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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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笙索-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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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赵匡胤临时起意约她下个什么棋,她也不用等到这样晚的时刻,更让赵光义留在宫中名不正言不顺。
一路行至紫宸殿的后墙假山处,这是他二人一贯相见的地方,因这假山虽紧邻紫宸殿,周边侍卫极多,但地形实在隐蔽,是个看上去危险但实则很安全的地方。她朝着那一侧望去,果见了一个还未退去紫色朝服的朗朗身影正背对着她翩翩而立。
心中动了一下,快步上前,在他身后轻身道:“光义——”
赵光义转过身来,带了些浅显的笑意,道:“你来了。”
“嗯——”她应了一声,左右打量了他一番:“听闻官家对刺客之事不再追究,我总觉着不大对劲,如今看你——如今看你倒是风发意气,他果真不追究了么?”
赵光义微微抬起下颚,眼光在她面上轻扫一番,带了些戏谑的:“好不容易见你一面,你却开头就是刺客——秦笙,你就不想同我说些别的么?”
她目光一垂,眼角微微拉下:“你明明晓得我是担心你的安危,却还有心情同我取笑——”顿了顿,复抬起眼睛,清凉的:“你若没事,我便走了,近日官家去我阁分总是不依时辰,虽是他才走不久,我怕他又想起什么折身而回——”猛地合上嘴唇,怔怔看了他一眼,方愣着,身子一斜蓦然被他拽入怀中深深吻住。
口中是他灼热的气息,气势逼人,她本想使力躲着,竟抵不住他一番巧取豪夺,良久,终是被他放开,一张脸因羞怯和鼓劲全被憋成了个通红,在这暗黑的角落里,似一盏彤彤怒放的红梅大大方方映在那一张莹白玉润的面孔之上。
心中有鼓重重抡锤,她咬着唇默默平息心境,尤听得他那一句话清脆响彻:“往后不许再于我面前提起他的事,你不晓得,我有多痛恨他从我手中夺了你。”
她见着他一幅昂扬面孔已有怒色,心中不忍,本想明白告诉他她其实还是处子之身,赵匡胤从她这里什么都没有得到。然不知怎地,却忽的忆起他与符氏的孩子已经一岁有余,不免心寒,遂端持了表情淡淡道:“暂且不提他的事,我倒有个问题一直闷在心里,想同你说说。”
他道:“你说。”
她道:“这次你下定决心行刺,没有成功也罢,可即便成功了,你想坐上这皇位,却不是说杀了皇帝就能坐的。德昭已经十二岁,德芳也有三岁,任他二人谁即位也不会轮到你,我想问,你可是还瞒着别的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他纵意笑道:“我本想到事成之后再告诉你,你既问起了,我便问问你,你可还记得母后临终之前召我与赵普还有皇兄一同觐见的事?”
她道:“记得,”思想片刻:“莫不是太后有遗愿?”
他继续笑着:“你倒是真正心思通明——没错,母后是有遗愿,皇兄驾崩之后该要谁来即位。”
她心中惊跳,说道:“难道太后竟下了懿旨,要让官家传位于你?”
赵光义冷笑一声:“我倒希望母后真的这样说——只不过,其实也无甚两样。母后的意思,若皇兄星驾,必由成年的储君即位,若到时皇子不能成年,于这乱世之中也必当任人鱼肉,所以须由我来即位,若我即了位也偏生不济,便轮到光美。因皇兄当年能轻易夺了天下,多半也因着柴宗训才是个七岁的幼儿,母后此番安排,实则也是为保大宋江山不会落到他人手中。”
“原是这样——想是等到皇子成年,你就是叛变也得不到这天下,偏巧在皇子幼弱的年纪让官家遇刺,你便堂堂正正做了皇帝——”顿了顿:“竟是老天也在帮助你我。”
他道:“本是这样打算,奈何功败垂成,又让他起了疑心,往后若想再寻个法子,怕是难上加难。”
她道:“那你方才还装作没事——可他,可他既已怀疑你,又为何不彻查下去,却留的你风光更胜从前?”
“这便是他的软肋。秦笙——你始终记得,皇兄这个人,他是具备了那天子的一切素质,却唯独对自己的亲人心慈手软。他一心尽孝,顾及母后临终前拖他照顾好兄弟姊妹的遗愿,顾及我同他骨肉天亲的手足之情,怎么都不会置我于死地。而他自以为将我的权利与封赏都特别加重,我便会甘心受制,哼——他也太小瞧于我,狼子野心,他倒是不知我从来对他都是这样的心思么。”
这一夜她看到自己从前未曾看到过的赵光义,明明是熟悉的人,明明是她爱的人,那一刻她却分明感到一股冷意遍传全身。既是她,从答应赵匡胤不取他性命那一刻起,也未曾真正再动过那样的心思。她其实从心底晓得赵匡胤是一个很好的人,无奈他们之间却不是好与不好的问题,可眼前这个人,他和他是一脉相连的亲兄弟,何以他也能对他痛下杀心?说赵光义只是为了和她在一起,她却是不信的,他的眼中分明有着对权势的眷念与渴望。
心下凉了半分,不愿再多逗留,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往后你多加小心就是了——”俄顷,又道:“我不大能帮的上你什么,还请你保重自己——”复转过身,背对着他:“我走了,你也快回罢。”
说完也不顾他,飞快起了步子,一路不停歇的回了轻流阁。阁分内虽一如平常寂静冷清,她却隐隐约约察觉出些许异样。
院内没有一人!
