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依痕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平静而和谐的日子,也不再去想身边的人是谁,和自己有过怎样的牵连,她只是安静的沉思,很多时候她甚至会怀疑自己身边到底有没有人,是否这样一个每天重复的场景只是自己的杜撰,因为她实在是很孤单,在这条独自晚归的路上。
高三的生活是紧张的,开学还没有一个月,大家都已经闻到了火药味儿,每年这个时候都陆陆续续的有一些人从其他的学校转来,有的是成绩还不错想更上一层楼的,也有的是为了泽尚相对宽松的教学安排,即使是高三也每周都还有半天的休假,泽尚对待高三学生的教学理念一向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所以泽尚自然很多混日子的纨绔子弟的最佳选择,但是最让依痕不能理解的是,竟然还有人能够转到实验班来,看来明显不是来“享福”的,背景应该也不是一般的强,文科实验班只进来一个男生,叫吴落,长得高高的、瘦瘦的很清秀,虽然他一句话也没说,但是明显的班里的女生都很激动,的确,压抑的高三里转来了一个可以称得上帅的男生,这也算是一剂调味品了。依痕在众人的唏嘘声中看了他一眼,他竟然也在看着这边,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他在对她微笑,很轻微的,换一个角度根本就看不出来。
依痕平时从来不过多的关注他人,尤其是男生,倒是小惜比较喜欢花痴,但是白天短暂的惊鸿一瞥却让她印象深刻,他给她的感觉很特别,就像,就像是似曾相识。
小惜听了她的描述顿时就来了精神,“我知道了,一定是小时候你们在一个幼儿园!说不定他一直暗恋你,就追随你来了!”
依痕白了她一眼:“是哦,那么多年都不来,眼看要高考了终于来了!”
“也是,那样的话早就来了,为什么等到今天呢,究竟是什么原因耽误他了呢?”
依痕哭笑不得的看着沉思状的小惜,“哎,给你个竹竿你还真就上去了,想象力太丰富了吧!你应该去写小说。”
“不过最近真的很流行转学欸!而且质量都还不错哦,今天我们班又来了一个男生,很帅哦,他可不是清秀就能概括的,听说是从天水转来的。”
“天水?那所私立高中?好像我们班那个也是从那里来的。”
“是啊!你别一副嫌弃的表情嘛,天水很不错的,风景特别美,别号‘水榭花园’,名副其实的贵族学校!不过相比较高中部,初中部就差远了!”
“对了,你是天水初中部毕业的,这么喜欢那个学校怎么当初不直升高中呢?”依痕突然想起小惜就来自天水初中,那所学校的高中生有百分之八十都是初中升上来的,而且小惜家的经济状况是绝对不成一点问题的,对于初中她们好像都跳过了,依痕想起,她们竟都没有在对方面前谈起过彼此的初中,“你…”小惜已经沉默了,依痕一瞬间明了,她拉过小惜的手,像是在对她也是在对自己说:
“每个人都有一段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成长的代价就在一次一次的受伤中积蓄。总有一天,当风雨的洗礼过后,我们会以成熟而淡定的姿态站在曾经受伤的地方,勇敢的走过去,就会是阳光能够照到的地方。”
依痕望了一下窗外,再转过头小惜竟已经笑靥如花,仿佛刚才的失落根本不曾存在,她总是这么贴心,从来只留给依痕温暖阳光的一面,依痕情不自禁的说:“小惜,我说错了,你不需要阳光的照射,因为你就是照亮别人的阳光。”
“哈哈,是吗?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对了依痕,你们班那个人叫什么,我们班那个人的名字好有意思,”
“是吗?他叫吴落,吴刚的‘吴’落花的‘落’,说起来正是吴刚伐桂,落英缤纷。”
“哇!你把他的名字形容的这么美,不过也是名字起的好,我们班的那位同学呢,他就没有这么好的命了,不过要是古代的叫法还不错,而且还特别有名!哈哈哈…”
“什么呀?”依痕看着笑的前仰后合的小惜心里突然很同情那个人。
“他叫江城,要是按古代男子的尊称你说他叫什么呀?”
