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王朝旧事之山河寂廖(修订版)
作者:葛巾紫
一段关于王室爱恨情仇的故事
从意大利到中国的海上航行史
注定了悲剧的结剧
也可以算是西泽尔·波尔金的纪念之作…………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凯撒,王朝,谋杀,禁忌,悲剧,狗血,王朝,航海
、序章
我,伊利汗阿鲁浑王,凭万能安拉之名,以全波斯十万人的性命起誓。败坏名节,辱我伊利国誉,害我波斯亡国的阔阔真公主后代中,如生有任一女子,则她必将如地狱之焰,恶祸蔓延,给她家族中的每一人,带来万劫不复之灾!
序章
丹青还记得,船沉的那一天,是她十岁的生日。天边的云,最初是像血一般的艳红。空中有烦乱的海鸟在飞,衰弱地拍击着翅膀,发出阵阵哀鸣。
然后,她看到风狂乱地刮了起来,随着霹雳之声,白面筋似的暴雨,在惊天动地的巨响中如倾盆般泻下。在雷声的伴奏中,主桅发出脆弱的哀鸣,伴随着水手的惊呼和咒骂,如脆弱芦苇般从中折断,轰然倒下。
“妈妈,船要沉了吗?”她问着身旁忧心忡忡的母亲,金发的妇人没有说话,只是从颈中摘下一枚碧绿的龙凤玉佩,挂在女儿的胸前。而父亲只是紧紧地抱住她的身躯,脸上的神色,有如祭品般木然。
“看来命中注定,我们全家,真的是逃不过那个宿命。”他低声说:“丹青,呆会船沉的时候,会有很大的旋涡,你要用力游出去。“
听到宿命两个字,她的心里猛然一惊,立刻想起那个狰狞的传说,刚想要问些什么,但母亲却泪流满面,轻轻地按住了她的双唇。
几乎在闪电亮起的那一刻,咸潮的巨浪,在瞬间击碎了木制的船舱。旅人们痛苦的呼喊,成为这次猎杀中最后的音符。商船,有如沧海之一粟,载着被命运裁判的人们做着最后的挣扎。当那些狂风暴雨再度以摧毁之态袭来,一声巨响,爆裂在甲板的正中。死亡之神的饕餮之口,终于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她弱小的身体,被高高的浪抛向空中,瞬间又撞击在暗黑的海面之上。当她哀叫着想抓住母亲的双手时,接触到的,却只有冰冷的海水。她以为自己要如同行的人们一般,迅速被那寒咸的液体所窒息,但,那些湛清的水墙,却将她轻轻地托在海面之上。连狂风,也在碰到她的那一瞬间变得温柔无比,像一只慈爱的大手,轻轻将她托起。水流蜿逥;推送着她到达一处宁静的海域,夜星微明,朦胧地照在她的绿裙金发之上,便像是为她的衣角鬓边镀上了一层银光一般。
有灰蓝色的海豚游近她身边,用轻声的鸣叫,安慰她的不安和挣扎。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能听懂它们的语言,又记起母亲讲过的故事,说有一种有灵性的海豚,如幼童般鸣叫,能够把落水的船员托在身上,浮出海面。
于是她渐渐平静下来,伸出手去,抚摸那些灵动的鳍翅。海豚们则用吻部轻触着她的身体,有睡意慢慢袭上来,笼罩住全身,将她寻找母亲的急切按捺了下去,代之以黑甜的梦境。
当商船上的人发现她的时候,女孩正仰面浮在海上,雪白的纱衣浸透了海水,如同水母裙边般自由浮起。胸前绣嵌着的小小珠片,在初升的日头照耀下,映出如上好珍珠般的晕光。而那些湛青的长发,被水半浸半漫着,柔曼飘舞于波涛之中,沾浮着点点的海藻。
