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静语凝视着儿子的脸颊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
她回来了……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可是，可是小成要怎么办？她的儿子要怎么办？
“小成……对不起，原谅妈妈……”
黑夜里，千静语纤细的身影俯在小成小小的身子上哭得悲伤，而没有人知道她内心此刻有多么挣扎……
冰冷的水打湿在顾楷铭挺拔的身躯上，浸湿了他乌黑的发丝。
闭上双眼她在超市里的样子仿佛又展现在他眼前，历历在目。
既然走了……为什么不走得彻底一点，还回来做什么？
胸口那里是说不出的隐隐作痛，在他被她一声不响弃之而去的时候他以为再也不会痛了，可是就算他有很强的自制力，今天的重遇让他封沉已久的心又一次尝到了痛得滋味，难以压制……
洛诗帷，四年前你丢下我的时候……你痛吗？你会痛吗？
宽大的镜子里是顾楷铭精｜壮的身躯，他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样问着就和四年前他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一样……
只是他依旧得不到答案。
也许……从头到尾痛的人只有他一个人吧……
***
洛诗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超市里捧着购物袋出来的，她只知道她的双手连同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心脏，那种疼难以言喻，疼得她后来都麻木了……
超市外的角落，购物袋不知何时被冷清地放躺在一边，一具娇弱的身躯孤寂地蹲在那里像一只虾米紧紧将自己蜷抱着，洛诗帷将自己深深埋在双臂里。
整个身躯都在颤抖着，她的哭泣声再也难以遮掩，她哭得很伤心，很伤心……
肝肠寸断是什么滋味她现在知道了，就算是被母亲丢弃在路边，就算洛宸被人注射了毒品，疼痛都没有现在这般来得汹涌。
她明明知道他现在有了新的家庭，有了美丽聪慧的妻子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可是知道和亲眼看到是不一样的……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亲密地站在一起的样子她第一次感到自己被绝望吞噬了。
她以为她可以的……可是她终究是太高估了自己……
“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懂吗？”
“洛施肥，我会给你一个家……只属于我们的家……”
“我顾楷铭言出必行，顾太太只有一个，那只会是你……”
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此刻一句一句回响在耳边。
顾太太……
现在有一个比她优秀多倍的女人取代了这个头衔，她才是大家公认的顾太太，也很和他很相配不是吗？
秋日的夜晚还是那样的冷，洛诗帷一个人蹲在那里，没有穿太多的她冷得有些瑟瑟发抖，挂在脸上的泪水被风吹得冷冰冰的，让她觉得沁凉入骨。
以前他在的时候会把她带进怀里让她取暖，直到她全身都暖和了才舍得放开她。
洛诗帷现在才发现……自己从前被他已经宠坏了，宠得她形成了依赖和习惯，而这种习惯，她一赖上就是一辈子。
就像一种瘾，她再也戒不掉了……
她将身上的外套裹紧了几分，自己抱着自己取暖。
洛诗帷……是你先不要他的，你现在哭什么！你没资格哭！
心底有个身影蓦然响起，像是指责着她现在的狼狈。
可是泪水可以忍住，心痛呢？
手机突兀地在口袋里急促地震动起来，洛诗帷感觉到震动伸出手拿出手机，看到是家里的电话立刻用手背擦干了脸上残留的泪水。
她缓和了一下呼吸才按下了接听键。
“妈妈！”馨馨可爱的声音立刻落进她的耳中，让她此刻有些寒冷的心照射进了一丝暖阳。
现在馨馨就是她的全部……
“馨馨……”她开口却掩盖不住刚刚哭泣过后的沙哑。
应该是遗传的缘故，馨馨从小就有着和她爸爸一样敏感的洞察力，所以一听洛诗帷的声音就觉察到了。
“妈妈你哭了吗？谁欺负妈妈了？”馨馨原本还绽着笑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很不开心。
洛诗帷又擦干了泪水然后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正常。
“没有，妈妈有点感冒了，鼻子有点塞。”她掩饰着。
可是馨馨很聪明。
“鼻子塞嗓子不会哑啊……妈妈你不开心了么？”馨馨继续追问。
洛诗帷见隐瞒不过只好承认。
“妈妈……妈妈有点想馨馨了，妈妈第一次离开馨馨这么久所以刚刚没忍住，馨馨会不会笑话妈妈这么大了还哭鼻子？”洛诗帷问她。
