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海轻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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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海轻纱-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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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云海倒是好脾气地回答她:“陪朋友过来的。你呢?”
“陪我上司过来,顺便帮他记些事情。你朋友呢?”
向云海答道:“有点事情,先去处理了。”
“看样子是个忙人。”
向云海点点头,似乎怕话题再度停滞,转而说道:“平常没见过你这样打扮,很漂亮。”
林轻罗仍然僵着一张笑脸称谢,思绪却跑回几年之前。如果是当时的向云海,大概会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毫不避忌地嘲笑她一番。现在却不同了,面前的人早就长成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绅士,学会了英国人的风度和中国人的世故,无论是出于这两种之中的哪一种来考虑,他都不可能再去嘲笑她。
他生命中的六年,她只能间接参与,如今又怎么能奢望他还是想象中的样子?
于是她故作轻松地自嘲:“我可是打扮了很久呢。平日里粗野惯了,你又不是没见过。”
这换来了向云海的轻笑,他说:“哪里粗野,林小姐平常是小家碧玉,今天是大家闺秀。”
林轻罗眉目舒展,说道:“我是懒人,可比不上向先生一如既往的丰神俊朗。不过你确定那两个成语你用对了?”
向云海摊手耸肩的动作让林轻罗略有些慌乱,当时和苏筱雅的交谈言犹在耳,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受了他不小的影响。她低着头掩饰自己的心情,听到向云海说:“这个没有办法,你理解就好。”
她抬起头,笑靥如花地说:“我当然理解,都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说是吧,向先生?”
“你说这么多年的交情,叫我向先生未免生疏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刚刚认识。”
林轻罗轻挑秀眉,若有所思地说:“那我该叫你什么?叫你老向吧,你又不够老;叫你小向吧,你又比我大;要是叫你云海、阿海,想想都肉麻。你说我该怎么叫?”
向云海理所当然地说:“就像原先那样……”话说到一半收了口,摇着头笑道:“原先你好像都是叫我‘千年老三’或者‘向副班’,连名字叫的都很少……”
“所以咯,这种场合,哪一个都不合适吧。”听到“千年老三”四个字,林轻罗突然觉得心下一暖,见周围没有什么人注意,就卸了笑容,对向云海说:“说起这种场合,之前还遇到过一件很糗的事情。”
“哦?”
“刚工作那一阵,有次一个客户送我前任上司一张年终晚会的票,说是可以去玩玩,当时上司没空就转送给我了。那个时候觉得不过就是个活动嘛,觉得买礼服会很贵,穿起来又别扭,套着工作装就去了。结果去了才发现,所有参加的人都穿得很正式,只好趁没人注意灰溜溜地逃回家去。后来上司问我好不好玩,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向云海打量着她说:“看你现在的样子,可一点也看不出来。”
林轻罗偏着头说:“出过一次差错我怎么会再犯。后来要陪上司出席的时候,我可是花了血本去买了一身礼服,可惜公司不报销,真是压榨工薪族。”说罢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向云海不禁莞尔,“这么有趣的事情,之前都没听你提过。”
“我这里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呢。谁叫您远隔万里,时差几小时,MSN不定时在线,我想聊天的时候找不到人,过一段时间也就不想说了。”
“你是在抱怨吗?”
相较于向云海那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林轻罗收敛了揶揄的表情,换了一副严肃的脸孔,回答道:“我怎么敢,惹到向副班,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向云海被逗笑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怎么变。”
“向先生,您可是变了太多,我都快不认识了……奇怪,我们前几天才见过呢,这样的对话不是应该出现在久别重逢的时候吗?”
“林小姐,您可真是度日如年。”
林轻罗被戳中心事,视线偷偷扫过向云海,却看到他神色坦然,分不清那句话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她顺着向云海的话,说道:“向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向云海回应着,笑容格外灿烂。
林轻罗凝视了他一会儿,转头去看周围的男男女女,轻声说了一句:“向云海,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爱笑……”她闭上嘴巴,在心底补充了一句:“而且笑得很好看。”
向云海刚要回答,就有第三个声音响起,那人说着:“向先生,你似乎把我的助理借走了很久啊。”
林轻罗这才注意到,修凯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表情里带着几分玩笑气。她转眼望向另一张温和的笑脸,却发现向云海不知何时换上了公事化的笑容,对答道:“抱歉修先生,我们有一段日子没见面,有不少想聊的,说得久了一点。”
修凯扫了一眼站在一旁不说话的林轻罗,说道:“看起来你们关系不错。”
向云海笑意未减,说道:“将近十年的朋友了,关系当然不错。”
“那可真是不容易……向先生现在可以把我的助理还给我了吗?”