三五只灰白的海豚,聚集在她身边,不时用吻部拱起她娇小的身子。而另有一只,正面向天边的巨大船影,发出海妖般的凄厉长鸣。
蠃弱的身躯,被身形高大的黑人如树叶般捞起来。女孩的头无助地垂向一边,双眼紧闭,脸色青紫得就像身边这澄丹青冷蓝的海水。
“这个样子,怕是已经没救了。”
“不会的,淹死的女人都是面朝下飘浮,而且有海豚在,它们从不会浪费时间照顾死人。”
有人拿来装着朗姆酒的水瓶,把这些海上黄金般的液体灌在女孩口中,并用绒布摩擦着她的四肢。在这样的尽心救治下,热力,终于如同春天苏醒的青草般重新回到心脏,感受到辛辣液体的呛人,她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吐出大量的液体,尔后,又晕了过去。
或许,她也是清醒的,虽然四肢无力地垂在床榻上,而眼睛也如同重石压住般不能动弹。但是,她仿佛还能听到些什么,想起些什么。对了,那些沉默而漆黑的海水,那些惊慌的人面临着绝望无助和悲哀的眼神,还有父亲的呼救,母亲哀痛的眼神。于是她伸出手,想去抓住些什么,然而触手而碎的,都是水中虚无飘渺的湛青色波光。
他们,都到哪去了呢?为什么那一股海浪,硬生生地要把他们一家人分开?还有,那个老在耳边响起的声音是谁呢?怎么这样讨厌,不让她好好沉睡?
终于,有一些细微而清晰的声音,钻入她已经疲倦不堪的耳朵。
“发现其他人的尸体了,好惨,但不象是鲨鱼咬过的样子。”
“是海盗,你看,尸体身上都有交叉的斜十字标志。一定是他们路经沉船时,不仅没有救起那些落水的人,反而还抢劫了他们,然后杀人灭口。”
“这两具不会是小女孩的父母吧?你看,那女的和小女孩穿的是同一质地的衣裳。”
爸爸?妈妈?海盗?
久违的生命力,突然如潮水一般回到身躯中,冥冥中有一种力量,突然把女孩从沉迷的回忆中抛离。
痛苦地挣扎了一下,她忽然张开了眼睛。
一旁照料的高大水手,欣喜地向着门外呼喊:“船长,她醒了!她醒了!”
黑发的中年男子进船舱,紧握她冰凉的小手,她竭力坐起,嘶哑得不成音的单词,一个个从干涸的深喉中迸出。
“我的爸爸妈妈……在哪里?快带我去!求求你……”
海中,有着数堆黯淡无光的漂浮物,正随着海水的波涛,忽上忽下起伏。那是人的残肢,缠绕着撕成破絮状的衣物。如果不仔细辨认,就会错认为是海草或是大鱼的残骸,没有见过海难的人,绝不会相信在数天之前,他们还是行卧起坐的活体。
只需要一眼,丹青就发现了她的父母,正确的说,是父母的尸体。
那是两具双手相执的躯体,已经被冰冷的海水冻得发青。深可见骨的刀痕穿过他们的背部,伤口向外翻起,不断地有血水缓缓冒出,映着旁边薄红的血雾,这一切,在晨光中显得分外可怖。
他们的脸深深埋在水中,但根本不消细看,丹青就清楚地知道,这的确是曾经那样呵护自己的爸爸和妈妈。
曾经拥抱过她的强壮手臂,已被砍成只剩皮肉相连的两段,现在正无力地垂荡在水中。有无数的小鱼啮咬着那些飞散的血肉,像是闻到了腥味的苍蝇。
这就是死亡了么?她惊惧地想。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吓我,请快点醒过来好不好?!告诉我,这一切只不过是恶梦,只不过是假面舞会上玩的鬼怪游戏,只要天一亮,所有恐怖的场面都会消失,布伦瑞克家的生活,会重新回到幸福美满的原样!