“江城…子呀!”依痕恍然大悟,也笑起来。
两个女孩子笑的明媚而动人,让窗外的星光都为之失色,然而上天总是有意的安排着一切,她们并不知道自己在某一天无意中谈论的两个人在她们以后的人生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流光逆转,当有一天再回首,竟发现命运是如此的捉弄了她们…
、我思君处君思我
(五)我思君处君思我
高三第一次摸底兼分班考试结果出来了,离晓果然考进了这个班,但是他却没有来,依痕的悬浮已久的心终于落下,却不知是庆幸多一点还是失落多一点,可能潜意识里她是想见到他的,但她又怕历史的悲剧重演。
这次考试出去的人多,进来的人少,所以班里空了好多座位,老师让昨天被安排在最后一桌的吴落再挑一个座位,依痕又再一次感受了他的抢手,但是他好像对于大家的青眼有加并没有受宠若惊,反倒是背着手站在那里微笑,彬彬有礼而又淡漠疏离,大有一副宠辱不惊的架势。不知道为什么,依痕的心里有一点欣赏他了,可能在自己就是欣赏这样淡然洒脱的人,因为淡然来源于自信,洒脱则来自于境界,而她就是一个随性洒脱的人。可能这世上真的有心灵相通吧,在依痕这样想的瞬间他已经走过来然后款款的开口:“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依痕看了一下旁边的空位,突然想捉弄一下他,就笑着说:“你带了书本过来明显已经是要安家落户了,我若是拒绝了不是很不通情达理?”
“我是因为相信班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真正的心怀热忱之人,不会因我是新来的将我拒之于外,所以才带了书了呀!”然后就一脸纯真又无辜的看着她。
依痕不由会心一笑,大方的站起来说:“哎,我这个‘心怀热忱之人’当然是欢迎你这个‘天外来客’喽,请坐!”
成为同桌之后,依痕发现原来吴落是一个很开朗的人,他和依痕在兴趣爱好上竟然惊人的相似,两个人都喜欢看书、听轻音乐,还喜欢同一个作家苏轼,仿佛是天性相近的两个人,但凡要说说什么都无需太多的语言对方就可以心领神会,依痕又想起自己对朋友的定义,估计这就是一见如故,连小惜都笑她,“是呀!你初见他不是就觉得似曾相识吗?说不定哪天就终成眷属了!”气的依痕老是追着她打,也许这就是人以群分吧!原来吴落和江城是一起长大的好友,江城不想进实验班受束缚就进了二十四班,结果一进去就和小惜打得火热,四个人关系已经如日中天。结果小惜天天就莫名的担心每天晚上的护花使者是不是太受冷落了,还时不时的告诉依痕他的近况,虽然并没有问具体的故事,但是每天看他无怨无悔的充当幕后工作者,对他好感倍增,而且她坚信故事不会结束的。而依痕在听到他的时候只是微微一笑,她以为一切会就这样平静的下去,但是她不知道,这世上没有永远安分的波涛,越是平静的水面深藏的暗涌越是激烈。
今天的晚自习刚刚开始,就停电了,整个学校迅速的陷入黑暗当中,按照以往的经验,如果不是短暂停电,那么今晚就不会有电了,晚自习当然随之取消。令吴落惊讶的是,这么大一个学校竟然不备发电机,依痕告诉他,公立学校的发电机一般都是摆设,真的停电了也不会用,老师可以休息一下,学生更是万分乐意,反正一年也停不了两次电,权当是意外的惊喜了,吴落听了还好生遗憾没有早点转过来,在天水从来没有因为停电放过假,大家就像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没有半分清闲。果然,半个小时后,老师宣布放学,整个学校都回荡着欢呼声,不过下楼梯的时候就不太欢呼了,以往都是在低楼层还好,但学校的实验班都在最高层六楼,用小惜的话那叫一个“高处不胜寒,还没上楼就已经阴风阵阵”。偏偏依痕天生方向感差平衡也差,在黑暗中更是跌跌撞撞,不停的被撞,不停地道歉,下一秒钟却已经感觉的一双手将自己护到里边,黑暗中依痕听到吴落的话轻轻传来,“我拉着你走,你那只手扶着墙小心点。”
两人小心翼翼的总算慢慢下到了三楼,人已经少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依痕听到有人叫她,但是周围过于嘈杂声音又若隐若现,终于声音来到了眼前,下一秒钟,依痕已经看到了离晓,黑暗中他的眼睛特别的有光彩,“终于找到你了,方向感那么差,没摔倒吧?”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在这静谧的黑暗中,他的声音温和而干净,在依痕听来竟是柔情万分,她就那么停在那里,直到拉着自己的人微微动了一下,这才提醒了依痕,还有吴落在旁边,而他和离晓也早就看见了彼此,离晓心里已经猜到了他是谁,吴落却不知道,因为走读生所以不用上最后一个晚自习,所以他没有见过离晓,他放开了依痕,三个人一起并排走下了楼梯,依痕想起不知道小惜怎么样了,要去找她,吴落却直接带她向天井走去,刚一进月亮门,果然小惜笑盈盈的看着她,“刚才江城已经给吴落发短信了,你没事吧?去年停电那次你在一楼都吓坏我了”,看见吴落又接着说:“看来某些人表现的还不错呦!嗯,今天你居首功。”
小惜并没有注意到后面还有一个人,她不知道大家都下楼那一刻,离晓却是逆流而上,他知道她需要有人带她走下来,别人都不知道黑暗中他为什么向上走,但是依痕却知道,看到他那一刻她就明了,因为在曾经的初中,他从来没有让她一个人留在黑暗中,唯一的一次,他更是飞奔着赶回来,他怕她一个人会觉得孤单害怕,此情此景纵然过往不复,依痕的心中又如何能不百转千回!