步子缓缓榻上石阶,掀了棉帘,抬头正对赵匡胤一张盈盈笑脸:“阿笙——你果然好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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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夭逝
更新时间201336 11:13:33  字数:3232

 侍女宦官在房颤颤微微内伏了一地,明黄烛火在他一半的脸上照出红光,另一半脸,隐在暗处浮出淡淡阴影,笑着对她:“阿笙——你果然好兴致——”
正欲跨入门槛的耶律笙一只脚抬了滞在半空中,良久,唇边的笑意似冷冷梅花初绽,漾出一缕轻飘:“臣妾随处走走罢了——”上前两步,立在赵匡胤面前,:“官家意犹未尽,还想同臣妾下一盘棋么?”
赵匡胤不说话,执了她的手朝坐榻走去,只是过程中倒没忘将众人打发,她一颗心落了下来,总算是虚惊一场。
褪了斗篷,在榻上坐定,本欲摊开棋盘,做做样子,只是手方才伸了出来,就被赵匡胤当空握住,干燥掌心摩挲她那只冻得冰凉的手,半晌,才道:“朕让这一群侍女宦官整日围着你转,生怕你受了半点风寒,可你——怎的也不知爱惜自己,偏要教朕忧心。”
她抽出手道:“倒也没觉着多冷,现下刚是初冬,又未落雪,落雪以后才是最冷,官家——过虑了。”
“对待朕心疼的女子,如何有过虑一说——?”眼睛望着她:“你是不是觉得,朕对你好,是种负担?”
她咬唇不语,又回避着他灼灼目光,他敛容叹了口气:“阿笙,朕给不了你想要的,但希望按照自己的方式让你快活一些——这宫中的日子是闷了些,你若真想去外头走走,朕答应你,明年春暖花开,带你去玉津园里住上一阵子。”
赵匡胤竟然会相信她真是去外头随便走走?心口莫名颤了颤,抬眼对上他的目光:“臣妾并未觉得宫中生活乏闷,只不过今日看雨后天晴,空气难得清爽,便没有耐住性子罢了——”想了想,又淡淡道:“官家实在不必事事将就臣妾,官家的好,臣妾不想受。”
“你不想受,是你的事,朕对你好,是朕的自由。”声音沉下来:“倘若说朕在你这里做的一切都形同虚设,朕却不信,你这一颗心是坚冰做的——阿笙,你该晓得,人心虽然难测,却也是最容易抓住的东西。”
果是善于谋算人心的,她唇角微微凛了凛。其实如何不晓得,自己这些年,活的有多累,处心积虑的谋划暂且不说,一颗心被仇恨充斥暂且不说,自她来到中原,可有一天真正做过自己?她本该在大漠上同贤宁无忧无虑生活的。心中有刺痛,眉目也敛的温和一些,苦笑了两声,道:“既是官家对臣妾的心那样有把握,姑且就顺着官家的意思罢——”顿了顿:“明年春天——明年春天,臣妾倒很想看看那玉津园是什么样子的。”
她知道这些话对赵匡胤的意义,果不其然,那本暗下去的一对眼睛忽又亮澄起来,盯着她看了许久,才站起来将她拥入怀里道,嘴唇贴着她的耳鬓,声音里有细微的颤动:“阿笙——你晓不晓得,这是你同朕说过最好听的一句话。”
她缩在他怀里怔了怔,怎么能告诉他,她不想再坚持,只不过因着她将一切事宜都交给了赵光义,他于她,还是那亲仇不共戴天的人。
心下叹了叹,若是劫,她注定成为他这命里的一劫。
建隆三年的初雪落在腊月的第二天夜里,一觉醒来,宫城已是白雪覆盖,雪花如春花般肆意绽放。
寒冬里落雪,不是什么奇事,却因着另外一件雪天里发生的大事震恸皇城,那是德仪公主,夭折在这年的最后一个月里。
皇城之内,一派冷绝,悠悠转转间仿佛还能听见那个稚嫩的声音,如一碗浓浓的糖水,又甜又腻。
坤宁宫内,王婉漪一身缟素直指耶律笙而去,目光中是从未有过恨怒,积得又深又重:“何以你的心思这般毒辣,竟连一个三岁的孩子都不放过?你推她入水的时候,可有想过,三年前是谁亲手将她抱到这个世上——你怎么狠得下心?”