但钢铁栏杆冰冷的温度却刺痛了她幼嫩的手心,身边水手们的无言唏嘘,更无情的提醒,这个令她惧怕的场面,原来真的是冷酷的现实。
有水手沿着绳索垂下去,用匕首割上来两束头发,沉默地递给丹青。
在接过发丝的一刹那,她的双手,颤抖得象秋天飘零的落叶。
眼前一白,她的耳中轰然鸣响。
在失去知觉的那一刻,她忽然清晰地记起,两年前的一个晚上,在书房中偷听到的父母对话:“就算逃不开命运的裁判,我们也不会后悔生下丹青这个女儿。为她而死,至少可以证明我们对她的爱,至少让我们可以走得心甘情愿……至少,可以让我们不用看到她这一世的凄苦余生。“
明月,渐渐地升起来。清冷而美好的,将光芒洒在海面上。平静如镜的大海,仿佛已忘记了数小时前自己狂怒的姿态。只有漂浮在海边上,不时互相撞击的木板碎片,还隐约昭示着那场惨剧的发生。
任凭国起城消,任凭高山成湖,漠然于航行者生死的,总是那一片无动于衷的瀚海。不笑,不怒,时急,时缓,因其无垠,因其无情动人,总是吸引着那些血脉中流动着蓝色水波的旅人,生生世世,以其为魂。
、第一部 丹青 第一章 黑公爵
第一部 丹青
第一章 黑公爵
(一)
露克莱齐亚出嫁的时候,正是全意大利最潮热的季节。那些鸽灰色的阴霾云团一直在天边低低的垂着,将她原本美丽明亮的嫁妆船队,也映得黯然无光。
每年,他总是选在这个时候为她送嫁。
我站在她的嫁船上,注视着整个船队慢慢离开海港。那是我生平见过的最奢华的船队,由教皇国最宏伟的战舰改装而成,庞大、精美,瑰丽得超出了我平凡的想象。
四处有化妆成林间精灵的侍女在行走,她们忙碌着,穿行在锦缎与彩带中间,努力把那些来自保加利亚的香水玫瑰洒向空中及海面。若在平时,这些昂贵的花朵,是只配出现在王后的睡榻几边的。但对于露克莱齐亚而言,它们只不过是这场婚礼中最微不足道的装饰物而已。
这让我想起了她在罗马郊外的离宫圣安基罗,只有那里,才有比这嫁船更华美的装饰。就连教皇本人在梵蒂岗的寝宫,在它的面前,也只能像人间的凡女遇到海伦一般,黯然失色。(注:海伦,希腊神话中的第一美人)他是那么地宠爱她,给她天下女人所能享受到的、最尊贵的待遇。黄金、珠宝、鲜花、宝石,成片的庄园与特别修建的喷泉,但就是不给她最想要的东西——他的真爱。
“丹青,你说哥哥他真的爱我吗?“很早以前,她总爱这样问我。那时候我那位盲了左眼,弹得一手好七弦琴的布伦瑞克骑士团副长官罗兰也常在我们身边,听到这样的问题,他会轻轻拨动琴弦,让忧郁的琴音漫入我们的耳际,而我总是只能报以无奈的微笑。但最近,罗兰早已离去,而她学会不再发问。只是经常忧郁地倚在我的榻上,静静地看我摆弄那些物件。黄金,白玉,狐狸的热血,狮子的眼泪,炼金师的指甲……我把这些她所不能理解的奇怪东西收集在一起,用水银与其他药剂一起潜心炼制,等到三天以后,它们全部都化成了白色的粉末,一切就算大功告成了。
“这就是天下最毒的毒药?”她把那水晶瓶高高举在窗边的光线中,转动着,仔细地观察。博尔吉亚家的宫殿总是最黑暗的,它们只属于幽暗的深夜,每当夜幕低垂,那些明灭的烛光就次第点燃了,然后是篝火、烟花,以及无穷无尽的饮宴,教皇和他的爱子,总是喜欢在黑夜里行动,黑夜的披风给了他们最好的掩饰,可以追逐女人、商定密计,以及,策划谋杀。
每次,他也只在黑夜中见我。