向云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望向林轻罗,似乎是在征询她的意见。林轻罗则是再度挂起微笑,对修凯说:“修经理,我好像耽误了不少时间,真是不好意思。有什么要做的吗?”说完,她对向云海点头示意,跟随修凯离开了。
林轻罗离开没多久,就感受到手袋中的手机振动,那是一条新信息,发自向云海。她打开来看,向云海的短信一如既往的简短:“状态调整得真快,令人刮目相看。”
鉴于修凯还在身边,林轻罗只好忍着笑意回道:“彼此彼此。”
她回完短信,估计向云海不会再回复,就把手机收到手袋中。走在前面的修凯突然开口对她说:“你刚才不在旁边,错过了不少信息。据说今天的主办方请到了一个重要的人物,一会儿可能要去致辞。”
林轻罗刚想问究竟是什么人,就听到会场中心的舞台有些响动。她跟着修凯,转身朝那个方向走了几步,看到一个主持模样的人拿着麦克风走到台上,老练地吸引了会场中人的注意。
修凯停住脚步,等着林轻罗走到身边,解释道:“看到舞台附近穿黄色礼服的那一位了吗?那个重量级人物就是她。”
由于离得不近,又有些其他人在中间阻挡,林轻罗看不清那个人的五官,只能大体看出那是一个肤色很白的年轻女性。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神秘女子的身上,就没有听到主持人什么时候把这位“神秘人”请到了台上。
林轻罗的视线追随着神秘人到了台上,这才看清了一些。那个女子很美,五官足以称得上“东方式的精致”,柳眉杏眼、樱桃小口、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身段袅娜,既不瘦弱也不丰腴,称得上“少一分则嫌尖刻,多一分则略柔腻”;气质也很出众,浑身散发着一种处变不惊、遇事不乱的气场。她不自觉地感叹:“好漂亮的女人。”
修凯搭腔道:“谁说不是呢?外界对她的评价很高,不光是外貌,她的学识和处事一样让人赞叹。”
正说话的工夫,神秘女子已经走到台中,接过主持手中的麦克风,说道:“婉柔有幸,能参加今晚的宴会……”
女子的声音轻轻柔柔,颇为悦耳。林轻罗暗叹,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这不是要绝了其他女人的后路吗?
修凯在旁边揶揄她:“林轻罗,不要叹气了。再叹气一百声也不会变成她,单单是她的身家就不是你能想象的。”
“身家……她是什么身家?”
修凯不答反问:“你是澈城人对吧?”
林轻罗点点头,此时此刻她也没有心思去追究修凯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苏正国听过吧?她是苏家的千金。”
“苏正国?千金?”那不是苏筱雅吗?
片刻之后林轻罗才反应过来,苏家的千金不仅仅是苏筱雅一位,另一位她也已经“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她舌头打结地问道:“她……她是……是苏……婉柔?”
修凯的表情疑惑地问道:“她是苏婉柔没错。你刚刚没有听主持人的介绍吗?”
仿佛印证修凯的话语一般,恰巧此时苏婉柔致辞完毕,掌声过后主持接过麦克风说道:“感谢苏云集团苏婉柔小姐的致辞。”
这回林轻罗不仅舌头打结,连大脑也打了结。她现在大脑里徘徊的只有一个念头:以最快速度通知苏筱雅,她的“十佳妹妹”近期可能在木城出没,最好在家禁足。
大概是由于耳闻许久、突然见面而产生的震惊情绪,林轻罗虽然这么想着,手却完全没有办法活动,只能用目光追随者苏婉柔的身影。她看到苏婉柔仪态优雅地走下舞台,左右环视了一圈像是在寻找什么,随即朝一个方向绽出笑容,步履轻缓地走过去,直到走到一个男人面前。
林轻罗看到了一生中最残酷的画面。
站在苏婉柔面前的、与她宛如一对璧人的男人,是她认识了九年,暗恋了多年的那个人。
那是向云海。
作者有话要说:
、他不爱你
林轻罗觉得感官似乎被封绝了,看不到那两人相对的和谐景致、听不到周围众人的惊叹、嗅不到那一丝还残留在身边的向云海的气息。她忘了思考,忘了呼吸,忘了她为什么会站在这里,直到窒息的前一刻她才缓过神来,并在一瞬间感受到了心口剧烈的疼痛。
她的脸上还挂着听到“苏婉柔”三个字时的震惊,还能掩饰一些她的真实情绪。即便如此,修凯那个人精还是看出了点什么,问道:“你不知道他们认识?”
