们今生遇上的太晚了。若是能够早遇上,若是你也对我这么这么的好,也许我真的会选择你。可是,终究是错过了,晚了一步,便晚了一生,就如同我和羽逸,错过了一步,也就错过了一生。与你们的错过,如同与子璃的相遇,都是机缘,命里注定的,心里想要的,便是我终生追求的。
目视她的马车离去,梓洵的笑容渐渐落了下去。他一直定定的遥视着她越来越远的马车,不说话,也不动,内侍撑着伞举在他头顶的上方,可是,那漫天的雨啊,依然淋湿了他糟糕的心情。
乐言回到苏府,苏府的人早得了消息,为她收拾好了一切。在府里熬了一天,晚上,她依旧在宝儿的茶里下了***。她不知道陆子璃今夜会不会来,她必须要等。有时候,她希望他来,因为她想见他,迫切的想要见他,她有很多很多话要告诉他;可是,她又不想要他来,她知道,他每一次来,都是冒着风险的,尤其是今天,她的眼皮一直不停的跳动着,心里的不安愈发的明显。
若是他真的来了,她一定要他速速离开西蔺,她不能走,她若是走了,陆子璃就走不了了,因为,她的目标太大,梓洵是不会轻易让她走出西蔺的土地的。先保了子璃的平安再说,其他的,以后总会有办法的。
宝儿端了茶一饮而尽,抹抹嘴说:“真渴啊!这夏天啊,真是受罪的季节,还容易犯困,我这都睁不开眼睛了。小姐,你已经洗漱完了,也早点歇息吧。”
乐言点点头,做出要换衣裳的动作说:“好,你去歇息吧!我也要换衣裳了。”
宝儿便拉开门回了自己的房间,乐言脱。衣裳的手又停住了,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将自己解了一半的衣裳重新穿好了,静静的桌前等待着三更的到来。
她不确定他会不会来,只是,他说过,她不在的时候,因为他想念她,每天都会来看看,可是,每一次都遇不到她,直到昨天,他们遇到了,居然就发生了那样的事。
想起昨晚的事,她有些脸红,可是,她并不后悔,这对于曾经的他们来说,是很自然很正常的行为,他们光明正大,有什么好羞涩和后悔的?她只是害怕,若是梓洵知道了,会给子璃带来危险,毕竟,这是他的地盘。
雨早停了,三更的鼓声敲响,她的心咚咚乱跳了起来,眼眶也有些湿润起来。
子璃,昨天的我,还是一个叫苏乐言的陌生人,可是,今天的我,是你的妻子啊!是你心心念念的寻找和牵挂的妻子啊!你为我,奔波天涯,受了多少的苦?你为了我,白了黑发,误了年华,让我如何不心疼,不牵挂?
拉开门,她走到宝儿的房门前,敲敲门,轻声唤道:“宝儿,睡了吗?我有事找你……”
没有回应,她又敲了几次,依然没有回应。看来,药又起作用了,她必然又要睡上五六个时辰。只是,这一次,她不会再跟着陆子璃离开了,她打定了主意,先寻求他的平安,然后再做其他的打算。
她运足真气,跃上房顶,稳稳的落在屋脊上。她惊讶的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在看到她的时候,缓缓从屋脊上站了起来。
柔情在眉间流转,相对却是两两无言。九百多个日夜的分离,九百多个日夜的思念,什么样的话,也说不完,道不尽,既然如此,不必说,什么都不必说……你懂我,我也懂你,这样心与心的相融与默契,就够了,真的够了……
“乐言……”他不甘心的唤着她现在的名字,他实在不想再把她吓跑了。
她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走近他,在他的身边停下,目光痴痴的凝望着他,低低的回答道:“我不是苏乐言,我是云笑语……我是你的妻子,我是你的笑语……”
他的眼睛里突然就变了颜色,有震惊,有欣喜,更有深深的感动。
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她还记得自己,她还记得他们的爱!多好啊!多好啊!隔了多少日夜,隔了千山万水,他们还是又相认了,相聚了。
“子璃……”她的眼泪涌上了眼眶,滚滚而落,鼻端红了,喉中酸涩,低低的唤道:“子璃,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他的眼眶也红了,伸出手臂,一把将她抱住怀里,紧紧的,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将她紧紧的揽在怀中。
“笑语……你真是小白眼狼……为什么说走就走?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为什么要将我的心带走,只留下一个空壳?为什么?”