我想,露克莱齐亚对于我,一定有着一种相当复杂的感情,又爱又恨,就象是对她哥哥一样。因为我既是她八年的玩伴,陪着她在宫中度送了无数的寂寞岁月,却也是杀害她两任丈夫的毒药制造者。她的两任君王夫君,包括一位未婚夫,都是在我施于无形的毒药中丧生,作为他们的配偶,她自然也继承了他们身后留下来的国土与财富。于是,教皇国的国土再度的扩大,更多的港口与船队飘扬的旗帜上,画上了博尔吉亚家的公牛家徽。而她则被一次又一次地接回教皇国,她的每一次出嫁与回家,都让亚历山大六世的海上版图,以成倍的速度扩展。
每一次,我都是送她出嫁和迎她回家的女官长,最初,她看我的眼神是愤恨,后来是悲痛与漠然,但到了最后,她终于明白了,无论是我还是她,都只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纵使平日里爱怜无限,但进退,却终不能任由自己。
今天,又是她第三次出嫁的日子,当新嫁娘的她穿得很美,嫁衣以最高级的白绢布绣制,用银线与金线精细地织出花纹,缀满全身的嫩草与玫瑰花样。花冠是由法国国王专程从那瓦尔送来的鸢尾兰制成,今晨才用八百里快骑从边境送来,这些蓝色忧郁的花朵,纯洁地映衬着她浓密的金发和湛蓝的眸子,让那些私下议论说非处女的新娘不能再用花冠的闲人,只能闭口无言。
我真诚地对她说,今天的她,就像是仙后泰坦尼亚一样倾国倾城。她苦涩地看着我,眼神穿过我注视着那瓶马上要用来毒死她第三任丈夫的毒药,微微地笑了。可怜的费拉拉大公,虽然生命与国土马上就面临着终结与侵略,却仍不自知。他是爱着她的吧?从那次斗牛场上的偶遇,他也就以为她爱上他了……可惜,那只不过是误会而已。
斗牛的那一天,我也在场,作为露克莱齐亚的女伴。临行之前,她哥哥专程来叮嘱我,不要让她晕倒,因为最近她因为怀念丈夫而伤心哭泣,体质已经非常虚弱,几乎受不得任何的刺激。但今天,她一定要来看那场血腥的斗牛。或许因为她担心他的哥哥,或许是因为她血脉中那西班牙的遗传因子又在萌动——博尔吉亚家是来自于西班牙的望族,连亚历山大六世教皇本人和他的叔叔卡利斯图斯三世本人,都以他们好战而英武的血统为荣——因此,她坚持要去,不惜为此和他争吵了几天。
我们坐在高高的看台上,拿着扇子,有侍女在为我们牵着由紫绡搭成的凉棚,遮挡五月那已经有些炎热的艳阳。我和露克莱齐亚是一样的装束,黑衣,长长的面纱直到膝下,我本不愿穿这样的衣服,但露克莱齐亚还要为她的第二任丈夫守孝,所以我必须与她一致。雷同的衣饰,倒不是因为我和她姐妹情深,而是,如果有刺客出现,他将完全分不清楚,座上两位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到底哪一位才是教皇的亲生爱女。
“丹青,我从没有把你当作露克莱齐亚的替身。”他是这样对我说的,但言有何益。他每一次望着我的金发与碧眸,都仿佛穿透了我的躯体,看着遥远的远方。我知道,他看的是露克莱齐亚。
或许,他看得更远,看的是那茫茫无尽的大海,以及意大利每一寸丰美的土地。除了头顶上少了那一顶冠冕,身在任何地方,他都是万众瞩目的王者。他是伟大的凯撒·博尔吉亚,教皇的亲子,欧洲最大的野心家与谋杀者,教皇国的实际主人,枢机主教,范伦提诺大公爵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