耶律笙朝着灵堂上的棺椁望去,原本粉嫩娇好的一张脸,此刻却覆着青白,那确是死人才有的颜色。纵然她昨日亲眼看着德仪落水,又亲自救她上来,可也是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的怀里没了呼吸,那样小的一个孩子,那样轻薄的一个身体,就这么,没了。
眼眶里溢了些湿意,亦不想再同王婉漪辩解,只淡然道:“臣妾说了,那是意外,娘娘再执意下去,也只会扰了殿下的清幽。”
昨日午后,她去坤宁宫同王婉漪叙话,要走的时候,不想德仪非要同她一起玩雪,孩子的兴致一来,便很难浇灭,何况她还是个集千万般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推诿不过,便只得应了。
一路行至玉清池,因现下阖宫就这一片的景致最好,池内结了厚厚的冰,德仪贪玩,指那些小宦官将池边用石头凿出一个大孔来,趴在岸上找鱼玩儿。她坐在一旁的石桌前百无聊赖看着,并不是不喜欢小孩子,只是不大愿意同赵匡胤的儿女亲近,懒散中随意一瞥,却发现个要紧的事情来。
因雪天地滑,池子又被凿开,岸上雪水融化,自是浸湿了那一小块地,德仪趴在上面玩的兴起,并未发现自个儿的身子已经朝着池水慢慢下滑,一干宫婢宦官们的注意力也均放在小殿下开心戏水的场面上,亦没有在意。待耶律笙站起身来将将走到德仪身边想提醒侍婢抱她回来时,德仪的身子一倾,连叫都没叫一声,便直直栽入池里。
周围的人自是大惊失色,连着她的心也跟着悬在了半空,未作半刻迟疑,投身入到池里寻着被水卷入池底的德仪。池水冰冷刺骨,她的每一寸肌肤都似被刀子划着,可哪里顾得上痛,她那时满心满眼都是拽紧德仪的身体。
水中有引力,德仪也失去意识,她的身子被冻得已无只觉,饶是如此,仍是坚持着将德仪送上岸,自己才从水里爬了出来,发丝上竟结了些许冰珠,咝咝冒着白色的冷气,她颤抖着手将德仪裹入怀中,怀里的人却早就没了生气。
她将过程原封不动的告诉王婉漪,却不晓得她为何半个字也听不进去,一心认为是她蓄意谋害了小殿下,那一干当日伺候着德仪玩耍的宫人也唯唯诺诺说不清楚,她莫名其妙担上了个谋害公主的罪名。
王婉漪一双眼睛已经肿做核桃,那是一夜未眠加上泪流所致,红通通的望着她:“我一向将你视作姐妹,德仪也像是你半个孩儿,若说你心有怨毒,想要复仇,循着我来也就罢了,为何连我的孩子都不放过,你知不知道,德仪是我的骨血,你要了她的命,那也是剜了我的骨血。”
王婉漪在气头上,她自知这里不能久留,只躬了一礼便转身欲走,却在那一刻见到赵匡胤从外头进来,苍白的一张脸,声音沙哑:“你放肆。”
她楞了楞,原本以为赵匡胤是对着她说,心中还莫名抽了一下,但没想着他又接着说了一句,此番目光却分明对着她身后的王婉漪:“朕让你做皇后,给你这掌管**的大权,却不是让你指鹿为马,恣意寻他人不是——朕晓得你失去德仪的痛楚,朕同你一样痛楚,可你这样污蔑臻妃,感情用事,委实有失一个皇后的水准。”
她瞧见王婉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似是极端痛苦又极力忍让,本想替她说上两句,没料的她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往常的端庄慧智荡然无存,冷冷道:“官家这样看臣妾?官家知不知道,你现在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她到底是谁?她为何要混进宫中?”
她看得赵匡胤的面上狠狠颤了颤,抬手摈弃一众宫人,她自己亦是没站稳,稍稍趔趄了一小步,而王婉漪则指着她,继续说道:“臻妃?秦笙?她的真名应是耶律笙,生身爹娘是辽国耶律将军府里的耶律敌禄与夫人。她爹娘死后,耶律述律将她嫁给萧思温,她连夜弃婚而逃,却不晓得这八年间,辽国的皇廷里一直在秘密找寻她的踪影,”哼了一声:“这样的女子,官家放在身边,安心么?”顿了顿,再是轻笑出来:“遑论官家还是她的杀父仇人,她一心接近你,原本为的却只是要杀了你!”
赵匡胤沉沉喝了一声住口,王婉漪凉凉笑了两下,竟也没再说话,只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与赵匡胤四目相对。良久,赵匡胤朝她走近两步,才悠悠说道:“朕知道你一向心系朕的安危,朕的阖宫,也只你一人将朕真正当做夫君——可如何朕不能听你的话,要治臻妃的罪——一是朕早知她心中用意,二是朕信她的为人。倘若真有一天朕死在她的手上,那也是命中注定,命里头欠她的,朕还的甘心情愿——德仪出事,你该理智对待,臻妃不会那样做,若——她有这个心,她不会有这个心,朕会用性命担保。”
这些话,耶律笙不晓得王婉漪听进去没有,或者说她到底能够听进几句。可她却字字真切烙在脑子里了,明明这些话不是说给她听,明明是赵匡胤劝解王婉漪,然而为何,她的心中有一块地竟深深塌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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