“当然不会啊，小兔子的妈妈也会想小兔子，妈妈想馨馨是因为妈妈舍不得馨馨，妈妈不要哭了，馨馨在这里给妈妈摸摸……”馨馨说着把自己小脸凑到电话前。
虽然她知道妈妈看不到也摸不到但是她相信妈妈能感觉到的。
听着女儿稚嫩的声音洛诗帷的眼泪又忍不住地流下来了。
女儿那么乖那么懂事，从来都不哭闹，现在还要这么小的她来安慰她。
“馨馨……”洛诗帷真的很感谢老天送给她这么好的一个礼物，让她再也不觉得孤单。
“妈妈不哭了，再哭馨馨也要难过了，妈妈不是想馨馨么？馨馨告诉妈妈一个好消息好不好呀？”馨馨在那头开口。
“嗯……好……”洛诗帷点着头。
“那妈妈不许再哭了，不然馨馨不说了。”馨馨故意撅嘴道，她撅起小嘴的样子和洛诗帷一模一样。
“嗯，妈妈不哭了，馨馨现在告诉妈妈。”洛诗帷真的拿出纸巾将眼泪擦汗。
她不能让女儿觉得自己很没用。
“老师说我们跳舞跳得好，要来A市和A市的幼儿园的小朋友一起参加市联谊演出，妈妈馨馨也要来妈妈在的地方了，妈妈马上就可以看到馨馨啦！”馨馨开心地说着。
洛诗帷一怔。
馨馨……也要来A市……
“馨馨什么时候来？”洛诗帷不自觉地将拿着手机的指尖收紧了些，她觉得事情来得很突然。
“老师说后天就能到啦，妈妈你要来车站接馨馨，还要看馨馨跳舞呀。”馨馨依然沉浸在要见到妈妈的喜悦中。
洛诗帷呆滞了很久一直没有回应。
“妈妈……妈妈……”馨馨久久等不到妈妈的回应有些急了。
“嗯，好，妈妈会来接馨馨的，也会去看馨馨表演的，馨馨早点睡觉，要听外婆的话知道了吗？”洛诗帷回神说道。
“嗯嗯！妈妈也早点睡觉，不可以再哭鼻子哟！妈妈么么~”馨馨挂断电话的时候还不忘亲了洛诗帷一下。
“好，宝贝晚安，么么。”洛诗帷也亲了女儿一下才挂断了电话。
她一个人在原地静寂了很久才站起身，因为蹲下的姿势保持了太久站起来的时候双腿有些发麻。
扶着墙站了等待着血液的流通，待麻木感消散之后她才抱起地上的购物袋慢慢离去。
馨馨也要来了……她参加完两市的联谊就会回去了，应该……应该不会有什么发生吧？
而且他现在有了新的家庭，今天只是偶遇，以后不会再见面了是吗？
洛诗帷这样告诉着自己一步步走回了现在在A市的住所。
两个月之后一切都会和这些年一样的……
***
“小少爷真帅！”
周六的那天顾以成一大早就换上了演出要穿的小西服，黑色的小礼服里是白色的小衬衫，还有红色的小领结，再穿上一双光亮的小黑皮鞋小家伙梳着整齐的头发别提有多帅气了。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佣人就看着赞不绝口。
“哟，哪里来的小帅哥？”顾亦泽穿着黑色V字领的居家服从自己房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小成这副打扮，刚起床的他浑身还带着几分慵懒，V字领下露出他性感的锁骨。
他打量着他将他抱进自己怀中带下楼。
顾以成被顾亦泽抱着昂着小头和他对视，好像他们现在真的是一样高。
“小叔，现在小成比小叔还要帅吗？”他开口问顾亦泽。
顾亦泽绽开微笑，如煦阳般温暖醉人。
“小成一直比小叔帅！”顾亦泽轻轻捏着他的小鼻子告诉他。
然后顾小少爷就更加开心了。
“小叔你今天也要和爸爸妈妈一起来看小成表演！小成今天是领唱！”小手揽着顾亦泽的脖子顾以成正式发出邀请。
看着小成期待的模样顾亦泽却没办法答应。
因为他今天必须得回一趟行里处理一下工作。
“小叔今天还有工作，不能来了，你爸爸到时候会录像的，小叔回来看好不好？”顾亦泽哄他。
谁知道小少爷立刻就高兴了。
“爷爷奶奶也不去，小叔也不去！小成不喜欢你们了！哼！”顾以成挣脱他的怀抱就不理顾亦泽了。
顾亦泽知道最近德高望重的外公以自己的名义举办了一场公益慈善基金活动，作为女儿女婿的母亲和父亲也自然少不了要出席活动抛头露面，所以这些天在家的时间也不多，小成的表演也去不了。
不过自家大哥能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去看表演已经让顾亦泽很意外了。
看着小成一天天长大，大哥和千静语也相敬如宾，一切都很平静美满的模样顾亦泽表面上看起来也很自然但是每次看着小成那张小脸他总是觉得有些奇怪。
说实话……他从来不觉得小成长的像大哥，甚至……一丝顾家的影子都找寻不到。
虽然很多人都说小成长得像千静语，可是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看着千静语从楼上缓缓而下，小成牵着她一起走出门的背影顾亦泽眸色微敛。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兴许小成是那种长得只像母亲的孩子。
……
顾以成和千静语坐车来到表演的大型会馆时，会馆前已经会聚了很多人，母子俩等了一会儿才看到顾楷铭开着车姗姗来迟。
“爸爸！”小成看到穿着警服就出现的顾楷铭别提多骄傲了。
哼哼~他的爸爸是警察！他要让所有的小朋友都知道他的爸爸是警察！