林轻罗点点头,听到修凯在旁边凉凉地说:“十年交情,不过尔尔。”
在这一刻,林轻罗连反驳的力气都失去了,她甚至觉得修凯说的很对。将近十年的交情了,她对向云海几乎是倾心托付,却完全不知道他与苏婉柔的关系,看来真的是不过尔尔。
她看到向云海低下头和苏婉柔说了几句,就陪着她一起朝林轻罗的方向走来。随着那对璧人的迫近,林轻罗忽然觉得很沮丧,在苏婉柔的映衬下,她的不完美变得那么明显而丑陋,让她几乎想落荒而逃。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逃,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带着职业化的微笑,礼貌而又疏离。
向云海走到苏婉柔和修凯之间,自觉地充当了介绍人:“婉柔,这位是华翰大客户部的修经理。修经理,这位是苏云集团的千金苏婉柔小姐。”
修凯笑道:“久闻苏小姐芳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他转而面对向云海,笑容里多了几丝玩味:“多谢向先生,你倒是热心。”
向云海应对自如:“婉柔最近打算自己做公司,起步打算选在木城,托我介绍一些合适的朋友。我想,修经理应该属于其中之一。”
“承向先生美言。想不到今天这么凑巧,居然接连认识了向先生和苏小姐两位‘重要人士’,这是华翰的荣幸。”
站在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苏婉柔启唇轻语:“刚刚听师兄说过,华翰的修经理能力出色、经验丰富,如果能拨冗指点婉柔一下,是婉柔的荣幸呢。”
修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说道:“苏小姐,这可折杀我了。苏小姐家世出众,令尊定当是良师。”
“我这回打算自己做点事情,就是不想依靠爸爸的力量。修经理,您可别因为我是个弱质女子就不理会我了,婉柔是个新手,还有很多事情要请教呢。”
“苏小姐站在这么显眼的位置,我那点不值一提的经验恐怕得被旁边的人听去。到时候我可就不是‘能力出色’的修经理,而是‘平庸无能’的修凯了。”
苏婉柔微垂了眸,而后轻轻抬眼扫视了全场,说:“修经理不介意的话,我们去那边详谈,好吗?”说完用眼神示意了一处相对安静的位置。
修凯欣然接受,有说有笑地与苏婉柔并肩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向云海维持着绅士风度,表情轻松地走在距苏婉柔不远的斜后方;只有林轻罗心事重重地跟在修凯后面,像个黑色的影子。苏婉柔与她,根本就是云泥之别,甚至连互相介绍时向云海也并没有把“林助理”介绍给“苏千金”,即使她与另一位“苏千金”是多年的闺中密友。而很显然,苏婉柔完全忽略了她这样的“闲杂人等”,根本没有询问的打算。
林轻罗无可避免地觉得难过。虽然她可以接受她们之间客观上的差别,被人忽略的滋味还是不太舒服。更何况,苏婉柔和向云海的关系一直紧紧揪着她的心,让她觉得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走到全程的一半时,一直侧着头与苏婉柔交谈的修凯瞥到了林轻罗有些泛白的脸色。他停了脚步,跟苏婉柔说了句什么,而后折回来走到林轻罗面前,问道:“不舒服吗?”
林轻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答道:“可能是会场里有点闷。”
修凯略一思索,就对她说:“不舒服就先去休息一下吧,我跟苏小姐的谈话应该没有什么需要特别记录的。”
上司都开口了,林轻罗用脚趾想也知道现在应该有多远跑多远,无奈她脚上的高跟鞋和心中的无力感实在无法支持她的“跑路计划”。她点了点头,想与向云海、苏婉柔礼节性地打个招呼,却发现那两人正相谈甚欢,只好站在原地什么也不能做,看着修凯与那两人会合,而后渐行渐远。
林轻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似乎可以借助气体的压力阻止眼泪的下落。她的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目送同行者的离去,而实际上,她只是没有勇气和力气离开。
等到她终于勉强走到窗边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是一片干涩和空白。她望着窗外的璀璨灯光,居然真的觉得有种放松感。她也想不到还可以做些什么,于是决定什么都不做,发呆是脱离现实中种种痛苦的最佳方法之一。
她也不知道她在窗边站了多久,也就无从知晓那三个人究竟聊了多久。把她拽回现实的是背后的一声迟疑的询问声:“林小姐?”
林轻罗被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寻找发声的源头。她身后站着一个穿着正统黑色西服的男性,看起来有些眼熟。那个男人看到她转头,长舒了一口气,解释似的接着说:“我还以为认错人了,看样子我的记忆力还不算差。”
她却有些疑惑,转身问道:“对不起……您是?”
对方却没有难为她的意思,反而提醒道:“还记得铭忆画廊吗?”
林轻罗这才想起来对方的身份,有些惊喜地反问:“莫非?你是莫非吗?”
莫非点点头,“幸亏你还没全忘了我,不然我可就糗大了……怎么站在窗口吹冷风?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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