她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将那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都藏在了他的衣襟里。
“子璃……子璃……我想你,我什么都不想说,我就是要告诉你,我真的真的很想你……”她肆意的哭声被他的胸膛包裹住,变成了抽噎的呜咽。
“傻瓜、笨蛋、愚蠢、自以为是……白眼狼……”他的声音和斥责都是那么的无力,不停的在颤抖着。
她一边压抑着痛哭,一边用拳头狠狠捶着他的胸口,不停的含糊不清的嘟囔着:“都是你……都是你老娘,若不是她逼我,我何必要逃……我后悔了成不成?成不成?”
他的心更痛了,紧紧的抱着她,抿着唇,再也说不出一句斥责的话来。
“都是我,都是我的错……笑语,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他的眼眶红肿着,泪水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滴在了她的脖颈上,滚烫的,灼热的。
她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紧紧的依偎在他的胸口,克制着不想离开他一时一刻的渴望,低低的说:“你要走,子璃你要走,今晚就走,离开这里……离开西蔺。”
子璃点点头,握住她的手:“跟我一起走。不,我们现在出不了城,我们先藏起来,要等一个人来,他会想办法带我们走。”
笑语的哭声慢慢低了下去,抬起满面泪痕的小脸,低声问:“谁?羽逸?”
子璃点点头,小声说:“对,他就在路上,很快就到了。”
笑语忙直起身,小声说:“那我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能走,你先躲起来,等他来了,想到办法,我再和你们一起走,否则,如果泄露了你的行踪,我们谁也走不了。”
子璃摇摇头:“不!我不再让你回到他的身边了,我害怕……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要走一起走……”
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缓缓响起,带着几分揶揄,又似乎还真有几分感动:“好一个情深意重,可惜,你们谁也走不了,还是多说几句告白的话吧!很动人呢!”
笑语和子璃蓦然回首,看到谢宝琳正抱着一把长剑,坐在屋脊的尽头,优哉游哉的遥望着他们。
夜色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是作为朋友的身份来的。
“宝儿,求求你,放他走!我不会离开,不会让你为难的……”笑语向前一步,挡在子璃面前,苦苦哀求道。
宝儿摇摇头,认真的说:“苏小姐,对不起,我跟随的是你,却只忠于皇上。”
短短几个字,却倒出了最残酷的现实,要谢宝琳背叛夏梓洵,好比让她云笑语背叛子璃,是不可能实现的事。
“宝儿,求求你,他现在不知道,你也当做不知道,我留下,留在他身边,好不好……”笑语哭着哀求道。
“不,笑语,你不走,我死也不走。”
宝儿的功夫笑语是知道的,别说子璃,就是梓洵都未必是她的对手,西蔺第一女侍,岂是浪得虚名的?
宝儿叹了一口气,目光投向院中,语气低沉的说:“这世间没有任何事,可以瞒过他的眼睛。”
话音未落,院门推开了,数不清的身着戎装的御林军蜂拥而至,将小院里里外外围了一个水泄不通。无数火把亮了起来,瞬间将这个幽静的小院,照得如同白昼。
笑语的心堕入了冰窖,她扭头对着子璃痛呼:“你快走……”
子璃却紧紧握住她的手,冷静的低声开口:“笑语,这一次,无论是生还是死,别再放开彼此的手,一起面对。”
笑语呆呆的望着他,嘴唇紧紧的抿着,泪水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通道,一身明黄龙袍的夏梓洵信步走了过来,停在院子中央,目光投向屋脊之上的他们,唇边居然就绽放了一个凄楚的笑容。
“朕该唤你什么?苏小姐?云小姐?还是云笑语?亦或者是……朕的皇后?”他的眸光里有很浓的沉痛,却又努力用笑容将它们深深的掩藏了起来。
笑语站在高高的屋脊上,冷冷的俯视着他,沉默了片刻,决然的开口:“我不是你的皇后,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你欠了我什么,你心里都明白!”
梓洵的拳头紧紧握在宽大的衣袖中,牙关紧咬,紧紧闭上双目,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睁开双眼,俊美如妖孽一般的面容上,已经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挫败和绝望的狠厉。
“那你是谁?你亲口答应了做朕的皇后,要反悔吗?我欠你的是什么?一场封后的盛典吗?来,宝贝,下来吧!朕会为你举行一场最风光的仪式,安安心心的做你的西蔺国母,朕也会放了他,让他平安的离开。来,下来,到朕的身边来……乖……”
笑语冷冷俯视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很想飞奔下去,夺一把剑,狠狠的刺入他的胸口,以雪去她和她最心爱的男子,这么多年分离的痛楚。
可是,在这一个瞬间,她还是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他刻意掩藏,却又在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时,那铺天盖地的绝望与痛苦。两年多的往事一点点漫上心头,他对她无条件的宠溺和怜爱,也不是假的,不是做出的样子,这一刻,痛着的,不只是她和子璃。就如同她曾经对他说过的那句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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