、不能在一起
(六)不能在一起
这时小惜终于看到了离晓,似乎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由心虚的吐了吐舌头,依痕把离晓介绍给吴落、江城,她突然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最后只说了一句:“这是彦离晓,二十四班的。”这一几乎没有意义的介绍竟然对江城起了很大作用,他马上恍然大悟的说:“难怪有点眼熟,原来是同班的啊!幸会幸会,我是江城!”然后他看见小惜万分嫌弃的表情,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没有太注意班里同学都有谁啦!”到底是男生,江城和离晓很快就熟了,差不多都要知道他家的房牌号码了!几个男生又去买了好多零食说是权当野餐,还好那天的月光足够亮, 几个人坐在草坪上,享受这难得的清闲时刻,男生女生们笑语盈盈,凉风袭来,只让人觉得心旷神怡,这样的时光美好而和谐,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出自肺腑,纵然有苦痛、纠葛也都是青春的附注,只会使之增色。在以后的岁月中,经历了人生浮沉的依痕时时的怀念着今天这些纯真而简单的快乐。
在学生时代,聊天总是一大快事,也最能消磨时间,如果不是依痕问了一下时间,谁也没有注意到已经快十一点了,几个人忙着收拾东西,快出校门的时候江城还很惊讶的和吴落说:“哎,这么晚了,司机怎么没打电话提醒一下呀?难道是没来?”
吴落倒是很了然:“提醒?就你这行踪飘忽不定的大少爷,赵叔叔还不知道你,搞不好以为你又去哪玩了,人家肯定是默默的在外面等着呢?”果然,还没有说完,几个人就看见了校门外空旷的地上只有一辆车在孤独的等待着,“呵呵,其实我说不用接,我们两个就骑自行车多爽啊!结果就被我爸训了。”江城不好意思的说。
能够上天水中学的家境都不一般,吴落和江城包括小惜都不是来自一般的家庭,依痕出身书香世家,父母亲戚都在教育机构工作,自小在父母兄长宠爱下长大的她却并不娇纵,相反由于受到良好的教育,她待人和善友好可亲但又嫉恶如仇、爱憎分明,生平最讨厌那些纨绔子弟,不过吴落江城倒是丝毫没有那种不良的习气,不然她定是不会和他们成为朋友的,江城虽然平时口没遮拦,嬉皮笑脸,但却有一颗侠义心肠,至于吴落更是彬彬有礼、博学多识,才来了没多久却已有一干女生芳心暗许。
两个人也一起把依痕小惜送到楼下才上车走了,明月清风相伴,就只剩下三个人,小惜看了看默默无语的两人,说道:“嗯,那个依痕啊!我先去买个东西,你们聊会。”说完便走了,依痕笑她也不找个好借口,这么晚了哪还会有超市开门的?
走神间听到离晓的话, “今晚没事吧?” 轻轻的仿佛随风飘来。
依痕的心中不是没有感动的,她想起分班那天她问离晓不进实验班的原因,离晓反问她:“如果我去了,你能全心全意的学习吗?”
其实她有一瞬间猜到了离晓的答案,但是真正听他说出口,她还是无法平静,他果然是为了这个,可是他凭什么,就因为认定了她忘不了他吗?想到这,不禁怒从心生:“心神不宁,哈哈,怕我心神不宁你就不该来这里,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你来看我的笑话,看我有没有忘了你是吧?”但是他的回答更让她震撼,他说:
“依痕,即便是这样,那你觉得我为什么想知道你有没有忘了我呢?我为什么会来,我为什么只愿意陪在你的身边你都不懂吗?你是如此骄傲的不肯回头,我又该说什么呢?”
依痕当然想过,只是她已经不敢去想,因为她懂得与其说是自己骄傲的不肯回头,还不如说是自己胆小的不敢回头,她怕再受一次伤,她怕那似曾相识的无边的黑暗再一次袭来,所以那晚她落荒而逃。
这么多天他们之间的话更少了,他几乎都不再和她说任何话了。而今天他受到了触动,他竟是这样的担心她。他在纠结,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过去和盘托出,可是如果可能,他不想让她知道,那些事不应该让她来背负的。她太单纯,不应该知道那些晦暗的角落。
“依痕,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他的声音已经满是哀伤。
依痕猛然一震,回去,回得去吗?她转过头回望他,他也只望着她,漫长的时间过去,最终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再一次的落荒而逃,她一刻都没停下来的上楼,她实在害怕下一秒自己就会后悔。随后追上来