“好了，爸爸到了你快跟老师去后台吧，爸爸妈妈会坐在最前面看你的。”千静语蹲下｜身对儿子说着，还伸手正了正他的红色小领结。
“ok！爸爸你要记得给我录像呀，小叔说他今天来不了回来会看录像的！”顾以成虽然还在生着顾亦泽的气但是心里还是惦记着他的话的。
“好，爸爸记住了，小成一定会很棒的。”顾楷铭俯身鼓励着小家伙。
“我是小男子汉我最棒了！小叔不来看才会后悔呢！”小家伙说着才跟老师走了。
千静语看着儿子离开才缓缓起身，然后和顾楷铭一起走向了内场……
小成跟老师走着一步三回头地朝后看着，直到看到爸爸妈妈走进内场才发现自己已经落下老师一大截了。
“老师！”他喊着加快速度追了上去，却不小心撞上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黑影。
小成毕竟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撞上一个大人一下子被撞到在地。
“靠！哪里来的熊孩子走路长不长眼睛！裤子都被你弄皱了！”男人看到他被自己撞到也没把他扶起来只是不爽地说着然后俯身去拍自己裤子。
小成小屁股坐在地上很疼，眼前的叔叔还在骂他，他从小被顾家宠得无法无天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他回头就要找爸爸妈妈，可是爸爸妈妈已经进到内场了。
下一秒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扶起来，然后头顶上响起一个沉郁的声音。
“疼么？”
小成抬头就看到一张冷俊的脸颊，是一个很高很好看的叔叔，就和爸爸小叔那么好看……
“哥……？”他身边站着的是刚刚撞了他的坏叔叔，看到他将他扶起来还一脸惊讶。
易氏是这次两市联谊的赞助商，易宇兮也在受邀之列，只是没想到刚下车下属就撞倒了一个孩子。
易宇兮从来不是多事的人，只是觉得那个孩子眼神莫名的熟悉就鬼使神差地上前将他扶起来。
小成望着他摇头。
这时候发现小成不见了的老师也回来找他。
“小成你怎么在这儿？快跟老师进去！”
老师唤着他小成立刻从易宇兮臂弯里的空隙溜了出去。
不过他走了几步不忘回头，一双有神的眼睛与易宇兮直直对视。
“谢谢叔叔！”然后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易宇兮看着那小小的身影竟然有片刻的几秒定格在原地。
“哥……顾楷铭也来了……”直到有属下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他才回过神。
他唇角微撩，眸色却冷骤。
“那就更要好好欣赏表演了。”许久吐出这样一句，然后抬步带着人进入内场。
……
馨馨穿着小黄鸭的卡通装从一堆小朋友里脱离出来站在后台的入口处望着来往的人群等着洛诗帷。
她来A市的时候一直和妈妈住在一起，今天早上走的匆忙忘了带舞蹈要穿的鞋子了。
洛诗帷已经从住所往表演的会馆出发了接到馨馨的电话又折了回去给她拿鞋子，现在正往这里打车赶来……
馨馨一个焦急地等着妈妈，她们是第二个出场的，她害怕赶不上。
“馨馨你妈妈还没到吗？”老师在不远处问她。
馨馨闻声回头。
“咚”
只是她忘了她现在的服装是小黄鸭，头顶上是一只大大的鸭嘴巴，她一转身她的鸭嘴巴好像就撞到了人。
顾以成觉得今天很倒霉，刚刚撞到了一个坏蛋叔叔现在又撞到一只鸭子！
“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馨馨看到一个小朋友被自己的鸭嘴巴撞倒吃痛着捂着鼻子坐在那里很抱歉地蹲□道歉。
顾以成虽然傲娇但是别人主动道歉的话他也不会多计较，毕竟是男孩子，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没关系。”他说着揉着小鼻子要站起来谁知道馨馨蹲着头顶上的鸭嘴巴又撞到了他的额头。
鸭嘴巴是塑料做的，顾以成的小额头又光荣负伤。
他捂着头站得离馨馨远远的。
馨馨看到自己又把他磕疼了小脸愧疚地要靠近他却被他大吼住。
“别过来啦！讨厌的鸭子！”顾以成是一连被撞了三次现在有点上火。
馨馨被他这么一吼微微颤了一下，站在那里真的不过来了。
顾以成揉着额头等不疼了才看到眼前那只“小慌鸭”还没走，一直站在那里也不过来，但是表情有些委屈。
“我是说你身上的鸭子衣服很讨厌，不是说你啊……”顾以成怕她哭这样告诉她。
“对不起……”馨馨一脸抱歉。
顾以成摆摆手。
“我是男子汉这点疼很快就过去了，我叫顾以成！”顾以成疼完了之后很大方地开始自我介绍。
大户人家的孩子就是从小能说会道也不怕生。
馨馨还是有些怯生的，不过她觉得顾以成也是小朋友而且一起来参加表演应该不算陌生人所以也慢慢开口。
“我叫……顾沐馨。”
“你也姓顾啊？我们同姓呢。”顾以成感叹着，这时老师在远处喊他。
“顾沐馨，小黄鸭！我要去表演了，下次再见啦！”离开的时候顾以成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